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雨的孩子?”许空言惊呼。
“三年不见,空言聪明了许多。”路诗郎微笑,眸中泛起重重波光,明艳的让人不敢逼视。许空言仿佛一无所觉。
少爷,你究竟想做什么呢?难道少爷想做晋国的无冕之王,许空言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少爷从小对世俗权力看得很淡,思索一番后没有答案,便也就搁下了。
暗流在晋国的势力许空言想象的更深广,每一日都有大量信息送入,路诗郎把消息的过滤交给了他,开始做不太惯,现在也稍微上手而已,而最重要的信息都由路诗郎以秘法直接与萧梦远传递。
有时萧梦远会跟随路诗郎与一些神秘人物会面,其中一个竟然是元雨的父亲——武成王。
她们已同武成王达成协议,一旦国内发生变动,武成王便会与拥护旧帝的臣子在晋国策应,里应外合以保证他的外孙登上皇位。
其实这也是可预想的,否则为何当年萧梦远要护下元雨,并将她的儿子悉心培养。救她母子,极为简单,但掩饰元雨的过往身份,却是要耗费心力。晋帝已知元雨母子的存在,只是数年来,一直无法探得行踪。
到晋京不足一月,许空言每日都十分忙碌,但思念仍然不时侵袭。想至自己如今终于能够帮助一二,而不是庸庸跟在文王身旁,做一个只能凭着他的宠爱留在身边的侍从。
他渴望能够站在萧梦远的身旁,成为他的臂膀,他的依靠。这个欲望催促他去学习,应对那些他并不喜欢的东西。
比起萧梦远的爱情,此刻,他更渴望自己对萧梦远是有用的。这样,才使他永远能够留在萧梦远身边。即使有一天,那些他不确定的感情消失了,即使有一天,萧梦远喜欢上了别人,有用的许空言,还能够留在萧梦远身边。即使再怎样的屈辱或是伤痛,难道还会比不能看到自己的少爷更痛苦吗?
“空言,你又在发呆了。”戏谑的口气,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却是陌生人。随即明白过来,路诗郎又换了一张脸。
“大统领,有事要外出么?”
路诗郎点点头,轻笑道:“你也要去。”
“去哪儿?”
“皇宫。”
晋国的皇宫恢弘大气,但论园林的精巧玄奇,则是远远不及离国。色调偏冷的亭台楼阁,似乎在提醒晋人的冷厉民风。若是旧帝不死,或许他的宽宏仁和能够让这个国家添上一份柔和。但正是旧帝的性情,让他走上了死路。仁君不过是一个模糊的称呼,事实上,任何一个尽职的帝王,都要用冷酷层层包裹,仁或不仁,不过是对待不同人的不同面孔。
许空言分心想着这些事,装扮成小太监的他,正跟着路诗郎走向嫔妃们居住的宫殿群。路诗郎此刻已经化为一个威严的女官,路上不时遇到的宫人都向她施礼。
路诗郎显然对路径很熟悉,一点儿也不费劲儿就找到了她的目的地。
宫门口的守卫显然对路诗郎扮演的女官很熟悉,两人轻松进了宫殿。许空言轻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来这儿究竟是要干嘛。”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路诗郎轻声答道。
一个俏丽的宫女看见路诗郎便露出欣喜的样子,道:“请李侍中安,娘娘让我来望望您来了没有,可巧就来了。”
路诗郎微微一笑道:“让娘娘久等,这是奴婢的罪过。”
宫女连忙摆手道:“您这么说岂不是与我家娘娘见外,”又一笑,道:“娘娘刚刚去沐浴了,想是还不能好,还请李侍中先坐下喝杯茶吧。”
路诗郎稍微思忖便道:“你进去回一声,就说妾身来了。”
宫女露出为难的脸色,路诗郎斜睨一眼,微笑道:“你只管去回就是。”那宫女见无法推脱,只好去了。
不一会儿,那宫女便带着惊讶的表情道:“李侍中,娘娘请您去内室等候。”路诗郎正欲往内走,那宫女咬唇道:“这位内侍还是先在外等候吧。”
路诗郎冷下面容,寒声道:“你家娘娘可曾说过让我的人等在外边?”
宫女见她发怒,不敢再说什么,只默默站在前带路。
内室中不再是晋国皇宫冷硬恢弘的风格,轻柔的帐幔,精致的器具,大块的花鸟绣屏。路诗郎二人才到不久,便有两个小婢扶着一个柔媚的丽人款款走入内室。丽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抹胸绣裙,许空言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丽人坐至主位后,挥挥手,两个小婢躬身退下。此时,内室便只有三人了。
丽人妩媚地看了许空言一眼,笑道:“这位就是阁下带来帮助我的人吗?”
“我相信他定可胜任。”
“那么,他就留在我这儿几日吧。”
路诗郎冷声道:“他今晚就要回去。”
“我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时机,我需要万无一失,永无后患。”
“时机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不需要时机那种不确定的东西。”
丽人沉默半响,恼怒道:“若是失败了,不能牵扯上我。”
路诗郎轻笑道:“若是失败了,你还能独善其身?”丽人的脸色越发阴沉,路诗郎嘲弄道:“娘娘您大可不必放心,我们不会失败的,您只要做好您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丽人神色变幻不定,末了叹了口气道:“本宫已经没有退路了,信你一次又如何。”
“如此甚好,既然娘娘决心已定,今晚定然帮娘娘出去心腹大患。只盼您也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才好。”
丽人微怒道:“你最好不要再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呵呵,妾身不敢,毕竟不久之后,您就会成为我的主母了。”路诗郎说完,便径自走了。许空言跟在她身后,满脑子只有那句话“毕竟不久之后,您就会成为我的主母了。”难道,少爷要娶她?虽然方才并没有仔细看那个妃子,但也勉强记得她长得柔美妩媚,是个少有的美人。许空言拼命压制心中的不安与疑问,等走到没人的地方,一把擒住路诗郎的手臂,急切的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路诗郎心中明了,但仍假装不明白。
“那个妃子,为什么说会成为你的主母?”许空言此刻的表情如地狱恶鬼一般恐怖。
手臂肯定已经青紫了,“你能先放开我吗?”路诗郎道。
许空言闻言放手,见路诗郎雪白肌肤上多出紫色的瘀斑,歉意涌出,却更快被心中的痛苦淹没。
路诗郎见他这副样子,实在不忍心再逗他,便柔声道:“和主人没有关系,她以为我是武成王的属下。”
心中顿时一松,忽然感觉手心有些痛,这才发现刚才过于紧张,手心被掐破了。又看见路诗郎的手臂,连忙结结巴巴的道歉。
“这个女人是晋帝最宠爱的梅贵妃,也是晋帝唯一子嗣的母亲。她与侍卫偷情被一个宫中女官发现了,我一直以武成王下属的身份与她接触。我会帮她解决后患,交换条件是,等晋帝死后,要让武成王做摄政王。而她,可以做太后。”
“那个女官为何隐瞒了梅贵妃的事情?”
“利益的交换而已,那个女官想让梅贵妃帮她更进一步,飞上枝头。”
“那我们要杀了那个女官吗?”
“我们要杀了女官和侍卫。”路诗郎笑道。
“可那个侍卫不是梅贵妃喜欢的人吗?”他很惊讶。
“那个侍卫不过是梅贵妃的玩物,何来喜爱不舍。”
许空言心中一动,一种刺痛感蔓延开来。他掩饰的问道:“办这件事,何须我来,晋国的暗流比我更熟悉皇宫。”
“那个侍卫是梅贵妃的娘家安插进来保护她的,武功很不错,你比较稳妥。至于那个女官,我来处置。”
路诗郎将宫中地形交与许空言记住,约定好抓到人后会和的废弃宫殿。
第十五章:牺牲
在院落重重的皇宫中,像香和殿这样废弃的地方实在不少,失宠或是获罪的嫔妃、宫人所住的地方,往往凄清阴冷的可怕。待那些可怜的女人死去后,那宫殿就愈发的孤独了。
对于梅妃而言,这曾经是一个方便的幽会场所,她的庆延宫后门有条隐蔽的小道儿能通到香和宫。而如今,这个宫殿将变成她未来的坟墓,抑或踏板。
许空言伏在宫殿的明瓦后侧,觉得今天的月光有些冷。往日所经受过的痛苦折磨,手中也染上曾经同伴的鲜血,他才成为了最好的暗卫,那时候的杀戮,是一种麻木的服从,对见到少爷的渴望,以及活下去必须达成的目标。
而这些深宫中的女人,娇柔美貌的脸上露出的杀气,倒是比他所见过任何一个杀手死士都要狰狞的多。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个青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很机警的打量着四周,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的神情,在院中徘徊。
许空言见时机正好,双足轻轻一点,对他攻将过去,那个侍卫一惊,却又不敢弄出太大声响,因此不敢拔剑,只以一双肉掌应对。拆了几招,许空言觉得他武功还算可以,但也不到需要自己重视的地步,便失去继续的兴趣,寻个破绽将他擒住了。
那个侍卫从未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心中十分惊恐,还以为自己与梅妃的事被皇帝发现了,这是来拿奸的大内高手,心中担忧梅妃安危,便问道:“不知阁下何人,闯入皇宫莫非是想刺驾么?”
许空言看到那侍卫抑制不住的担心,满满显示在脸上,心中同情之意顿生,便摇摇头,也不与他多说,点了穴道带到与路诗郎约好的地点。
到了地方,路诗郎已经在里面了,脚边躺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容貌清丽,眼中不断有泪水流出,只是也被点了穴道,哭不出也动不了。
那侍卫一见女官,心中顿时明了,自己倾心以对的小姐已经打算放弃他了,眸中便显出一种绝望的灰暗。
路诗郎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对耳环,笑嘻嘻的看着女官道:“这对耳环上面的梅花枝叶,看起来是用了珊瑚,翡翠,玛瑙镶嵌而成的。这么精致的玩意儿,哪里是你一个普通的女官能有的,当然是情郎送的定情信物,才会这般用心,你们把它一人一只带在身上,好用来睹物思人。可惜的是,你们的事情被梅妃娘娘发现了,她一向公正严厉,怎么能容忍自己家的侍卫做出这样的事,丢她的脸面,你们两个小情人儿哪里能舍得下对方,因此约好了在这地方殉情自杀,做一对鬼鸳鸯。真是让我好感动啊。”
那女官泪水落得更凶,由于恐惧而微微的发抖,侍卫只是死死盯着那对耳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许空言猜到这对耳环其实是侍卫送给梅妃的才对。
“呵呵,”路诗郎轻笑两声,“像二位这样的有情人,来时必将终成眷属,做一对快乐的活神仙。”说完,从女官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放在女官手里,温柔的把她的手摆好握紧簪子的形状,用内力包裹住发簪,那女官看着簪子一份份靠近,却无能为力。一声“噗嗤”之后,血就慢慢的涌了出来,将地染红了。
那侍卫似乎什么都没见到一般,径自发着呆,路诗郎笑吟吟的将簪子拔出,像许空言眨眨眼,道:“有人来了。”
“是女人。”许空言道,“是梅妃。”
那侍卫将脸转向大门,一瞬也不瞬的看着。
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门推开,果然是梅妃。她一见地上的血,脸色一白,仔细一看那侍卫没事,便松了口气,低声道:“我改变主意了。”
路诗郎笑得很甜,却不说话,梅妃尴尬的等了一会儿,局促不安的道:“我会帮武成王得到王位,你放过连卿。”
“这我可不懂了,难道你以为我的主上会娶一个和别的男人纠葛不清的女人么?”路诗郎微怒,“而且都已经安排好的事情,现在这个女官的死怎么说?”
许空言道:“梅妃娘娘既然不愿意连卿死,那我们可以将他送走,再寻个尸体来假扮连卿就行了,易容也不是难事,做成殉情的假象就好,宫中不会为了这么两个小人物过多费神的。”
路诗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也可以,不知梅妃娘娘意下如何?”
梅妃看了看连卿,下定决心道:“我会和以前说定的一样帮武成王的忙,我的家族也都会站在武成王这一边,事成后,放我和连卿走,我不愿再困在这宫里了。”她沉吟一会儿,接着说:“在事成之前,我不会告诉我爹交易的内容已经改变,他会和你们通力合作。”
路诗郎挑眉道:“你什么都不要?”
梅妃此时已经恢复了雍容冷静的样子,微笑道:“怎么算什么都不要呢,那个女官不除掉,放在身边始终让人不放心,连卿你们帮我送走,就避免了我父亲杀掉他的可能,太贪心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好吧,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王爷。”路诗郎看看天色,皱眉道:“现在已经三更了,我送娘娘回寝宫,空言,你把他带出去安顿好,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许空言点点头,将连卿的穴道解开,带着他回到暗流在晋京的总部。
连卿一路听话的被许空言带回来,看起来一脸恍惚。许空言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一般,忍不住想对他客气一点儿。连卿在房间里呆坐半响,仿佛一点一点回过神来,眼中渐渐清明。
第二日一早,许空言睁开双眼,就见一张艳丽的脸在离自己不足一寸的地方,先吃了一惊便认出是又换了一张脸的路诗郎,没好气的道:“你干嘛?”
路诗郎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问:“好奇而已,你真的变了很多。”
许空言无奈的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不,”路诗郎摇摇头,认真道:“你真的变了,不仅仅是表面。”
“其实人很难改变,我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这三年看到的东西多了,做事情时,自然考虑得不一样些。”许空言淡淡道。
“噗,”路诗郎捂着嘴笑,“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是和主上学的吧。”
许空言的思绪一下就转到了萧梦远身上,不知少爷此时正在做什么呢?思念的火焰烧得心脏发出阵阵痛楚。
“喂喂,”路诗郎好笑的看着面前走神的人,“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们求情。”
许空言苦笑道:“那个女官就算我们不杀她,梅妃也不会让她活太久的,至于连卿,和宫妃私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说到底我也是个杀手,当年若不是……”说到这里就顿住了。路诗郎心中明白,许空言虽然单纯,却并不算善人,当年的错事,说到底,除了把萧甄当做了妹妹那般疼爱,不忍让她伤心外,更多的,却是对萧梦远感情的试探。
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总还是在心中抱有希望。
希望他爱我,希望他对我是特别的,希望有一天我的感情能得到回应。
路诗郎不满的戳戳再度走神的许空言,他看着小孩儿一般表情的路诗郎,心中暗叹,路诗郎似乎不止脸有千面,性格似乎也有千面一般。
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大统领,昨夜带回的那个人求见公子和大统领。”
“嗯,知道了。”路诗郎应道,便起身理理衣裙,嫣然一笑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快些。”
许空言走出门外,路诗郎笑道:“空言,那个连卿好大的面子,要我们去他房间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