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绮小初

其实，杜卓心里一直觉得很遗憾，对自己当初的选择，质疑过也后悔过，甚至想过，即使现在他还对自己很好，但有一旦有一天，出现了另一个让他更愿意去付出感情的人，那自己还算什么，每次想到这点，心里都酸酸涩涩的，很难受。

也曾经有一次，俩人聊得挺HIGH，和以前一样互相开着玩笑，趁着气氛不错，杜卓就忍不住问出了那个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咱俩之间那层纸已经捅破了也糊不上了，我还很不识相的拒绝你，那现在，你怎么还能做到和以前那样对我呢？

对方回答：因为你说过，不想断了和我的联系，不想失去这么一个人，那我当然不会让你失去啊。

瞬间语塞，水汽蒙上眼睫，觉得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

剧组群的姑娘们都很懂事，大家应该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很贴心的，没再开过两人的玩笑，没再扬言凑CP，只是依旧像以前一样聊天八卦，没事干继续TX独小受，不愿看他们难过。

而这次，楚皓的美国之行，起因则是公务。

很多西方人，对于古老神秘的中国文化，以及雄伟的中国古代建筑，都很感兴趣，而楚皓的节目组前不久，就拍了一个关于长城的纪录片，形式很新颖，切入角度很独特。正巧，这片子被纽约一家电

视台看中，想购买版权，并且希望长期建立交流合作关系。台里很重视这次合作，便决定派楚皓亲自去美国和对方交涉。

商务行程为期一周，刚好，结束之后，是美国学校的假日的开始，楚皓决定利用签证允许的剩余停留期限，在美国多逗留一段时间，于是就邀请杜卓一起去游玩，还能陪他过个圣诞节。

其实杜卓挺高兴有人能陪自己过寒假，不用一个人背着包行走在陌生的城市，不会看到美景却无人分享，而且，那个人是他，虽然，那个人是他。

杜卓本想让楚皓在工作结束后在纽约多待两天，自己直接买机票过去，但是对方在得知他之前去过纽约之后，执意要先到他学校找他，然后两人一起出发去加州。“带了不少东西给你，先给你放回家吧，而且我想看看你所在的地方。”楚皓如是说。

楚皓的飞机，会降落在离杜卓学校所在小镇不到一小时车程的机场，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去接机。

杜卓停好车，站在到达厅的出口，听到机场广播说，他所在的那趟航班已经安全降落的时候，还是有点小紧张。不久，就看到他拖着行李走来，那个自己时常会想起会怀念的人，那个说着自己很特别的人，那个即使被自己拒绝还是对自己好的人，又见面了。

楚皓看到杜卓小朋友已经等在出口，便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脚下加快了步子。杜卓看着熟悉的笑容，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也是在笑的，突然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走到近前，相视片刻，两人释然地一笑，默契地拥抱了对方一下，楚皓依旧是抬手揉了揉杜卓的头发。虽然拥抱只有一瞬间，但是杜卓竟然觉得自己有点迷恋那样的怀抱，有那么一刻，甚至不想放开。

领着楚皓传过航站楼走去停车场，听着对方温润如初的声音关切着自己，杜卓笑着开玩笑：“之前暑假一直蹭你车让你给我当司机，这下终于有机会我给你开车了，别紧张啊，我技术还是不错的。”

“把生命安全交给你，我其实挺放心的。”

……

因为从机场回来已经不早，杜卓便没计划做晚饭，快到家的时候打给附近的中餐馆叫了外卖，两人进家门不久便可以有东西吃。回到家，楚皓把行李放下，换了拖鞋，首先参观了一下杜小卓住的地方。

这小区环境其实很好，房子都是连成排的二层小楼，一层一户，杜卓租的是二层，客厅有落地推拉门，拉开玻璃便是一个木质的小露台，风景不错。屋子里除了摆着沙发电视的客厅、与客厅相连的厨房餐厅、储物间，还有一间挺大的带浴室的卧室，里面摆着king size的双人床，木质的白色书桌书柜，墙壁处内嵌了很大的衣柜。

“小朋友这房子收拾的挺不错啊。”

“既然自己住，当然要按自己喜欢的样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嘛。”

敲门声响起，看来是外卖送到了，两人便从卧室走出来，去厨房拿碗碟，准备吃饭。

“你刚来就用这种完全不正宗的饭菜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呀，不过我已经尽量挑了几个他家还算好吃的菜了，楚哥你不要嫌弃……嘶……”

“怎么了？”楚皓本想说自己完全不介意，但是听到动静有点不对，就抬起头很关切地问。

“没事儿……被这个盒子划到手了……”杜卓对自己无语，果然和这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有点不自然么，居然被塑料盒子划破手，好疼。

看到小朋友手上顿时冒出一片殷红，楚皓心疼地放下手里的盘子走过去，“你先把这些放下，等下我来弄。”然后抓起杜卓流血的手指，直接放进自己口中，帮他把脏血吸出来顺便止血。

杜卓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站着不敢乱动，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好不真实，看到对方眼中关切而专注的眼神，双颊不由得泛红，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回来，自己低头看伤口。

“你去用清水冲一下，然后找个创口贴包上，到晚上再放开。你也真行，塑料盒子能割出这么深的口子。”

“我不小心的……”

“行了，我来装盘，你快去吧。”

“嗯……”

杜卓转身回卧室找创口贴，心里默默鄙视自己，真是丢死人了，刚见面就这么笨手笨脚的，肯定会被嘲笑。不过，刚才，楚皓的样子还真是认真，而且，只有小时候不小心划破手的时候，妈妈才会用这种方法帮自己止血。

坐上饭桌，杜卓心里再次升起浓浓的不真实感——两人真的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而且这次，竟然是在美国自己家的餐厅，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叙旧，就连早已经吃腻了的饭菜也好像还算美味。

听楚皓讲着国内有什么新鲜事儿，讲他这次来美国谈合作的短片，讲第一次到美帝的感想，杜卓都带着浅浅的笑容听着，偶尔给个回应，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有，你不用太担心你父母，他们都挺好的，我时常过去看他们，陪你父亲喝喝茶之类的。”

“你不用……”语塞，不知道是该说你不用刻意牺牲自己时间去我家，还是该说你不用这么对我，毕竟，在自己力所不及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个人能替自己关心陪伴父母的，而且，也很感动。

“也不是全都为了你，其实我和你父亲的确还挺投缘的——当然，也是为了你嘛。”

“我……”

看着杜卓低头用筷子折腾碗里的米饭，知道小朋友的防线已经开始动摇了，便决定趁热打铁。

“小卓，你其实不讨厌我自作主张单方面对你好，是吧？”

“当然不会……”

“其实这半年我本来就有计划把手上的工作暂停一下来看看你，没想到台里刚好有机会。之前有人问过我，要不要给我介绍个很可爱的孩子认识，我借口说工作忙推掉了，但事实上，这期间我从没想过放弃你，你明白么？”

“我……”

“怎么脸这么红，你紧张什么啊，我在这儿表白呢，要紧张也该是我紧张吧。”

“……”

“小若给我讲过你以前的事情，我挺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也知道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不敢说自己比他优秀，但是我有自信能比他做的好。能给你足够的理解和体谅，也能给你你想要的关心和支持，即使隔着太平洋。小卓，我知道你以前有过很多委屈但是不愿说出来，相信我，我早就过了那个喜欢折腾无理取闹引人注意的年纪，现在的我只想给你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杜卓坐在对面，手里的筷子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眼眶有点泛红，轻轻咬着自己下唇，呼吸微微颤抖。

只听对方接着说：“我知道你还在担心时间和距离的问题，其实，你一个学期只有四个月，并不是太长的时间，这个学期不是很快就过去了么。你每次放假我们都可以见到对方，要是有条件有机会，我也会努力来看看你陪陪你，我希望你明白，我是很认真在面对这段感情，并不会因为人不在身边就有任何改变。我曾经和小若说过，你是我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好孩子，我不愿意放弃你。所以，现在我来了，想再问你一次，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

此时，杜卓的防线已经彻底崩塌，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抬起头看着对面深邃的眼神，半句话也说不出。

楚皓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他旁边，轻轻把人拥入怀中。

20

被拥在怀中，清晰地感受着对方的手轻轻在自己脑后摩挲，杜卓想，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沉溺在这种温暖里吧。那些曾经的担心都不重要了也不想去在乎了，只想静静体会楚皓怀抱里此刻的温暖，那份安心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在这异国他乡，有个人放下了工作和休息，专程跑来就为了陪自己过一个寒假，最重要的是，那是自己喜欢的人，多少年不曾有过这样的心动。

楚皓感觉到自己衬衣的前襟被泪水洇透，怀里的小朋友从无声的流泪，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啜泣，身子一抖一抖的，于是，便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然后，慢慢地，感觉到杜卓伸出双臂，搂上了他的腰，脑袋还往自己怀里拱了拱，好像在撒娇的小猫。答案，不言而喻。

“这半年，想我了么？”手上轻柔的安抚没停下来，开口用温柔到蛊惑人心的调子问。

隔了几秒，杜卓把头靠在他怀里蹭蹭，带着哭腔回答：“想……”小脸还埋着不肯露出来，声音闷闷的。

“呵，”楚皓轻笑出声，把人从怀里挖出来，从餐桌上抽出两张纸巾，小心翼翼给他擦干净眼泪，“好啦，不哭了，乖，继续把饭吃完。”

杜卓的双手还紧紧地箍着楚皓的腰不放开，仿佛一松手人就要不见了一样，见状，楚皓便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然后把他的头抬起来，自己低头，在小朋友的唇角轻啄了一下，“那我喂你，嗯？”

被吻了的杜卓小朋友一下子满脸通红，放开手坐直，快速拿起筷子继续戳自己碗里的米饭：“我自己吃，你也快吃。”虽然是满心的甜蜜，但还真是不适应这么突然的亲密，温软的触感还留在唇边。

被放开的楚皓坐回到椅子上，给杜卓碗里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菜，说：“乖，先吃饭。”看着他把菜放进口中，自己才继续动筷子。知道自家小朋友害羞了，也没多说话，只是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安静地把饭吃完。

饭后，杜卓急匆匆站起来，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收拾到厨房，残羹倒进垃圾筒，便开始洗碗，见楚皓要过来帮忙，还满口拒绝。洗好碗把手擦干，慢吞吞地把碗筷摆进橱柜，楚皓见他别扭，便洗过手帮他都摆好，然后拉着人到客厅，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给他拿自己带来的东西。

杜卓看着楚皓从箱子里拿出一包又一包的东西，整个大行李箱，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是带给自己的，突然觉得心好像被填满了，很真实的幸福感。一样一样打开，有自己喜欢的口味的水果糖，有自己曾经抱怨过在美国买不到的牌子的奶茶，有自己提过很喜欢的各种火锅底料，甚至还有杜妈妈亲手配的炖汤的香料，小东西乱七八糟一大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但全部是自己喜欢的需要的或者在异国他乡很怀念的，每看到一样，都是新的惊喜。

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看着面前一堆礼物，杜卓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些。”没说出口的下半句是，谢谢你把自己带来我身边。

把东西收好，冲了两杯奶茶，递给楚皓一杯，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谁都没开口说什么。奶茶暖暖地捧在手中，寂静的冬夜，有个人坐在身边，即使不说话也觉得温暖。轻轻用小勺搅拌着奶茶，转头看向落地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只剩路灯和别人家窗户里透出的光亮，给这夜色洒上一片片安然。

看着小朋友扭头看窗外若有所思，沉静的侧脸轮廓柔和，楚皓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想什么呢？”

“没，我们去downtown看夜景吧！”

“好，听你的。”

换上外套，杜卓翻出一条自己的围巾，“外面冷，围上这个。”

闻言，楚皓没说话，却是笑咪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他微微弯下腰低下脖子，杜卓愣了一下，还是抬手给他把围巾套上，见对方直起身，便给他在前面打了一个结，挡风又保暖。似乎感受到对面传来的灼热目光，抬头和他眼神对上，看到黑色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容，不觉脸颊发烫。

楚皓看着自家小朋友泛着粉红的脸颊和亮闪闪的大眼睛，觉得实在可爱，就又低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亲自感受了一番他小脸的温度，趁着小朋友愣神儿的空当，拉着人出门。

在略有寒冷的夜里行走，两人就这么一直牵着，走到车跟前才松手。

开车行至downtown附近的街区，就已经能感受到浓浓的圣诞气氛，好多人家和店铺都在门前摆了圣诞树和各种装饰，上面的彩灯全都亮闪闪，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夜色，喜庆非常。两人把车停在公园背后的停车场，下车走进这别样美丽的夜色里。

当绕过一个街角，走进小镇的中心广场，眼前的景色更是让人振奋。无数闪着星芒的金色灯带，以中心图书馆好几十米的高高塔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最后落在不同人家的或者店铺的院子里，好像整个小镇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

杜卓也是第一次在圣诞节期间见到downtown的夜景，只是听人说起过很美，但自己亲眼感受，还是觉得有点震撼。正在抬头惊叹，就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拥住，凑在耳边的，是楚皓温热的呼吸，贴在背后的，是楚皓坚实的胸膛，此时的杜卓，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如斯良辰美景，最想与之分享的那个人，就在身边，真好。

正是家家户户晚餐后的温馨时光，此时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杜卓便任由楚皓一路牵着自己的手，绕着中心广场走了一大圈。走到喷泉池边，楚皓居然还掏出两个硬币，塞给杜卓一个之后，便径自合十双手闭眼许愿，然后把硬币投入池中。夜色中看不清硬币飞行的弧线，只听到它落入水面的声音，杜卓有点儿不太相信，看起来成熟稳重的楚皓，居然会效仿这种偶像剧里面的桥段，但自己也还是学着他的样子，悄悄在心底许下愿望。

也许真的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太像童话，连天空都忍不住来凑热闹，一阵风过，竟然带落了几片雪花，继而，周围落下一片洁白，下雪了。这场雪来的阵势着实不小，一时间，地面便积起薄薄一层落雪，头发和衣服上也变了颜色，担心再晚开车不安全，两人只静静欣赏了一会儿雪落无声，便径直走向停车场，准备早点回去。

到家后，头顶上的雪早已融化，雪水打湿了头发，楚皓担心杜卓着凉，催他赶紧先去洗澡。抗议无效，杜卓便拿了一条毛巾出来，让他把头发擦干，自己先进去洗澡。

当楚皓也洗完澡出来，就闻到整间房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循着声音走到厨房，就看到杜卓正把刚煮好的姜茶倒进杯子里，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便递给他一杯。热热地喝到口中，浓郁的红茶香透着姜汁的辛辣和红糖的甘甜，一杯喝下去，鼻尖都渗出了点点汗珠，觉得身子从里到外都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