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时,洗漱干净,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忙忙碌碌着。因为近日张家面点生意好,很多铺子也模仿着做起来,张家的生意被抢了不少,虽然那些铺子做的不如张擎做的正宗,胜在便宜,倒也不乏顾客。
张擎见此,和小盏商量了一下,加紧开发了几种新口味更精致少见的点心,人都是爱新鲜的,这几天人又多起来。因为太忙,雇了两个伙计,小盏还是忙不过来,张擎不得不时时到前面支应。不想效果出奇的好。吃饭的客人见到这样漂亮的少年,纷纷惊讶,互相打听,得知是老板,更是惊奇。以至于后来吃饭的越来越多,倒有多一半是来看张擎的。虽然张擎不常露面,常常是惊鸿一瞥,众人仍然是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面无表情的张擎,雪白透明的肌肤,深如寒潭的眼睛,白玉般手指,身段袅娜来去如云,任谁看到,也只会说,任是无情也动人哪!
张擎无感,只是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期望能给小盏尽快挣下一份家业,将来娶妻生子,立稳脚跟,自己就可以卸下担子了,干自己的事情了。
张家铺子的美丽老板声名远播,城中老百姓很多慕名而来。其中不乏一些登徒子,想占便宜的,张擎无不悄悄用麻药之类收拾了,让他们回家几天内身上麻痒难当或者浑身无力,过几天自能痊愈。外人不知,那些吃了亏的自然心里清楚,只是谁也不肯说出来,但是再不敢惹张擎。不过总有不识相的,张擎不胜其烦,都当成人猪教训了。
张擎又把自己学的医药知识利用起来,做出几种用药草或其他海鲜肉类搭配的或荤或素的点心,不但味道鲜美,还能调理身体,更是受欢迎。渐渐一些富户士绅人家也有到这里买点心的,大户人家内眷自然不会出面,多是派仆人老妈子来买。张家面点铺每天人流熙攘,挤不过来了。面点铺说不上日进斗金,也是钱如流水了。
没办法,张擎决定扩大重建。
盖房是大工程,张家兄弟都是外行,什么都不懂,只好请里正王大奇出面,请了设计和盖房的工匠设计盖造。核算了一下,连料带工要两个月,三百两纹银。算是一笔大支出,但为了小盏的今后,张擎狠了下心,盖!
因为是全工全料外包,自己就每天看看就行了,铺子也关门了,倒是清闲。张擎就给小盏交了学费,让他去上私塾,虽然不打算让他走仕途,多些学问也好。自己每天在工地转一圈,大部分时间泡在医馆。这里的工匠不时兴偷工减料,根本就那意识。张擎感慨的很。
老邱医馆里却是热闹非凡,不单是病人,还有个整天哇哇大哭的婴儿,不会走路不会说话,除了吃睡拉尿就是哭,两个大男人给弄得狼狈不堪。时间长了,老邱反而摸索出一套育儿经,小家伙到他手里就不哭了,众人皆感神奇,又不得不服气。
柳清辉更是把老邱当神仙一样捧着。现在不要说给他下药留他,就是给钱让他走他都不走。
张擎来的时候,柳清辉也不再色迷迷地盯着看了,只崇拜地看着老邱,老邱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只有一样让老邱生气,有一次他看到柳清辉偷偷去南馆了,气得立刻追进去,揪着耳朵提出来,大骂了一顿。当天晚上,气愤不已的老邱把柳清辉按在床上法办了。第二天张擎来,看见柳清辉一瘸一拐地走路,问他怎么了,他委委屈屈偷瞄了一眼老邱,没吭声。张擎也没有追问,自顾炼药去了。
不谈张擎这里每日在思念中忙碌不已,单说京城皇宫御书房,皇帝一身黄锻白丝九龙隐纹便装,愁眉深锁,若有所思,巨大的红木书案上摊开几本奏折。案下一人肃立,朝服宝带,俊秀温和,正是博陵郡王齐天宇。
皇帝推开奏折,问道:“文绿还是没有消息?”齐天宇躬身答道:“没有,路将军又派人三次出海都没有成行,去春出征失败亦是因为风暴比往年多一倍,也大一倍,战船经受不住如此大的风暴,不得不半途返回。再征大和怕还要等风暴小的年份。但是听经常出远海的渔人说海外某处还有一处群岛,不知是否确实,文绿的战船或许在彼,陆将军正想再派人去。文绿也许生还有望的。”
皇帝摇摇头,沉痛不已。须臾又问:“文绿的义弟是何等样人,因何特意写信托朕照看?”齐天宇听到此问,笑答道:“也怪不得文绿特特叮嘱,牵挂在心,却是个冰雪一样的美人。”皇帝一抬眼,笑了:“朕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什么义弟?分明是情弟。这么多年他都没找人,送给他多少美人都看不上眼,朕还道他眼界太高,什么样的都看不上呢?到底是找了一个。”齐天宇道:“那倒也是。只是这个张擎却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美人,虽然长得漂亮,却是个点心铺子的老板,一个平民罢了。不知文绿怎么看上的。真是古怪。”君臣又议论了几句,皇帝乏了,齐天宇躬身而退。
30.重张
八月,依然是风暴季节,每个月大概都有三两次大风暴袭来,张家的新房子却是如期完工了。前院的主屋加上后院和后院主屋,改成一个大房子,朝北进正门一个大厅,能放四十张桌椅,两边是南北两排共二十个雅间,厨房杂物间和伙计的休息室之类都在东边。这样大部分人都可以进房间里吃饭,上菜也不必出门,不再受风雨之苦,也干净卫生。前院也重新铺了地面,新修了马棚。只留下秦书成给他盖的竹屋未作改动,只是顶子有些破了,加了些竹叶而已。
最大的轰动应属主屋房间里最西边的茅厕。张擎按照前生卫生间的样子设计的,里面是厕所,用木板隔开成一个个小空间,里边是冲水蹲厕,这个时代保守,所以没有单独小便池。外间是洗手间,靠墙一个长方半高水池,墙上砌了长长窄窄的水槽上边挖出一个个孔,做了一个大蓄水池专门接了泉水进来洗手、冲厕。挖了下水道,把污水沟通到后墙外很远的荒野竹林中,那里杳无人迹,排污水是没事的。
又设计了简单实用的蹲便器,让瓷窑照此烧造,烧瓷工匠都倍感新奇。
房子完工那天,左邻右舍一拥而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尤其是新式洗手间,更是流连不返。张擎自己写了个牌子挂在门口:“洗手间”。众人大笑,不就是茅厕么!
张家面点铺重张开业,慕名而来者挤满了院落房间,连小竹屋里都占满了人,有人间没地方就站到洗手间去了。张擎哭笑不得,一再解释那是茅厕,众人不信,说你不是写的“洗手间”吗?既能洗手,怎么就不能吃饭呢?张擎实在没办法,只好改回“茅厕”两个字,众人才不进里面吃饭了。
忙忙乱乱一整天,人手不够,连王里大爷、老邱、柳清辉并几个邻居都来帮忙了,因为看着张擎兄弟和伙计们忙的太可怜了。小姑娘秀儿也要来帮忙,张擎不让,秀儿毕竟十来岁了,怕影响她名声。秀儿撅着嘴不高兴,小盏一再哄她,答应打了烊给她带好吃的才罢。
天黑透了还有几个人没走,张擎只好一再劝告,说明日再来一定早开门,那几个人才走了。
众人帮忙打扫完毕店堂,张擎留他们吃饭,都不吃,告辞要走,张擎只好把剩的点心给众人带了一些。兄弟两个吃了点东西关了门,拖着腿脚回到家,勉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张擎今晚要跟小盏说话,就让他在自己床上睡。
张擎躺在里侧,小盏在外侧,两个人摊着身体休息,说话。张擎总结今天的情况,说:“其实今日来的人都是为了看新奇而已,尤其是洗手间,这里人没见过,再过一阵子恐怕就没这么多人了。”小盏道:“我也看着新奇呢,说实在话,哥哥从哪里知道这种茅厕的?我跟了你这许多年从未见过。”张擎掩饰道:“啊,我也是看杂书看来的。”小盏道:“看来读书还真是有用呢,我有空闲了还是把书念起来。”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睡梦里,张擎梦见秦书成搂着他说:“贤弟真是博学,做的这个茅厕太精美了。来,咱们在洗手间里来一次吧。”
第二天,张擎和小盏早早起来。睡了一夜,精神好多了,仍然请了众人来帮忙,并在墙外贴了招纸,再招几个伙计,张家铺子现在兴旺,几天后伙计很快就招齐了。
又忙了一天。众人散了以后,天还没黑。张擎坐在收银柜台前和小盏算流水,一天都有十两银子了,净利最少六两银子。小盏笑的合不拢嘴。张擎也很憧憬。想着把小盏培养出来,自己就去学好医术,像老邱一样当个大夫,治病救人。如果秦书成永不回来,自己就用这个来填满今后空白的生命吧。
想起老邱,又想起柳清辉,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凑在一起。老邱本是把柳清辉看做人猪,谁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搞上了床。柳清辉如今怕老邱如老鼠见了猫,却是从不曾出去嫖了,身体渐渐康健起来,脸色也好了,显出些秀丽之色,有时朝老邱一笑,竟很有些妩媚。老邱其实也很心疼他,只是没有好气罢了。真是两个冤家!张擎下了结论,不再想他们。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出现了。食客中竟然偶有女客,虽然都是些普通人家比较泼辣的女子,或者一些富户的小家碧玉,但还是麻烦了,这个世界女人虽然也能出门,但毕竟有男女大妨,女客既然来了也不好向外推,让进雅间就行了。只是女客要水火方便怎么办呢?张擎没办法,只好又耽误了三天在最靠东的一间最大的雅间里新修了个小小茅厕,能站两个人,把污水管和大卫生间的污水管接上,才算完了。要不然能被那些女客吵死。那些闺中少女固然不说话,跟他们的妈妈婆子和丫头们可是厉害的很。
要说这年头女人出门下馆子的可不多,之所以张家铺子吸引了女客,还是张擎的美貌和这个新奇的洗手间。女客们一来就进那个带洗手间的雅间去,有胆大点的就直接叫老板来伺候,张擎也不好直接推了。因为这只是些女子,不是那些对他有觊觎之心能伤害他的登徒子。只是女人要发起花痴来可比男人难伺候多了,要是男人,张擎就直接用麻药对付他们了,女子却不行。
一来这些女子虽然大胆才到这里来,毕竟做不出什么过头事,还有几分矜持。二来就只是花痴花痴盯着他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可是就是这样,张擎也受不了,因为他一进来就别想出去,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姑娘们怎么那么多话呀,弄的张擎头晕。
张擎又招的这五个伙计,每月五钱银子,比别处高几倍。这几个伙计个个机灵勤快,能说会道,让张擎省了不少心。
张家铺子门面新了,名气大了,就有上层有身份的人偶尔来吃饭。也有些势力大些的街痞找上门来。以前楚大人狠狠整治过一批,很是安静了几年。这年楚大人调任京城,这里又渐渐不安定起来,但也没有太过分。
这日张擎刚从女客雅间出来,就见一个大汉坐在大厅,脸色黄胖,络腮胡子,身材胖大。张擎从他身边过去,他一把捉住张擎的手臂,摸索起来。张擎厌恶地用力一甩,甩脱了大汉的手。大汉大怒,上前就要抓张擎。忽然后边传来一声女子断喝:“住手!”声音清脆却隐含威势。众人一看,是个高挑女子,一身短打红衣,黑马靴,黑斗篷,手拿马鞭,头挽妇人发髻,毫无首饰,很是清秀。张擎一见大喜,却是洪小姐!后面跟的黑脸高瘦汉子,正是林起!
洪小姐走到那大汉面前,抬手便是一掌,声音脆响,那大汉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左颊眼见得青紫高肿起来。大汉一骨碌爬起,冲上来要打洪秋。林起不知何时已转到他身后,一手握爪,抓住他后腰带,单手轻轻举起在半空,向门外走去,众人轰然跟上。林起走到大门外,把大汉一抛,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大汉摔在地上,当下痛的叫娘。狼狈爬起,嘴里说着:“你等着瞧!”就跑了。众人哄堂大笑。
张擎高高兴兴把林起夫妇让到雅间,三人坐下说话。林氏夫妇见张擎精神很好,铺子又开得红火,稍稍放下心来。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告诉张擎,路将军又派船出海了,已经探听到离此千里之处有一处群岛,远远似有人烟,却因风暴没能靠近,秦将军可能就在那处,叫张擎把心放宽些,一有消息必来报知。张擎笑笑,谢过他们。洪小姐又说这次来带了红枫来。那马久不见主人,思念成疾,不吃不喝,瘦的剩了一把骨头,无奈何牵来让张擎养着,兴许还有救。张擎一听,立刻问红枫在哪里,林起也起身说拴在外面马棚了,三人同去看马。
张擎走到红枫面前,昔日威风凛凛的红马神驹已瘦的肋骨一条条的,正在低着头一动不动站着。见了张擎走到面前,立刻伸过头来,蹭啊蹭,大大马眼泪珠晶莹欲滴。张擎抱着马头,两个紧紧贴着,好一会不动。林起夫妇要走,张擎先送走他们,再把红枫牵回自家后院的马棚,给它换了草料清水,刷了刷身体,又陪着它待了好一会,看着红枫开始吃草才回铺子去。
晚上打了烊,天还没黑,张擎去后园又上了一炷香,画了一笔正字,发了一会呆,又给红枫喂了食水,才回卧室。此时已是九月,张擎十九岁了。晚上阴雨绵绵,张擎听着雨声,辗转难眠,闭上眼就看见秦书成向他走来,手不由握住藏在胸前的玉佩,好久才慢慢睡去。
31.红枫
十月金秋,丹桂飘香。张擎的铺子生意更好了。又请了厨师做面点和汤菜各品,张擎不再亲自动手,只把配方交给小盏让他调馅料。又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姓李,十分能干,上到官府,下到客人伙计,左右逢源。张擎让小盏跟着人家学习。又请了账房做账,也让小盏跟着学。小盏年轻,精力旺盛,每天忙忙碌碌却乐呵呵的,有时间还去私塾读书。张擎万分安慰,觉得这个弟弟真是个宝啊,自己算是白捡的。
时间腾出来了,张擎就加紧跟老邱学习医术,内科当然是不可能几年就学会的,单单把脉就是最难学的,所以张擎并不着急,一步一步来吧。看个跌打损伤什么的却比内科好学,张擎聪明,人谦虚好学,现在就经常跟着老邱出诊,有时候老邱忙,遇上不是疑难杂症的外伤都是张擎来处理。
这日,张擎从医馆回来已经很晚了,才刚睡下,忽然听到后院红枫“咴咴”大叫。马蹄踏来踏去不安宁。红枫平时都很安静,这样反应定是有事。张擎赶忙爬起身,叫醒小盏,刚刚穿好衣服要开门,就听见屋门“咣”地被踹开,两个大汉冲进来。天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人,只觉得身材高大胖壮,带着风声冲过来。
张擎情急之下,大力推开其中一人,拉着小盏冲出门去。那两个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冲过来,还以为在床上。所以并未防备,倒让张擎两个逃出去了。
张擎逃到旁边的竹门,并没上锁,只后来自己加的一个门闩上着,迅速打开门闩,向东院冲了过去,一边大喊救命。两个大汉速度也极快,紧跟着窜过来。张擎把小盏推向厨房门口,自己倒落了后,立刻被划了一刀。张擎连忙滚地闪开。就听见伙计房中人声忙乱,众伙计颠倒衣裳手拿各种器具冲了出来。两个强盗一看人多,顾不得张擎了,自顾跳上墙逃走的无影无踪。
众人忙忙乱乱扶起张擎和小盏,又点了灯火来。张擎大腿剧痛,裤子都被划破了,大腿上被竖着划了深深一刀,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众人赶忙扶他回到卧室,小盏找来伤药棉花和白布,先抖着手清理包扎起来。
众伙计七嘴八舌,要去官府报案。张擎挥手制止,留了两个伙计在外屋打地铺守夜,让其余人都回去了。自己和小盏睡在床上,一边后怕一边议论是谁闯进家门行凶。
树大招风,自家铺子赚钱了自然有人眼红,再者一些被教训过的地痞小人会报复也说不定,又不能让官府每天保护自己,报案是没用的,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自己虽然有小弩和毒药傍身,却不能时时刻刻提防。张擎想了半夜,这件事报官没用,逞能没用,于是决定派小盏去找林起夫妇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