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门送客——律时影

作者:律时影  录入:12-21

时宇渊倒是不感意外,他目睹关池御对付其馀帮派的人这麽多年的手段,很清楚关池御是那种比起有人旁观、更享受於一对一折磨的人,如此有趣的事情,这个男人怎麽可能让太多人分享呢?

於是在场除了他们几个“叛徒”,就只剩下关池御和无名少女。

「巧,你也可以回去了。」关池御对少女淡淡开口。

这个名叫巧的女孩是个孤儿,几年前他在日本谈交易时偶然救下的人,说救可能有点不正确,再怎麽说他只会杀人可不会救人,纯粹是他动手杀掉的那个阻碍正好不久前从黑市拍卖买下了这个少女,那时就被扔在隔壁房间里满身是被凌虐过的痕迹。

或许是那些伤痕,也正好当年关池御意欲培养其他杀手,於是就收留了这个孩子,也如同他料想,因为被折磨过的屈辱让她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为一等一的暗杀者。

巧向来把关池御当作救世主,对於男人的命令她总是听从不说二话,自然也不会吵着要留下,她只问了一句:「BOSS,那官焰呢?需要我先把他扔回地牢吗?」

「不必,让他留下吧,我会自己处理。」

他可是要让官焰亲眼目睹时宇渊的死去,教会他这个弟弟违抗他的结局究竟有多悲惨,又岂会轻易给官焰解脱的机会?

巧也扬起轻快一笑,她收起双枪,走过官焰身边时甚至伸手拍了拍官焰的肩膀给予嘲笑般的安慰才走人,因为她太过清楚自家老大那句话的意思。

官焰没什麽反应,他只是看着关池御,对方也一脸寒冷笑意回望他。

「时宇渊。」关池御的视线从弟弟身上挪开,「念在你这些年替我杀了不少人,我虽然不会让你死得太过愉快,但至少还会留你一个全尸,说吧,你想要哪种合适的死法?」

时宇渊没马上回答,他所想的是以自己的实力要从关池御手中抢下枪应该比对付那个走人的少女简单得多,尽管他也不确定关池御真正的能力,但就算来不及,替官焰挡个几发子弹再反制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他并不确定同样身负叛徒之名的旗非会帮他还是阻扰他?他想是後者机率比较大吧?就算他们都会被处死,只怕旗非那男人是不会让关池御发生任何危险。

一旦他动手,旗非很有可能也会干涉他,这就太过棘手了……时宇渊的双眼往一直沉默的旗非看了过去。

「你看他做什麽?等下你们就会一起在下面相会了……」关池御不会承认想到要让旗非死的瞬间居然有种沉痛感,愤怒依然凌驾在那之上,「哦,只是他下场会比你更惨就是了。」

听见这种话,官焰无法保持沉默:「这不关旗叔的事情。」

「官焰,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多话。」真是受不了这家伙的善良,时宇渊只得开口制止一旁的人,心想要是关池御因为迁怒而更针对官焰那可不妙。

官焰也知道就算自己求情也无济於事,基本上不只是旗非,他们三人最终都会死,要是没人阻止关池御的话……

而旗非却突然移动脚步往关池御靠近,同时慢慢说道:「算了吧,池御。」

「你又想废话什麽?」关池御的枪头仍是停留在官焰身上。

「……池御,我和你都很清楚不是吗?你自始至终不过就是想要一份承认,官焰的生死以及继承资格与否从来就不是重点,你为何不能放过他们呢?」

旗非走到关池御面前,以自己的身体去挡住枪管。

关池御稍微眯起双眸,目光更是冷然,是事实又如何?旗非居然胆敢在他人面前提及这些事情?这是存心要把他当笑话吗?

「旗非,你不要以为你真的对我有多重要。」面对旗非坚决却伤心的刚毅面容,关池御不改冷酷,「伤害我、抛弃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尤其是你,我不会第一个杀你,但也绝不会留下你的狗命。」

「池御,没人真正抛弃过你,是你自己摧毁了一切,是你逼迫官焰不得不逃离你,这不代表他就是叛徒,他还是你的弟弟,要是你真的想责怪谁,那人也该是我。」旗非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动摇,只是眼底的情绪更加死寂,他伸手去抓紧对方的枪口对着自己的心,「当年放走官焰的人是我,你何不现在就开枪处决我呢?」

想起这件事情,现在才得以得知真相的关池御简直想疯狂大笑,原来早在这麽久以前,旗非就不再对他忠心耿耿了吗?

後方的时宇渊知道这是旗非最後帮他的机会,他必须马上带官焰走,在关池御真的开枪杀了旗非的这几秒之内——

关池御不会太留情面,他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於是时宇渊打算直接动手,却没想到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听见了枪声,然後旗非当场往下滑落。

时宇渊愣住,没想过关池御竟然冷情到这种地步,旗非为了这个主人牺牲多少?这人居然毫不犹豫就开枪——

但旗非没死,只是跪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不停滴落在水泥地。

关池御挣脱了旗非的手,让子弹只是穿过对方的膝盖而不是心脏。

官焰和时宇渊同样错愕,但什麽都比不上在说了这些话之後,旗非却没当场被打死的结论来得令人震撼,是关池御知道旗非拖延的用意,还是……?

旗非半跪在地上,他没吭声,却打算再度伸手去抓关池御手上的枪。

关池御的脸从开枪之後就再也读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眼神向下望着旗非,以及缓缓握住枪的那只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赦免旗非。

「旗非,你就这麽想死?」

旗非苦笑,却没有回答,但官焰察觉关池御的神情非常不对劲,这不像是过去任何一个时刻的关池御,旗非逃得过第一枪,只怕会避不了第二枪……

关池御并没有再度朝旗非开枪,或许是对他们愤怒,又或者是对反常的自己愤怒,他把受伤的旗非一脚踹倒,重新对着时宇渊就要直接开枪。

他不再有折腾对方的心情。

枪声响起。

48、

旗非来不及爬起,当他意识到是谁中枪时倒吸了一口气,关池御持枪的肩膀被一枪穿过,久未经历的痛让他的枪当场脱手掉落在地。

「池御——」

时宇渊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确实做好偏移身躯好避开要害的反应,但他没想到会是关池御中枪。

官焰手中拿着一把极为眼熟的枪对着关池御。

这分明是那个叫巧的少女的双枪之一,官焰是什麽时候拿到手的?刚刚和巧擦身而过的分秒之间吗?时宇渊倒是不知道官焰的偷窃技巧有高明到不仅关池御没察觉,就连那顶尖的杀手也没留意的地步。

再说官焰明明说过不喜欢枪吧?枪法却稳健而十足准确,更不要说是反应力了,看来是他小瞧了官亦过去给儿子的训练。

「为什麽……」关池御的表情有那麽一点微愣,他的肩膀很痛,但更痛的是另外一个地方,他无视那把掉落的枪,然而心碎一点一滴浮现在脸上,「你对我开枪?焰儿,你为什麽要对我开枪?」

这听在任何人耳里或许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哪有哥哥能够对弟弟开枪,弟弟却不行的道理?但对早就扭曲的关池御来说,他只有心痛,他没想过官焰会有持枪面对他的一天。

「对不起。」官焰的语气充满愧疚,但他的枪一步不移,「唯有时宇渊,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哥哥,我一定要让他平安离开这里。」意指要是关池御坚持下去,他也只好再开枪了。

时宇渊晓得这场合不对,但他真的难掩心里的感动以及喜悦,要不是现况不允许,他早就狂吻官焰了。

「这是你第一次为了别人而反抗我……」关池御的双肩细微颤抖,简直就像是快要落泪的孩子,他满脸旁徨,「一个不过是认识几天的人却让你这样对我……你喜欢他?你是真心喜欢他?」

官焰面有难色,他当然不会坦承时宇渊是当年差点被关池御害死的小古,反倒时宇渊突然就道:「你何必执着官焰喜欢谁?你难道没发现,有个人比谁都还要在乎你、甚至一直对你抱有爱情,始终守护在你身边吗?」

时宇渊说完的同时,视线落在依然跪在地上的旗非身上,後者因为这句话而震了一下身躯。

关池御一时没能会意过来,反而是官焰总算理解旗非效忠关池御的真正理由,唯有爱情会让一个忠诚的人超越一切规范。

「无论你想要什麽,旗非都可以给你,更乐意给你。」时宇渊继续说:「他从没舍弃过你,只是你从没留意过他给你的爱情。」

关池御是一个只懂得夺取伤害而不愿付出的人,这种人是不可能主动意识旗非的感情的,话已至此,要是对方再不理解,时宇渊也没辄了。

反正目前情势转而对他们有利,既然官焰手中有枪,旗非又受伤,他们想脱离也不是什麽大问题。

但时宇渊先前的话却盘旋在关池御脑海里。

旗非对他抱有爱情……?他不懂,旗非怎麽会对他有这种感情?然而他并不感到排斥,相反地是一种从没有过的——他不知道这是什麽,这令他烦躁不安,却也抚平原先的心痛。

他没有正视旗非,而是看着官焰。

官焰不会再听他的话了,对他开枪的这个男人,是彻底不要他了,更不会在乎他了。

他突然感到厌烦,对自己,对官焰,对这几年来的一切。

「够了……」吸了一口气,关池御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种疲惫,「你们滚吧,我谁也不需要,你们全部给我滚。」

官焰没有放下枪,他迟疑地望向旗非僵硬的身影,关池御对跪在地上的人又道:「你也是,旗非,你给我滚出我的视线。」

放叛徒生路对向来残酷的他来说是最大的容忍,偏偏这个男人还傻跪在这里不滚?一想至此,关池御几乎空掉的心里更烦。

旗非毫无动静,只是抬头轻轻答了一句:「早在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永远留在你身边,除了这里,我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池御,你留下我吧,就像过去那样。」

这是多麽耳熟的一句话?

“池御,我会待在你旁边,替你除去所有阻碍、替你完成你的心愿,留下我吧……”

那年年幼的他是如此开心於旗非的承诺,怎麽他会忘了呢?这份被人认同的愿望早在当年就实现了……他所追寻的不是一直一直守在他的眼前吗……?

关池御稍稍睁大双眼,知道这是哥哥所谓的动摇後,官焰终於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枪想和时宇渊一同离去。

时宇渊还真没想过事情会这麽轻松又简单的解决,难道爱情的力量有这麽大吗?当然官焰的手脚和决心自然不可忽视。

才刚这麽想,他听见了第二声枪响。

来自身後。

时宇渊无法理解发生了什麽事情,他只能够本能地抱住倒下的官焰,鲜血从官焰的胸前不停流出。

巧慢慢从阴影里走出,脸上不再有原先轻松的神情,而是带着满满厌恶,她早在发觉枪枝失窃後就马上返回,却只赶上官焰持枪朝关池御开枪的瞬间。

她当下就想直接杀了官焰,但她不能在关池御被枪指着的时候冒险,於是直到刚刚才出手。

关池御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会容许一个伤害他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一旁的时宇渊紧紧抱着官焰一同跪在地上,他满脸慌乱,甚至感觉不到巧就在身旁的杀气,他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撼住。

官焰痛得脸色发白,他咬紧牙关呻吟了声,他知道按这种滚滚冒出的血流速度,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意识,或者乾脆死掉。

殷红的血液当下就让时宇渊想起当年父亲死去时的模样,他无法多做反应,牵着理智的神经却像是在瞬间断裂开来……

巧当然知道没有打中要害的一枪是不会立刻死人的,她就是要让官焰明白什麽叫痛,她打算再补一枪的同时,时宇渊以旗非也做不到的速度上前狠狠掐住她的颈项,一旁正拾起枪欲制止巧的关池御还来不及说什麽,他们只听见那少女颈骨被折断的声音。

巧的娇小躯体倒下,没了生命,关池御沉默注目少女的尸首,尽管她是因为他而开枪,但就算时宇渊没有抓狂,他很可能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情……直到官焰中枪的刹那间,他才明白过去口口声声说想要官焰性命的自己有多麽愚蠢。

旗非说的没错,他是那麽在意官焰的生死,他根本承受不了失去官焰的事实。

49、

关池御的视线停在他刚刚被取出而扔在铁盘上的子弹,他的脸上没什麽表情,心里却是一阵烦躁和浅浅的慌,就连正在替他包扎伤口的护士问了他问题,他也没听见。

坐在关池御对面,膝盖上的伤口也差不多处理完了的旗非当然晓得他的主人是在担心那个人。

还在手术室急救的官焰。

官焰的情况很不乐观,中枪的地方太过险要,而当时痛下杀手解决巧的时宇渊在那之後就马上恢复了冷静以及理智、把他们三人一起送来医院,但他没心情理会关池御和旗非的伤势,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等待消息。

「池御。」旗非想了想,终究还是轻声开口打破沉默:「官焰那孩子的命很硬,不会有事的。」

以他替关池御杀过那麽多人的眼光判断,巧的枪法确实狠毒,但或许是她对关池御抱有过多多馀情感的缘故,当时的精准度不如他,若是官焰运气够好的话也许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他也坚信那个温和坚定的孩子不会就这样死去,更不要说还有时宇渊在等他。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关池御吸了一口气,缓缓对旗非道:「等确定焰儿没事後,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旗非知道这是关池御给他的答案,尽管他们之间或许距离所谓的爱情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但至少他目睹了关池御放下了过去,在现在这个时刻,他选择了他……不再扭曲感情,不再痛苦而挣扎,顺从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无论关池御想去哪里,他这一生都会永远在这个男人左右,绝不舍弃。

官焰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好像又梦见了小古和自己过去拥有的那段快乐时光,而当他睁开眼睛时,时宇渊就坐在他的床边。

一脸疲惫却马上察觉他清醒的时宇渊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躺了多久吗?」

这语气听起来明显不高兴,但官焰倒是觉得无所谓,所有纷争总算告一段落、而他也还活着就足够好运了,於是他只以有些发痛的喉咙抱怨:「……我肚子好饿。」

就知道这小家伙人一清醒会先说这个,时宇渊实在很想伸手去敲敲对方的脑袋,但偏偏又舍不得,最终只好无奈地改而抚摸官焰的额头,很温柔低语:「等你出院,我亲自做料理给你吃。」

「哦,那你这次可不要食言。」官焰的双眼闪闪发亮。

「当初要不是你溜去饭店说什麽要睡好床,我早就做给你吃了,不是吗?」

这话让想起他们重逢情景的官焰不禁一笑,尽管脸色比起平常苍白仍不减英俊,他强忍不适坐起,伸手环过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宇渊的後颈,送上久违的一吻。

……

官焰後来又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而在这里毫无自由的生活简直比枪伤还要他的命般难以忍受,他不断吵着想要出院,最後时宇渊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他的固执。

在官焰住院期间,关池御来过唯一的一次,他什麽都没说,只是轻轻抱住自己的弟弟,官焰明白这是这个男人对过去那些不堪的道歉方式。

而对於此,官焰拥抱住对方的同时,只说了句:「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哥哥。」

关池御叹了一口气,像是满足又像是更多的无奈。

就算对方什麽话都没说,官焰的直觉还是感觉得出来,他的哥哥或许会和旗非一同离开,放下官门、放下过去执着却不必要的一切,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但有旗非在这个人身边,官焰倒是不会担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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