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都不会再回来……”
叶廷勋急忙打断,“不回来?你要去哪?”
“去哪里都无所谓,……阿徇一定会好的,你不用愧疚。今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只有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
己。”
说着身子便挣脱了叶廷勋,也不见他使力便已飘出三尺之外,竟和一个月前判若两人。叶廷勋愣在当场,赵三玄看着
他叹了口气,余音还飘荡在空气中,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廷勋愣了片刻,便疯了一样的冲进小楼。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拼命喊着邵徇的
名字,再也没人回答他。叶廷勋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魂不守舍,半天都爬不起来。他们走了,不知道去到哪里,邵徇
不见了,连聂家都放弃了……
从那天起,叶廷勋再没见过邵徇、聂桓琛,或者自己的好兄弟,更没有他们任何的消息。扶寿没有做庄主,她把家业
留给庄内一对姓木的兄弟,也不见了踪影。聂家彻底在江湖上消失了,消失得那么彻底,一丝余地都不留。好像他所
经历过的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好像他最在乎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邵徇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他好容易睁开眼,只看见摇晃不停的天棚,以为房子要塌了。接着聂桓琛挨过
来,把他扶着靠在他身上,给了他一个极尽温柔的热吻。他身子没力气,眼角看见赵三玄坐在旁边,手却推不动他,
气血不足还闹了个大红脸。
赵三玄看见他醒来,放心的叹了口气,从放在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一只药瓶,倒了药丸给他。聂桓琛接过来喂给他吃了
,又让他躺下,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邵徇强打精神,才把过程听了个大齐概。
他活了两百年,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醒了一个时辰便又昏昏睡去。后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每天只能勉强保
持两个时辰的清醒。
他们很快赶到了雁不过谷,邵儒州带他们进到谷中拜见长老,说明邵徇的情况。雁不过谷当年以神秘莫测著称,过了
两百年还声势犹存,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更幸运的是,他们依然与贺家保持着极其微弱的联系。贺家的所在只有谷
中最权威的长老知道,聂桓琛在他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如愿以偿得知了这个秘密。
他们又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邵徇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醒来,不管白天黑夜,第一眼都
会看到聂桓琛。他亲手喂他吃饭,给他梳头擦脸,抱着他坐在马车上看风景。路边盛开的桃花,远处层峦迭起的山脉
,夜里头顶闪烁的星星……直到他的眼睛也开始慢慢失明。
他们一路向北走,越走天气越冷,后来还能见到白雪皑皑的美景。聂桓琛不再抱他到马车外面,只掀着帘子给他看几
眼,尽管他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聂桓琛说,他们是在赶往辽东的路上,南崖北角的贺家已经退居到一个叫高丽的
小国境内;他们会找到贺家,得到血琅嬛,他的病也会痊愈。
邵徇微笑的听,他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听聂桓琛不断在耳边给他讲述他睡着时发生的有趣故事和各式风土人情。
他不只说这些,他还会讲对他们未来生活的憧憬,甜言蜜语从不嫌多。聂桓琛不断的吓唬他,断言如果他敢死掉,他
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他。
他们走了很久,还是没有走到。邵徇渐渐的不再清醒,偶尔睁开眼睛,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聂桓琛急剧的消瘦
,人愈发的沉默寡言,眼睛黑得深不见底。赵三玄无法安慰他,只能做个最尽职的车夫,祈祷早日找到该死的血琅嬛
。
邵徇在梦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不能放弃。他好像陷入一个奇怪的八卦阵里面,不停的走着,却
总是走回原地。有时,他能朦朦胧胧听到聂桓琛在说话,有时能感觉赵三玄骂他,更多时候,他只是不停的四处乱闯
,死活也找不到出口。
天气越来越冷,有一次鼻子都被冻得僵硬,他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掉。不过天气又慢慢暖起来,他渐渐能听清
聂桓琛的呢喃,小鸟的鸣叫,还有旁边人聊天嘁嘁喳喳的声音。慢慢的,他开始尝出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羊奶还是
糖水,甘草还是黄连。再后来终于有一天,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头顶一个奇怪的帐子,然后聂桓琛的面容出现在视野里,他一如以往的温柔声音说道:
“阿徇,你醒了。”
……
—完—
————————————————
好了,下面是关于他们后事的一些交待,喜欢百分百he的同学就不要往下看了,毕竟主角活到老还是会死的。
—————————————————
番外:一年
邵徇醒来后,再也没有昏迷。他身体慢慢好起来,一个月之后已经可以自己坐起下床。他们一直住在贺家,邵徇没有
问过,但他知道,这是贺家开的条件。他活下来,就是天大的美事,管他是生活在哪里。
血琅嬛当年是一盆珊瑚样的植物,过了两百年还在繁衍,竟然长成颗参天大树。果子的功效实在无敌,不仅起死回生
,还能延年益寿,终生无病无痛。只是吃了这种果子,会断子绝孙,无法生育。贺家人丁越来越稀薄,偏偏舍不得放
开这棵宝贝,所以百年来逐渐在江湖绝迹,又过了十年便彻底玩完。他们一把火烧掉那颗大树,开始全新的生活。
两人谁都不想回中原,干脆留在了高丽。邵徇又拿出从前学武的势头,努力学习当地的语言,时不时神神叨叨的鼓捣
些药丸,说要专研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之术,好让聂桓琛永葆青春美貌,供他消遣玩乐。
聂桓琛听了微笑,一句打击他的话都没说。他想,只要这个人好好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不再想报仇雪恨,不
再想名扬天下,甚至不想再看那些闲杂人等一眼,他只想守着身边这个笨蛋,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三玄和扶寿也没有离开。没过几年,扶寿成了名满高丽的女侠,八面威风,万人敬仰,结结实实的满足了邵徇的虚荣
心。三玄开始号称终生不娶,宁愿跟着他们碍手碍脚碍事碍眼。结果两年都没到,他遇上了一个大商户的宝贝千金,
刚刚两个月就已经非卿不娶,后来成功转型,当了一名出色的药贩子。
每年中原会有两封信送到他们手里,一封是木家兄弟的,次次哀嚎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另一封是邵儒州写来,专程
跟邵徇嘀嘀咕咕用的。他总是号称向邵徇讨教医术,最后信里写的全是江湖中的秘闻八卦和对雁不过谷里老头子的抱
怨。
他们快乐的生活了很多年,日子平淡幸福。聂桓琛五十岁时还经常收到年轻女孩儿的爱意,邵徇吃醋吃到整个麻木。
又过了六年,聂桓琛终于发现邵徇的秘密。他一日早起时忘记服药,容颜又变成二十五岁时的模样。那晚聂桓琛抱住
他,内心悲哀却带着笑意说,原来这就是得到三奇的后果。邵徇贴着他的脸庞坚定的回答,这不会改变什么。
的确,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依然平静的生活。直到某一天,聂桓琛突然倒下了。
他们都吃过血琅嬛的果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邵徇躲在外面大哭了一场,回到房里依然笑容满面。那晚邵徇伏在他
床边,很晚都不愿去睡,他们聊天到几乎天亮,邵徇被他又哄又骗,趴在他肩头睡着了。聂桓琛最后亲吻了心爱人的
脸颊,走出他们依偎多年的屋子,不知所踪。
邵徇他知道聂桓琛不想自己看到他死前的模样,无望的等了三年,终于心死。他离开高丽,事隔五十年后,又一次进
入中原。
他把他们年轻时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算是做最后的告别。甚至在暗中看望了木家兄弟和叶廷勋。他们都老了,只
有他一个,仍然像个妖怪。最后他潜回已经改换门庭的铸剑山庄,从密室中取走水晶棺和碧娃簪,还有他心爱的九重
天宝剑。
邵徇回到藏剑池,把自己装进水晶棺内,合上了双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醒来,但他觉得冥冥之中,聂桓琛的转
世一定能找到他。邵徇在心中回忆他们这些年经历过的往事,每一个瞬间都美妙迷人,下辈子也不舍得忘记。
没有聂桓琛的日子,他不懂得怎么生活下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要生活。慢慢呼出最后一口气,他让自己沉入虚
无的梦乡,像他曾经在碧娃簪中渡过的两百年一样。
这一天,离他和聂桓琛再次相遇,还有一千年。
番外:三年
邵徇抓抓腮帮子,两眼无神的发呆。这种庙会第一次来很新奇,第二次来也还算好玩,第三次就有些乏味了。
聂桓琛被贺老爷子叫去商量事情,他无聊的要死,只能来看热闹。还好有赵三玄跟着,不然他肯定又要去找贺老爷子
的麻烦。不过他依然看什么都不顺眼,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抱怨连天, “三玄,你看这些人穿的衣服,又宽又大,
袖子里能装个母鸡!而且男人还穿裙子,哎……真是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你可别找茬了!咱们要是没有赵武灵王也这个德行!这里已经不错了,至少他们还能说汉话。你要是进到高丽深处
,保你啥也听不懂!”
邵徇不服, “切!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到哪咱都横行无阻,所向披靡!”
他们在人群中走走停停,看到稍微有趣些的东西就买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聂桓琛才领着扶寿急匆匆的找过来。邵徇
立刻很高兴,隔着人群就想要飞过去,被三玄一把拉住。这是在庙会上,突然来个高空飞人不把这些百姓吓死。
邵徇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等聂桓琛过来。人流太多,尽管聂桓琛脸上遮了面具还是不掩殊色,他周围的人一下就多了起
来。努力走了半天,倒好象被人群挤得越来越远了。邵徇鼓着嘴巴,心里大骂不止。
他们正站在一个算卦摊子前面,算命师傅好像是个瞎子。他俩站了半天没挪窝,人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两位,算
个卦啊?不灵不要钱……”
三玄摇摇头,想到老师傅看不到,刚要说话就听人家又道:“不算也别挡着我这摊子啊!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
邵徇来了脾气,他这脾气都来半天了,“谁挡着你做生意了?我要算一卦,不灵一文钱也不给你!” 他眯起眼睛,恶
狠狠的盯着老师傅手里的拐杖,“还要把你这破棍扔得远远的!”
老师傅立马来了精神,“成,保你心服口服!小伙子,是你要算啊?”
邵徇点头,一屁股坐下,伸出手给他。老师傅捏住他手掌,翻来覆去,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又捏又摸的,半响开口道
: “你年少时出类拔萃,顺心如意,接着坎坷不断,颇经历些波折,还曾有血光之灾。现在是否极泰来,后半生琴瑟
在御,莫不静好。所谓知足者常乐,说的就是小哥儿你啊……”
邵徇没了言语,算命师傅言简意赅,但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说到后来他还挺欣喜的。不过邵徇不甘心,硬拉着赵三
玄坐下,“给他也算算!”
老师傅如法炮制,把赵三玄的手当成烤乳猪,翻了好几圈,然后开口道:“你年少时出类拔萃,顺心如意,接着坎坷
不断,颇经历些波折,还曾有血光之灾。现在是否极泰来,后半生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邵徇“啪”的一巴掌拍在算命摊的案子上,马上就要破口大骂,这什么破摊子,两个人的手相怎么可能一模一样,中
间一个字都没改过。赵三玄赶忙拦住他,“算了,算了,人家只是算命嘛,你这么认真干嘛?”
邵徇还没吱声,老师傅不乐意了,“年轻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铁算子在这摆摊二十多年了,谁不知道我神机妙算
,卦象精准?你不相信我,那算什么卦?如今这些年轻人……”
赵三玄低声笑了,“老师傅,我没有诋毁你的意思。只是我已经打定主意终身不娶,所以……”
号称铁算子的老师傅拿拐杖在地上使劲敲了两下,怒气冲冲的说:“你这个后生真是跋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年
纪轻轻说什么终身不娶?老朽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小子最近红鸾星动,桃花马上就要到了,到时看你还嘴硬,说什
么终身不娶?!”
说完气哼哼的,钱也不要,摊子也扔了,拄着拐杖几步就钻进人群里。邵徇差点傻眼,反应过来时算卦师傅已经不见
了,他气呼呼的想去追,又被赵三玄拦下。
“你拦我干嘛?没看他怕我动手,人都跑掉了!”
三玄叹了口气,极其无奈,“行了,谁见你这样不跑啊?人家那么大岁数了,跟他动手你很得意吗?”
邵徇不情愿也只好作罢。好在他们俩算卦的功夫,聂桓琛终于挤到了眼前。邵徇一看到聂桓琛,立刻忘了算命的老骗
子,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聂桓琛握住他的手,含笑问道:“怎么了?等急了吗?”
邵徇摇头,口气中带着梦幻,“没,刚才有个算命的说我后半生会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我有点激动……”
赵三玄差点气死,他转变的也太快了!正大翻着白眼,突然间他愣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发直,连邵徇推他也
感觉不到了……
就是那天,赵三玄遇见了李玉瑶,两个月后便拜堂成亲。李家小姐聪明温柔,贤惠大方,把他照顾得非常舒服,心甘
情愿做个快乐的妻奴。后来三玄特意去找这个算命的铁算子,整整给了两百两银子答谢他。
又是一年后。几个大男人等在院子里,其中一个急得跟热锅上的猴子,上蹦下跳,抓耳挠腮,一刻钟也不肯消停。
赵三玄不止到处乱窜,嘴里也不停嘀咕,“怎么这么久?怎么这么久?到底怎么样了?也不出来说一声!”
聂桓琛和邵徇坐在边上看热闹,一边窃窃私语。聂桓琛咬着邵徇的耳朵小声道:“你看他急那样子,魂都快没了。多
亏你不用生孩子……”
邵徇不屑的哼了一声,“也可能是你生呢!” 仔细想了想他又忍不住拍胸脯,“还好你也不用生!”
“是是,我也不用生。”聂桓琛把目光转向院子中间的人形猿猴,“说实话,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见三玄这么
‘活泼’过……”
邵徇一下子眉头皱成一团,眼神紧紧盯着赵三玄,“真的?那我昏迷那次,他也没急成这样?”
呃,这让聂桓琛怎么回答?转移话题好了,“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出来……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你觉得呢?”
邵徇完全没听见他的问题,依然自说自话,“他还说那段时间里他急得不能再急,头发都快掉光了,老让我补偿他!
”他看着赵三玄坐立不安,贴着房门恨不得穿墙而入,心里非常不爽。“这回我真要好好想想,到底怎么‘补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