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妈她也希望我留下吧。”
“你真是个坚强的孩子。”想起老家的弟弟,快念完大学了,但是还是一副爱依赖人的个性,连在学校被欺负也还要
哭着打电话回家诉苦,真的和面前这个青年很不一样。可是相比起来,弟弟应该比他幸运得多吧?“那我,也只能祝
你好运了。”
“嗯。”青年马上变得自信起来,好像之前的低沉都只是一层面具,“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啦,反正子弹吃过了,牢
饭也吃过了,人生还有什么难得熬不过去的事儿?”
“我相信你。”女人是衷心地希望,这个命运多舛的青年能够在这个城市里展开他人生里新的一页。“…一定会拥有
一个更幸福的人生。”不过看起来这天还有下雨的可能,干脆把伞也给他算了,“这把伞就送你了,当是祝贺你回复
自由吧。”
“那就谢了。”多亏了这把伞,自己才没被那场突然袭来的秋雨弄得太狼狈——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更加期待
撑伞而来的,是另一个人呢?
-----------------------------------------------
晚饭的时间已经快要过了。
冷清的墓园里没有人的身影。
唯独秋夜的虫鸣唧唧作响,夜风吹上皮肤的感觉很凉,还带着些许入骨的寒冷。
遵循记忆中的小路来到那个青年的母亲的墓前,一切依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只是墓前的白菊里多了一朵菊
花。
他果然来过了。
可是他现在在哪?已经离开了吗?
韩劭康有些失望,却也没打算放弃寻找那个人——或许他才刚刚离开?或许他还在这附近吧?
在近乎黑暗的墓园里,借助稀微的月光,穿过一座座坟塚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死亡对于自己来说,或许并不是最令自己恐惧的事物,毕竟人在诞生之后,能够控制的也只有过程而已,死亡这是已
知的结局,而且在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和死亡擦身而过的时刻也有过好几次,从最开始的极度畏惧,到后来渐
渐地淡然面对——或许自己已经开始理解,那时奋不顾身拯救自己的年轻警察,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所许下的那个承诺
的含义。
那并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或者是道貌岸然的伪装,那是他对自身以及对理想的信任的催化之下所作的宣誓,那个
人不过想要贯彻自己的理念罢了,坚持不懈地在黑暗和鲜血之中挣扎并且抗争着,即使最后不得不屈服,他也还是存
有继续相信自己信念的勇气——那时自己之所以答应他的请求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其实还有一份敬佩的情感
,如果软弱的自己能够变得和他一样勇敢面对冷酷的现实的话,那么就不需要依赖另一个自我,不需要依赖那残暴自
我的极端意志也可以独自无所畏惧地生存下去。
但是在真正理解另一个自我之后,自己却觉得迷惘——即使是被那完全相反的意志控制,这个个体所想要表达的情感
也并非虚伪造作之物,或许表示的方式不同,但是对那个青年心意却是实实在在,无论是哪一个自己都必须承认的事
情。只是比起另一个自我,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在听到对方的告白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回应的勇气。所以才会一直
拖到现在,变成这样被动的局面,也是自己的责任,但是这次已经没有再逃避的理由,自己也不需要再逃避了……
歌声?
静下心来仔细聆听,的确是人的歌声,而且旋律还有些熟悉…
——是那一首“森林里的安琪莉可”。
----------------------------
“不知道哥哥今天有没有见到他呢…”少女望着异国的月亮,悄声地自言自语。“如果我做的那些东西能让他喜欢就
好了…这个时候天气应该开始转凉了,”
“韩漪,这么晚还不休息?”宿舍的舍监提着手电出来巡房,看见站在露台发呆的少女,眉头又皱了起来,“明天我
们还要到旧区的孤儿院去探访一些孩子。”
“哦,我知道了。”希望哥哥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少女对着那遥远的星星许下了愿望。
---------------------------
“…原来是韩警官啊,”有意背对着自己,双手插在裤袋里,只穿着一件衬衣的青年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身影显得有些
单薄,“摸黑地跑来这种地方闲晃,难道是有逃犯藏在里面?”
“我是来见你的。”即使面对嘲讽一般的话语,韩劭康还是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请我和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青年并没有转过身来,但是声音里却没有刚才的讥讽和圆滑,变成了某种不悦。“我听不懂。”
“我喜欢你,君寻。”这是自己在彻底了解自我之后所得到的答案,也是自己必须告诉面前这个青年的答案。
“…你是在同情我吗?”他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然而那个瘦削的肩膀却有些不自然地颤抖着,变得尖削的脸上呈现
的是比刚才的不悦更深的怒气,“看老子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神经病似的对着空气唱歌,很可怜是不是?所以你就跟
同情街上的流浪猫流浪狗一样,说这种话来同情我?”
“我是认真的,”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男人却想要好好解释——因为自己也曾经迷惘过一段时间。“我想和
你在一起。”
“认真?我知道你认真,你从来都是认真的。”青年冷笑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瞪着对方,“认真
地当个好警察,认真地当个好大哥,认真地当个好人…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的认真是在哪一方面?说白了现在咱
俩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硬要说的话,谢谢你帮我打理我娘的墓。”青年收起笑容,“但是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值得被
你认真对待的地方,该说的话,在老子进监狱之前就跟你说清楚了,我们现在应该只是路人关系而已吧!”
“我…之前对你做过的事,我全部都记得。”那些空白又模糊的回忆因为之前所做的催眠治疗而全部变得清晰起来,
尽管那是另一个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会让人觉得羞愧不已——但是理所当然这全都是自己的责任。“…或许那个时
候伤害了你,我感到非常地抱歉,如果你想要我补偿,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我喜欢你的感情是并不是谎言,也
不是因为责任或者同情,完全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并不擅长甜言蜜语,只能用这种笨拙解释来表达自己,连平时
少有变化的脸上不觉流露出殷切也是出自本心,“对于之前你的问题,现在的我也可以明确地回答,”已经不再犹豫
,也不需要顾虑任何事情了,现在的自己只希望这份真实的感情可以传达到对方的心中,“——我爱你。”
“好啊,”这样那样深情的承诺自己已经听够了,到最后还不是会被什么伦理道德之类的代替?这种任谁都能轻易说
出口暧昧情话,他还没天真到像个青涩少女一样会满心欢喜地彻底相信。“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吧,你说的爱…”
回应青年的是温热的触感与无声的吻。
被宽阔的手掌捧着的脸很快变得绯红起来。
并没有激烈的索取,也没有深入的纠缠,有的只是寻常的恋人一般轻柔如水的触碰,然而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承诺都
要温柔而真实的证明。
他们终于卸下了一切伪装,坦率地承认了彼此。
“这次…”把头埋在对方温暖的胸口,青年低声地问道,“你会保护我多久?”
“我希望,”男人一手轻抚着那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环抱在那瘦削的腰上——这次,他不会再放手了。“…是这一
辈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