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打算回去一趟了,”老福微微一笑,“意瑾跟我说过他有一些行李和证件还落在那里呢,我得替他拿回来啊。”
说意瑾,意瑾到。正在这时,防盗门的锁孔“咔哒”响了一声,门旋开了。
“骆驿,老福。”意瑾背着单肩包一脸倦容的走到两人跟前,身上的衣服都在地铁上挤的皱巴巴的,“老福你怎么今天起的那么早,天还没有黑呢。”
“骆驿说找我有事,我就起来了。”老福照例伸手揉了揉意瑾毛茸茸的脑袋。意瑾害羞的躲开了,正看见茶几上那个因为太凉而蒙上一层雾气的血袋,埋怨着“怎么不热一下再喝”就去厨房替老福热血袋了。
那边,老福又给骆驿和自己各自点了一支烟:“今晚天一黑我就动身,先去确定齐梁的安危。除了Gustav之外,还有两个叫什么名字?”
“还有两个叫李蒙和沉思灏。”
微波炉的时间到了,发出“叮”的一声响,门自动弹了出来。但是意瑾还是听到了那个名字,沉思灏。过了大约三秒钟,他才慢慢想起了沉思灏的容貌。这个人,给自己留下了太深的伤害,深到每当听到他的名字,自己就会条件反射的一阵心痛将胸口绞死。自己想忘了他已经很久很久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如愿的。
沉思灏,就是那个与意瑾有过一段孽缘的前男友。
17.国师
“Floyd,既然是去救齐梁,我就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去。”骆驿说,“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我要把那个Gustav给……”
……Gustav?意瑾心口又是一阵抽搐。沉思灏,Gustav,还有那本自己写的《暗潮》,而他们两人打算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小镇?
“别傻了,你以为对那些僵尸来说,多一个人能有多大的用处吗?”老福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骆驿的冒险举动,“要是真想帮我,就给我安安心心的守在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好及时作出反应。”
会出什么事情?会出什么事情还有谁比他更清楚!沉思灏的为人,还有Gustav跟他说过的那些暧昧不明的话……老福要孤身一人去那里!
意瑾捧着那包温好的血袋走上前去,递给老福,老福说了句“谢谢”,啜饮一口,并对味道表示了肯定:“你跟我不一样,我倒是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你是要保护这里的人。更何况……你还要替我照顾意瑾呢。”
“我不要人照顾。”意瑾争辩,“我要跟你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不等老福表态,骆驿率先打断了意瑾,“你是从小镇逃出来的,那里有多危险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能过去。”
“我知道,你要想过去的话,我拦也拦不住。但是你必须得带我一起去!”意瑾不理会骆驿的话,去向老福争辩。
“你跟骆驿呆在一块儿,等我回来。”老福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我凌晨四点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不!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意瑾不愿意听从老福的吩咐,“那个地方很危险,早就被政府人为隔绝了,过了这么久都音讯全无,谁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你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是一座死城,里面全都是僵尸,你也许还可以逃出来。但要是里面还有人呢?或者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呢?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双圆倒三角的符号……”
“意瑾,不要再坚持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老福心里深知意瑾的话不无道理,更何况,一个Gustav就让他够呛的了。
但意瑾的倔强劲头上来了,完全听不进去老福的拒绝,依旧坚持不懈:“你就是把我的腿打断了,我也要爬过去!”
“意瑾,我没有必要打断你的腿。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我要是当真下命令的话,你是绝对无法违抗我的。”意瑾恐惧的瞪大了双眼,但是他已经听见老福缓缓的张口了。那是一种与以往的截然不同的低沉的声音,像蛇一样钻进了意瑾的脑袋,让人无法违抗。老福一字一顿的下命令:“我不许你过去。”
原来老福当时所说的“你再也不能抗拒我的命令了”并不是玩笑。
那是真的。
意瑾感觉自己无法开口说话,身体也无法动弹了。
老福打横抱起像雕像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意瑾,让他躺在自己房间里的那张床上,转身对骆驿吩咐:“今晚就麻烦你照顾他了,保持警惕,我随时都可能会和你联系。路虎已经修好了,车钥匙在玄关,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赶紧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会有什么事吧,意瑾他……”被意瑾刚才这么一闹,连带着骆驿也有些紧张。
“恩,不会。”老福替意瑾盖上薄毯,“我一定会在天亮之前回来的。”
想来也是,意瑾只不过是个被病毒感染了差点丧命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呢。刚才反对的这么激烈,一定只是因为担心Floyd吧。
老福从衣柜里拿了匕首绑在自己的小腿上,又给自动手枪换上了新的弹匣。
“我等你的消息。”骆驿说。
老福点点头,走出门去。
天色果然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也许是因为已经过了秋分日,夜晚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意瑾一动也无法动弹的侧着头躺在床上,眼睛瞪着骆驿,眼神里满是焦急。
“你要相信Floyd,他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他不会有事的。”骆驿在意瑾的床边坐下,安慰道。
但是意瑾的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骆驿知道意瑾心里还是在埋怨自己竟然让Floyd只身一人去涉险。
“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跟Floyd一起去?”骆驿叹了一口气,“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听我解释。我们骆家的祖先一千年前曾经是这里的国师,后来虽然朝代更迭,但是依然世代守护着这座城市。但是传到我的时候,灵力已经很弱了,幸好在老城的四周的城墙上,都还留有我骆家祖先曾经布下的阵法,这阵法必须有骆家人守在城内,才能调动。我从小家里就教导我,除非万不得已,轻易不要出城。如今能够维持这阵法的只有我一人,我要是一走,阵法就形同虚设。”
说到这里,意瑾眼里的埋怨之情似乎也少了一点。
“Floyd对我祖父许过约,要帮助我们家守护城市。但凡有什么需要出城完成的任务,他都会代替我去办。去小镇上开酒吧监视那边的动向,便是我派他去的。只怪我太大意,低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骆驿将窗帘拉开,望着窗外的狭窄的城区道路,川流不息的车流,还有街道对面的万家灯火。历史上,这座城市被屠戮过了无数次,又被重建了无数次,几废几兴,可算是面目全非,但即使是千年之后,他还是能找得到往昔的影子。即便是,人越来越多,城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浑浊,环境越来越肮脏,一草一木都渐渐透露出腐朽糜烂的气息。他能够感觉到居住在这里的古老的神祗、万物性灵正在渐渐远去,他也知道这座城是他的牢笼。但这毕竟是他的祖先世世代代守护的地方啊,他只能是慨叹它的不幸,却断断不能弃它而去。
“意瑾,我答应你,要是天亮之前Floyd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去小镇找他。”
18.仇恨
Gustav坐在奢华的镇长办公室里,他的旁边是沉思灏与李蒙,Gustav与李蒙一声不吭,因为沉思灏正在打电话。
“哈哈哈哈,齐司令又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耍您玩呢。您看看清楚嘛,这是您儿子的手机号码没错吧?”说着,沉思灏一挥手,窗外传来一声齐梁惊恐的惨叫,“您再听听,这应该是您儿子的声音没错吧?”
窗外的停车场上,齐梁正被一群僵尸围着动弹不得。刚才沉思灏一挥手,就有一只僵尸龇牙咧嘴的朝齐梁冲了过去,就在牙齿刚刚碰到齐梁肩膀的时候,又被沉思灏制止住了。
Gustav厌烦透了那群恶心的僵尸,别过脸去不看那个场面,倒是对上一旁李蒙的眼睛。李蒙伸手将头发向后拢去,眼神冷漠而冰凉。就是这个冷面医生,制造出了这群能够被人控制的僵尸,还用一把改装过的简陋气枪杀死了军官。Gustav知道这个人很强,但是他似乎只对沉思灏言听计从。
沉思灏还在那儿打电话。那是一个绑架犯的勒索电话,但是因为沉思灏轻快的语调,被外人听了还以为他在跟老朋友叙旧一样:“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收别人的钱。我真的不要钱,只是想找你聊聊天,顺便跟您商量一下:既然您儿子在我们这儿,您能不能在对付我们的时候为您的儿子,稍微收下留情一下。哎呀,我朋友还等着我呢,先就这样吧,再见。常联系啊!”啪嗒一声,沉思灏挂了电话。
“搞定。”他眨眨眼,“你看,天都已经黑成这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随便你。”Gustav说。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沉思灏拉起还坐在椅子上的李蒙,“小蒙,我都已经按捺不住了。”
沉思灏推开政府办公楼的大门,门外的大草坪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僵尸大军,它们年龄各不相同,有胖有瘦,身高参差不齐。但是只要沉思灏一声令下,它们会具有同样可怕的攻击性和传染性。
Gustav站在沉思灏和李蒙的身后,故意离开他们一段距离。他讨厌这些一大群攒聚在一起的东西,不论那是人,还是僵尸。抑或是,其实人与僵尸在这样的情况下并没有太多的分别。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个场面,竟然跟现在十分的相似……那是在1792年的巴黎。
杜伊勒里宫的一间奢华的房间里,他随侍在皇后身旁,替她端起一面椭圆形的装饰着金色花纹的镜子。
“Gustav,你说这个发型好不好看?”皇后用不太熟练的法语问他。她那精致的面容倒映在镜面上,一如往昔那般娇俏可爱。
“非常好看,殿下。您看上去更加雍容华贵了。”Gustav回答道。
“那就好。”皇后轻轻的笑了一声,吩咐那两名还在整理她的发髻的侍女:“替我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我要宝蓝色的那件,那件腰更细一些,而且也衬我的项链。”侍女们应了一声,恭敬的去隔壁的衣帽间拿衣服,Gustav见皇后要更衣,便也躬身退下。
天真无邪的小皇后从奥地利远道而来,独自嫁入异国深宫之中,语言不通,也别离了父母兄弟,一度非常忧郁。为了安慰她失落的情绪,深爱着她的善良的国王给了他自己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包括那枚蓝色的钻石,还有三位忠心耿耿的骑士——Gustav,Floyd和Pasamonte。他们都发誓用自己的一生来效忠这位年轻的皇后。
只是,国家如今越来越动荡不安,战争接踵而至。如今,国家已经名存实亡,国王与皇后一起被囚禁在这座豪华的宫殿里。
“对不起,我不太懂法文。什么叫囚禁?”皇后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问Gustav,“我会死吗?”
“别说傻话,您不会的。”Gustav摇头。
“这样啊……”皇后脸上的惶恐消失了,舒展出一片笑靥,“那么Gustav,可以麻烦你把我的香水递过来么?”
人们都说她是吸人血的魔女,说她十恶不赦,恨不得抓住她,杀了她,剖开她的肚子。可是Gustav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但却脆弱,天真但却毫无恶意。
Gustav握住佩剑守在门外,如今的宫殿凄清无比,能够逃跑的人早都已经跑光了,平时那些时常来拜访皇后的贵妇们也缩在家里不敢过来。
铺着长绒地毯的走廊那头,远远的走来两个身影。那两个身影越走越急,各自腰上的佩剑击打着腰带发出杂乱的声音。
“Gustav,Gustav!”Floyd和Pasamonte两人气喘吁吁的奔过来,两人的脸色从来都没有这么难看过,“罗伯斯庇尔带人将杜伊勒里宫包围了,要进来逮捕国王和皇后!”
“不可能,他们怎么敢!”Gustav感到不可置信,这些人难道都疯了吗?一次又一次的掀起战争,跟着那个最擅长煽风点火的罗伯斯庇尔,公然忤逆自己的国王!他们甚至从来没有用过大脑思考一下,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罗伯斯庇尔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财产还不够多,自己的权利还不够大,自己的欲望还没有得到满足,正巧有人宣称,我能够让你们得到更多,跟着我去吧!他们拿大炮炸毁了监狱,将恶贯满盈的犯人释放,然后说这是他们应得的自由。真是可笑,自由难道就是不加控制的暴力与欲望吗?其实,国家正处在缓慢的改革进程中,总有一天,他们的愿望会得到实现。只可惜这些人太急不可耐了,等不及那一天的到来。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Floyd劝住暴跳如雷的Gustav,“我们必须快点带皇后逃走!”
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Pasamonte已经抢先进了房间。她刚刚穿好了那身繁复的宝蓝色鲸骨长裙,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钻石,脚下还穿着细跟的水晶鞋,行动十分不方便。Pasamonte自作主张将她打横抱起,由Gustav与Floyd护送着,疾步走下旋转楼梯。
等到Gustav一行人来到宫殿门口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宫殿的大门已经被砸开,下面人潮涌动,人们手里挥舞着武器,拼命的抢夺宫殿里摆放的珍贵古董,将他们放进自己的口袋,拿不动的就砸掉。有人看见了皇后,然后愤怒的人们不断的涌上来,虽然他们三人奋力反抗,但是涌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像蝗虫一样,挤满了整个宫殿,互相推搡着,叫骂着,Gustav甚至连剑都拔不出来。
“砸烂这一切!抓住国王和皇后!”在人前最前方,罗伯斯庇尔如是说。
“抓住皇后!”人们齐声怒吼。
“看她穿的那么光鲜,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女人们尖叫。
“欠操的娼妇!”男人们咆哮。
然后是一阵混乱,他们如愿以偿的逮捕了国王和皇后,没过多久就砍断了他们的脑袋。
临刑那天,皇后穿着一身破旧的囚服,战战兢兢的走上断头台。下面围的满满的,都是看热闹的人。她心里有各种各样的疑问:砍断人的脑袋,会很疼吧?既然那么疼,我会死吗?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够解答她了,三位勇敢的骑士,早在她被捕那天已经被秘密处决。唯一能够回答她的疑问的,是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去死吧,臭婊子!”人们像潮水一般怒吼着,内心却没有如他们表现的那般正直。她真是太美了,即使是穿着破旧的囚服,却依然像一个精致的东方瓷器。当皇后走上断头台时,不小心踩到了刽子手的脚。
“对不起,”她用生涩的法文说,她此时担心的只是刽子手能否听懂她的歉意,“您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然后,她努力摆出一个比较优雅的姿势,撩起长发,露出修长的脖颈。
男人们深吸一口气,将手慢慢塞进裤裆里。随着斧子轰然落下,他们的下身也湿润了。
革命党人将她的尸体抛到了万人坑里去,以示对她的惩罚,却没有想到,当晚攻陷皇宫以及目睹行刑的市民们贪恋于她的美貌,竟然在夜晚摸黑爬进了死人堆,奸污了她。
我想你们一定听说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后的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