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去和你大师兄调调情吧,不用真呆在我这儿的。”
肴锌天的脸唰一下红了,别过头去,“现在你这事比较重要好不?”
“我能有什么事啊……”苗若耸耸肩,若无其事的说。
“你是真的想离开吗?”肴锌天也不跟他绕圈子了,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直奔主题。
“怎么不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能习惯圈养那生活吗?”苗若顿了顿,又继续说,“再说了,江湖多好啊,我怎
么舍得嘛。”
肴锌天眼睛微嘘,又忆起了往事。
九岁那年,他被收进了逍遥庄。很开心,也很失望。
因为苗若要走了,跟着柳上行一起继续闯江湖。
十里长坡,碧草遮天。
小小的肴锌天抓着苗若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一向嘻嘻哈哈的苗若此时显得特别的成熟,他拍拍肴锌天的头,“你学剑,我学轻 功,在江湖上混的,总会见面的,
到时候你肯定已经不是老跟在我后面的狗蛋了,是能独挡一面的大侠了。”
肴锌天吸吸鼻子,不禁手下又加重了力道。肴锌天并没有拜柳上行为师,他是孤儿,唯一的玩伴也只有苗若,柳上行
带苗若出山时,也就把他带上了。小时候的他,很胆小,总躲在苗若身后,而苗若总是像大人一样,把欺负他的人通
通赶跑,一副英雄气概。
那时,他就相信,苗若绝对会成为一个大英雄的。
肴锌天认真的看着苗若,轻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我不会骗你的!”苗若拍拍胸膛,自信的说道。
肴锌天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露出了笑容。
“你又在发呆了……”苗若斜瞟了他一眼,说道。
肴锌天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出了跟当年离别时一样的话,“那么,下次见面时该我保护你了……”
记忆中,夕阳西下,身旁的蒿草格外红艳。
苗若闭上了眼,往后倒去,肩膀刚好可以放在井沿,从井底吹上来的冷清的风打在悬空的背部,让睡意全无。
肴锌天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了他一眼,“还是喜欢这么睡,小心掉下去。”
“反正淹不死,再把我捞起来好了。”
“那我助你一臂之力好了。”肴夕的声音突然响起,苗若暗叫不好,连忙撑起身来,可刚一动,便觉得腹部被人一摁
。
惨叫随着水声,格外鲜明。
。
“阿啾!”苗若揉揉发红的鼻子,恶狠狠的瞪着一旁吃得正香的肴夕。
他可真是如愿以偿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肴夕用绳子给从井里一点一点的吊了起来,他清楚的记得,环绕在他周围
的,诧异、满怀同情,又笑意十足的目光。
以致于今早一起来,小二就拍着他,语重心长的道,“小公子,可别在井里洗澡,那是要喝的水……”
看着他目光对持,坐在一边的肴锌天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看肴夕,又看看苗若,再看看肴夕,再看看苗若,最后只能
默叹一声垂下肩来。
倒是老许,一脸乐呵呵的表情,一副昨晚的戏码还没有看够的神情。过了很久,才幽幽的说了句,“小公子,你不是
要带我老头子去看武林大会的吗?”
肴锌天暗暗叫好,连忙街上话说时间不早了,去占个好位置看看也好啊。
苗若瞟了一眼肴夕,啪的一下放下碗筷,径直走在前面。
肴锌天看苗若走出了大门,才拉了拉肴夕的衣角,轻声道,“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要天翻地覆的……”
“那可不是。”肴夕笑着看着肴锌天,“谁叫他要抢你来着。”
然后他站起身来,绕到肴锌天的背后,也不顾满座的人,捻着他的发丝在背后打圈,“昨晚太闹腾了,今晚补回来好
不好?”
“……”
“调什么情啊!走了!”苗若站在门口大声一吼,两人皆是一愣,又是一红一黑的往外快步走去。
这么个瞬间,肴夕真想一把掐死苗若这个不长眼睛的。
武林大会果真很热闹,现在虽然时辰还早,但前排已经座满了人,而且各个都是大门大派的,脸上都带着强者的从容
和霸气。有的抱手而坐,有的细细的擦拭着刀枪,有的带着笑与旁边浅谈着。
看不出什么任何紧张的情绪,却让周围的人紧张得要死。
这就是强者。
逍遥庄也算是武林中一个知名门派,早有人去占了位置,苗若也托他们的福,坐到了前几排。
他撇头看了看庄主肴胜,比起上次,他的头上已经生了许多白发。苗若对肴胜的印象一直很特别,他不像其他习武的
那样,很壮很臃肿,即使年龄大了,但身材比例还保持的很好,五官英挺,若是再早个二十年,这绝对是个响当当的
美男子。
初次见他时,他的眼神有些犀利,但现在柔和多了。听肴锌天提过,说是几年前,肴胜失踪了几天,再回来时,眼睛
是肿的,意志很消弭,甚至那段时间进食都很少,好几个月才慢慢恢复了过来。但从那以后肴胜就温和多了,对很多
事也不那么在意了,肴锌天说,有时候他觉得师傅不是温和了,而是没有再去计较的心思了,好像他整个的生命在他
失踪的那几天,也一起流落在外了。
苗若去和肴胜问了好,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迟疑,微微点点头,就让他坐下了。苗若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开口问,
便只能小声的和肴锌天聊聊天,等着大会的开始。
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过来时,是被一片叫好声惊醒的。
他揉揉眼睛,看向台上,一愣。
竟然是那个铁门主!他果然是来这里了。
“承让了!”铁门主对倒在地上的人拱了拱手,然后转过来对着台下的人大声说道,“还有谁要上来接受铁某挑战吗
?”
苗若微嘘着眼,倒靠在椅子上。他是昨天才知道的,这个铁门主本名叫铁雄,是蝇头门的门主。听这个门派的名字也
就猜到是一群地痞流氓罢了,只有这个铁雄,武功还一般般,气质礼仪也比其他弟子好很多,才勉勉强强让人不那么
排斥他们。
看这个情形,大会应该还没开始多久。高手们总是深藏不漏,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出手,况且现在正是观察敌情的好
机会,都等着别人先出手,所以铁雄才能在上面耀武扬威一下。
苗若嗤之以鼻,满眼的鄙视。
突然的他又听见肴夕一声冷笑,鸡皮疙瘩瞬间而起。不出所料,下一秒,便是身上一轻,嗖的一下飞上了擂台。
铁雄一愣,看着惊魂未定的苗若,冷哼一声,“苗小公子,别来无恙啊!”
19 怪人
苗若很无奈。
面前是凶神恶煞的铁雄,后面的人头攒动的旁观者。他恶狠狠的转过头去瞪了一眼笑得奸诈的肴夕,但对方直接无视
掉他,乐呵呵的看着这场自己导演出来的戏码发展。
我一定斩了你!苗若暗吼。
虽说这擂台可以自愿上下,但看这种情况,不是自己想下就下得了的,至少铁雄就第一个不同意。
苗若硬着头皮看着铁雄,“铁门主,好久不见了。”
铁雄冷哼一声,“是挺久没见了,苗小公子戏弄了铁某如此之久,这次可是来还铁某公道的?”
“铁门主说笑了。”苗若觉得他有种直接冲下去的冲动,铁雄的眼神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自己给砍啰。
“说笑?”铁雄抬高了眼,目露凶光,“既然苗小公子上前挑战,请接招吧。”
挑战个大头鬼!谁不知道飞天圣人轻工(这不是打错字了,那个gong字会被河蟹)出神入化,可武工是一点点都没有
的,更何况他这个柳上行的徒弟,连轻工也还没追得上柳上行。
“铁门主真会说笑,我怎敢挑战铁门主。”
“多说无益,接招!”看来铁雄是急于将苗若碎尸万段,连开始的锣声还没响起,甚至连自己的话都还没完全落地,
就直接连人带刀的冲了过来。
苗若一惊,迅速闪向一边,躲闪他是没有问题,可问题在自己总不可能一直躲闪吧?况且这擂台就那么大点儿,能躲
到哪去?
铁雄见他躲开,反手一挥,刀锋从苗若胸前闪过,虽然没有伤到,但是还是让他连连退了几步。
苗若捂着胸,心想这次是命大,下次也许就是血肉模糊了。正想着,后面突然甩上来一把剑,扔在了他的脚边。
回头。肴夕一脸平静的看看那柄剑,再看看苗若,示意他拿它去砍。苗若泪目,你与其扔一柄剑,不如直接上来帮我
砍啰!
终归还是想看热闹!
最重要的是,就算肴夕扔上来一把剑吧,是逍遥庄弟子用的好剑也罢了,居然还是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东西,连剑锋
的前端,居然都有些生锈了!
苗若汗颜。他拿起剑,怎么握都觉得不对,不明白肴锌天是怎么把这东西弄得轻车熟路的。还没等他调整好姿势,铁
雄带刀又冲了过来。
死就死吧!苗若看准刀的位置,用剑去接。但他知道的,自己的力气怎么都不可能比过成日都练武的人,看着铁雄手
臂上一块一块的肌肉,都心声胆怯。
在刀剑相碰的一刻,发生一声清脆的“砰”,然后鬼斧神工的,铁雄随着苗若剑的挥动,直直的往后弹开,一下子跌
了出去,在地上滑行了好几步远。
苗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剑,他到底是怎么把铁雄推出去的?
场下静默片刻,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但苗若明白,这不是他打出去的。
铁雄恼羞成怒,怒吼着撑起来,快速的冲过来。
又是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
苗若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身白衣,面如冰霜的男人。
肴胜单手持剑,不费吹灰之力挡住了铁雄的攻势,苗若可以清楚的看见铁雄惊异和恐惧的表情。
肴胜侧眼看着铁雄,低沉的说道,“铁门主,这场还是由我来和你比吧。”
“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不用你管。”铁雄双手握刀,直直的看着肴胜,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是私人恩怨,就不要拿到这里来解决。”肴胜的声音很平稳,但一字一句之间都带着让人颤抖的气魄,“这是
我故人之徒,若是个人恩怨,肴某替他还了便是。”
然后,肴胜给苗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下去。铁雄虽想阻止,但肴胜一个眼神扫过,他又不得不眼巴巴的看着苗
若下台而干着急。
在这一刻,苗若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犹豫的看了看肴胜,转身离开了擂台。
在转身的一刹那,一个青色的身影从眼角闪过,一个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就是这个,刚才接铁雄的刀时的感觉,他
的剑并没有碰到铁雄的刀。脚下的石子,即使在偌大的擂台上,还是那么的显眼。那个时候,恍然间觉得他在看自己
。
苗若微微一愣,站在擂台的边缘,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一抹青色。
然而,哪里都没有……
人头攒动中,哪里都找不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苗若缓缓的走下了台,经过肴夕身前的时候狠狠的往对方肚子上一推,原本满脸阴笑的肴夕立马换上了一副忍痛的抽
搐样。
见他这副样子,苗若满意的捏着手腕转了转,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肴锌天连忙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伤着哪里没有。
苗若摇摇头,目光越过肴锌天,与肴夕针锋相对。
肴锌天无奈摇头,这两人到底要拗到什么时候去!
坐在另一边的老许也凑过来,笑嘻嘻的又带着钦佩的语气说,“诶,小公子,你还真有一手诶,那么大块头的人,说
弹出去就弹出去了!”
“可不是,铁雄也太孬了,居然你都可以把他弹出去。”肴夕不紧不慢地在后面接上一句,又燃起了苗若想再给他一
拳的冲动。
然而一阵欢呼掩没了他的愤怒。肴胜不愧是肴胜,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铁雄解决掉了,白色的长衫在擂台中央随着风飞
舞。他剑花一舞,收在了背后,剑柄上吊的配饰随着剑的舞动滑出一个好看的弧形。
苗若看见那配饰的时候,眸子突然暗沉了一下。
肴胜站在狼狈的铁雄面前,面无表情的说着承让了。铁雄捂着自己的胸口,灰溜溜的逃下了台,顺便也带走了蝇头门
的其他弟子。
不得不承认,这不入流的门派,人员还挺多,随着铁雄的离去,西边的位置竟空了一大半。不过夜不要紧,马上就有
源源不断的人涌过去抢,顷刻间又是人声鼎沸。
下一个上台的是雪莲派的大弟子,肴胜似乎并不想参赛,在对方上台的时候,就自动弃权,在众人遗憾与起哄声中,
从容不迫的下了台,只留下满脸惊异的雪莲派大弟子。
“这肴胜简直就是一怪人!”身后不远处的两人小声的在议论着,路人甲神神秘秘的看看周围,又继续说,“以前就
暴躁得要死,江湖上谁不知道火麒麟肴胜的名字,逍遥庄最开始可以一身红装的,偏偏十几年前不知发生个什么事情
,突然间这肴胜发狂般的爱上了白色,甚至全庄的人的衣服都统一是白色了。”
“呃……还有这事?”路人乙有些惊讶,“他这样哪像什么暴躁啊!”路人乙很认真的端详端详了肴胜的淡定样子,
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拿着大刀大喊“杀啊”的所谓暴躁的样子。
“自从他喜欢白色后,火气什么的就降了不少,可是就前几年吧,突然间的,人失踪了七天,回来之后人一下子就完
全的变成沉默了,有时候沉稳得像个死人,江湖上都称那叫回魂七日,说是肴胜的魂在那七天不知被什么脏东西给勾
走了,现在只是具会活动的肉身而已。”路人甲往肴胜的方向看了看,“你没发现吗。这肴胜坐在这里,可心完全不
知飞哪去了,双眼无神,从头到尾根本没在看比赛,好像世界上一切的东西都不关他的事。”
“那他刚才还要去救那个谁谁谁?”
“所以说他是怪人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能触动他。”
苗若转过头瞅瞅聊得兴头上的两人,又看看逍遥庄的其他人。也不知是不是被肴胜影响了,一群人总是那么淡然,旁
人无论说什么言论,也不会将他们激怒。他们就这么坐着,微笑着看着擂台上,目不斜视,即使是一直和他作对的肴
夕也一样。
然后苗若的目光移向了肴胜,他一手拿着剑,一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剑锋,动作轻柔得像对自己的爱人,但目光却冰
冷得一点也搭不上他的动作。剑柄的下方吊着个由水蓝色线编成的结的配饰,图案并不是什么很复杂的编发,但中间
镶嵌着一块红玉。一般来说这种东西是没有可以固定红玉的地方,可是那块玉却牢牢的贴在上面。
他想开口问,却突然被老许打断了,他扯着苗若的衣服,小声的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个穿青衣的人啊?”
“青衣?”苗若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恩,头上插着只碧玉簪子,看上去挺贵气的。”老许别别扭扭的形容着,“刚才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眼睛就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