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缓慢而坚定地翻过来,稳稳地搂紧,然后闭眼,睡觉。然而缩在他胸前的小狗立刻就变成了小狼,吭哧就是一口咬上了他的唇,距离太近而速度太快再加突然袭击让他愣在当场。千影在干涩的唇上摩擦许久,一直到口腔里都是腥甜的味道,才狠狠推开尚且发愣的千飏。
点了灯,千影跪在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不知是不是气得没了言语千飏惨笑道:“小七不守诺言越了雷池,请大少责罚。”
“过来。”千飏也不说别的话,甚至看不出息怒,不过依往常的经验,这个时候往往意味着后面的惨烈,那是千飏气到极点的时候才会有的语气,想来自己是很让他失望了吧,可是,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不让千飏失望。
慢慢地挪了过去趴在千飏面前,抬手扯了被子塞在嘴里,下面,不过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过程……
千飏抬手拍了一下,隔着薄薄的亵裤发出清脆的声音,弄得千影一阵脸红,心却愈加往下沉。
千飏却将他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小子,敢偷袭你哥,胆儿够肥,还想就这么算了,忒也妄想。”说完便轻轻地吻了上去。小鬼这一口咬得可真够痛的……
“不,不要了……”想到千飏不过是在安慰他,他一点做下去的心情都没有。
“为什么又不要了?”
“没有为什么,累了而已,不要了,睡觉……”千影挣开并不紧的怀抱,急忙躲到被子里。却突然被千飏一把扯了起来紧紧箍在怀里。
“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了?”体温正常没有发烧来着,怎么又不要了。跟秦朗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要么?其实他是能理解的,毕竟喜欢一个人若是对其身体都没有企图的话,怎么能叫喜欢。
以为他只是又在闹别扭,千飏低头又轻轻在他嘴边啄了一下,却不想千影微微侧头躲了过去,紧咬着下唇,眼角折射出不甘的光。
他一点想要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连这个被窝都不想再睡了。千飏还是不爱他,无论是对他好还是不好,生理上的反应总是不能骗人的。
79.
不理会千影的冷漠,千飏想起秦朗言犹在耳的“等着看你死狗一样的嘴脸”,心中莫名打了个寒战,紧紧搂住了兀自挣扎的身躯,几乎揉碎在怀里——再不会有事了,再不能眼见他出事……
被抱在怀里的千影也愕然了,僵住手脚不敢乱动。只有在那个晚上,他才感觉过千飏炽热的心跳。可是太过短暂的梦境,连是否存在过都成了迷惘——这样的感觉,是不是说明,他也有一点点,是被爱着的,被珍惜的……
分别时脸上的黑眼圈意外的没有被秦朗嘲笑,不过那个挤眉弄眼的表情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淫荡,千飏二话不说扬鞭打马飞奔而去,带着面红耳赤的千影急速离开。
马儿开跑之前,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却见原本淫荡又下流的眼睛里满是鼓励的微笑,一口大白牙亮得跟十五里的月亮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秦朗的感染,回敬的笑容里,除了他特有的腼腆之外,更多了几分坦荡。
飞马绝尘而去,士兵行进的声音中,秦朗牵着缰绳的手指,慢慢收紧,收到手指痉挛血管发胀。
“爷……”侍卫在后面诧异地唤了一声,这些年来,他还没见过自家少爷露出过这样的神态,哪怕是在面对老爷子的刁难时,也是满面谦和的微笑,从来不改。
“无事,我们进去吧。”不知为何,这几日,那抹殷红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浮现,已经模糊了容貌,连先时那些幸福的味道都已经在现实的阳光中蒸发得一干二净,却一直记得那笑容,那本该属于他的笑容……
由于太子传来消息,皇帝病重,于是这一次他们又是急行赶路,中途只停留一个晚上休息三个时辰便要继续出发,争取在两日之内到达京城。
虽然他已经事先有了准备,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事实上干他们这行的,没有突发情况才叫突发情况,风平浪静往往意味着看不见的危机。
连日来紫薇暗淡,不知京城是否已经风起云涌。
他们的最高记录是连续冲锋五日五夜不眠不休,不过那次之后他在床上睡了三天才醒来,这样高强度行进,他还无事,只是不知……
回头看去,千影正端着羊皮筏子提着干粮递给他,“哥,吃点吧。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他们看你虎着脸,都不敢说话来着。”
“还说什么话,抓紧时间赶紧眯会儿。我也有些问题要考虑。”恶狠狠地撕下一块大饼嚼了两下,又灌了口水,在夜色下,他才能吃得这么肆无忌惮。
“怎么了?你也去睡会儿,回头要是有什么事打起来了,可别拖我后腿。”千飏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往营地轻推了一把。
“我才不会!我什么时候拖过后腿!”千影不满地抗议道,旋即又释然一笑,许久都没有和大哥这样说话了——“哥,你腿疼么?回营房上点药吧。”这样疾驰之下,就是磨成老茧的伤,都有可能再度肿得透亮然后破皮,他自己就是这样。
“好——”深黑的天幕下,千飏笑得很有点灿烂的感觉。
最后还是变成了千飏帮他上药,千影小小的胳膊实在拧不过某人的大腿,不管做什么都是……
为此很是让他郁闷了一会儿。
不过在心爱之人面前分开双腿,还不许那意图流露出来,还真是有些困难。金疮药撒在伤口上沙沙的疼,被千飏的手指压过的地方,又有些痒痒的,十分难耐。
说些什么来分撒注意吧,毕竟这条道路上,确实留下了他为数不多却十分深刻的记忆,只不过每次的记忆,都是痛的。
“哥……”结果唤出这一声,却似做那事的呻吟一般,自己登时便红了脸颊,好在黑灯瞎火里千飏应该看得不是很分明。
但是这个声音,应该让他不悦了吧……
千影低下头去,任千飏摆弄着。千飏一言不发,低头上药,阴影下表情看不分明,而且这上药的时间,很有些长……
受不了这种奇异的沉默,千影咬了咬嘴唇又试着唤了一声:“哥……”
“闭嘴!赶紧睡,没多久就得动身了……”千飏低喝一声,听得出口干舌燥,不禁微微一愣,尔后迅速收拾好抖开毯子往千影脑袋上一盖:“睡觉!我去外面,不许有意见!”
连着洗了三把冷水脸,才镇定下来,心中叫嚣的兽越来越凶猛,那个不愿回顾的迷乱夜晚,真实地浮现在眼前,千影生嫩的反应哀伤而向往的表情,无不割裂着他这些年来对爱情和婚姻坚如钢铁长城的信仰……
不,不会——千影的事是他的责任,若不是他不加以注意留心,怎会让幼弟误入歧途,现在也是悔之晚矣,且就像千影说的,他的感情,并不肮脏,至少在男盗女娼爬灰偷人的贵族中,也算是一颗难得的真心—
—虽然不能偿还对等的感情,也愿意陪同千影一起面对这场罪孽。
只是在肉体上,至少他从未有过发自内心的愉悦,也因为如此,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在殉道,更何况,他的出生便是一场殉道,为了地位,为了前途,为了各式各样的目的,唯独不曾为了幸福。
可是刚刚,刚刚那份悸动是为了什么……
他很惶恐,面对无数分离割裂的血肉都不曾这样惶恐过……
深黑的苍穹,满盘的星辉,不会给他任何答案。
待到他冷静好了回到营帐中时,千影已经睡下了,毕竟不是说习惯了就不会累。他靠近了借着火光仔细端详,秦朗说,他曾趁着深夜的时候,偷吻过小七,这王八蛋……
千影却猛然睁开眼睛,瞳孔瞪得溜圆,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姿势暧昧的千飏,呐呐地问道:“哥,要出发了么?”
“是啊,正要来叫你,起来擦把脸……”千飏随便找了个借口混了过去,而千影也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刚刚那脸红心跳的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听千飏分析过,若是太子以外的人上台,他们千家覆灭的几率很大,他们家几乎从来没有哪一代家主做过这样的豪赌,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一个不讨喜的皇子身上,而这个皇子起初所依仗的资本,不过是先帝的一句承诺,而只要太子能够登基,经过他们的部署,太子便是不想放人也非放不可。
只是他,并不是那么期盼着这个时刻的来临,哪怕千飏已经许了他回乡以后的未来,他也不怎么期待。对他来说,帝都京师才是故乡,清藤苑那一方小小的天空才是家。只听过名字的博阳,太过遥远。他的许多战友都掩埋在京郊的北邙山上,清明时节,还有几人记得去看看他们……
能在千飏身边,像这样就很好,回什么博阳,别回头又出什么别的事情让他更难招架——这是他第一次祈求上苍保佑那个仅仅一面之缘的皇帝陛下活得久点,至少活到他们平安回京再说。
说起来,那个皇帝陛下,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人,依他多年的感觉,那是相爱相守的人。即使身体残疾,尊严毁灭,也不离不弃珍爱如昔,生命中只有彼此的两人。
80.
那个早春的天空一直很低沉,太阳躲在密布的阴云之后,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派人前来阻挡几次,大哥却不做任何停留,一句冰冷的“待事后自会向父亲请罪”便打发了回去。
而父亲的力量,已经不再能够阻拦大哥。对于大哥瞒了父亲多少事,他多少有些知道,可是他不能肯定的是,父亲知道多少,皇城中的那些大鳄们知道多少,参与谋划的太子知道多少。
老谋深算的父亲来阻止大哥,是因为他的另有打算,还是局势的变化来不及说,又或者真如大哥所说的,父亲已经老了……
他只知道这是大哥第一次面对父亲的命令一意孤行,狠绝的背影让他突然有些不顾场合的鼻酸。
一般来说,要得到什么东西,总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参与游戏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可偏偏是某些身在高位的皇子,输不起。
而皇帝陛下令人称道的生育能力,让他有了许多个输不起的儿子。
临到皇城门口之时,空气明显凛冽起来。千飏突然回头对他喝声说道:“小七,禁宫的图纸一共三份,你可背熟了?!”
“是!”
“你带一对人马,前去陛下寝宫救援,里面的情况现在我也无法笃定,人不能带太多,但一定要确保陛下无虞。一切等我到来时再说,你可能做到?!”
“是!”千影一带缰绳斜刺里朝另一边冲出,刚要说声“保重”,两人却已经离得远了。
“陛下!”清理了门外的一众肉脚之后,千影也不待传唤,直接推门进去,事急从权君臣礼仪什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只是一个偏殿,装饰得也不怎样繁华,倒是难得的清幽。只是屋子里的药味太过熏人,一进去就忍不住低咳了两声,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皇帝陛下已经病得如此厉害了么?那么混乱的场面,虽然现在突围了进来,但是等下那些人若是来了援军,他怎么守得住。
宏曌帝冷笑道:“你是……朕还以为,是哪个不孝子迫不及待来拿玉玺了。”
“不是的,臣从三品下将军千影,奉命前来保护陛下,臣……”
“千骋是你什么人?!”
千影心中一凉,仅仅是听到他的姓氏,就闪现了杀机,难怪老头子想要急流勇退了。
“家父。”千影答道,因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他不自觉地看到两只十指相扣的手,一只骨节分明强悍有力,一只纤细修长枯瘦衰败。重病的是哪一个,很明显。
“可惜了,如果你不是他的儿子,朕自当相信你的忠诚——你的表情应该更紧张一点,至少得痛苦流涕才行,方能让朕相信你是来勤王救驾而非来逼宫的。”宏曌帝嘴里说着刻薄的话,不过眼里倒是戏谑为多,似乎目前的局势,全然不放在眼里。
“陛下!”
宏曌帝挥手示意他噤声,只听见床榻上传来一个沙哑而不乏温柔的声音:“陛下,一个孩子,比小殿下还小上三天,你吓他做什么,再说他是千骋的儿子,一定不会有恶意的。”
“你倒是挺护着他……哎呀好了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来,我扶你起来坐一会儿,躺了这么久怪难受的吧……”
“嗯,还好……”就着宏曌帝百里升骅的手臂,病骨支离的人费力地撑起身子,脑袋抵在皇帝陛下的肩膀上,蹭了许久才慢慢抬了起来,“奴才无碍了,陛下不要再为这种事为难太子殿下……”
“发一次烧脑子就糊涂了么?自称什么?!小心晚上‘罚’你。”百里升骅亲了亲那颗瞬间绯红的脸蛋,也不理会某人弱弱地抗议“有人”,也不提太子。
千影注意到,言谈之间,宏曌帝居然改称“我”。而那个传说中的高手,竟然病得如此厉害。
“你是千骋的儿子?那么就是说,现在禁宫的局面,被那个不孝子控制了咯。”百里升骅的脸上除了讥讽,却有几分难得的骄傲,养子若父,毕竟是每个男人的骄傲。
“这……臣并不知道,臣在皇城外就与兄长分开了……难道说,陛下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么?”
“朕在这里等待一个足以成为王者的儿子,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当然,若是他不合意的,直接除掉也不是不行,儿子太多,有些甚至是他见都没见过的,总不能是人是鬼都能问鼎至尊。
“那就是说……”千影脑子里突然闪过非常不好的念头,惊恐地看着好整以暇的百里升骅——如果,如果真如皇帝说的那样,那么千飏根本就从钓鱼的变成别人的鱼了……
千影陡然握紧拳头,全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千飏啊千飏,若是你有什么事,我便再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是千飏让你过来的?”靠在榻上的刘公公低声问道,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对于政局他已经不再感兴趣,更让他挂怀的,反而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年轻人。
“是的……”怎么办,外面的声音他都听不到,而现在更不可能去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必须相信千飏,他不能乱来……
“你安心坐下来吧,没事的。”刘公公刘昔墨垂下眼帘,似是在回忆什么,“依千飏的反应和布置,未必是不知实情,能叫你到这里来,也足见他之用心……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他又不笨,早在听皇帝那么一说,他就明白千飏的意思了。相比起整个混乱的皇宫,皇帝所在的地方,反而相对安全。
“再说我现在重病缠身,皇上的安危,确实需要人保护,空城计唱不了多久的。”讲了这几句话,刘昔墨已经喘息起来,脸上也有些潮红。百里升骅二话不说将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如同抱着传国玉玺。“别再说话了,乖,等会儿药好了,我喂你喝。想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