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思绪吗?季阳怔怔地看着女孩一点一点地消失,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渚的声音响起……
「走吧,该回去了。」
阿洛尔·蒙特直到到达警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是在接到季旬的电话后才匆匆赶往警局的,尽管在那次和妹妹大吵后,妹妹就一直没有归家,可是阿洛尔·蒙特在过了两天把气消下去的同时,却再也找不到妹妹了。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妹妹只是去朋友那里躲几天而已,也许过几天就会出现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等到的却是这样的恶耗,直到阿洛尔·蒙特跟着人来到了一个地方,看着那掀起的白布下已经辨别不出容貌的脸,他都始终不会相信那是自己的妹妹。
一直到他接手了那份准确无误的验尸报告时,他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就连他都觉得,那时还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自己,冷静的不可思议。
而他却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但这个事实在他回到家中时,也就无法再瞒住了,家中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里。
当阿洛尔·蒙特把葬礼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时,都已经是深夜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一个人关在书房中。
他深深地陷入靠椅里,那份警方的报告就摆在不远处,阿洛尔·蒙特一人待在寂静的书房中,他的眼神空洞,在那里面彷佛什么都没有映在其中。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子,然后他的目光就在那一瞬间,落在不远处的桌上放置的那几张白纸上,他的动作停在那里,随后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然起身,抓起了那几张白纸,几下就撕毁了,恨恨地将那些碎片扔在地上。
在他的眼中,这可恶的白色慢慢地和那覆盖着妹妹面容的白布重合……
阿洛尔·蒙特只感到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稳的他紧紧地扶住了桌子,等到那一阵晕眩过去后,他的脸色却越发苍白,轻轻地咬着嘴唇,那微小的阵痛使得他的思绪逐渐清明,扭头望向窗外那深沉的夜色,阿洛尔·蒙特的眼神中一片冰冷……
那天在广场上,季阳受到不小的惊吓后,渚和他便带着几个回到他们的公寓了,季凡身上那些可怕的痕迹也渐渐消退,渚很有把握地说只要休息一晚便好了,于是渚与季阳在等到医生和几个护士上门后,便离开了那里,回到家里,季阳也是什么都顾不上,倒头便睡了。
而第二天起来后,从渚那里,季阳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之前老蒙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艾莉·蒙特被季凡屡次拒绝后,特地找到了季凡的地址前来找他。
季凡为此躲避不及,而她却始终不肯放弃,终于在一次从酒吧中喝得酩酊大醉出来后,在开车往季凡住处驶来时被人盯上,不但被打劫了财物,就连性命也不保,更是最后被连车带人推下了冰冷的河水中……
「怎么会?那些人难道看不出她家世不凡吗?竟然敢打这样的主意!」
听到季阳的疑问,渚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的新闻报导,淡淡地说:「有时候为了近在眼前的利益,人总是会看不清一些东西的,更何况她一向被娇纵惯了,经常跑到那些混乱的地方去疯玩,又哪有什么气质可言?别人恐怕把她当成了肥羊。」
「那……她最早有出事迹象的时间大概是在我第一次在安如学院的广场上看到二哥的时候吧,可是我记得二哥在那次到学院找我的时候就有了类似的痕迹了……」
渚的目光终于从新闻报导上转移到季阳的身上,「执念有时候也是很可怕的,估计在那时候起,她的执念就已经缠绕上了吧,而在她死亡之后,那股执念更加变本加厉了。」
是呀,执念有时候真的是很可怕的,同样是执念,同样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成为了伤害,而另一个却成为了守护……
「那个女孩……」
「她达成了愿望,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渚几乎有些淡漠地说。
完成了愿望?是再度见到了季凡?还是……守护住了最重要的人呢……季阳陷入了沉思,客厅中一时静默了下来。
「我将来会不会也因为留恋而有所执念呢?」季阳轻轻地自语着。
「不会。」
渚回答得无比肯定,迎着季阳的目光无比坚定地说:「留下执念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会让你将来没有遗憾地离开。」
尽管在假期时说着这样让人沉闷的话题,季阳却为了渚的这句承诺而真心地笑了,真心实意地道谢说:「谢谢你。」
第三十一章
艾莉·蒙特的葬礼是在一个阴天中进行的,已经是寒冷的季节让这个葬礼更加显出了几分萧索的意味。艾莉·蒙特葬在蒙特家族的墓地中,整个家族以及其他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让这个葬礼显得无比隆重。
无论来到这里的人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他们此刻的面容上是悲伤无比的,阿洛尔·蒙特站在亲属当中的最前排,他的父亲因为承受不了这种老年丧女的打击,早已被家庭医生命令强制休养,甚至连女儿的葬礼都不能参加。
阿洛尔·蒙特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整个葬礼的事宜,即使他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妹妹的一切,可是葬礼上却总是有人在提醒他一般,尤其是那些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话语绝对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阿洛尔·蒙特明白妹妹的死亡会成为许多人背后的谈资,因为那种不名誉的死亡……阿洛尔·蒙特强迫自己收敛了情绪,把心中那股愤怒强制压下,他早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尤其是,尤其是……
「先生,」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匆匆地来到了阿洛尔·蒙特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季先生出现在墓园外面了,可是其他几位先生我们无法拦住,他们都过去了。」
「季先生?季凡?」阿洛尔·蒙特轻声询问。
「是季凡,季先生。」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保镖加重了「季凡」两个字的读音。
阿洛尔·蒙特在一瞬间沈下了脸,可是随后看了看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他眼神一沈就说:「你去把那几位先生都请回来,不要在葬礼上闹了什么笑话,快去!」
看到保镖犹疑的神色,阿洛尔·蒙特便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保镖听到这话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连忙离开。
阿洛尔·蒙特的目光随即向四周望去,刚刚他和保镖的一番私语显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过在阿洛尔·蒙特那深沉的目光望来时,那些围绕在他身上的目光皆纷纷避了开去。
阿洛尔·蒙特等到其他几位家人回来时,过了一会儿,这才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还在进行的葬礼,随着他向墓园门走去,一位保镖也跟了上来,而在墓园的门口处,他看到身穿黑色服装的季凡。
季凡此刻略显狼狈,阿洛尔·蒙特自然清楚这很可能是他的家人刚刚造成的,不过对此他表示了视而不见,只是在见到季凡那消瘦的身影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时,眸中若有所思。
「季先生。」阿洛尔·蒙特来到季凡面前冷冷地说,显然他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曾打算用在季凡的身上,在看出季凡知道自己身分的神色后,阿洛尔·蒙特并不打算给季凡说话的机会。
「季先生,你应该知道今天的这种场合,我们蒙特家并不欢迎你的到来,如果你真的对我妹妹有所愧疚的话,就应该让她保留一点最后的声誉,而不是让她的葬礼成为一场闹剧,变成人们茶馀饭后的八卦。」
季凡对于阿洛尔·蒙特的态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为了不让误解加深,他仍旧解释说:「我知道今天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我出现,所以我也并不打算扰乱这场葬礼,只是想在远处看着而已,却让一位先生发现了,这才有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歉意。」
阿洛尔·蒙特即使之前已经从资料上看过季凡的照片,但是当真实的接触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季家次子,即使在如今狼狈尴尬的境地,也是有着吸引人目光的能力,想到这里,阿洛尔·蒙特眼神一黯。
「我想季先生既然已经来过了,那么此刻也该回去了,毕竟我听说季先生在不久后就要结婚了,来到这里终归不好。」
阿洛尔·蒙特委婉但不容拒绝地下了逐客令。
季凡深深地看了阿洛尔·蒙特一眼后,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墓园。
「先生,就这样让他离开吗?」阿洛尔·蒙特身旁的保镖在看到季凡驾车离开后,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不想让葬礼上再闹出什么事情来,现在家中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需要再把季家牵扯进来。」阿洛尔·蒙特看着季凡离去的方向冷冷地说。
当阿洛尔·蒙特再度转身返回墓园时,看着远处参加葬礼的人们,想到他的妹妹就这样一个人躺在那冰冷的棺木中,眼眶不禁有些微微发红,他强把眼中的涩意压下,向那里走去时,不禁想到如果妹妹没有遇到季凡这个人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不过,我会让你,甚至整个季家付出代价的,季凡……
当阿洛尔·蒙特看着妹妹一点一点地被掩埋在地下时,在心中暗暗发下了这样的誓言……
接下来的假期中,似乎是由于季凡这次事情的馀波未平,季阳和渚没有再接到那边的任何电话,过得十分平静,只是在假期就要结束时,季阳接到了季凡的电话,向渚报备了一声,他就赶到了和季凡约定的地点——安如学院的广场上。
这里彷佛还像季阳最早看到的一样,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了痕迹,鸽群又出现在广场上,同时季阳也看到站在广场上手持鲜花等待他的季凡。
等季阳走近,他才发现季凡比之前见到时消瘦了不少,只听他问:「我觉得该表示一下感谢,白玫瑰应该很适合她吧,她……经常在哪里等着我呢?」
季凡也知道了所有事情发生的始末,白玫瑰?是为了那个女孩选的花啊……
「就放在长椅上吧。」季阳指了指广场周围用于休息的长椅,「心意到了,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束白玫瑰静静地放在长椅上,季凡过了一会儿才对季阳说:「我……根本连她的模样都不知道,也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如果……她没有遇到我就好了。」
「她终究还是遇到了你……」
季凡过了片刻释然地笑了,随后对季阳说:「我恐怕马上就要结婚了,就是和上次和你一起去相亲的那个女孩,以后少不得性子要收敛一些,我送你回去吧,我前几天去过蒙特家族的墓地,是被人赶出来的呢。」
「你去了那里?」
季阳能察觉到季凡经过此事后性情变了不少,只是……
「我想过去看看,她……」
季凡摇了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季阳却明白他刚刚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艾莉·蒙特。
他们上车驶离了广场,那束白玫瑰也在季阳的视线中越来越小。
有时想想,人与人的际遇真是奇妙,若是她们与季凡未曾相逢,一个恐怕仍旧是蒙特家族的宝贝女儿,将来也许会遵从家族的意志结婚生子,而另一个也许会在亲人的不舍中安详地离开人世,可是如今……
如果未曾相逢……
只是……他始终没有仔细注意过我呢,可是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我……也许会后悔吧……
一阵微风吹来,长椅那束白玫瑰的花瓣轻轻摆动……
——正文完——
番外:渚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一样,同样的,我也不明白为何在明白何为存在后,非要找出存在的意义呢?这……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对,我把它称之为本能,无论我需要与否,愿意与否,所以,我选择了——无视。
我不需要去明白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直到有一天一种尖锐的刺痛险些让我疯狂到差点要自我消失后,我真正地清醒了,是谁!竟然能够影响到我!还是用这种方式!不、可、饶、恕!
当我渐渐地有了所谓的感觉,并且还逐渐地开始清晰时,映入我眼中的是……漫天的血红,我觉得那应该被称为红色,这恐怕也是本能所教给我的吧,而除了那大片的红色,首先侵入视线的却是那在红色中太过明亮的黄色,那是……一个人,我告诉自己。
为什么……要唤醒我呢?
「因为有恨,而你是血玥啊。」
那抹黄色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是我不明白恨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我的性情却越发地浮躁,不,不是这样,我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看着那抹黄色,我想……吞噬,于是,我也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在吞噬那抹黄色时,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不过,看到那些随后而来的人由惊恐转为敬畏的表情,我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被人打扰了……
渐渐地,我又收拢了所有的感觉,回到最初的状态,这样就很好,真的……
可是,总有不合心意的事情会发生,似乎自从第一次醒来之后,总会有人再度把我从沉睡中唤醒,周而复始的杀戮吞噬,尽管能够感觉到力量在不断地强大,可是,我却厌烦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并不好。
所以,在又一次地被唤醒之后,我用尽了手段才找到那个控制我的东西,血红色的石头?太好笑了,力量强大如我,竟然受困于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毁了它吗?我似乎不能冒险呢,这样的东西还是留着比较好,我满意于这次收获的同时,这才看了一眼那个将我唤醒的人,要知道以往我可是连看都懒得看,也是一抹黄色,可是……
我压下了心底的不悦,这和我第一次看到的那抹黄色相比,总觉得有所不同。
是力量吗?他太弱小了。还是那恐惧的眼神?真是可笑,既然将我唤醒那么就应该清楚意味着什么吧,那么,看在你让我找到了这块石头的分上,毫无痛苦地吞噬就算表达我的谢意了。
结束了眼前的一切,那么后面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可是……我发愁了,接下来我该去哪里呢?还是找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吧,我带着那块石头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随后把那块石头随手一扔,就又陷入了沈眠,希望这次不要再有人来打扰我了。
所以,当我难得自己醒来一回的时候,便发现原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尽管还算清静,但这片群山也能偶尔看得到人烟了,算了,将就吧,我也懒得再去找地方了。
于是,在这一次,我遇到了他,跟上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偶然间看到他的侧面,莫名地就和那印象中第一抹黄色重合了,可我却也知道他不会是他,因为那抹黄是被我完全地吞噬,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他丝毫的存在……
而他在看到我时,除了最初的惊讶外,便再无其他,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也与我无关,只是偶尔会听他说这片群山算是属于他的,嗯,好吧,对于这点我没有必要反驳纠正。
于是,作为这次醒来难得的消遣,我便跟在他的身边。
在他的身边我懂得了很多,当然,作为回报,我也替他解决不少的麻烦,这样的日子很是不错,我头一次感到满足,也许除了杀戮与吞噬,这样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短暂,尽管却已是他的一生,可是我却还是没有明白那所谓的「存在的意义」,少了他,我觉得一切开始没有意思起来,就这样到处游荡着,直到再次无聊地沈眠,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