青青子衿+番外+100问——晓十一

作者:晓十一  录入:12-12

骆卓溪则有点生气道:“你怎么就不能现实点呢,每个女的都是你小姑姑吗,每个男的都是你厨子小姑夫吗,爱情那么短暂的事情不要拿来当人生的标杆。”

赵晓雨被呛得一愣,摆正了表情才笑道:“那你的标杆是挺源远流长的喽。”

骆卓溪站在原地,转身来看赵晓雨。

赵晓雨正嬉皮笑脸的,毫无防备地被骆卓溪砸了一包纸巾,正中面门。

砸完人骆卓溪就跑了。

赵晓雨呆住,弯腰捡起纸巾在手里掂了掂,叹口气,也转身回家去。

赵晓雨估计以后骆卓溪不会这么关心他跟季淳青和没和好了,对着这样的女孩子,赵晓雨也没有能跟她和好如初的自信。

这种时候,赵晓雨就很想给季淳青打电话。

再跟他解释一遍自己跟骆卓溪没什么,然后跟他说很想他,再说说骆卓溪的坏话,说说骆卓溪跟他绝交了,还要说班里那些傻瓜们的坏话,再讨论一下浦春麟和任祺的事情。

有些东西只能跟朋友说,有些东西只能跟爱人说,有些东西只能跟家人说。

赵晓雨想,季淳青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家人,更是他的爱人。

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了。

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结束后,赵晓雨鼓起勇气给季淳青打了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的人是好久不见的季淳青爸爸,一下子听出了赵晓雨的声音,开开心心地逮着赵晓雨聊了很久,末了才把季淳青喊来。

赵晓雨听到季爸爸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是小雨的电话”,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蹦碎了。

季淳青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电波送过来的声音,挺远的,但好像没往陌生那头倾斜,赵晓雨稍微舒心。

他们在学校极少能碰面,说来真是奇迹了,好像老天爷就是偏爱乖巧的季淳青,事事都顺他的意思,连全校大联动的早上出操,赵晓雨都没见到过季淳青。

赵晓雨试图辨认出电话那端季淳青的呼吸声,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慌张,心脏扑扑乱窜,怕被季淳青搁电话,又怕季淳青不理他。

他无声地结巴了一会,终于按住胸口,口气不稳地道:“我这次期末考只有一门课没及格。”

电话那端似乎有笑声,赵晓雨没法确认,他觉得自己站得脚都快要生根了,终于季淳青轻轻地说:“挺好。”

赵晓雨脑袋里“轰”一下炸开了。

他满脸赤红,把话筒捏得紧紧,好像这样就把季淳青拽住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很认真,生物和地理都考得很好,一直在找老师问问题,英语作文不会写,看不进书,数学也不想学,但生物考得很好,我,我……”

那头又轻轻地应道:“恩。”

赵晓雨几乎快把话筒捏碎了,他生平第一次体会了在老师面前力求表现的乖宝宝的心情,真是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久久平复,可惜季淳青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赵晓雨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我、想、你。”

季淳青轻轻地说道:“我也是。”

赵晓雨立刻就想在原地后空翻三周半,季淳青已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晓雨听着季淳青的笑声,也跟着愚蠢之极地笑了起来。

夏天又来了啊。

第三十章

赵晓雨的高考结束得很顺畅。

那个下午被太阳烤得红彤彤,绕上了金边的云彩好像散发着焦糖味,空气是雀跃而鲜甜的,周围尽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唯一不足的是,赵晓雨曾义无反顾地背了几篇范文应付两天前的英语考试,可临考时却一如既往地写不出来。

赵晓雨觉得自己不好好反美实在是屈才了。

只是这么历史性而让人惦记的午后,在赵晓雨往后的日子里却被过滤得淡极了,他的人生转折点从不与旁人相同。他倒是还记得自己在校外扔掉最后几本参考资料的事情,因为那垃圾桶实在是臭极了。

当然,赵晓雨记得最清楚的事情是扔完参考书后飞奔向季淳青家的那条路,天上有飞机轰隆隆地飞出一条线,奶油色的尾气拌进蜂蜜色的云彩里。

路边杂货店门口站着个高高大大的胖男人,左手端半只西瓜,右手挥舞着勺子,直勾勾伸着脖子喊赵晓雨的名字:“跑慢点!当心摔死喽!!”

赵晓雨停下来往那边瞧,发现是初中毕业就辍学帮家里干活的尤建龙,赵晓雨口袋里掏出刚才忘记扔掉的橡皮,直接往尤建龙脑袋上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橡皮正正好砸中尤建龙刚挖了两勺的西瓜瓤,赵晓雨赶紧溜开,身后一路都是尤建龙惊天动地的大吼——“赵晓雨!我操你XXXXX!!给我逮到揍不死你!!!”

赵晓雨回头扮了个鬼脸,挑衅地大笑,笑声惊飞了草丛里蹦蹦跳跳的蚱蜢,蚱蜢跳上小癞蛤蟆石头般的木脑袋,扑进洋洋无边的稻田,乘着碧绿的波浪而去。

季淳青正把着自行车在路口等他,车笼头挂着装了书本纸笔的口袋,赵晓雨冲过去一把跳上了自行车后座,压得金属门“吱呀”一声。

车子吃重得厉害,歪歪扭扭地往前驶。

“发什么善心了今天?我还以为要走去你家呢。”赵晓雨搂住季淳青的腰,仰着脖子从季淳青腰侧往上探头探脑。

季淳青居高临下地撇他一眼,不问赵晓雨考得如何,也不答赵晓雨的问题,只说:“我妈说晚上饺子是芹菜猪肉馅的。”

赵晓雨的手臂箍得更紧,额头在季淳青腰眼上温存地磨来磨去。

季淳青被蹭得痒痒,笑着去拍赵晓雨头顶,咚咚咚,咚咚咚。

西瓜田里有老爷爷在挑西瓜,也是咚咚咚,咚咚咚。

老爷爷看着两个小孩远远过来,掂起西瓜:“季家小子,回头过来爷爷家拿西瓜。”是那个对季蓓很照顾的种田大户,他们家年年都产出名好吃的西瓜。

赵晓雨赶紧抢着答谢:“诶诶!谢谢王爷爷!”

王爷爷眉开眼笑地道:“赵晓雨也来拿!”

于是赵晓雨对王爷爷巴结地挥了一路的手。

到了季淳青家,赵晓雨跳下自行车往屋子里冲,季蓓和季芳芳在包饺子,这是高考前就说好的,本来季芳芳建议考完后带两小崽子去吃自助餐,偏偏赵晓雨要吃饺子。

高考完——不管结果如何——功劳最大是考生,季芳芳和季蓓就顺了小孩子的心。

赵晓雨后来一直一直都在回味,他总觉得这是他前半生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饺子。

后半生?后半生还没到呢,前半生都只过了一半而已,赵晓雨坚信他的后半生会吃到更好吃的饺子。

恩,还有更好吃的馄饨。

赵晓雨高考的最终结束点,应该是踩在满地酱汁上的季芳芳发出的尖叫声——那是赵晓雨硬要插手收拾桌子,然后不小心把酱汁打翻了。

如果这事情不是发生在季淳青家,赵晓雨的人生也就伴随着高考一块结束了。

后来季芳芳抖着被泼得花里胡翘的名牌长裙独自回家去,晚上赵晓雨小鸟依人地靠在季淳青怀里吹电风扇时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季淳青正在看一本小说,问赵晓雨为什么笑。

赵晓雨捂着肚子滚倒在凉席上:“你没看到我妈都快气疯了,在你家才忍着没发作。”

季淳青把书拍到赵晓雨脸上:“等你回家有你受的。”

赵晓雨抱住季淳青的大腿,做含情脉脉状:“那我趁早嫁到你家来吧。”

季淳青笑着说不稀罕娶赔钱货做老婆,屋外的青蛙适时而响亮亮地附和了季淳青的话。

赵晓雨则不依不饶地闹了一通,末了抖开薄被一钻,黑洞洞的空间里把鼻子拱在季淳青肚皮上歇一会,接着脑袋往上一点点钻出来,拱开了小说书,占据了战场的高地。

“明天你就跟我一块去爷爷家吧,这样我妈才不会到处追杀我。”他趴在季淳青肚子上说,大半身子卡在季淳青两腿间,多纯真似的。

季淳青边收起小说边答道:“要填志愿呢。”

赵晓雨又不依了,磨磨蹭蹭地抱怨起来:“高二时你说要好好学习,高三时你说要准备高考,考完了又要填志愿,次次都有借口。”

季淳青把台灯扭暗了,道:“不是借口,是正当理由。”

赵晓雨嘴巴快撇到耳朵根了:“正。当。理。由。”

季淳青被赵晓雨那臭脸逗乐了,举起抱枕按在他脸上:“填完志愿就陪你玩。”

既然季淳青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赵晓雨就姑且放过他,在季家住了两天后就去市里找爸爸爷爷的庇护,天南海北地逍遥了一段时间。

结果到填志愿时全家人都陪着他犯了难。

赵晓雨生平遇到的坎不多,就是每一个都挺难跨的,尤其这半瓶水儿遇上需要自身硬件设施的事情时更叫一个难上加难。很多事情,光说得好听那是没用的。

季淳青早早决定好了志愿,他考得挺棒但志向却不算远大,想去省会城市的某师范学校。

那学校好是好,可惜毕竟是师范么,赵晓雨举着一块西瓜问季淳青干吗不读别的,理工经济法律哪一样不是响当当的好行当。

季淳青在电话那头只答了一个字:“累。”

赵晓雨恍然大悟——恩,悟了一丁点儿——搁下电话就跟家人宣告自己要挑个轻松又来钱的专业。

赵彤闻言笑了,说:“来钱快就是做生意了,不过你毕业了千万不要来找爸爸,爸爸公司里的人英语都是六级打底的。”

赵晓雨假装没听到,蹲在牙牙学语的小堂妹跟前喂她吃西瓜,大姑姑笑得前仰后合:“我看小雨只能去当幼教。”

小姑姑比较好心,真诚建议道:“要不然小雨学个一技之长吧?你看你小姑夫现在在酒店里收入也挺好的。”

大姑父则说:“我觉得小雨挺聪明的,再怎么着都不至于饿肚子。”

爷爷坐在沙发上喝中药,跟着大伙一块笑,“也好,反正小雨不从政就行,爷爷丢不起这个人。”

奶奶则不说话,慢悠悠地给爷爷捶肩膀。

赵晓雨越听越不是滋味,只好躲回房间抱起手机刷啦啦翻通讯录。

季芳芳的意思是随父方亲属决定,亲妈是靠不住了。

找来找去只找到一帮狐朋狗友。浦春麟估计是要去读法律的,高考完第三天赵晓雨就约他出来玩过了;马晓伟分数连大专都够不上,跟他那梦中情人蒋丽芬简直就是潦倒二人组;周一鸣倒跟赵晓雨一样够得上民办,只不过他是准备去读经济类的,赵晓雨对这块毫无兴趣;还有骆卓溪,金鱼眼早说过了她要去读英语的。

没一个有参考价值。

赵晓雨想了半天,只得又拨了季淳青家电话。

最后赵晓雨填了个野生动植物保护与利用专业。

家人虽觉得不够好,不过综合比较加上赵晓雨的个人兴趣,也只好顺了他的意思。

年轻时当过大学讲师的奶奶跟赵晓雨说:“这个专业很累人,一天到晚都没得休息,户外的东西接触很少,理论一套一套多半应用不到实际,出来了工作也难找。”

赵晓雨抓抓脑袋,冲奶奶特别天真地笑:“没办法喽。”

奶奶举着喷壶轻轻地给三盆圆溜溜的铜钱草洒水:“把兴趣当做工作可不行,做久了会失去兴趣的。”

赵晓雨想着季淳青说的话,答道:“做久了就没兴趣的话,那是因为喜欢得还不够嘛。”

奶奶跟着孙子笑了,点点头:“虽然现在社会和自然的情况都不对,但是你想得很对。去吃早饭吧,把那棵刚栽的万年青往屋里挪一挪。”

赵晓雨最听奶奶的话,搬起角落里的小花盆往屋子里挪。

赵彤家里住五口人,另外两个是赵彤的第二任老婆,跟第二个小儿子。

不知道赵彤现在那老婆——按辈分来说是赵晓雨后妈——为人算好还是不好,每次赵晓雨回家她都挺识趣地带着儿子回娘家住。

赵晓雨说那位后妈是通情达理,季淳青就轻蔑地说人家根本是不想搭理你。

这个家里每天第一个起床的人是奶奶。

早上五点起床做早饭,做完早饭就给屋前屋后楼上楼下数也数不清的花花草草浇水,然后吃过早饭出门散步,回家后看会报纸继续伺弄花草。

赵晓雨洗了手去厨房,季淳青正好在饭厅喝粥。

“起得这么早,你可以再睡一会的。”赵晓雨说着,去厨房端粥。

赵晓雨的奶奶是个贤惠又细心的老太太,每到夏天做了早饭,会先乘起两三碗,在放了些冷水的盆里冷置。

不过冷水毕竟不是冰水,赵晓雨端起粥喝一口,还是觉得有些烫,不住地吸舌头。

季淳青夹了块萝卜干咬:“天闷着我就睡不着了。”

赵晓雨拼命往季淳青饭碗里堆炒鸡蛋,“今天铁定下雷阵雨,下完雨我带你出去逛逛,奶奶说要去买鱼食和花肥。”

季淳青点着头,又把鸡蛋一块一块夹回赵晓雨碗里。

天闷得能炙出人身上最后一层油渣子,季淳青来赵晓雨另一个家里已经呆了三天了。

空中远远敲着闷雷,奶奶搬了些花草进屋,生怕打雷,也不敢开家用电器,更熬不住这高温,只好摇着扇子给摆弄游戏机的赵晓雨扇风。

赵彤上班去了,爷爷拉着季淳青下棋。

午后的太阳尤其泼辣,火舌直接能舔上路人的脸,雷声远远敲了几轮,雨却丝毫落不下来,憋得空气满是沉重的湿气。

季淳青输了几盘棋,终于抵不过睡魔侵袭,去赵晓雨的房间补午觉。

到了傍晚,雨水从天空直接倾倒下来,灰蒙蒙的水色和奔腾的雨声瞬间包围了整个世界,黑乎乎的天空偶然蜿蜒起巨大的亮光,吓得赵晓雨四处检查窗户关严实没。

“下过雨就凉爽了。”奶奶摇着扇子说,眼睛瞧着东奔西跑的孙子。

赵晓雨挂记季淳青,回房间看了看,人倒是睡得四平八稳,就是满头满脸都是汗,赵晓雨抓起本杂志给季淳青打风,声音有些吵,季淳青睁开眼睛看他,长长的睫毛像翕动的蝴蝶翅膀。

然后他抿着嘴笑了笑,额角的汗水拐了个弯滑进头发里。

赵晓雨低头亲亲季淳青的额头,安分地守着雨声一点点缓下,立刻开了空调和电扇。

下过雨,奶奶见时间还早,跟做饭的阿姨交代了些琐事,领着赵晓雨去了趟花鸟市场。

赵晓雨回家的时候季淳青还没起床,赵晓雨去房里看了看,就去后院陪奶奶喂鱼。

后院的池子不大,方方正正的形状,里头只养了几尾大鲤鱼,池面覆了一半荷叶,从叶面簇拥的中心点擎起一支高高的荷花骨朵。

池塘边靠近围墙的地方新摆上了一口青花瓷的小水缸,蔷薇花重重叠叠的绿叶嫩枝环着它,赵晓雨跑去水缸边探头看,惊喜道:“奶奶!有两颗莲子发芽了!”

原来那是赵晓雨不久前学着种的几颗莲子。

奶奶听了似乎挺高兴,走过来瞧了瞧:“挺像回事的,等叶子长大些就很好看了。”

赵晓雨得了表扬更是兴奋,冲回屋里想去喊季淳青来瞧。

冲上楼首先是横向的走廊,赵晓雨的房间在右侧,深色的实木门推开,封闭空间里独有的闷热空气扑出来。

季淳青背对着赵晓雨躺着,听见声音动了动,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有气无力,但眼睛是亮的,更亮的汗水挂在他的睫毛上。

赵晓雨恍惚间呆然了。

这样的情景曾经似乎发生过。

又似乎,发生过不止一次。

赵晓雨笑了,他知道这样的情景在以后会发生更多更多次。

季淳青撑着身体坐起来,抬手抹了把汗,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哑:“几点了?”看起来迷迷糊糊的,睡过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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