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号机要员 五——沙与泡沫

作者:沙与泡沫  录入:12-12

说完这些话,叶欢却松开了手,重又将几乎晕倒的一千抱进怀里,脸上浮起个自嘲的微笑。

“可是,我做不到。我居然做不到。”他搂紧一千,一寸寸抚摸这个瘦小的身体,指端带着异样的温柔,“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估计没有人肯相信一向以铁腕闻名的叶欢会舍不得什么人,可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你就这样灰飞烟灭,舍不得再看不到你的笑,舍不得再听不到你叫我‘老大’。小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再叫我的,是不是?你现在就叫我一声,行吗?”

停止抚摸,叶欢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一千脸上。他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可是表情却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别人的经历般,那仿佛也只是别人的眼泪。

一千的脖上有一道触目的淤青,衬得他的肤色更加惨白。他笨拙地梳理着叶欢脸旁散落的长发,手抖个不停。

“老大。”他低唤,感觉嗓子被对方掐过的地方仍是火辣辣地疼着,但他却强迫自己继续喊下去,“老大,老大,老……”

叶欢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然后就在一千误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猛地一伸手将他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结界在同一瞬间破碎了,他们所处的仍是那个陌生的小巷。漆黑的路面反射着鬼火的微光,四周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而明鬼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走吧!他没有去投生。去找他吧,别再回来了!”叶欢背转过身,淡淡地说。

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又扩散,一千目光茫然地望着那个孤傲的背影,呢喃:“你说什么?”

“我说:他没有去投生!”叶欢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似乎很讨厌被别人像现在这样问个不停。

一千僵在原地,完全傻了。

“快走!别再待在这儿。就当咱们从来,从来没有相识过。”叶欢催促他,后背轻抖,却依旧挺直得像堵墙。

下意识地转身,一千的表情很呆板,似乎根本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叶欢背对着他,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后背,那条丝带早已不知掉在哪里了。

走出几步,一千突然回身冲向叶欢,扯住他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舌尖交缠,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投入进这个吻中,一千紧紧抱住、夹住、禁锢住叶欢,令他无路可逃无处可避,只能在这个仿佛可以毁天灭地的吻中战栗投降,而自己却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叶欢疯狂地回应他,眼泪从眼角成串滑落,脸上终于露出深深的绝望。

“……等着我……我要,去找他。要是……他,还不肯去投生,我会……陪着他,魂飞魄散。他要是……去了,我……就回来……和你在一起,永远!”

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一千的嗓子抖得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是叶欢却听懂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一千,并没有因这个承诺而喜悦,目光中只有无奈和忧伤。

“小千,你准备怎样劝他去投生?”叶欢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语调低缓,“别做傻事,没有什么值得你放弃一切。我也不要你的承诺。有时候人们承诺,仅仅是因为知道做不到。”

一千的嘴唇抖个不停,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不得不用牙齿咬住了它。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这么做,只是没办法停下来。”叶欢用手指抚去他唇上渗出的鲜血,眼睛里的忧伤更甚,“你去吧。我不会等你,因为我知道……”

他垂下手,没有将话说完,怔怔地凝视着一千。

再也无法继续承受这个将自己看穿的眼神,一千拨脚就逃,不辨方向不看脚下,只顾拼命朝着前方狂奔。

黑黢黢的小巷、低矮的店铺、偶尔路鬼的咒骂、逐渐开阔的街道、夜间载客的出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停下脚步或回头。

一阵横冲直撞后,他竟然奇迹般地脱离了枉死城。但他没有止步,而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奔跑。

他不能回头,因为叶欢对他的猜测都是对的。早在听到柳兰君仍未去投生时,他就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现在仅是实施的问题了。但是,他无法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因为它实在过于疯狂和不可思议,任谁听了都会认为他完全疯了。

脚不停歇地跑到鲜花广场,他停在华表下捶着自己跑得酸痛的双腿。

夜市刚散,桥南那些正陆续离开的小贩和游客都纳闷地打量几眼这个汗湿重衣的小鬼,奇怪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跑得像匹野马。

而他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边捶腿边眺望着奈何桥心。

如同过去近四个月里一千所看到的情形一样,在酉望台摇曳的鬼火下,桥栏上坐着个轮廓模糊的熟悉身影。

虽然看不大真切,但那个身影却依旧挺拔,朴素的工装也不能掩盖住他的风采。他的长发安静地垂在后背,可以想见被风拂起时将会极其风致,虽然阴间永远都不会有风。他的侧脸如同雕塑般优雅,没有丝毫多余的线条……

看着看着,一千的眼眶潮湿了。他慌忙抹了把脸,直起腰走向奈何桥,走向那个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身影。

听见脚步声,柳兰君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但却没有马上回头,而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隔了片刻,脚步声停在不远处不再靠前,他这才转过身。

“小千,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找你。”

他坐在桥栏上,两手合在一起,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一千。

迷惑地看着对方的脸,一千慢慢走到他面前,不敢动手去拉他,只是小小声地问:“兰君,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已经见到他了吗?为什么还不去投生?你现在,每天都很危险。”

柳兰君疲惫地合起双眼,脸上闪过一丝伤感,“他,不是。”

“什么不是?”一千的嗓音更加低沉,手指痉挛着捏紧。

“他不是原泉。”柳兰君睁开眼睛,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手。

第一百一十一章:鬼心难测

怔怔地望了柳兰君片刻,一千忽然掉开头,狼狈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感觉不对。”柳兰君缓缓回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不自然的举动。

“……感觉?”

困难地反问,一千感到有个硬东西卡住了喉咙,让发声变得极其困难。

“对,感觉。”柳兰君抬头望向远方,目光茫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又为什么要冒充小原。他,吻我的时候,和小原吻我的感觉不一样。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

“他,有没有说什么?”

一千咽了口口水,低下头,觉得喉头那个东西几乎要把他给噎死了。

柳兰君略诧异地打量他一眼,见小鬼脸旁沾着一缕缕的乱发,使对方看上去更加稚气。

“没有。我刚说出自己的怀疑,他就消失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迟疑地停住口。

“不,我就是随便问问。”一千慌忙抬起头否认。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再点点头,柳兰君轻声说:“原来只是随便问问。”

他的语气里似乎包含着一丝失望,还有些忧伤,听得一千皱起了眉头。琢磨片刻,仍不得要领,他只得勉强接着话茬往下说:“所以,你才又回到这里,准备一直等到魂飞魄散?”

对于这个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柳兰君却意外地迟疑了。过了很久,他才轻轻摇头,然后垂下眼帘盯住桥面。

半张开嘴看着他,一千感觉此时的柳兰君和从前相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大一样。

“我,我在这里,并不仅仅是在等他。我要等的还有,你,小千。”柳兰君困难地开口,嗓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一千皱起眉头打量他,似乎一时没太理解对方这番话的意思。

“这……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小声追问。

柳兰君不自然地牵了下嘴角,眼睑不知怎的竟然开始泛红,“就是,那个意思。我……你突然不见这些天,我一直在担心。那天在这里分手时,你的情形不好,让我很后怕。我怕你会想不开……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衰弱,有很多事情都慢慢忘记了。可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事我一点都没有忘,它们还一直在我脑子里过来过去。我发现……”

“发现了什么?”一千的表情更加呆滞,不明白此刻大不寻常的柳兰君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可是,不解归不解,他的心脏却微微一动,令自己不舒服地咧了咧嘴。

“我,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柳兰君再次陷入了沉默,目光不肯与一千的对视。

“错,了?”

喃喃自语,一千完全忘记了那套叶欢教给自己的问话技巧,因为他对现在听到的这些话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也猜不透柳兰君所说的“错”究竟是指什么。

匆匆抬头扫一眼他,柳兰君重又垂下头,声音更小地解释,“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对你……太过分,也太……无情。我很清楚你不是小原,可还是……我明明并不反感你的亲近,还有你的吻……”

他抿紧嘴唇停止再说下去,表情显得很尴尬,似乎在懊恼自己竟然说出了这些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真实想法。

一千呆在原地,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仿佛被对方这番稀罕的告白给搞糊涂了。柳兰君更加不安,焦躁地望向广场,咬了咬嘴唇。

“是真的么,不反感?”

长久的沉默过后,一千突然轻声问柳兰君,嗓音带丝颤抖。

不敢看他,柳兰君脖子僵硬地点点头,脸仍冲着广场的方向,但表情却平静了许多。

“那么,让我验证一下?”一千踏前一步。

柳兰君诧异地回过头,恰与他的视线对上。四目相望,两只鬼魂都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就再也移不开落在彼此身上的目光。

巨钟的光线似乎变弱了,站在如此近的距离,一千却仍是感觉不能将柳兰君看得足够清楚。他慢慢向柳兰君靠近,仰望的脸上是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柳兰君坐在护栏上,脸色苍白如雪,却也不肯移动分毫。

当两只鬼最终接触在一起时,一千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拥住柳兰君,全身和他一样微微战栗。

柳兰君本能地想要退缩,可是对方眼里的神情困住了他,让他无法再动作。

那双曾经无忧无虑一清到底的眼睛,此时里面却满是不确定、惶恐、担心、畏惧,似乎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丝抗拒,它们就会从此不再发光发亮,并一直沉进无底的深渊中去。

见柳兰君真的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一千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吻住他。

濡湿柔软的嘴唇轻轻贴近的感觉让柳兰君感到异常惊讶,同时又悲哀万分。

那个曾经鲁莽毛燥的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候完全改变了。现在,他所有的动作皆是试探的,带着触碰珍宝般的紧张和谨慎。

不,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中死去了,剩下的这个是他还不能完全放弃的执念。

他早已,杀死了那个孩子……

推拒的双臂悄悄抬起,又无力地垂下,似两根毫无知觉的木棍搭在身体的两侧,不论对方再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也不再抬起。柳兰君合起双眼,内心充满了忧伤。

而一千也的确正在进行着下一步的动作。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双手在柳兰君后背、腰间游走,悄无声息、缱绻温柔。他的吻也从对方的唇边移开,饥渴地占有着新的领域。

“想不想做更亲密的事?”

一千嗓音嘶哑地在他耳边低问,语气急不可耐而又忐忑不安。唇舌在这个矛盾的邀请里缠绵着柳兰君耳后的敏感地带,引得他身上暴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

“……兰君,想不想跟我做些更亲密的事情……”

原泉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穿越过岁月与空间,传进了他的耳朵。柳兰君笑着注视他,眼内充满惊艳。

保安局机要室军绿色的金属档案柜就在不远处泛着油漆后的微光,身下躺的这张床装饰豪华,却仍旧只是架普通的军用折叠床。

压住他的原泉上身只穿一件白衬衣,所有的钮扣都已被解开,坚实平坦的前胸上印满了淡淡的吻痕,浑身春意方浓、风情正好。他笑得狡猾,像是正在引诱人犯罪的坏孩子,脸却依旧纯洁如天使,眉眼弯弯、唇色欲滴。

和原泉上床原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本来以为心里会有抵触,谁知一切竟然顺利得让他误以为自己原本就是专为此而来。

及至两人都脱光了,原泉却开始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再怎样进行下去。这让他大为惊讶,方才明白原泉刚才的老练,全然是在伪装。

最后,还是他教导原泉怎样做更亲密的事情……

原泉痛得尖叫,却一直老实地趴在那里,不肯再增加他的困难;泪珠也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

这样的原泉,最终却仍是被他辜负了。

柳兰君抱住一千,微启双唇。

得到了他这个明显的暗示,一千的吻猛然变得激烈起来,直到让双方都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

唇舌交缠,深入彼此。如同在戈壁辛苦的跋涉结束后,饥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口甜水井,来不及拿出水壶,只管和坐骑一块一头扎进水桶里痛饮。

井水有多甘甜,就有多冰冷,糁牙又糁心,令人恨不能就此沉溺其中,一直到日月同销毁。

不知是谁主动,或许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他们纠缠着倒在桥面上,再顺着斜坡向岸边翻滚。

后脑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轻脆的撞击声,银色巨钟与青白的桥面交替着轮番出现在眼前,压在身上的重量尚不及完全感受便又消失了。

意乱情迷,天旋地转!

滚落到岸边,眼前忽然就暗了,身下也不再是冷硬的触觉。而他们却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继续拼命拥抱、抵死亲吻。

彼岸花疯狂地向上窜起,直至一丈多高方逐渐停止生长。那些深红的花朵在银色光线下看上去更像是黑色的,它们在两只鬼的动作中不断摇摆,不时从枝头坠落,打在他们的头上和身上。

枝条被压断,发出错落的“噼啪”声。冰凉的液体飞溅到裸露的皮肤上,苦涩的青草味道越来越强烈地弥漫在花丛中。

一千无措地抚摸着柳兰君的身体,喃喃低语:“兰君,快让我疼啊。这样,我才能确定,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

柳兰君动作一顿,迷茫的神情渐渐清醒。他瞪着一千,猛然用力将他反按在断枝残瓣间。那些残骸似乎再一次发出了无声的尖叫,花丛晃了晃,安静下来。

“不许再学他!小千,不要再说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压低嗓门,仿佛怕被外人听去似的在一千耳边命令。可是,他的嗓音发颤,又像是在哀求哭泣。

后背被膝盖顶得生痛,胳膊也几乎要被扭断了。一千深吸一口气,侧脸看着柳兰君,目光仍在迷离,说出的话却似一桶冰水直浇到对方头上,“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我不是在学他,兰君。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他!”

“你胡说!”柳兰君厉声呵斥,目光却不能和他对接。他索性偏开头,一把扯下一千的裤子,“我警告过你:不许学他!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你想要,我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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