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逸是第一个让他真正有负面情绪的人。有宝宝之前,他活的张扬,活的恣意,有了宝宝以后,他就像不可见光的老鼠,东躲西藏,断绝了所有的朋友,活的小心翼翼。怎么可能不怨,不恨,他不可能怨恨生养他的父母。李晨不愿意让仇恨填满自己的情绪,但是风逸是真的让他痛恨的人,是风逸把他逼的有家不能归,恨他,更恨的是自己,所谓的文明社会也是在物竞天择的循环下,怎么可能相信博爱,相信平等?如果自己再强一些,在厉害一些,可能就不是现在的这种情况。更可况他现在有了宝宝,更不能走错一步。宝宝是他心头的痛,如果自己走了,谁来照顾宝宝。李晨转转反侧,彻夜难眠。
早晨醒来的时候森清觉头有些痛,他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被送到床上的。起来走出卧室,桌子上面放了满桌子的食物,好大一条鱼,几乎占了半个桌子。李晨正想着把鱼切片,回头就看见了刚刚醒来的森清,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好像还没睡醒。
“醒来了,去洗漱一下,以后尝尝我的手艺。”套房里面是有厨房的,不过只有餐具,没有其他的调味品,所以李晨做的只不过是半成品稍微加工一下。
森清还没想,晃晃悠悠的去了浴室,水里的小家伙早就醒了,“爸爸。”叫的甜甜的,听的森清心情好了不少,洗脸刷后就在浴室里和宝宝玩。一个球两个人抢过来抢过去。
李晨的手艺不错,鱼被片的很薄,满意的看着被剃的干干净净的鱼骨。“吃饭了。”李晨要把宝宝抱出来,刚进浴室就杆件两个玩的开心的人,森清的衣服都被浸湿了。“宝宝,你又淘气是吧。”
“没事,反正我也要冲澡。”森清回头看看李晨,他真的不在意,因为他越看宝宝越可爱。
“冲个澡过来吃早饭吧,我刚抓上来的鱼,很新鲜的。”李晨转身走了森清还惊愕的看着李晨的背影。
森清出来的是时候李晨正在抱着宝宝喂鱼片,“那还有芥末什么的,那个餐厅的师傅给的,除了鱼片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去买的。对了,我拿了你的钱包。”李晨没有抬头看森清,忙着喂宝宝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平时他会直接切鱼块让宝宝自己啃,不过他怕吓到森清,所以还是切片,然后一口一口的喂。宝宝食量很大,有的时候根本赶不上宝宝吞下去的速度。“宝宝要咀嚼后在吃。”
森清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两个人身上,桌子上那个几近一米多的鱼骨就那么摆着,森清很难相信李晨是怎么抓住这条鱼,又把它弄上来的。
“你什么手抓的,好大一条鱼。”
“你睡了以后,反正我也睡不着,就下海了,顺手捞上来的。”李晨勉强耐心的卷了几个蔬菜鱼卷,就是用片好的鱼片包生菜,看宝宝食量太大,他只好往盘子里面放了一颗的青菜和一大坨的鱼片,“必须都吃光。”宝宝委屈的看着爸爸,然后求救的小眼神就可怜兮兮的瞧着另一个爸爸,看的森清心都软了。
“你就让他吃吧。”
“小孩子不能惯,不能挑食。”就是在海里,李晨还是会给宝宝找嫩翠的海带吃的。
李晨和其他人类的爸爸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担心小孩子挑食,淘气,不吃饭,长不高,很想森清自己想象中的父亲,虽然一点都不温柔,“你真是一个好父亲。”森清羡慕的说。
宝宝没有了另一个爸爸的庇护,只能可怜兮兮的咬生菜,“不要装可怜相,吃口菜再吃口肉。”李晨可笑的看着怀里的小东西,“还好了,不过养小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森清看两个人看的出神。其实李晨一点都不像个父亲,太年轻了,那么精致的眉眼,修长的身材,很漂亮,很难相信他会和女人有一个孩子,孩子还这么大了。“她妈妈知道么?”
“啊?”李晨被森清的问题问的蒙住了,自己生的,哪有妈啊。
“小家伙的妈妈也是人鱼么?”
“不是,……是人类……吧……难产走了。”李晨想装的悲伤一点,可却装不出来,他现在一点都不悲伤。
“好可怜,没有妈妈。”森清有些忧郁,他自己的童年让他很容易同情和他一样遭遇的孩子。“我挺喜欢宝宝的,可以让我做宝宝的干爸爸么?”
“啊?”李晨错愕的看着森清,“好啊。”
17.
“风逸,我希望你不要用我的人节外生枝。”李季青挂了电话,风逸把电话丢在一边,走出酒店的房间,“今天启程回国。”
接机的是项篱,原来人就长的黑,在李季青下面走过一回,黑的像块碳头。项篱远远的看见风逸下了飞机,高兴的迎上去,风逸只是用目光扫了他一下,然后就越过他走了出去。项篱有些适应不过来,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跟着一班人坐了车回风家大宅。
大宅依然热闹,各房的太太们平时也没什么事,无非在一起打牌消遣消遣,风逸路过大厅,打牌的女人们不屑的飘了他一眼,“我跟你说,大陆虽然不怎么样,历史的电视剧倒是很好看,昨天我就看了一个。”一身黑底红花旗袍的女人,摸一个牌,漫不经心的说。风逸是记不住这些人的,匆匆走了过去。
“我不爱看那个,我最近在追一个韩剧,挺好看的,你们要是要我那有碟子,我女儿给我弄的,蛮不错的。”
“呦,和了。”穿浅蓝色雪纺的纱裙的少妇一声惊呼,然后大笑,“总算是赢一把。”
“哎,还真和了,给钱吧,就算给小辈点零花了。”
稀里哗啦的洗牌声过后,“真挺好看的,特逗的是里面那个皇帝最小的儿子,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像龙就别穿那个龙袍,穿了徒惹人笑话,还找来杀身之祸,真真是可惜了,挺好看的一个孩子。”
“姨妈,你什么时候看历史剧了,我怎么不知道。”赢牌的少妇看起来很高兴,接话说到。
“就看了一点,这几天都忙着打牌了,在没看。哎呀呀,怎么摸这幅臭牌,输了输了。”几个人又讲起了别的话题。
“逸儿。”风逸回头,是二婶。“你忙累了吧,我让厨房炖了补品,一会送到你房间,你记得喝。”
“谢了,二婶。”风逸点点头,跟着项篱进了房间。
女人叹口气,风家这水深着呢,风逸这么无父无母的,看起来老爷子也不怎么疼爱的孩子就这么草率的被扔进来,真是太难了。想想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叔子,再次叹口气,那么娇生惯养了二十几年的人竟然会私奔,而且一走还是十多年。在这个宅院,听话才能活的更好,不知道那个孩子的性子随谁的,只能看天意了。
“你二婶对你挺好的。”项篱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有水没,渴死我了,你不知道这些天那个李季青是怎么折磨我的,妈的,老子逮着机会一定要报仇。”
“够了。”风逸低沉的几句话,像是万年的寒冰贴在了项篱的皮肤。项篱惊讶的看着风逸,风逸有些疲倦的缩在对面的沙发,面无表情的看着项篱。项篱张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记得来加拿大那天你说的话么?”
“记得。”项篱永远不会忘记,是风逸改变了他的命运,如果不是项篱,他应该还是在中缅边境上一个靠贩毒为生的小混混。
项篱原来不叫项篱,叫吴果敢,是金山角一个大毒枭手下的小喽啰,年纪小,胆子大,混的还算可以,无父无母的,生活危险,但也过的去。后来大陆那边严打,和缅甸合作,顺藤摸瓜的到了金山角,风逸的部队协助抓捕,他就被风逸抓了,风逸看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自己个的收留了,没有交出去,还给他改了名字和国籍,安顿在家里。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他逃跑没少挨揍,后来渐渐他就习惯了有人管着他,反正有吃有喝。再后来就是风逸的父母出事了,风逸要去加拿大,风逸让他自己选择,他想了一下,选择了风逸,有吃有喝谁愿意去干脑袋别在裤子上的买卖,那天风逸还问了他一句话,“项篱,你能把命卖给哥不。”项篱想想,这条命都是风逸救的,跟着风逸有吃还有喝,干嘛还折腾,想当然的就答应了。
“现在还算数么?”
“当然算数,不要小看我们缅甸人,我们说话都是一言九鼎的。”项篱不满风逸竟然怀疑他。
“那好,哥就用整个风家买你一条命。”风逸还是面无表情的,双手交叉握在左腿的膝盖,身体前倾,有些颤抖。
“啊?”项篱有些吃惊,风逸这次回来变了太多,他完全不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变的越来越,项篱想了一下词汇,好像越来越没有感情了。“可是我还小,我还没想这么早就死啊。”
“我没说要你死,不过这件事很危险,做好了,那就是名利双收,做不好,那就是粉身碎骨。”一个字一个字,极重的语气,阴狠的从风逸的最终蹦出来,好像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在凝固。
“好。”在项篱的眼中,这个时候的风逸就想马上就要伤人的野兽,浑身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他不会再这个时候去触风逸的眉头。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个人从刚刚静止的气氛中活过来,“风逸,你在么?”项篱去开门,真的是风音。风音是这个大宅里面项篱算是喜欢的一个风家人,“拿了什么好吃的,好香。”一股浓香的的味道随着风音手中的碗飘进来,“我刚看到玛丽,顺便就帮他把这个给你带上来。”
“帮我谢谢你妈。”风逸淡淡的说。
“你们是怎么了?”风逸疑惑的看看风逸,再看看项篱。风逸的脾气在一年的时间里被风音摸的差不多了,那就是一头驴,顺着毛摸还挺听话的,但是今天是怎么了,很奇怪,非要说的话,就是完全的拒人千里之外,生分的很。
“我也不知道。”项篱耸肩,刚才还要要他的命呢,他那里知道啊。“我能吃么,饿死我了。”项篱还没等风音放下就去抢,烫了手。
“你们拿出去吃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晚上还有个活动。”两个人没敢闹,乖乖的就出去了。
风逸看两个人走出了房间,关了门,给李季青打了一个电话,“你今天晚上有时间么?好,晚上见。”
李季青被带到包厢的时候风逸已经到了,他放下手上的西装,“可以上菜了。”风逸对侍者说,“什么事把你绊住了,竟然来晚了。”
“大陆那边越来越严,我把剩余的组织的人弄到了墨西哥还有美国,香港那边就剩下一个白壳子。下面的人看我怎么处理呢,本来是转白的好时机,被一个小警察误打误撞的看到了我们最后一次交货,蛮烦事一大堆。”
“你们碰粉?”风逸皱眉。
“不是,是一批军火。天知道那个是大陆弄过来的,给B国的,接过被国际警察盯上了,老美从来是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菜上齐后,包间内只剩下了风逸和李季青两个人。“那你怎么办?”风逸边和李季青说话便给他倒酒。
“这个我可不敢当,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的好。”李季青似笑非笑的看着风逸,风逸面不改色,“我们边吃边聊,这里的中国菜做的还算地道,你从小在加拿大长大,没吃过地道的中国菜吧。”
两个人吃吃喝喝,聊了很多李季青生意上事,李季青因为老爷子对风逸赞不绝口,这几次的接触下觉得风逸也是个人物,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遮遮掩掩,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风逸也不会知道。
“你问的这么仔细干嘛,难道你想走黑道?你家那么白的风氏集团怎么办?”李季青只当风逸想从他那里风一杯羹,倒也没真的想过风逸会走黑道。
“你觉得我真的想要风氏么?”这回换成风逸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季青,李季青心里脱口唾沫,暗道这个人学的到快。
“你那事我听过,不过要是你乖乖的听你家老爷子的话,整个风氏集团还不是你的囊中物,你不用急功近利也能拿得到,毕竟你可是风氏家长的嫡孙。”每个大家族后面都是一片的腥风血雨,风逸的那点事在他看来顶多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风逸吃口菜,地道的四川味,辣的舌头有点发麻,浑身是汗。“我没说不要,只不过要的更多。”
李季青警觉的看着风逸。“你胃口不小。”
“不要着急,我又不会干涉你们李家,毕竟你们不是要洗白了么,剩下来的路子丢了就可惜了。再说你们要洗白,总要安顿那些兄弟,总有不愿洗白的,你们怎么办?总不能半个养老院吧?”
李季青喝口酒,风逸说的是他的心病,为什么要从香港费那么多人力物力撤回来这么多人,不过是那些人混不下去,但是对帮里面又有功绩,不可能就这么当着不管。但是他们现在要洗白,用不大打打杀杀,那些之后打打杀杀的兄弟还真的不好安排。
风逸看李季青一口一口的抿酒,看来是真的想他说的,“我会把白家的壳子完整的留给你,而你,给我的不过是你们原来的财路。”
“说你胃口不小,那些财路是兄弟们靠命打下来的,说给你就给你,我怎么交代,别说我爷爷不同意,就是我自己,我也说服不了。”李季青冷笑,风逸真是狮子大开口,他那些财路,不是A的亲王,就是B过的三军司令,也不是他说给就能给的。
“我不会出面,毕竟我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布置好,我可以给你一个人,项篱。想让他跟你学学,至于你那财路,看你最后怎么说了。”风逸给两个人倒上酒,“你说呢?”
李季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风逸,这个人,真的和最开始见面不一样了。
18.
森清是去美国试戏的,李晨不能跟着森清去,半途的时候带着宝宝回到了海里。宝宝正式认森清做了干爸爸,森清给了宝宝一个红玉的小坠子,让李晨收了起来。
下船的时候森清叫住了美智子,“什么事?”美智子回头。
“我们能不能找一个海滨的旅店?”
“已经预订了的,导演的工作室离这里不是很远的,所以旅店离这边很近,还有一个公共沙滩,很不错的。”
两个人下了船,坐车去了离港口不是很远的一个小旅店,森清在日本算是一个知名的影星,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但是他签约公司并不大,在他身上的投资也不算多,美智子花钱都是很小心的。
两个人找到了预订的那个旅馆,四层的小楼,石头的外墙,古老的设计,木质的窗框,很旧的一个旅店。侍者带着森清到前台查了房间,然后带着他们上了三楼。森清的房间和美智子的对门,和美智子点个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海风顺着开着的窗子进来,让人心旷神怡,森清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没想到外表破旧的旅馆里面装修却是整洁素雅,窗户是新式的落地窗,面朝大海。
森清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走到窗前,隔着一条小路,有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大海,这就是美智子说的那片公共海滩,他们到达已经是下午的四点,人正是多的时候。森清拿起自己的手机,他把自己的号码给了李晨,不知道李晨会不会联系他。
森清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童话,美智子为了让他对表演产生兴趣特意给她找了好多剧本,其中一个就是根据安徒生改遍的。早晨的时候,李晨趁着天黑和他到了船尾,在李晨跳入海中的一刹那,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海平面。阳光照射在李晨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激起的水花很快在游轮带起的波浪下消失,有那么一瞬,森清想李晨会不会想海的女儿里面的那条人鱼,化为了泡沫。李晨在没有出现,森清看着海面发呆,直到阳光大亮,美智子去找他。森清把自己摔倒床里,被子有着干净的阳光的味道,他盯着枕头边的手机,确一直没有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