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年少时的张狂，还是现在的深沉冷漠，他都不曾见到殷沧海如此脆弱、如此心痛、如此疯狂！
仿佛少了一个路天豪，他殷沧海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完整了，再也不会快乐了。
连他，都不曾让殷沧海露出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殷沧海咬牙切齿，仿佛失去配偶的野兽，“为什么！何、尽、染。”
他都已经决定放过他。
为什么他不放过路天豪！不放过路天豪！那么年轻的男人，他从没做过对不起何尽染的事！
何尽染的脸色还沾着血迹，黑色的头发染有血腥的味道。
车子开得太急，尽管撞死了那个人，但是也同样撞到路边的安全拴上，结果狼狈不堪。清丽白皙的脸庞更是划破了一
道口子。
从眉骨到鼻梁，斜斜的一条，狰狞万分。
为什么？自然是要报复你……
能够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何尽染觉得力气从他身上流了出去，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许多前尘往事却纷沓而来，年少时候的事情清晰的映
入脑海……
是啊。
难想象，他那么崇拜的殷帮帮主，竟然强暴了他父亲。
而从小跟他玩到他，那么信任的殷沧海，也进入趁酒醉之后，借机强暴了他。
他只是他们家的保镖而已，为什么要受那种屈辱！为什么要被殷帮其他人明里暗里的嘲笑讥讽！
那个下午。
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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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
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
十六岁的殷沧海和十六岁的何尽染在庭院里玩摔跤。尽管两人都是由名师教导，但殷沧海更有天分，而何尽染更刻苦
。两人摔累了，何尽染就枕在殷沧海肚子上休息，亲密无间。
然后，他们听到后面的灌木丛中有细碎的、压抑的声音传来……
两人一时好奇，便匍匐着前进。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尽管可以压抑着，还是听得出那种暧昧中带着耻辱的呻吟。
好像……还有些熟悉。
何尽染一怔，脸色变得苍白。殷沧海也跟着愣了一愣，然而好奇心仍然驱使着他俩前进。
终于……
他们看到那个淫靡的场面。
何尽染的父亲被压在树上，满脸羞愤得发红，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细碎的声音，长裤被撕破了，内裤也被扯到
脚踝。而殷沧海的父亲连裤子也没脱，压在对方身上，将那个凶恶张怒的器官一次又一次刺入何尽染父亲那里……
“嗯，怎么样？喜欢吗！你就是天生的淫荡！明明喜欢男人，还要娶什么妻子！你能满足她吗？”殷沧海父亲的声音
又邪又魅，句句嘲讽，“你看，只是插进来就有反应了……”
何尽染的父亲想要挣扎，眼睛湿漉漉的，很是诱人。可最后还是沦陷到这场情欲之中。或许，他本身就不想反抗。
这个场景大大刺激了殷沧海和何尽染……
殷沧海突然之间想通了很多事情。难怪他的父亲指定要何尽染的父亲当贴身保镖，虽然对方的身手不是那么高明；难
怪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他们的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更多；难怪两人在某些场合经常失踪，回来的时候，何叔叔经常
是脸色绯红，连路都走不稳……
年少的殷沧海有些尴尬的瞥了瞥何尽染。
这才发现对方的耳根通红，清丽的脸庞竟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妖艳。他跟何尽染做兄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现对方是
这么漂亮。年轻的殷沧海胸口怦怦直跳，像是有什么种子在他心里落地生根……
然而，他没有看到的是，何尽染清秀的眉眼却闪过一抹仇恨的光芒。
凭什么他父亲要遭受这么的耻辱，凭什么被压的要是他父亲……可是，这里是殷家，对方是黑帮殷帮的帮主。他斗不
过他们！
殷沧海对何尽染越来越好。终于当他发现，即使跟女朋友睡在一起时，脑海里闪过的仍然是何尽染的笑容，他心中的
欲望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一次酒醉之后，内心的野兽犹如猛虎出闸。他强占了何尽染。
之后他惶惶不安，不知道何尽染是否会接受他，他下定决心，只爱何尽染一个，他要告诉他的心意。
但是何尽染做得更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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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何尽染做得更绝。
他拜托他的父亲恳求殷沧海的父亲将他送出去，离殷沧海越远越好。何尽染这招极其狠厉——因为何叔叔从来没有要
求过殷沧海父亲任何事！他父亲绝对不会不答应。
果然，他父亲手段高明且冷静。
等他知道这个消失时，何尽染已经被送去美国有半个多月了……
而他在那半个月中傻傻的疯狂的寻找，害怕何尽染发生任何的意外。
五年多。
何尽染音讯全无，不留只言片语。
殷沧海只能靠着回忆度日，两人唯一的那张合照被他抚摸得边角发白，寂寞的时候便在他人身上寻找相似的气息以作
安慰……
五年。
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四万三千八百个小时……
到底要抚摸那张合照多少遍，才能将照片磨得发白。所有的寂寞与思念，何尽染全部留给殷沧海一人承受。
何尽染没有结婚。殷沧海也不结婚，无论他父亲怎么逼迫，他都不要。
后来，何尽染回来了……
殷沧海高兴得连那天一亿多的生意都不要，连忙去机场接他。
因为何尽染说不习惯殷家那种中式宅院，殷沧海便抵抗着长老的阻难、背地的嘲笑，硬是将拥有百年历史的殷家大宅
改建成不伦不类的欧式大洋房，因为何尽染想要做生意，殷沧海便将私人金库的钱财全权交予，任由使用；因为何尽
染跟另外一个黑帮的少主不合，尽管两家在利益上有所合作，殷沧海还是不愿何尽染受委屈，亲自去剿灭那个黑帮，
中了三枪八刀……
结果呢？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殷沧海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的脸。
开始怀疑，自己以前为什么会这么的喜欢他，这么的……爱他……
“很好，何尽染，”最终，殷沧海松开手，“我终于开始恨你了。”
何尽染像是快被凌迟时突然大赦的死囚。
“恨我……咳……我才恨你了……”
殷沧海望着虚弱的何尽染，嘴角勾起一抹惨笑：“你不是早已报复回来了么？难道还嫌不够！”
“你、你知道？！”
何尽染瞳仁急剧放大，声音因为惊慌变得嘶哑而破碎。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殷沧
海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
——那是男性最最屈辱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知道而不报复自己？！不、不，殷沧海绝不可能知道！
殷沧海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眼底曾经的爱慕一闪而逝。
“你勾引我那时的情妇，在生日当天一起迷晕了我，做成我被人绑架的样子……”
那时的殷沧海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的被吊了起来。
眼睛被蒙住了，完全看不到也触碰不到四周。那个人带着变声器，不断的辱骂他，拿带着倒刺的木棍打他，折磨他。
最后所有的折磨都集中在他的双腿之间……
对方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了出来……
无数次的抽打，打晕了泼盐水，醒了再打，他觉得自己一直不停的、不停的流血。
最后被救出来后，情妇早已被灭口了，就死在自己身边。而他那里，被破坏得太严重，吃了这么多年的中药西药也无
法恢复……
那样的折磨，那样的耻辱，在刚刚被救回来的那段日子里，连心理医生也无法缓解。他夜夜失眠，夜夜痛苦，因为他
心里还埋藏着一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是的，那个绑匪是做得万分高明、无懈可击。
但是他却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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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个绑匪是做得万分高明、无懈可击。
但是他却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谁。
对方身上那种清雅的香水味。即使被洗掉了、染上了血腥气，可是只要还残留着一点点，他就知道对方是谁……
因为那个香水，全世界只有一瓶。
那个配方，是他特地飞到纽约，请香水大师专门为何尽染调配的配方，独一无二。
他所有的用心良苦，没有让何尽染明白他心中的深情，反而可笑的是，在这个绑架事件中，让他明白了凶手是谁。
明白了，何尽染究竟有多恨他。
他欠何尽染的，在那场绑架案中，已经全数还清……
最后的最后，他甚至不明白，到底是何尽染恨他多一些，还是他恨何尽染多一些。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深爱过何
尽染，而何尽染至始至终都没爱过他……
有人说，殷沧海跟个老头子似的。
作为一个出身黑道世家，并将黑帮发展壮大、独霸鳌头的帮派首领。他应该是锐气锋利，野心勃勃的。就算是年过三
十五，也只会是越发的高深莫测，将壮志雄心掩藏其下。
而殷沧海的心态显然已经过分的苍老了。
修身养性，喝茶，围棋，与其说他是三十五岁的中年人，不如说更像是五十三岁的老头子。
可是，如果当你经历过这一切。
当最爱的人成为你最恨的人，当男人的骄傲变成夜不能寐的屈辱，当明白这一生再无拥有子女的可能时。
殷沧海还能在乎什么，他还能拥有什么野心。
最最平凡的快乐于他都成了奢求……
幸好，幸好还有一个路天豪。
他年轻，豪爽，向往自由，充满着活力和生气，他将已经快要腐朽的殷沧海从无尽的深渊里一点一点拉出来，一点一
点往他冷漠萧条的人生填满阳光和激情。
可惜，眼见就要触碰到的幸福，却被何尽染撞成了碎片……
经过这么多年，殷沧海逐渐明白，何尽染是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了，他不再强求。就像逐渐变回原貌的殷家大宅，他
对何尽染的爱也一点一点地被残酷的时光和残酷的何尽染消磨殆尽了。
“我曾经……是真的爱过你。”
何尽染一愣。
“但你，终于磨光了我对你所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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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一直都像是隔着一层纸，谁也不会捅破，因为谁都知道了，一旦捅破连面子上的那点平和也维
持不下去。
可是如今，何尽染亲耳听到殷沧海这么说出来。
竟然是由殷沧海首先捅破这层纸，首先说出来……
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是的。
从他看到殷沧海和路天豪感情逐渐升温的那一刻起。
从他知晓殷沧海竟然为了那个男的继续服用痛苦的药剂时。
他心里就已经隐隐不安，觉得某些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正慢慢的，慢慢的，被那个牛郎一点一点夺走！
殷沧海，是属于他的！
殷沧海的爱，也原本是属于他的！
可他明白，是他亲手撕碎了殷沧海对他的爱……
他很早暗中收买小李，破坏殷帮的生意，培养自己的势力。因为他恨这个殷帮，恨殷沧海的父亲，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殷帮，如果没有殷沧海的父亲，也许，也许他们真的能……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却斗得鱼死网破，伤痕累累。
他真的太累了。
他也知道殷沧海同样的累，但是，殷沧海身旁却多了一个路天豪……
他这辈子没有办法爱殷沧海。
可他同样的，不想将殷沧海让给别人……
“你走吧。”殷沧海冷淡的说道，言语之间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和冷静。
但何尽染却明白。
殷沧海身上最后残留的那些感情终于在听到路天豪的死讯后，消失殆尽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掏空了所有感情的
黑帮帮主。
真正的，冷酷的，毫无感情的黑道殷家的家主。
何尽染用手支着地，正要费力的爬了起。
“砰——”的一声，一个重物落地，在地板上发出冷冽的声音。
是那把银色的银色的意大利伯莱塔92F。
何尽染愣了愣，目光从那把手枪转到殷沧海的脸上。
男人只是冷着一张脸，眼角微垂，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个也带走。从今以后，你与殷帮毫无关系。”
何尽染手猛地一颤，眼里露出震惊。
他知道殷沧海没有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
也知道对方将他逐出殷帮，已经是格外开恩。
可是他没想到，没想到……对方连枪也还给了自己。
他这一生，没有为殷沧海精心挑选过什么礼物。只有这一把枪、这把枪……
那次殷沧海送给他一瓶香水，他唯一回送给他的，便是这把银白色的意大利伯莱塔92F。一直以来，殷沧海将他视若珍
宝，爱不释手。
如今……
何尽染惨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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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玛利亚医院。
殷沧海从一辆黑色优雅的宾士里下来。天空微微下着细雨，他穿着一身黑色肃穆的西装，黑色皮鞋，没有打伞。
一直在身边伺候他的小李已经被他杀了，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代替他。而另外一个可以共撑一把伞的男人，却永远
的躺在了这个医院。
没有人通知他。
他不是男人的家属，也不是亲朋好友。
甚至连情人也不是。
在男人哀哀的说着，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陪你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候，他是那么冰冷的推开了他。
推开了他的世界……
殷沧海走到总服务台，询问着护士，“请问路天豪在哪里……”
他的声音破碎而沙哑。
尽管以铁血般毫不留情的手腕迅速肃清了帮中的余乱，却在开口说这句话之前，还是深吸几口气。
其实，他不想听到答案。
他不想从护士口中，听到那个年轻的，像野兽一样矫健优美的男人睡在那个永远冰冷的地方。
穿着粉红色护士装的小护士抬了抬头。
眼前的男人身上有种非常骇人的气息，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可是对方阴郁漂亮的丹凤眼却有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
伤。
这种悲伤犹如时光的洪流，是那么的不可逆转，那么的悲怆。
以至于，胆小的她甚至忍不住为这个男人心疼起来了。
对方，一定是……有什么人得了重病吧！
即使是这么一个强势的男人也会有这样沉痛的表情啊……虽然悲欢离开，她也见了不少。如今却为面前这个男人哀伤
了起来。
“你等等，我查查。”小护士敲着键盘，调动信息，“咦，奇怪，好像没有这个人耶！”
对方闻言，猛地一震。
线条韵致的丹凤眼中急速闪过一抹光，说不清是惊喜，还是诧异，但是未等她看清，又迅速的沉了下去。
然后，对方嘴唇动了动，期待而紧张的看着她。
“麻烦你……再查查。”
那么一个卓然不凡的人物，却一副小心翼翼的，像捧着一束卑微的希望的模样，真让她害怕自己辜负了那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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