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驿跟自己的客人道了声歉,将客人给他的文件袋塞进大背包里,就赶紧追了出去。正巧看见小主唱正被好几个人围在那儿。
“敢动我的人,我跟你拼了!”骆驿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
“所以就被打成王八了么?”意瑾拿着酒精替骆驿擦洗伤口,问道。
骆驿那边确是淡定的喝着咖啡:“这些都是爱的痕迹啊。”
意瑾摇头:“听不懂。”
“装什么傻,我昨晚可是亲眼看见你跟Floyd接吻的。”骆驿说。
“啊?!”意瑾一惊,脸又红了。
老福低声咳嗽一声,向骆驿掷去刀子般的眼神。
意瑾猛的将沾了酒精的面前戳进骆驿的伤口,骆驿痛的“哎呀!”大叫一声。
“这一记是替那个小主唱还你的。”意瑾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他是不是很缺钱啊,要不然干嘛老受你这种气。”
“这你就想错了,人家到我这儿来唱歌纯粹是体验生活。”骆驿得意的一挑眉,“你知道人家是谁么?人家可是军区的儿子。”
老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真的活腻歪了,军区司令的儿子你也敢泡,信不信人家老子一枪崩了你。”
骆驿撇嘴,“哼,军区司令又怎么样,我祖上还是国师呢。”
11.破城
祖上是“国师”的、梳着九一分阴阳头的房地产老板,“哦”的拍了一下脑门,从松垮垮的大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郑重其事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你吩咐我的事情我让人查过了。”
老福打开文件袋,从文件袋里拿出薄薄几张纸的资料。一张是关于军队调动的,军区的确有一个八十人的连队被紧急调令出去了,调离原因不详。另一张是关于小镇的,写着小镇因为线路检修时的失误,导致小镇的通信网络瘫痪,有关部门正在极力抢修。
老福看了那些资料,皱眉道:“他们打算将消息封锁到什么时候?”
骆驿微微一笑:“你要相信政府和军队的办事效率。”
老福将那两张毫无意义的纸翻到后面去,这一页上一个字没有,占满整张纸的,竟然是一个圆形轮廓的符号。——准确的说,是一个双层的同心圆套住一个三边等长的倒三角,两个同心圆中间,在三角形的每条边和每个角上各自写了不同的符号。
“看上去似乎像是一个宗教符号,但是又不太对。这到底是什么?”老福问骆驿。
骆驿无奈的耸耸肩:“消息是刚刚送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明天去找个这方面的教授问一问。”
而在老福的身边,意瑾一见那符号倒是暗自惊叫一声,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对他们解释道:“三角形是稳定的象征,倒三角象征政权的倾覆;双层圆意味着绝对的、无条件的平等;而正三角形三角的符号分别表示党权、政权、军权,三条边上的符号分别表示混乱、分裂、毁灭。虽然看上去像宗教符号,但是其实它跟宗教一点关系都没有,它应该是属于一个反政府组织。”
骆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小镇,宣布戒严令的第一个晚上。
火柴盒般的房子的一个窗口里,沉思灏正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的斜躺在沙发上,摇滚乐的聒噪声从耳麦里传出来,是他最爱的Joy Division。
“吵死了。”一旁举着枪的李蒙抱怨。
“啊?”沉思灏大声问。
李蒙不再跟他废话,一枪打断了那根耳机线,子弹嵌入了墙里。
“我说吵死了。”说罢,便转头朝窗口望去……
“冰箱里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戒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明明没有被感染病毒!”
混乱的喊声在街口不断的响起,那是忍无可忍准备连夜逃出小镇的居民被军队拦截住了。军队和警方以隔离为借口,不允许小镇里的任何人外出,哪怕是正常人也不可以。争执了几声之后,好多人家的窗口亮了起来,每一个拥挤的窗户里都有一家人的脑袋在探头探脑的围观。
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冲出去,他们就再也不管那什么戒严令和军队了,他们会拥成一团,像医院里那晚一样,蜂拥出城,反正军队是不会开枪的,他们信心满满。但是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黑夜里凭空一声枪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又回归平静。
“我已经三番五次说过了,遵守戒严令,赶紧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副参谋长从汽车后座缓缓走出来,脸上带着杀气。在他的身边,孙政警官难堪的站着。这位军区派来的副参谋长,下车伊始就大开杀戒,杀死了包括活死人与尚未死亡的感染者总共三百多人,继而雷厉风行的封锁了小镇周围的所有要道,现在,已经将枪口伸向了试图越过封锁线的居民。
“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回去也是饿死……”剩下的人看着倒在地上脑浆迸裂的尸体,刚才的勇气已经干瘪了大半。其实家里储存的食物算计着些还够吃上三四天,但是事情既然闹下来了,就算是不能出去,能让警方和军队给自己发一些粮食也是好的。
“要不然……”孙政警官见有台阶可下,忙上前与副参谋长商量。其实他们现在只是要些食物,并不算过分。食物一送到各家各户,自然就相安无事,军民团结如一人了。
“对不起,我们是军人,只遵守上级的指令。”副参谋长立即冷着脸打断了孙政警官的话,“至于别的,我管不着。请你们赶紧回去!”
副参谋长的警卫又将调成单发模式的步枪举起,轻轻一拉枪栓。又一颗子弹上膛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一次,又会是谁的脑袋会被打爆?
四周人家窗口亮起的灯火,相继又灭了下来。
就是现在!
李蒙举起那把用气枪改造的简陋手枪,果断的按下扳机。
枪口装了消音器,破膛无声。
副参谋长的脑袋在黑夜中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脑浆尽数洒在孙政警官和那名警卫身上。
而如今已经缺了半颗脑袋的冷面副参谋长至死也没有想到:下一个脑袋开花的,竟会是他自己。
警卫疯了一般的四处鸣枪,但这火柴盒一般拥挤的居民房有那么多窗口,就算是军人,也不可能会知道究竟是从哪一个窗口里射出的子弹。枪声重新点亮了那些窗口,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人群恐惧的哭喊声,开门声,逃跑声响成一片。
沉思灏这才摘下早已没有声音的耳机,闭上眼自己欣赏着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绝妙的这混音:“小蒙,干的不错。”
李蒙顺势就将那没有拉上保险的枪直直扔进沉思灏的怀里,抬手拢了拢头发。
李蒙的头发是黑色的,长到齐腰,用头绳简单的扎起来,但是他嫌全部扎紧又太土气,所以前面总要挑出这么一绺。拢头发于是变成了他的标志性动作。
沉思灏接了那把枪,攥紧在手里,大踏步走出门去。
警卫的枪还没有停,人群避着枪眼东躲西藏,却怎么也轰不散。“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把副参谋长杀了!”警卫急红了眼,将枪口对准了人的脑袋。
孙政警官看着地上副参谋长的尸体,又看着那几个即将大开杀戒的警卫们,左右为难。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是我杀的!是我杀了你们的副参谋长!”沉思灏高高举起那把花里胡哨、只是经过简陋改造的气枪,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杀的!”
是他杀了那该死的副参谋长!——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少年,手里举着一把简陋的手枪——是这把枪杀了那该死的副参谋长!人们注视着属于他们的英雄,自动让开一条道来,让少年可以跟全副武装的警卫对视。少年手里握着的气枪跟警卫手里的步枪比起来,简直寒酸的可怜,但少年毫不介意,又高高举起那把气枪,将枪口对准了孙政警官,子弹击中了孙政警官的胸膛,炸出一片血花。
孙政警官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没有了力气,惊愕,怀疑,恐惧,遗憾,一股脑的情绪纷纷涌来,直到那些情绪都被涌上的鲜血统统淹没。
孙政警官终于还是死在了这个被封锁的固若金汤的僵尸之城里。
沉思灏听见有人看到孙政的死状之后“啊”的尖叫,接着那声尖叫就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就在沉思灏将枪口对准孙政警官的同时,李蒙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上前,匕首飞快的割断所有警卫的动脉。一滴血喷溅上他的嘴唇,他恋恋不舍的舔着,一脸陶醉。
沉思灏被人群拥着,登上挂着军队车牌的高级轿车的车顶,双手高举,大声宣读他早已准备过无数次的宣言:“这个小镇已经彻底的完了!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不需多久,活死人就会重新将这里占领!呆在这里只能是等死!有几位机智的市民在黑夜冒着危险试图逃出小镇,却被这些军人阻止了,甚至把他们杀了!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沉思灏微微喘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洋溢着怎么也无法抑制的笑容,“你们好好看看!他们已经都死了!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人们将那几位生还的出逃者抛向半空,像抛掷几位英雄。
沉思灏伸直双手,示意他们安静:“冲出去?说的好!但是不要忘了外面有军队!要是军队试图阻拦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人群在听到军队时又是一阵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站在沉思灏一旁的李蒙轻声笑了,拢了拢头发,道:“那还不简单,杀。”
那把沾着警卫鲜血的匕首被抛到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沉思灏又高高举起了那把简陋到可怜的、杀死副参谋长的气枪,问道:“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但是他们却不让我们活!要是军队试图阻挡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杀!”人群声嘶力竭的叫喊着,随即在小镇的街巷上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就好像末世一样。
12.抉择
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李蒙一直跟在沉思灏身旁,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沉思灏摇头:“不,还不够。”
之所以要等到军队开始杀人了才开枪,是为了让人群断绝掉活着的希望,奋力反抗外围的军队,在混战中让一部分人活着走出小镇。但沉思灏的计划不止如此:他希望那些冲出去的人们,是携带着僵尸病毒的。
军队封锁这里,不放任何人出去,目的就是弃车保帅,意图控制僵尸病毒的传播,但沉思灏偏偏不愿意这样做,他希望让政府感受到恐慌。是时候让政府倒台了:正是拜那个懦弱无能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政府所赐,让他生活的世界变成了这么一个不堪样子。
看看那蝗虫一样的人口,竭尽所能的自私掠夺着各种各样的资源。在不同的地方摆出同样拥挤的人阵。在地铁里,火车站,汽车站,大型商场,餐馆里,人们蜂拥着那些可以蚕食掉一切的麻木、自私、愚昧、道德沦丧的人们。这一切,又与僵尸有什么区别?
那就将他们变成真正的僵尸吧。
他恨这个国家,恨这个政府,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带领一支军队颠覆掉这个满口谎言的政府,让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客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但是政府给了他的人民太多的管制,枪支弹药、管制刀具,甚至连菜刀都需要登记,他不可能拥有一支正规军队。幸而拜政府所赐,高密度人口却成了他最好的武器。没有这些蝗虫一般的人,他从哪里造出一支僵尸军队呢?装在李蒙的口袋里的,是两支从僵尸病毒携带者体内抽出的血液。其实本来还应该有三支,如今那三支病毒已经流淌在孙政警官以及其他两名警卫的血管里了。他忽然觉得十分的好奇,如果让一个连队的正规军对付自己身后的这些僵尸们,到底哪一方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呢?
浩浩荡荡的人群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危险情境,依然忿忿的叫骂着走向前去,一切都在沉思灏的计划当中。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耳机戴上,CD机里还在循环播放着Joy Division的老歌。李蒙双手各持一把匕首,跟在自己身边。但是当他借着夜色去欣赏李蒙那张线条柔和、轮廓精致的侧脸时,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秀气的男孩子的样子。“靠。”他骂了一句,顺着耳机线抽出那个Panasonic的老式CD随身听,把那张CD拿了出来,重新换了一张进去。
他一听到前奏,又忍不住骂了——是他们一起听过的Pink Floyd。
老福从床沿上站起身,将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今晚的天气格外的晴朗,月亮镶嵌在宝蓝色的天空中,有一圈清晰的明黄色边缘。意瑾正躺在洒上了一道月光的床上,睡的酣甜。及时把骆驿带来的咖啡从意瑾手里抢走,又连哄带骗的让意瑾睡着了,老福对于今晚的成就极其满意。他打开微波炉,拿出那包热好的血袋叼在嘴里吮着,又转身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衣柜里摆着骆驿给他准备的一些实用的小道具:Glock 18的自动手枪,高强度碳纤维绳索,钨钢制作的匕首,小型的无线信号收发机,外加一件乳胶制作的黑色夜行衣。他就借着这些道具,还有那辆新买的牧马人越野车,借着夜色在城市里搜寻,试图找到一些谜题的答案。僵尸病毒的来源、不明出处的双圆倒三角符号、军区秘密派出的连队……无奈城市太大,线索太少,整个晚上的搜寻都一无所获,他甚至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再没有什么结果,就再回一趟小镇。
意瑾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七点钟,一整个晚上充足的休息让他的心情十分愉悦。老福的鞋子正端端正正的摆在棺材外面,棺材里面传来老福闷闷的呼噜声。意瑾细心给老福的平板电脑充上电,又将那些散落在外面的CD整理整齐。
来到公司指定给新职员安排培训的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女职员正凑成一团聊八卦。
“……我们专业的男女比例可是严重失衡哎,一个班三十个人,只有两个是男生,其他都是女的,别提多惨了。”短头发的女孩儿调笑着诉苦,其他几人听了她的惨事故意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还没说完呢,更惨的还在后面。”女孩儿挥手打断她们的“嘲讽”,“后来啊……那两个男生默默的相爱了。”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意瑾听了那话一愣神,手肘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桌角上,“咚”的发出闷响。
女孩儿们听到那声音,像一群被惊扰的小猫一样纷纷循声转过头来。
刚刚还在说笑的那个女孩儿看到意瑾,嘴巴张成一个标准的椭圆:“意……意……”
“意瑾是吧。”正在女孩儿犹豫之际,身后一个声音准确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要不要这么倒霉?过来上班碰巧的遇到了专业分流之前的同班同学,而同班同学正兴致勃勃的跟女伴们讲着自己大一的光辉事迹。自己和另一个男生“默默的相爱了”这种事情,被那些女孩子知道也就算了,顶多是被取笑一阵子,偏偏这时候门那边又进来另一个人。
意瑾转过身去。
扶着门框站着的高个子男人一身西装,金发碧眼,竟然是昨天在电梯里遇到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