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林熠腼腆一笑,“我就在门口等他好了。我预定的今天的飞机回国,等不到莱昂先生我就先回去了。亚特兰大奥运会的徽章并不是很少,我没有必要以为莱昂先生不守信用就错过了飞机。”
“你不用担心,应该不会的,他马上就回来了。”保安看着自己的手表说。
“那最好了。”保安看林熠质疑在外面等,就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去了。
也就几分钟的样子,眼前的路上出现了一个抱着带子的身影。林熠看过照片,就是莱昂。他走下台阶,往自己的车走去。他估计莱昂是没有心情与他边喝茶边聊天的,那就只能绑架了。绑架也是一门功夫。
还没等林熠走到自己的车旁,莱昂发现了他。他愣了一下,突然丢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就跑。林熠两步钻进车里,发动机一直没有熄火,他猛踩油门追了出去。胡同口突然出现一辆车拦住去路。林熠急踩刹车,轮胎和地面磨损,发出刺耳的尖叫,两辆车还是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林熠无暇顾及,急速倒车,拐进了另一条平行的小道。再追出去,已经不见了莱昂的身影。他一拳在在方向盘上,就差一点。调整了呼吸,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眯起了眼睛。刚才拦住他的车跟了上来,如果他优秀的视力没有欺骗他的话,对着他的是一个黝黑的枪口。
有多少年没有疯狂的开一次车了?林熠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有一点心跳加速,当然如果没有那个枪口他会更开心的。他拍拍仪表盘,对着自己的新座驾说:“来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如宝马公司吹嘘的那样速度感十足。”
车速加到90KM,一般人总认为逃难的时候在市区里会占些便宜。双方的速度都开不上去,另外,其他车辆也会有一定的阻碍作用,追击的人不敢轻易开枪。那些适用于好莱坞的电影但不适合亡命之徒。相反林熠将车往郊区开去。
他不确定追击自己的是什么人,如果他们是外籍雇佣杀手,是不会在意在什么地方开枪的。因为就算他们开枪杀死林熠,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
林熠虽然是美国国籍,可不代表美国政府会为了一个移民而费力引渡这些杀手。更有可能的是,这些人被引渡回本国继续服刑,然后再发生个小规模的越狱事件。他们或许连五年牢都不需要坐。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杀手有恃无恐。
一路开过来,后面的车开了几枪,但都没有打准。林熠庆幸没有狙击手在,否则他现在需要担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上被钻个孔,一点逃脱的希望都没有。
高速路车辆少,林熠开着车,不规则地扭动,以防止后面的车打中自己的车胎。这一招很快就会没有用了,林熠知道,等后面的枪手摸到了他“扭动”的规律,后轮被打爆是迟早的事情。但,这也是他的一个机会。
汽车可以算是对他的一个保护,也可能成为一个牢笼,限制住林熠的行动。只要他还在车上,他就只能沿着公路行驶,对方也不可能失去目标。这时候,跳车有可能代表着一线生机,在圣彼得堡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林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还有心情想起古斯塔夫。
当然高速行驶中跳车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他需要降低车速,爆胎就是一个契机。他爆胎之后需要减速,后面跟着的车也会降低车速。这时候就可以跳了。
“叮”、“叮”,子弹打到保险杠的声音,路两侧是长草和灌木,林熠在心里祈祷,趁现在周围有遮挡物,打中我的轮胎吧。
高速行驶的宝马轿车突然一震,紧接着车子失去转向力,突然出现“甩尾”。一般而言,低速情况下前轮爆胎较后轮危险,高速情况下,后轮爆胎后果会更严重。林熠后背抵着座椅,双手紧握方向盘控制住行驶方向,缓缓踩着刹车。后面的车也开始减速,当速度表显示行驶速度降到50KM以下时,林熠果断打开车门,跳进路边的草地,顺势一滚,藏到灌木丛里。
安静了几秒钟,林熠侧着头趴在有些湿润的泥土地上,耳边就是自己的心跳声。鼻子旁边是有着锯齿边缘的野草,刮得林熠皮肤泛红,可是他一动不动。枪手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他们不确定林熠的位置,此时一动就会暴露自己,成为枪手的靶子。“咚咚咚咚咚”一阵扫射在身边响起,子弹擦过林熠的头顶,落在身体四周。
受伤无可避免。一把冲锋枪有40-70发子弹,而自己在这几十发子弹下仍然能耗发无伤的概率微乎其微。随着子弹穿破空气的尖锐响声和射进什么东西里的一声闷响,林熠突然觉得肩膀一阵抽痛。
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从伤口飘出的血腥味会给枪手们明确的指引,林熠知道不出五分钟,自己就会暴露。
小腿上突然的疼痛像是敲响了丧钟,林熠突然卸下了所有的紧张。这不是好莱坞的大片,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大难不死,负伤了还能面不改色的还击敌人。他肩膀上的伤势让他无法开枪,小腿的伤更是把逃跑的可能性也抹杀了。
林熠突然很像给所有人打个电话,史密斯、比尔、古斯塔夫。泪水划过脸颊,林熠突然惊醒,他哭了。
子弹声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密集,只是都不再是冲着林熠的方向,更像是在公路那里。
林熠还没有闹清楚状况,眼前出现一双深褐色的牛皮鞋,接着一双保养良好的手,还可以看到袖口上的蓝宝石纽扣。这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抱起来,他看到一双凶狠的眼睛,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敢让自己受伤。”
第二十九章:说爱
林熠被古斯塔夫一路抱着,送上一辆停在路边的房车。刚上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接着被按倒在床上。有人开始往他身上插管子,贴各种仪器的线路,他还看到了麻醉用注射器,再然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等他再一次醒来,眼前已经变成了乳白色的天花板。
显然,古斯塔夫又一次在紧要关头救了他,而他,又欠了他一条命。这是第几次了?林熠怀疑他们给他打的麻醉剂有一点多,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房间里只能听见闹钟滴滴答答的响声,肩膀和小腿上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他只能无聊地躺着。当然,他想要动也是不可能的。
身体不能动,但不妨碍他活动活动思维。发现有人跟踪,是他从古斯塔夫那里回到都柏林之后的事情。不过那些人的手段并不高明,像是业余的好莱坞大片模仿者。今天的这些人明显更像是亡命之徒,而手法也更老道。他们是一伙的吗?还是说,有两拨人都盯上了他。
被两拨人跟踪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特别是在他刚开始调查的时候就陷入这种状态。但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情,这个莱昂是个关键人物。很明显有人不希望他和莱昂接触。如果莱昂真的参与了盗窃那几幅画,那么今天追杀林熠的就是他的同伙。可是另一拨人呢,他们是哪里来的?
再假设另一拨人是他的雇主,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掌握他的调查进度。那为什么今天他的雇主没有挺身而出呢?是把他抛出去当个诱饵,投石问路,还是用他来牵制住自己的敌人?林熠突然一寒,他不会又陷入到今年年初的那种乱局里了吧。
无论如何,找到莱昂是有助于解决当前的困局的。可惜,莱昂已经不知去向,很可能被他的同伙带走了,甚至已经被杀。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为了几幅走私的或者是偷来的画,至于花钱找回来,但是不至于杀人吧!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怕自己知道,甚至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
问题又回到最初的那一个:他的雇主通过这些画运送的到底是什么?
林熠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黑夜里穿行,只能看见脚下一小片土地,完全不知道前方是胜利的重点还是敌人埋下的陷阱。而自己则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甚至是枪口之下。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太糟了。
门口有了一些响动,古斯塔夫走了进来。
“hi~”林熠抬起脑袋打了个招呼,可是没有得到回应,就直着脖子僵在那里。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麻醉药弄笨了,刚才这个举动傻透了。
古斯塔夫先去了阳台,从里面搬了个小圆凳,摆在林熠的床前坐下。他拿手托起林熠的小腿,将绷带一圈一圈的拆开,低下头细细地检查创口。他离的很近,林熠甚至能感到他呼吸时,呼出的热气扑到小腿上,吹得他有些痒。
古斯塔夫拿被子将林熠的小腿点起来一点,然后站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些包扎用的药品器械,帮林熠换了药,又一圈一圈地把绷带缠上。做完这些之后,他又往前挪了几步,开始帮林熠换肩膀上的绷带。从走进屋里开始,古斯塔夫一直很安静地做着这一切,中途没有和林熠说一句话。
林熠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开口说道:“你包扎的手法真好,是不是特意学过急救什么的?”古斯塔夫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安静的继续手里的“工作”。
林熠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应该谢谢你,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救我了,啊不,第四次。”古斯塔夫依然没有回答。
林熠突然爆发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说了谢谢了,还不行吗?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是我不是你,你把脸拉得那么长给谁看。你要是有不满不要救我啊,我又没有求着你救我!”
“我不想吵架。”古斯塔夫用一种近乎哀伤的表情说。
“吵架?我们两个能为什么吵架,为你是不是该救我,还是为了我该怎么报答你?”林熠大声问道。
“林,我说过,我不想吵架。”古斯塔夫缓慢地说道。“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稍后再说。”他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我只问一个问题。”林熠叫住他,“那些要杀我的人呢?你把他们都杀了,没有问一问他们是谁派来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者说,你本来就知道他们是听命于谁的。”
古斯塔夫又沉默了。从他的眼睛里,林熠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是一个极端自制的人,如果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没有人能知道。半晌,他缓缓说道:“林,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昭然若揭,不是不知道,是不能,不能回答,去你的不能回答。林熠勾出一抹黯然的冷笑,“谢谢你救了我,所有的医疗费用我会还给你的,至于住宿费,你可以让卡尔算好了,一起把账单寄给我。你能查到我住在哪里吧,无所不能的古斯塔夫阁下。”
林熠艰难地转过身,背对着门口。他知道古斯塔夫没有走,他能感受到古斯塔夫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许久,古斯塔夫又走回来,坐到林熠的面前。“林,我曾经和你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现在,这个承诺依然有效。所以,忘记那些画吧,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把伤养好,或者你愿意回家也可以,我回陪着你的。再或者我们可以出去旅行,我记得你喜欢钓鱼。”
“我要是回答‘不’呢?”林熠冷冷的打断他。“你要是觉得危险,或者我妨碍到了你,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或者干脆让你想保护的那些人杀了我。但是我不会退出,绝对不会。”
“林,我想保护的只有你。那些人,太危险了。”林熠不再看古斯塔夫,他怕看见他受伤的神色。古斯塔夫是强悍的、是王者,他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
两个人僵持着,最终,古斯塔夫妥协了。“好吧,林。如果你一定要继续,那么请让我和你一起,任何时刻都要保证我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怕我查到你的头上?”林熠冷笑,“还是说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只需要回答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说你是在保护我,我怎么能肯定你不是监视。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回答,那么我的回答是:不答应。”
“嘭”的一声,床头柜上的各种器材应声落地,“林,你可以不接收我的爱意,但是不能不接受我的保护,这是我的底线。”
林熠愣住了。他和古斯塔夫两个人从来没有说过“爱”这个字,尽管他们若有似无的暧昧了很久,可是没有人提过这个词。今天,古斯塔夫说,爱。
“你不会明白我看到你趴在灌木丛里时的感受,林。我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我的爱人就在离我几百英里的地方被人追杀,而我竟然来不及保护他。这种情况不能出现第二次,我不允许。”
林熠看着古斯塔夫,他的眼神坚定而凛冽。他突然就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了。“好吧,我可以和你一起,但是你不能妨碍我的工作。另外,你要为我的调查提供各种便利。”
“好。”
“那你可以告诉我,追杀我的人到底是谁吧。”
“这个我们稍后再说,”古斯塔夫强迫林熠躺下,“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等你睡醒了我们慢慢说。”
林熠知道古斯塔夫是需要安排一些什么。不过,他莫名的相信古斯塔夫没有参与到这次的画作失踪案之中,也相信,古斯塔夫不会害他。他依言躺下,目送古斯塔夫离开,甚至给了他一个微笑。
这是漫长的一天,尽管林熠丢掉了最直接的线索,还为此付出了两个“洞”的代价,(这里指林熠受的枪伤)可他依然有一种满足感。或许是因为有了古斯塔夫的加入,调查会变得顺利很多,他有很多林熠没有的渠道。同时又有了安全的保障。
又或许是因为今天他听到一个人和他说爱。林熠的父母也没有这么对他说过,他们都是三十几岁才来到美国,含蓄内敛的东方人的性格早已养成。他们不轻易说爱。那古斯塔夫呢?是不是他的每一任床伴都有机会听到这个词,会不会这只是一种敷衍?
林熠觉得不是,他在冲他怒吼,他气急败坏的时候依然说,爱。或许真的是不同的,林熠鄙视自己竟然会对此有些期待,是不是真的脑子被麻醉药物损坏了?
第三十章:画中的玄机
林熠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天已经大亮。肩膀和小腿的麻醉彻底消失了,一下一下抽着疼。林熠摸摸干瘪了的肚子,考虑着要怎么填饱它。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总不能大喊着叫人来吧。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决定还是给古斯塔夫打个电话。不过这个号码也不知道古斯塔夫还用不用。
电话还真的接通了,不过响了两声就被挂断。林熠皱了一下眉头,打错了还是他不方便接?没容他多想,房门被打开了,古斯塔夫走了进来。照例是给林熠换药,不过今天是他先先打招呼:“恢复的怎么样,麻醉应该已经过了,我没有让他们给你加药,你忍一下。”
“还好,受伤多了就习惯了。”林熠不在意地答道。还抬起身看了一眼被削了一些肉下来的小腿,血没有完全止住,但也没有血肉模糊的感觉。
“你受过很多伤?”
林熠的思路还在自己的伤势上,没意识到古斯塔夫的语气变化,敷衍道:“恩。我这种工作你觉得能避免受伤吗?”
古斯塔夫又沉默了,林熠这才意识到,将视线从自己的伤势上移到古斯塔夫的脸上。“你怎么这种表情,我和你不一样,没有这么多的保镖。受些伤不可避免。现在不是都好了。”林熠说的很轻松,可惜古斯塔夫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面色缓和。
“我看看你的肩膀吧。”古斯塔夫岔开了话题。林熠坐起身子让他看肩膀的伤势,一边说,“要不然你把自己的保镖都给我吧,有一堆人跟着肯定不会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