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扎根,娶妻生子,有了望月楼的前车之鉴,他没再做特立独行的事,他从玉莲国带的几千万两银票是各国通用银票,当初用防水的鹿皮包裹,没有被海水泡烂,正压在家里的箱底,所以家里一点也不缺钱,不需要他出去赚钱。
不过这些他没和莺儿说,他和莺儿种田打渔的钱就够日常所需了,那些银两留作不备之需,或者以后留给乐乐,让乐乐做自己想做的事。
罗莺儿不敢接苏赏前面的话,因为苏赏身上散发的气息太忧伤,让她心都痛了。
“相公。”罗莺儿说,“该吃饭了,我是来唤你和乐乐回家吃饭的。”
苏赏转身看罗莺儿和窝在她怀里睡着的乐乐,温柔的笑了:“是该吃饭了,听说今天是观音庙庙会,等吃了饭,我们一家三口去看看。”
罗莺儿脸又红了,她很喜欢相公说一家三口的感觉。
“呀,起风浪了。”罗莺儿低呼。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大海现在突然起了风浪,苏赏连忙揽住妻儿,为他们挡着风,相偎相依着朝村子里走去。
“莺儿,你头上的钗都旧了,等庙会上,我为你挑几个新的,好不好?”
“嗯,谢谢相公,不过一个就够了,家里积蓄不多,不能乱花。我还想着要为相公做一双新鞋子呢。”
“不是刚给我做了一双鞋子吗?你也为自己做一双啊。”
“我在家又不出门,鞋子都新的呢。”
“那就做衣服。”
“衣服也新着呢……”
两人聊着愈走俞远,沙滩上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偶尔有风刮来只字片语,无不充满了家的甜蜜温馨……
198 偶遇净思
罗家村离凌城有不短的距离,苏赏带着妻儿乘坐骡车抵达镇上,用了近两个时辰。
观音庙在凌城外五里远的凌山上,苏赏一家要穿过凌城才行,已经临近中午,出了城就没有地方吃饭了,苏赏便决定带着妻儿吃过午饭再去观音庙。
乐乐坐在苏赏的臂弯上,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好奇的看这看那。
“爹爹,乐乐饿饿。”乐乐指着一家正有很多人用餐的酒楼说。
那家酒楼一看就知道是高级消费的地方,苏赏不想太过招摇,他们这种乡下来的人,进那样的酒楼消费难免引人注意。
苏赏正要哄乐乐去另一家普通饭馆,眼角余光却瞟到罗莺儿正一脸艳羡的看着一对夫妻走了进去。
苏赏心中顿时一阵愧疚,因为他的身份的原因,平日里已经委屈了莺儿和乐乐,现在好不容易进城一趟,不让他们母子好好享受一下真的说不过去。
苏赏顿时抛去心中的顾忌,笑着摸摸乐乐的脑袋:“既然乐乐饿了,那爹爹就带乐乐去吃饭。”
乐乐拍着手掌欢呼一声,吧唧在苏赏脸上亲了一口。
罗莺儿拉住苏赏的衣袖:“相公,里面看起来好贵……”
苏赏笑笑,揽着她往里走:“莺儿放心,这点吃饭的钱为夫还是出得起的,难得出来一趟嘛。”
罗莺儿红着脸,心里甜蜜极了。
苏赏带着妻儿走进去,小二吊着眼睛打量他们,大厅用餐的客人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不屑的收回目光。
罗莺儿局促的躲到苏赏身后,乐乐却大胆的多了,冲那小二喊:“吃饭!乐乐要吃饭!”
清脆悦耳的童音传遍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乐乐身上,顿时有人惊叹:“好漂亮可爱的小孩。”
二楼的一间包厢掀起一角帘子,露出一张俊秀的脸,若是林桐在此,必能认出,这人正是当初苏赏昏睡不醒时,为他把脉的江湖郎中,也就是净享的哥哥净思。
净思一眼就看到一楼中鹤立鸡群的苏赏,苏赏的人皮面具在海中已经丢失了,此时只是简单的化了妆,足以瞒过一般人了,可是却瞒不过净思这样精明的人。
净思一愣后立刻露出惊喜交加之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只是来凌城秘密处理几个官员,没想到竟碰到苏赏,更没想到苏赏竟然主动来到了殷月!
等看到苏赏揽着的罗莺儿和他怀里的乐乐时,净思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是想笑又极力忍住的样子。
主子要看到苏赏和他的妻儿,这乐子可就大了。净思幸灾乐祸的想。
苏赏没注意到有人在注视他,他甩了一个金锭子在柜台上,然后抱着上半身趴在柜台上的乐乐,微笑着看着乐乐对着菜单上的图片点啊点,旁边小二慌忙的记录着。
罗莺儿在一旁看的额上冒汗,偏偏相公还由着乐乐,她焦急的同时,无端生出一丝自豪。
等乐乐终于指好,苏赏说:“给我们一个包厢。”
小二连忙点头哈腰的将他们往楼上引。
路过净思的包厢时,包厢门突然打开了,净思走出来,一副醉酒走路不稳的样子,歪斜着撞向苏赏,苏赏下意识的旋身躲到一旁,净思却脚步一歪,还是撞到了苏赏身上。
苏赏于千钧一发之际转了半身,将怀中的乐乐转开,自己的肩膀挨了净思一撞,后退两步卸去撞力,肩膀却有些麻了。
这个男子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若只是无心一撞,怎么会将他撞麻?
苏赏眯了眯眼,随即又放开。
小二已经扶住净思,净思却用力甩开他,摇摇晃晃的走了。
苏赏一直盯着他离开客栈,心中有些警惕,想立刻离开酒楼,可是妻儿还在等着吃大餐,他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只好带着妻儿走进隔壁的包厢。
这顿饭罗莺儿和乐乐吃的都很开心,苏赏纵使再担忧,也全部压进心底。
吃完饭,苏赏带着妻儿逛了庙会,然后在凌城住了一夜,什么异样都没发生,这才带着妻儿回村。一路上苏赏特别留心,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罗家村。
后面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苏赏渐渐忘了发生过这件事。
这天下午,苏赏正在后院菜园子里浇水,外面突然传来老村长高亢的声音:“尚凡,尚凡,快出来!”
苏赏连忙放下水具,洗好手正要到前院,老村长已经跑过来了。
苏赏连忙去扶:“村长,您慢点,小心拐了脚。”
村长一张老树皮脸此刻红光满面,白胡子抖啊抖的,一副激动过度的样子。
苏赏扶村长坐到板凳上,端了杯水给他:“村长,发生什么喜事了吗?您别激动,慢慢说。”
“喜事啊!天大的喜事!”村长声音颤抖,“小茹被选进宫啦!”
苏赏愣了一下:“村长您说什么?”
“我说小茹被选进宫了!”村长没看到苏赏骤变的脸色,欢喜万分的说,“小茹半月前不是和他叔去京都长见识吗?结果就被宫里的人看中了,让她入宫伺候皇上!我打小就看着这小孙女最聪明,果然给我老罗家长脸了,哈哈哈……”
苏赏说:“现在又不是选秀的时候,怎么会突然让小茹进宫?”
“小茹不是做秀女,只是伺候皇上而已。”村长笑眯眯的说,“不过以小茹的姿色,说不定就会被皇上看中了呢!”
苏赏稍微松了口气,做宫女比宫妃还要好些,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尤其小茹是伺候皇上的,若只是宫女也就算了,真被皇上看中了,那就凄惨了!
不过小茹的姿色虽然不错,可跟后宫佳丽比起来就差远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小茹现在在哪呢?”苏赏问。村长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很喜欢聪慧的小茹,如果来得及,他必须要好好叮嘱她一番。
“小茹在京都呢,说是要学规矩,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就能入宫了!”
学规矩,那起码也要半个月,差不多能赶到京都。
199 五年后的再相见
苏赏送走兴高采烈的村长后,立刻回房收拾东西。过了一会,罗莺儿笑容满面的从娘家回来,怀里的乐乐抱了一大堆外公外婆给的零食。
苏赏到院子里,把乐乐从她怀里接过来:“莺儿,我要去京都一趟,大概一个月后回来。”
罗莺儿惊讶问:“去京都干什么?”
“你知道小茹被选进宫当宫女了吧?”苏赏说,“我要去看看她,叮嘱她一些事。”
罗莺儿不自觉的咬了咬唇,小茹曾经也很喜欢相公,他们成亲之后,小茹还想入门呢。相公说一直把她当妹妹看,现在怎么一听她入宫就着急了?
心中虽然不舒服,罗莺儿却是个懂事的女人,说:“小茹那小丫头莽莽撞撞的,确实需要叮嘱一下,可是相公去一个月之久,万一乐乐想你了怎么办?”
苏赏看看一直试图往他肩膀上爬的乐乐,确实,乐乐粘他比粘莺儿还厉害,若是一天不见自己,怕都要闹翻天。
“相公,让我和乐乐陪你一起去吧?”罗莺儿试探的说。
苏赏摇头:“不行!海上危机四伏,万一出现意外……”
“不会的!”罗莺儿急忙说,“相公吉人天相,不会出现意外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家三口也要永远在一起!”
苏赏看着罗莺儿的坚决,心中一阵温暖,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爱怜的将罗莺儿搂进怀里:“好,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乐乐歪着小脑袋看着父母,欢喜的高叫:“在一起!在一起!”
罗莺儿知道儿子听不懂他们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苏赏看着罗莺儿脸上的红晕,目光又是一阵失神。
罗莺儿被苏赏看的脸更红,“相公,我去收拾一下衣物。”说完就娇羞的逃了。
“娘亲羞羞脸!娘亲羞羞脸!”乐乐又叫起来。
刚刚跑到门口的罗莺儿脚一歪,撞到了门上,然后慌慌张张的跑进去,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赏哈哈笑起来,在乐乐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你这个鬼精灵!”然后举着乐乐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乐乐高兴的尖叫,天真无邪的笑脸和清脆悦耳的笑声冲淡了苏赏心中的黯然和隐忧。
罗家村北面百里外就有一个码头,苏赏一家赶了一天多的路才到,然后花了八两银子坐客船去殷月国的主岛。
八两银子够苏赏这样的三口之家生活一年了,可见坐船费用之高,所以小岛上大多数的人都没去过主岛。
罗莺儿对这次旅程还是很期待的,小乐乐每天早晨都去海滩上玩,今天却是第一次到海上,一路上高兴的跑来跑去,忙坏了跟前跟后的罗莺儿。
主岛在小岛的东北方向,两岛间的海峡因为形状很像弯月所以取名叫弯月海峡,弯月海峡的海面还算平静,三天的海程只遇到了小风浪,第四天中午,客船在澜城外的码头靠岸。
客船上的人纷纷兴奋的下船,苏赏一手抱着乐乐,一手拉着罗莺儿,不紧不慢的走下船,随着人流往澜城中走。
澜城城墙上,一身白衣风流倜傥的柳云目光炙热的望着越来越近的人流,站在他身后,一身儒生打扮,唇角却含着坏坏的笑的净思悠哉的摇着折扇。
“主子,注意仪态,你这样伸长了脖子看,要是被那老百姓看到了,他们可就要幻想破灭了。”
柳云哼了一声,虽然觉得自己没做的那么夸张,可还是心虚的站的更直了些。
身后立刻传来一声轻笑。
柳云恼羞成怒,故意说:“最好你说的是真的,如果苏赏没来,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净享!”
净思立刻正色:“主子放心,我在他身上下了‘追影’,一路寻到罗家村,打听出他正是三年前被海浪冲到海滩上,被村长救下来的,绝对是苏赏无疑!探子三天前传信过来说苏赏已经出发了,今天必定会到的!”
见柳云仍绷着脸,净思又说:“净享年龄还小,心思不够细腻,还请主子早点招他回来,以免他在玉莲国为主子惹来祸端。”
见净思一脸焦急,柳云心情顿时大好,正要挖苦他两句,目光却瞥到人群中的一名青衣男子,立刻喜道:“他来了!”
离得太远,以柳云的目力也只能模糊看清苏赏的五官,而且他的面容还是乔装过的,可柳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苏赏依旧风华绝代,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容貌和气质,可在碌碌众生中,他却似鹤立鸡群,即使布衣青衫也遮不住他的绝世风姿,就像碎石中的一颗夜明珠,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视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柳云心中火热,桃花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向前一步,身体几乎抵到墙头上,脸上的笑容正要盛开,却突然看见一名女子追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跑到苏赏身边,那小孩调皮的围着苏赏转来转去,咯咯的笑声几乎传到了他耳边。
女子跺了跺脚,苏赏就笑着捉住小男孩,揉了揉他的脑袋。
女子朝小男孩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小男孩笑得更欢,一个劲往苏赏怀里钻。
苏赏冲女子说了句什么,然后一手抱起小男孩,一手牵着女子,朝城门方向走来。
柳云脸色黑成了锅底,咬牙问净思:“那女子是谁?他怀里抱着的小孩是谁的?”
净思装傻:“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不想让净享回来了是吧?!”柳云阴仄仄的道。
最讨厌主子老拿净享那笨蛋要挟了他了,净思心中啧啧有声的欣赏柳云的黑脸,表面却无辜的说:“主子也知道苏赏有多聪明了,我没敢靠近他住的地方,打听他也没敢多打听,所以真的不知道!”
柳云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瞪苏赏。枉自己和咏岚帝费尽心思寻找他,他竟然敢娶妻生子!如此一来,事情要麻烦多了!
柳云打量了一会罗莺儿,说:“如此平凡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苏赏!”
净思偷笑,却不敢笑出声来惹毛正有气无处发的主子。主子只顾着瞪人,显然没发现自己口气多么像妒妇。
“主子,要不要让那女子消失?”净思问,就像问主子要不要吃饭一样随意。
柳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又很快隐去:“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不然苏赏知道后绝对不会原谅我的!”苏赏好不容易对咏岚帝寒心,自己想将他永远留在身边,就只能对他好,不能有一丝一毫伤害他!
“那主子想怎么办?”
柳云沉吟了一会,道:“想个办法让苏赏留在京都,然后慢慢等,我相信我总会有机会的!只是保密工作要做好,千万不要让咏岚帝得到消息!”
“主子放心。”净思道,“苏赏自己肯定不会走漏消息,这里只有我们俩知情,不会走漏消息的。”
柳云点点头:“你在这监视他们,我先回京都了。”
“是。”
苏赏自走近澜城的时候就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他暗自观察了一会,可柳云和净思都隐在暗处,他根本没察出什么。等走进澜城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苏赏暗暗皱眉,带着妻儿住进一间客栈后,立刻从后门离开,快速离开澜城。
正是正午时分,到下一座城的官路上人烟稀少,苏赏以为暗中人会选路上动手,他已经在枪膛里装满了子弹,可是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夜晚和后来几天也没发生什么事,苏赏想自己可能是多疑了。
赶了七天路,苏赏一家终于到了京都,殷月国的皇城所在地。
殷月只是岛国,海运没有陆运方便,经济自然比不上玉莲这样的内陆大国,苏赏所见过的城市都比不上玉莲的,但京都的繁华比起龙城来说,却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