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般主动,原来是跟我谈条件。”
苏定逍面上冷笑,心里倒也没怎么生气,他知道苏忘遥第一次离开煞生门,本来就是要去秦岭的,带他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他心里想好了让他去,嘴上却不应承,隔着衣衫,用手缓缓抚摸苏忘遥腰间,那里虽然瘦,肌肉线条很分明,毕竟是习武之人,他将唇凑过去,灼热的气息缓缓喷在苏忘遥耳后:“我觉得魄儿可以多拿点诚意出来。”
至此,仿佛无形中某种契约的达成,苏定逍本来是没想拿什么来逼迫他的,可是苏忘遥任他索取,甚至是迎合,苏定逍也乐得享用,开始几天只是亲吻与抚摸,等苏忘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正式的侵占,苏定逍很顾着苏忘遥的感受,他要让苏忘遥的身体习惯自己,甚至离不开自己,他的目的也就是这个了,于是床笫间,极尽所能地讨好。
而在苏忘遥,毕竟是年轻健康的身体,就算有着不好的记忆。
“不要忍着。”
夜阑珊,红浪被翻,青丝凌乱,苏定逍将他紧攥着的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坚持与他十指相扣,一边动着腰,一边吻着他始终紧闭的双眸,轻轻诱哄。
灼热的汗水凝成滚落,自下巴直直落在起伏的胸膛上,啪嗒,仿佛有声。
苏忘遥难耐地扭动着,眉头紧锁,双唇开合几次,终是从喉咙里滚出了一个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鼻音,噬魂入骨,而后……
沉沦……
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放弃求生……
露重夜长。
苏定逍半夜里猛然惊醒过来,喘息一阵,轻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很压抑的梦,梦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没有表情,连五官都是模糊的,周身一股淡漠,不似凡人,梦里的苏定逍千方百计想引那人注意,不遂,因为那个人根本什么都不在意,于是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在这个人身上弄出个七情六欲来。
自那个梦之后,苏定逍发现相比于自己发泄,他更愿意清醒地看苏忘遥在他身下情欲迷离不可自拔的样子。
如此相处了一段,一日,苏定逍告诉苏忘遥可以出发去秦岭了,苏忘遥反应平淡,那样子像是已经忘了有这回事了,苏定逍一想,觉得苏忘遥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在苏忘遥,这次出行秦岭的机会是拿身体换来的,所以不可能表露出类似开心的情绪。
按照计划,先雇船到折溪,再从折溪雇车至秦岭。
随行的除了楚安,苏心,其余的都是新进煞生门的,这样的安排也是避免苏忘遥难堪。
一路顺风顺水,行得很慢,只因每到一处苏定逍必拉了苏忘遥要去岸上转转,看当地有什么出名的吃玩就去试试。
快到折溪的时候,苏定逍道:“听说折溪是出了名的烟花之地。”
苏忘遥随口问道:“父亲去过?”
“从前去过几次,将你抱回来煞生门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了,以前的生活一点也不念想。”他垂首笑了笑道,“我向来不喜欢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就把你抱了回来,还将你养这么大,或许你我前世有什么渊源吧……”
苏忘遥道:“想必是孽缘了。”
很久以前,苏定逍也说他们有缘分在,那个时候苏忘遥说“那我跟父亲定是善缘,父亲待我好,我又这么孝顺”,现在想想当真可笑。
他倒真是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玩弄自己吧……
苏忘遥原本躺在扶椅里,想得气愤了,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船舱。
皓月当空,夜色已经很深。
苏定逍走上来,与他并肩站着:“你还记不记得你六岁的时候,那时候煞生门里来了一个孩子,比你大概大个一岁。”
苏忘遥记得,只是不知苏定逍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事,他那时候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孩子,那段时间自己好像还经常跟在那男孩的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苏定逍柔声笑道:“后来他不见了。”
苏忘遥莫名一股寒意上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苏定逍。
苏定逍轻轻笑着:“那时候你还不开心了好一段时间,那个孩子是跟着一个女人进来的,那个女人说他是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儿子,她说了另外那个女人的名字,我有些印象,又见那孩子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想着大概是我儿子,就把女人跟小孩留下来了,那段时间好像正好有什么事在忙,无暇照顾你,等我回过头来,发现你跟那孩子处得很好。”
他的声音是柔和而平缓的,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他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小指上的尾戒:“你知道我后来把他怎么样了?”
月光自尾戒折到苏定逍唇上,白森森的。
苏忘遥心头一震:“你杀了他?”
镀着月色的唇微微扬起一侧:“没有,我原先是想杀他的,后来知道他不是我儿子,而且看起来你还很喜欢他,所以只是废了他手脚,把他和那个女人一块赶出了煞生门。”
“为什么?”
苏忘遥不解,因为不是他儿子,所以才没杀?!这样的逻辑,正常人都会觉得难以理解。
苏定逍道:“我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说我若想要儿子可以找女人生去,其实若是哪个女人不幸怀了我的孩子,她不来烦我倒也没什么,否则……我大概会亲手杀了他们。”
因为他苏定逍的儿子只能是苏忘遥。
苏忘遥缓缓明白过来,冷声道:“又想我做你儿子,又想……又想……”说到难堪处,不由咬牙,“没这么便宜的事!”
第三八章:花栖
寂静的夜。
灰白的窗纸,黑扑扑的影子,羽翼扑腾的声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嗯……”
舱内,漆黑,桌椅床柜都只留了一个大概的模糊的轮廓,苏忘遥大概被外头这声响吵到了,轻哼一声,身体蹭了蹭,似乎是要翻身。
看得出他很累,想醒却醒不过来的难受模样。
苏定逍将他搂紧了些,轻轻抚着他后背,一手屈指一弹,指风破窗,“噗”的一声,安静了。
可是只安静了一会会,很快,又有了动静。
看影子是只乌鸦,固执地扇动着翅膀,要破窗飞进来似的。
苏定逍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苏忘遥颈下抽出,直起身子,同时将食指放于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竟然对着个影子做了噤声?
等苏定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愣了一愣,放下手指,轻轻皱眉。
而外面那家伙竟然也安静了下来,像是收到了他这个噤声的指令一般。
匪夷所思。
披了外衣行至舱外,夜风拂面,皓月依旧,黑羽的夜鸦在苏定逍头顶徘徊一阵,从口里落下一张信笺,苏定逍伸出手掌,信笺垂直落于掌心,八个字——
“明日辰时
花栖
雪见”
信笺自动翻转,背面两个字——“向镜”
向镜……
苏定逍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轻微的“轰”的一声,信笺化作一团暗火,转眼间只剩了脚下一团灰烬。
“花栖……雪见……”苏定逍轻声重复。
抵达折溪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靠了岸,天色将晚,沿河华灯一排排相继亮起来,处处琴瑟笙歌,娇声媚笑,各色长幡迎风舞动,脂粉香阵阵袭人。
红袖、悦色、暖玉……花栖。
望眼过去,果然有一间叫“花栖”。
一行人先找了客栈落脚,苏心安排人将不多的行李从船上搬到客栈,苏定逍则带苏忘遥出去了,楚安跟着。
去的正是那名为“花栖”的妓楼。
楼里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杜,精明人,一看客人穿着气度就知道是不是值得招呼,见了苏定逍父子,款腰而上,脸上盈盈笑开了花:“两位爷这边这边!”
楼里人多,轻纱缭绕,醉生梦死,一片旖旎之色。
正中央的高台上,青衫羽衣的女子抚琴而歌,白肤凝脂,杏眼桃腮,无一处生得不好,她一个人独独坐着,像是周围的人事都与她无关,颇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杜老板挥着香帕花枝招展地招呼人落座又叫了样貌上成的女子好生伺候。
“瞧这位小爷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杜老板娇笑着,临走还在苏忘遥身上连捏了两把。
苏忘遥被捏着浑身不自在,又觉得不好生气,面上飞红,苏定逍忍不住调笑了几句,惹得边上两名女子掩嘴咯咯笑了好一阵。
如此闹了一阵,苏忘遥觉得无趣,起身要走。
“这么快就走?”苏定逍一把将人拉住,轻声笑道:“我会误会。”
苏忘遥甩了甩手,不脱,不耐道:“误会什么?”
此时的苏定逍正一边一个女子,左拥右抱,冲苏忘遥腆着一张好看的脸:“误会你吃醋。”
苏忘遥一时气结,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走又走不了,冷着一张脸直挺挺杵着。
苏定逍拍了拍左边那粉衣女子的软腰:“你刚刚说这里的厢房都是按花草起名的?”
女子点头。
苏定逍道:“没有没一间叫雪见的?”
女子腰肢一扭,软软趴在苏定逍胸口:“有啊,爷要去吗?奴家领爷去。”
“乖。”苏定逍伸手女子翘臀上拍了一巴掌,起身,示意女子带路,一只手却还抓着苏忘遥。
苏忘遥随他走了几步,忽然立在原地不动了,巴巴望着苏定逍,眼中有那么丝惶恐。
苏定逍原是不解,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苏忘遥是怕自己带他去房里做些什么,这倒难怪苏忘遥,自己这些日子没少强迫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苏忘遥道:“我想先回去。”带着一点恳求的语气。
苏定逍觉得相比于之前,苏忘遥的反应里少了一点愤怒,多了一点害怕,是自己将他逼得太厉害了?
苏定逍这么想着,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他道:“楚安在外面,你先跟楚安回客栈。”话说完,似乎又考虑了下,这才松手。
苏忘遥有些不敢相信苏定逍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手在半空中僵了很久,似乎是确定了,这才收回来:“知道了。”目中亮了一亮,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
雪见,直立草本,春秋花开,花色淡紫至蓝紫,性凉,味苦。
“就这间了。”
女子说着将门轻轻一推,隔着层层紫纱,一人坐在桌前,黑衣,长发,身姿挺拔端正。
女子疑道:“原来这儿有人吗?”转头征求似的望着苏定逍。
苏定逍沉声道:“你先下去。”
女子也是个识趣的,虽心中不解,犹豫一阵还是决定乖乖听话,出去的时候还顺便将门掩了。
苏定逍往里走了两步,有夜鸦扑簌的声响。
伸手拨开薄纱,那人抬头,起身,眉眼分明:“门主,好久不见。”
正是向镜。
苏定逍微微一笑:“三年。”
明明两个人之前只见过一面,不过说了几句话,再相见却好像之前有多大的交情一般。
向镜道:“门主可知我这三年去哪了?”
苏定逍缓缓摇头。
向镜笑道:“苏公子没对门主说吗?”
苏定逍微微拧眉。
“南岭。我去了南岭,很不巧,我被聂峥关了三年,直到苏公子为了救门主,无意中破了聂峥布下的阵法,是我告诉他以赵小钿为人质,而后我借他人之名向聂峥下了战书,引聂峥离开七蠹教,再后来我又跑回七蠹教……”他顿了一下,右手拂过桌面,留下一物,“我回去取了一样东西。”
桌上那东西黑玉质地,半只伏虎形态。
苏定逍诧道:“黑玉虎符?”
“是。”
苏定逍从楼里出来的时候月已中天。
“魄儿呢?”
楚安愣了一下,不解:“少主不是跟门主在一起吗?”
苏定逍摇头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能给他一丝间隙。”
笑容浅淡,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第三九章:追逐
“果然……还是不能给他一丝间隙。”苏定逍说着从袖里取出一截比手指略粗的竹管,一头密封,一头塞着个木塞。
手指捏上木塞时,心里有了片刻的犹豫,竟然想就怎么放他自由。
可是若放他自由了,自己呢,如何去忍受那些入骨噬心的欲念。
苏定逍发了一会怔,“砰”的一声脆响,拔掉木塞。
一只蝴蝶从里面慢慢爬出来,立在竹管边缘,又沿管缘爬了大半圈,倏然抖开蓝色的翅膀。
有着奇怪花纹很漂亮的蓝色蝴蝶。
楚安微微一惊:“女蝶?”
女蝶,又名吃血蝶,以吸食人血为生,且一生只嗜一人血,对宿主的血液气息有着不可思议的敏锐,即便千里之外也能分辨并找到宿主。
苏定逍手上一抖,女蝶振翅而去。
苏忘遥在折溪躲了三日,浑然不知这三日里自己一直在苏定逍的眼皮子底下,那日傍晚,择一条远路继续往秦岭方向去,途中遇到一对被仇家追杀的落难母女,巧得很,那女儿正是三日前在花栖楼里抚琴而歌的女子,苏忘遥对她有些印象,更巧的是,追杀母女俩的那些人,苏忘遥也是认得的,惊雷帮的,带头的是副帮主雷沧,苏忘遥与他有些过节,可谓冤家路窄。
以苏忘遥的本事摆脱那些人,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还要拖着两个几乎不会武的女人,便有些吃力,一路躲躲藏藏,又过了两日,精疲力竭的三人找了间废弃的小屋歇脚。
“忘遥哥哥,水。”
向楚兰将水囊递送到苏忘遥鼻子底下,笑脸盈盈。
苏忘遥看她年纪不大,这样的处境里还能保持乐观,心里对她颇有好感,道一声谢,接过水囊喝了两口。
另一边,向楚兰轻呼道:“咦!蝴蝶!又来了!”
蓝色的蝴蝶绕着苏忘遥徘徊一阵,苏忘遥将手一翻,蝴蝶稳稳停在他指腹上。
苏忘遥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只蝴蝶是三四天前的事了,总之是在遇到这母女俩之前。
“它好像只喜欢忘遥哥哥呢!”向楚兰捧着脑袋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指过去想碰碰蝴蝶。
蝴蝶飞走,苏忘遥指腹上一点极细微的红色,苏忘遥微微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略过心头。
半夜里,万籁俱寂之时,苏忘遥听得外面有动静,推醒了向楚兰,轻声道:“有人,我去外面看看。”
安静,安静得近乎诡异。
像是暗夜里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般,苏忘遥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鞋底踏上枯草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脚上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便有利箭兜头射来,苏忘遥迅速飞身后退,近百支箭几乎同时钉入地下,形成密密麻麻的一块,下一刻便有利刃自背后攻来,苏忘遥反手一个剑花,一阵兵刃相交之声,火花四溅。
那些人自知不是苏忘遥对手,一击不中,迅速四散开去。
这种情况苏忘遥追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又想这些人不知是不是分头行动,怕向氏母女有难,便提剑沿原路赶回。
未进门,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忘遥屏息凝神听了听,未听到什么动静,于是握了握手中的剑,轻轻将门一推,木旧的门板发出“吱”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听在耳里格外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