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带来淡淡的花香,祁尉带着淡淡的疑惑循着花香的源头,竟然看见一座墓碑下有一束百合,而那座墓碑竟然就是自己的!上面贴着自己的照片,刻着“祁尉之墓”,祁尉突然大笑起来,虽然脸上有可疑的水迹,但应该是笑吧,从来不觉得原来人生这么充满幽默感和戏剧性。百合还很新鲜,不用说祁尉也知道,今天周燕来给自己扫过墓,因为百合是周燕最爱的花,以前她家客厅里,她的房间里全插着百合。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周燕知道自己死了,肯定受了不少打击吧。
不行,得赶紧回家,周燕要是知道他还没死,一定很开心。至于这副身体,哎,只能对不起顾飞和顾妈妈了,虽然这身体是顾飞的,可是他不可能作为顾飞活着,就算他已经重生了,他还是祁尉。
祁尉原路返回,打了一辆车回到周燕家,也算是自己的家。看见那么熟悉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有那么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祁尉没有钥匙,站在门口敲了一下门,发现没人在家,于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从电梯里出来,祁尉看见周燕的那一瞬间心情十分激动,准备喊她,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在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硬了。
在周燕身后,跟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祁尉认识,前世方氏集团在商界十分显赫,而方氏集团的老总的几位儿子也十分了不起,除了这个方应江。方应江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每个人提到他都只会摇头。可是有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方应江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公司运营得出奇的好,很快就差不多赶上了他老爸的公司,对此人人都很惊奇,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这个人追求周燕倒是追得很紧,只不过周燕一直没搭理他,因为周燕早就和祁尉在一起了。
可是他们怎么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方应江帮周燕拎着包,出了电梯,方应江拉住周燕,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周燕对他甜蜜地微笑。任谁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这时,周燕发现祁尉站在她家门口,害羞地推开方应江,礼貌地问祁尉:“请问你有事吗?”
祁尉想说小燕,我是你祁尉哥,想说我没有死,想说你为什么和这个人在一起……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哦,没……没事,我走错了,对不起。”然后仓皇逃进电梯里。
周燕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向电梯口,随即对方应江笑道:“我们进去吧。”
祁尉不知道,就在今天,周燕带着百合去祁尉的墓前说了许多许多话,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说,祁尉哥,我要寻找我的幸福去了,你也希望我幸福,对吧?对不起。祁尉哥,我爱你。
然后一滴眼泪掉在墓碑前,浸湿了灰白的石板。
祁尉当然希望周燕幸福。没想到自己死了以后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怪周燕,周燕以为他已经死了,当然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祁尉想告诉周燕自己没死,想把她重新夺回来,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且不说周燕会不会相信他活着的事,就算相信了,那让周燕怎样抉择?周燕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势必是对他有感情的,祁尉也相信周燕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如果周燕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会在他们之间为难,不论最后她选择谁,周燕都会痛苦,都会对另一个人有亏欠感。既然这样,何不让自己退出呢?就做一个死人吧,让周燕和别人狠狠的幸福吧,让她忘了自己吧。
祁尉走在大街上,因为已经很晚了,街上人很少。的哥把车开到旁边,放慢速度,热情地问:“小伙子,去哪儿?”
祁尉六神无主地摇摇头,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想到自己遭遇车祸,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并且灵魂附在别人的身体里,未婚妻跟别人走了,想到原来自己失去了一切……想到这些,心脏就无法承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活着呢?前世常常有些悲观的文艺青年总是问人为什么活着,祁尉只觉得矫情,可是现在,他也想问,他为什么还活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意义何在。
突然在路边弯下腰,剧烈的呕吐,准确的说是干呕,因为今天就只吃了一碗粥,医生说他刚醒来最好只吃清淡的东西,现在那碗粥怕是早消化完了。
吐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可是呕吐感却很强烈,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祁尉昏倒在路边。
第3章
祁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不由得苦笑一下。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不要再醒来,就这样死去算了。重生又如何,他一样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失去了他原有的生活,他最爱的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再需要他。这样活着,让他真的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他已经不再是鼎鼎大名的祁尉律师,就算他是,说出去谁信呢?怕是很多人要说他招摇撞骗,装神弄鬼吧。
“你就不能让人省心吗?!你知不知道你大半夜跑出去妈妈有多担心,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呀?”
顾妈妈见祁尉醒来就哭着训斥他,昨晚半夜醒来发现祁尉不见了,衣服也被拿走了,她急坏了,急忙出去找,幸好走到医院门口,有好心人把晕倒的祁尉送到的医院。
“妈,对不起。”祁尉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既然祁尉已经死了,就让他死吧,他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一个捡来的妈妈。
顾妈妈愣了愣,擦干脸上的眼泪,有些惊喜地看着祁尉,“儿子,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祁尉说:“没有,可是你不是说你是我妈妈吗?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可能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想起来。”
顾妈妈的眼神黯淡下来,说:“没关系,记不起也没关系,会慢慢想起来的,你肯叫我妈妈,我就很满足了。”
祁尉微笑着点点头。
顾妈妈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碗粥,递到祁尉嘴边,“饿了吧,喝点粥。”
祁尉张开嘴巴,顾妈妈将粥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
祁尉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本来早就可以出院的,顾妈妈坚决不让,说什么也要多检查检查。6月20号那天,祁尉终于能从医院出来了,外面阳光明媚,顾妈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眉开眼笑地走在祁尉后面,祁尉想帮忙提两袋,她怎么也不让。顾妈妈说:“儿子,终于出院了,回去妈妈给你做一大桌你爱吃的菜。”
祁尉说:“好。”
上了出租车,祁尉问顾妈妈:“妈,我上过大学吗?”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顾妈妈自豪地说:“当然上过,你上的还是名牌大学!”
“那我大几了?”
“你刚大学毕业,你现在先别急着想这些了,以后妈妈会慢慢告诉你以前的事的。”
司机又看了一眼这对母女,带着同情的眼神,好好的一个大男孩,竟然失忆了,真的挺可怜的。
祁尉点点头,又问:“妈,家里有电脑吗?”
“当然有了,你要上网吗?”
祁尉点点头:“我想报考司法考试,网上报名应该就是这几天。”
“可是你不是想当老师吗?我都已经帮你联系好学校了。”顾妈妈疑惑地问。
“可能以前是吧,我现在想从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必须过司法考试才行。”
“我听说那可不好考,你也不是学那个专业的,能成吗?”
祁尉自信地笑:“妈,你不相信你儿子吗?”
顾妈妈也笑了:“当然相信,我儿子这么聪明,难不倒你的。”
当然难不倒祁尉,祁尉前世就是一个司考培训班的刑法辅导老师,就算司考还要考其他科目,他还是以400多分的高分拿到司考A证的法学博士呢,只要拿到司考的考试大纲,再研究研究今年的修正案和新出的司法解释,再拿一个A证应该不成问题。
跟着顾妈妈回到家,房子不是很大,两室一厅,两母子住也差不多了。屋里装修虽然不贵,但十分和谐温馨。前世祁尉住在周伯伯周伯母家,虽然装修昂贵富丽,却是没有这份温馨感的,就连后来自己买了房子,装修也是格调优雅,温馨不足。
祁尉走进顾飞的房间,面积不大,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写字台,一个书柜,一台电脑。书柜上放的全是有关数学的书,看来这身体的主人大学学的是数学专业,难怪想当老师呢。墙上挂着一个足球,贴着很多张海报,全是顾飞和贝克汉姆的合照,一看就知道是ps的,祁尉站在衣柜前照了照镜子,又看了看墙上的海报,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愧疚。自己不仅抢走了别人的身体,还抢走别人的生活,如果可以,他宁愿死去也不愿占用别人的身体,宁愿死去,也不愿像这样苟且地活着。
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在网上报了司考的名,又忍不住浏览了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网页,把心情搞得一团糟。
下午五点的时候,顾妈妈叫祁尉出来吃饭。祁尉走进客厅就看见满满的一桌子菜,十分丰盛。顾妈妈贴心地给他盛好饭,招呼他过来坐下。
祁尉有些受宠若惊,他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一份伟大的母爱,尽管这份爱不是给他的。若是顾妈妈知道,其实这并不是她的儿子,不知道她该有多难过。
祁尉坐下来,顾妈妈往他碗里不停夹菜。
“多吃点,你看你瘦了好多,得好好补回来。”
祁尉把菜夹进嘴里,立刻就吐了出来,不停咳嗽。
“怎么了?不好吃吗?”顾妈妈急忙递过一杯水,一边拍打他的背。
祁尉喝了一大口水,面红着说:“太辣了,我吃不了辣。”
“可是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啊,要不我重新做一份不辣的吧。”
想必这身体的主人以前很爱吃辛辣的东西,祁尉哪好意思再让顾妈妈做一份,况且她做这一桌菜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不少精力了,连忙说:“不用了,将就吃吧。”
顾妈妈系好围腰,说:“没事,要不了多长时间。”说着便走进了厨房。
祁尉没办法,只好让她再去做一份。
7月12号那天,祁尉带着顾飞的证件去司法局报了名,报完名他又去了一次墓园。
那天正好是他死去一周年的日子,祁尉带着一束百合走到墓碑前给自己扫墓,将百合放在石板上,祁尉就地坐了一会儿。他觉得他应该对墓碑里骨灰说点什么,可是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祁尉急忙躲在一座墓碑的后面。
周燕和方应江走进墓碑,周燕将手中的百合放在墓碑前,然后疑惑地问:“这里怎么会有一束花?”
方应江说:“可能是祁律师以前的学生或是他法学界的朋友放的吧,祁律师以前很受欢迎的。”
周燕点点头,对着墓碑说:“祁尉哥,我来看你了,爸爸妈妈不能来看你,可是他们都很想你……我上次跟你说过,我要去寻找我的幸福了,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吧?”周燕无声落下眼泪。
方应江握住她的手,周燕靠在他怀里轻轻哭泣。
“他一定会祝福我们的。”方应江轻轻拍打她的背以示安慰。
祁尉躲在墓碑后面,感觉心脏一阵抽痛。此外他还很疑惑,周燕说的周伯伯周伯母不能来看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在这里吗?他记得上次回去时家里就没人,周燕可能会在大晚上出去,可是那个时间周伯伯周伯母应该会在家啊,是出去旅行了吗?
周燕和方应江离开后,祁尉才从墓碑后出来,在自己的墓碑前静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还有两个月就要司考了,祁尉买了一大堆教材和真题回家做,基本上都没出门。顾妈妈做好饭让他出来吃,他才会从房间出来。
顾妈妈说:“你别那么累,考不过就算了,你才刚从医院回来,好好注意身体才是。”
祁尉说:“没关系,我身体挺好的。”
除了拼命学习,祁尉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拥有的了,只有将自己埋在法律的世界里,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他还是以前那个祁尉。
9月15号,祁尉参加了司法考试,考试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能考上很高分。
果然,成绩出来那天,祁尉查询成绩时,又是400多的高分。顾妈妈看着成绩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儿子做出来的。当然,这确实不是她儿子做出来的。
街坊邻居都讨论,“顾家那儿子不是听说失忆了吗?失忆了还挺有本事的,我家那小子学法学专业的司考都没过,那小子自学俩月就能考这么高的分。”
“嗨,兴许是祖坟埋得好呗。”
第4章
(一年后……)
无论过了多少年,每天早上,忙碌的上班族们总是一边吃着路边儿摊上的早餐,一边朝着嘈杂的公交车站涌去,然后,为了月末的全勤奖毫无形象挤进已经人满为患的车厢。因为是高峰期,所以堵车的时候会听到车上一些人零零碎碎的焦急的怒骂。
祁尉成为这大军里的一员已经有一年了。一年前他考过司法考试,便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实习一年后,也就是前段时间,才去申请律师执业证,昨天才接到的通知。而这一年里,祁尉每天做的事情只有一些杂事,给领导端端茶送送水,整理整理资料,有时候会跟着领导一起去搜集证据。说好听点是实习律师,说难听点就是一小跑腿的。因为不是执业律师,所以也没人聘请他当辩护人或诉讼代理人,每月只有六百块钱的工资,吃饭都得省着点,顾妈妈每次想补助他一点钱他也不肯要,所以这一年里,祁尉的生活是很艰难的。不过,他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快到站时,祁尉费力地从车厢头挤到车厢尾,车子慢慢减下速度,靠边停下,待司机打开车门,祁尉随着人群挤下了车。
到律师事务所时,因为太早,只有林幸到了。林幸春光满面,八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林幸笑着向祁尉打招呼:“顾飞,早。”
这一年里,祁尉一直都是在用顾飞的身份活着,关于祁尉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了。
“早。”祁尉坐到自己的桌前,用纸巾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其实也不太脏,可他就有这习惯。
“你的律师执业证书申请下来了吗?”林幸虽然是笑着说的,可那笑容底下却藏着些许蔑视,我在律师事务所实习了三年才申请到,你实习才一年怎么可能申请得到?
这次所里所有实习一年以上的实习生都申请了律师执业证书,但是结果可谓是哀鸿遍野,没有例外的死伤一大片。律师这条路不好走,学法律的人一大把,可是这个行业的要求是很高的,要在这条路走下去,只有比别人多一倍的恒心和毅力,要比别人能吃苦,更要有抗打击的不气馁的精神。
林幸就是这次申请到律师执业证的少数人之一。
“申请到了。”祁尉淡淡地说。
林幸愣了愣,随即不可置信地说:“不会吧?真的假的?我看看你的证书。”
祁尉从包里拿出证书给他看,看到上面写着顾飞的名字,贴着一张顾飞的一寸照,封面赫然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执业证”几个耀眼的字,林幸接过后确认了好几遍,这才相信,脸色僵硬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如果不是很细心的人不会发现。当然,很细心的人是会发现的,尤其是作为一个优秀律师必须要有的善于察言观色的能力的人。
林幸是很不甘心的,他在事务所里呆了三年,三年所受的苦简直是不堪言语,如今才终于熬过来。可是祁尉才来一年就申请到了律师执业证书,况且据他所知这个“顾飞”大学学的还是数学专业,人与人之间怎么能如此不公平,这让他十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