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悲惨神仙生活——离烟入梦

“筱飞……”

“但是，我已经快记不得你们是谁了。”

小砚脸色变得惊恐，施于闻也难得皱起眉头，筱飞发现自己又多嘴了，迅速转移话题。

“哎我说，小狮子你能把这个岛地光线调亮一点么，这么灰蒙蒙让我感受不到如美人般阳光的妩媚啊~”

筱飞看众人在他说完后眉头皱得更厉害，三滴汗挂在额角。

“那个……咦你们看那边那个是水池吧~我们快走啊~”

“筱飞。”

“恩？”

郁凤来艰难地开口，眼神闪烁不定。

“那边的，是一片草地，只是现在的阳光太强烈，草坪上有反光。”

“额……”

郁凤来着急地用手在筱飞眼前挥了挥，筱飞眼神失去了焦点，对郁凤来的手毫无反应。

“你……现在能看到什么？”

筱飞了然地笑笑，伸手在空中乱挥，碰到了郁凤来的肩膀，顺势抓住了郁凤来的衣袖。

“走吧，没事，我不会跑的。”

“筱飞……”

“你们到现在还不告诉我真相吗？”

“啊！”

苏离砚用手捂住了嘴巴，瞪大双眼看着筱飞。

“你知道了什么？”

施于闻也用手在筱飞眼前挥动，筱飞只感觉到一阵清风，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我知道，先是痛觉，然后是味觉，现在是视觉，最后应该是听觉吧。趁我还听得见，让我死得明白点吧。”

“筱……筱飞，我们不是要杀你……我们……”

郁凤来急红了眼眶。筱飞顺着郁凤来的衣袖往上抓住了他的肩膀，失神的眼里更加看不出情绪。

“没事，慢点说，我还听得很清楚。”

“……”

“和渊洌有关系？”

“……恩。”

15、结局

“和渊洌的失忆有关系？”

筱飞悠悠地问着郁凤来。

“……恩。”

“从头至尾告诉我，好吗？”

郁凤来哽咽了声音，猛吸了一下鼻子，胡乱地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

“好。”

筱飞对着郁凤来的方向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渊大人有一半的记忆被封印在这个岛上的水池中，应该说，这不是水池，全部的水都是渊大人的记忆的幻化，这个岛也是幻化而成，我们能够看见并且进来是因为渊大人打开了结界。因为另一半记忆不知所向，所以渊大人要用凡人的记忆来唤醒这水池中的记忆，只要有了一半的记忆，渊大人就可以顺着寻找到另一半的记忆了。”

“记忆很重要？不是还有很多人宁死也要抛弃记忆么？”

“筱飞……因为远古星君从一开始就存在，也要和这个世界一同走到最后，他们拥有最多的，就是漫长的记忆，记忆中有着天地古荒的秩序，还有漫长的年岁光影，是他们赖以统治天地的能力，为了保证天地平衡，他们要从记忆中知道最初的奥秘和天理。”

“那我一介凡人，就可以唤醒你们玄武星君的记忆？”

“只能是凡人，只能是……年岁有限的人类。”

“为什么？”

“因为你们终将要失去生命，所以你们的记忆有限，但是因为想要拼命记得有限的那些在我们看来是无关紧要的情绪，你们的记忆会异常的鲜明激烈，我们的记忆只是天经地义地存在，你们的记忆，因为有着强烈的情感，会拥有巨大的力量，才会……”

“怪不得……”

筱飞低头喃喃自语。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要失去所有的知觉，所有无关紧要的记忆，我现在心中，满满的都是关于渊洌的记忆，原来是这么回事，是镇魂珠的作用吗？”

“不是……应该不是……小砚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怪不得没有成功，小砚还好好地在这，渊洌也没有回复记忆，是因为小砚没有爱上渊洌，是吧？”

筱飞不见了苦笑，像是想通般抬起头，失神的双眼像是重现了明亮。

“要是我不愿意，渊洌会怎么样？”

“渊大人会……会……”

“如果这次渊大人的记忆还不能找回，大人就会失去玄武星君的能力和形体，所有的玄武神祗都会化成天地间的水，等待新生的玄武星君重新统治，所有的一切都是渊大人的记忆在支撑，但是他的记忆已经遗失了一千年，他没有时间了。”

施于闻冷然的声音响起，筱飞歪头吐舌头。

“神仙都这样吗，把剑刺进我的心脏，还要我用爱来换我的命。”

“……”

“算了，对小砚好就好了。”

筱飞摆摆手，不让施于闻再说什么。

“那我要怎么做？”

半晌郁凤来不说话，筱飞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在阳光下应该是耀眼夺目的红发，可是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说嘛小来来~”

郁凤来明知道筱飞已经看不见，但是还是紧闭起双眼。

“拿着月离草，跳进那个池子里，关于渊大人的记忆会从你体内流出。”

“那我……是不是就魂飞魄散了，连投胎也轮不上我是把？”

“不说了，你们先带我到水池那里吧。”

郁凤来无奈只好拉着筱飞的手小心地把他带到封着渊洌记忆的那片水池，水池平稳如镜，幽深不见底。

“把月离草给我吧。”

郁凤来握紧手中的月离草，月离草因为疼痛的挤压流泻出黑色的雾气，聚拢成一条随风摇动，像是一条无眼的龙探头寻找依附的身体，郁凤来眼看雾气要碰到筱飞，又松开了手劲，雾气立马消失不见。施于闻和苏离砚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苏离砚捂着嘴压抑着泣声。

“筱飞……”

“快点，别等我反悔，我最怕死了。”

筱飞还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双手顺着郁凤来的手臂乱摸，想自己找到月离草，郁凤来闪开了筱飞的碰触，退后几步，因为动作太快，筱飞突然没有了支撑摔在了地上。郁凤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手以用劲月离草的黑雾又流了出来，在碰上筱飞之前郁凤来赶紧又退后了几步收回了雾气。

施于闻连忙走上前扶起筱飞，筱飞站稳了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郁凤来在哪个方向，对着前方说道。

“小来来，以后看到我家的那个庞管家记得给他脑袋一棍子啊！”

“……怎么？”

“这样他就不会记得我以前老是不给他肉包啦！这可是毁我千秋英名啊！”

尽管筱飞看不见，郁凤来还是拼命地点头，漂亮骄傲的脸因为伤心皱成了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施于闻用一只手捂住苏离砚通红的双眼，另一只手紧握上郁凤来抓着月离草的手，月离草再次因疼痛冒出了黑色雾气，郁凤来拼命地挣扎，奈何抵不过施于闻的力量，雾气越聚越多，摇晃着顺着筱飞的气息靠近，筱飞感觉体内的那只镇魂珠在发热，灼烧着他的丹田，雾气感受到了镇魂珠的召唤，找准了目标，迅速包围了筱飞。

“不！”

郁凤来痛苦地大叫，苏离砚的眼睛依旧被施于闻的手牢牢地捂着。

筱飞渐渐地被黑色雾气围拢，筱飞感觉自己慢慢地被什么东西抬了起来，在空中缓缓地移动，还没等他哀悼一下自己的苦命年华，就身体一空，一下子坠入了水中。

筱飞在被水浸没的一刹那眼睛忽然恢复，他看见了蔚蓝的、流动的水，阳光在慢慢远离，他居然能在水中自由的呼吸，筱飞正在迷迷糊糊搞不清现实的时候，一直在他周围的黑色雾气又开始聚拢，越来越长，越来越黑，最后聚成了一把剑的模样，插入了筱飞的腹中。

筱飞感到一阵剧烈的痛处，差点晕厥过去，原来什么知觉都恢复了。筱飞懊恼还是不要恢复的比较好，真的痛死了！

筱飞被剑力带着直往水中深处坠去，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并没有散开，慢慢流出渊洌的身影出来，模模糊糊，被水流带的摇摇晃晃，但是筱飞知道，那是渊洌的影子。

血越流越多，视线中逐渐没有了水蓝色，筱飞只恍惚看见眼前一片血色，渐渐渊洌的影子也看不清了，因为他觉得很累，很累，痛感似乎麻木了，但是记忆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微笑的渊洌，生气的渊洌，偶尔也会逗弄一下他的渊洌，渊洌衣袖上的盘龙纹滚边，渊洌骑马喜欢用右手轻轻地挽着缰绳，其实渊洌知道他的小黑马喜欢郁凤来的小红马，其实渊洌一点也不冷，其实渊洌很无奈，不是么？但是，为什么那天看到那么漂亮的荷花精挽着渊洌还是会觉得心痛呢，早知道我就也先轻薄他了，真遗憾……

筱飞失去了意识，往黑色深渊落下。

16、这才叫结局……

筱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他以为这不是梦。

他看见一个很大的宫殿，宫殿水汽朦胧，黑色的龙随处可见，懒洋洋地翻转，他自己躺在一个很浅的水池里面，筱飞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如此笨拙，想站起来，腿使不上劲，又跌了下去。

渊洌推门而入。

渊洌惊讶的眼中是笑意，渊洌扶起筱飞。渊洌对筱飞微笑，笑容是筱飞从未见过的明朗，筱飞想开口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只能对着渊洌傻笑。

突然间渊洌不见了，筱飞发现自己也换了位置，在一个仙雾缭绕的花丛中央，渊洌又不知从哪里走过来，摸着筱飞的头说：“又变成人形啦？不要到处乱跑。”

筱飞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像是听了很多遍，听了很多年，也点了很多次头。

筱飞看见渊洌时时拨转宫中正中央水盘的方向，筱飞看着渊洌每天都很辛苦的拨弄那个转盘，就趁渊洌不在的时候，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动了水盘的指针。

筱飞的眼前再次一片黑暗，渐渐地出现了光线，他看到下方是人间，河水泛滥，生灵涂炭，哭喊声直冲云霄，让他捂住了耳朵，渊洌不在身边。

他看到了天帝的震怒，看到了渊洌抱住自己遮住天帝的视线，他能够感受到渊洌的心跳，比平常快了几百倍。

筱飞恍惚间知道了，天帝要把自己打回原型，可是，自己的原型是什么？好像忘了很多年。

筱飞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皮影戏，与自己隔得那么远。

渊洌和天帝争执了起来，筱飞看到了銮秋也在场，好看的眉毛紧皱，筱飞掉头找到了郁凤来和施于闻，可是不见了小砚，正分神，筱飞看到了天帝挥出一道金光，渊洌急忙向自己这边奔过来。

筱飞虽然不知道这金光是为了什么，但他觉得很害怕，好像打回原型了以后，会再也不记得渊洌，再也不能修炼成人形和渊洌在一起，他不要。

筱飞的身体随着意识在金光未到来之前幻化成了一道水柱想要逃走，但是金光还是打到了筱飞，水柱立刻变成了一根从中间断开的玉簪，筱飞强忍着剧痛，勉强撑起一半的玉簪跳入了轮回井，另一半被天帝瞬间抓住。

筱飞好像记得，天帝将他的另一半玉簪化成了水，封在了那个叫做离忆岛的地方。

筱飞在轮回井中看见了哭泣的人，欢笑的人，有以前见到过的神仙，也有看上去像是人类的人，他们等待着轮回，可是轮回要丢掉所有的记忆，筱飞在失去记忆之前，忽然想起来。

自己原来是渊洌的一根玉簪，渊洌所有的记忆，都在这根玉簪上，千万年过去，一切安好，都怪自己看到渊洌寂寞的眉眼，将自己幻化成了人形，原以为渊洌有了自己的陪伴，不再会寂寞，没想到因为自己，赔上了记忆。

筱飞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眼睫翕动，那人的动作突然停了，筱飞觉得一丝光线进入了眼睛，神智逐渐清醒，筱飞慢慢睁开了眼，看到了渊洌。

渊洌还是那样子，一身黑衣，绣着银色的边纹，黑发并未束起，流泻在肩上，漆黑的眸子里竟然有一丝闪躲，当然，更多的是惊讶。

渊洌微张着唇，想要说些，又不知从何说起，看到筱飞尚未完全清醒的眼睛，竟一时愣住。

筱飞其实心理活动很多，老天，你就这么喜欢玩我！为什么我都转世了还要跟这人在一起！他为什么也没变个女人！我的袖硬是被你扯断的啊！哎不是魂飞魄散的么？怎么还能转世？老天你搞什么鬼啊！

天帝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搂住了身边的小屈。

“唉，我就在你旁边还想我想得这么撩人。”

小屈：“……”

渊洌和筱飞相顾无言，就这么过了半天，筱飞睁得眼睛都酸了，干脆一闭继续睡了，说不定渊洌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看这么也半天不说话。还没等筱飞翻身就被大力抱住，筱飞一激灵完全清醒了，渊洌死死地抱住自己，呼吸变得急促，筱飞从紧贴的身躯间感到了渊洌的心跳，就像梦中的一样，比平常快了那么多。

“我……”

筱飞耐心地等待渊大人的下文，但是过了半天，渊大人貌似领导腔比较严重，没有下文了。

筱飞轻轻地想推开渊洌，渊洌手劲松了一点，和筱飞面对面，筱飞的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就像千年前一样，从未变过。

从跳入水池的那一瞬间，渊洌就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因为筱飞就是那根玉簪，有着他全部记忆的玉簪，看到水底深处被剑定住的筱飞，渊洌甚至想到了和他一起形神俱灭，万年的孤寂，抵不过和他在一起的千年，本来到手的幸福，被自己毁于一旦，以后的日子谁与共，谁与乐。

“额……咳……”

筱飞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好长时间没说话了。

渊洌搂住筱飞的腰扶他坐起来，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白玉杯子，凑到筱飞嘴边，喂他喝水，筱飞觉得水很难喝，想要偏头躲开，渊洌按住了他硬是灌了进去，筱飞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呕吐起来，一个圆珠被吐了出来。

渊洌接在手中，圆珠在不停晃动，想要逃离，渊洌一握一松之间，珠子化为粉末，消失不见。

筱飞伸手抓住渊洌的手，轻轻按了按他的手心，渊洌匆忙间抬头，筱飞双眼中光彩熠熠，像是在安慰他。

“大人，白虎星君来找你了。”

好像是郁凤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渊洌看着窗口上映着郁凤来的影子，嘴角轻笑。

“找一件银白的衣服过来。”

“啊？”

郁凤来在门口使劲掏掏耳朵，不是吧？渊大人一向不穿白色衣服啊。难道是……筱飞他已经……

“大人对不起我进来了！”

郁凤来不敢再想下去，这么长的时间还是不行吗？！渊大人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慌乱地冲进房间，却看到筱飞坐在渊洌的床上一脸白痴的傻笑。

郁凤来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过了半会又慢慢靠近筱飞，伸手触到了筱飞的脸颊，是真实的绵软触感。

“啊啊啊筱飞啊！！我终于看到你啦！你终于醒啦！！天哪我终于不用整天给你烧水洗澡了啊！！我真的不是热得快啊！！我是凤凰啊凤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