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言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脑袋蹭了蹭,像只讨要温暖的小鸡。
崔宁乐抬手去安慰,还没弄明白他的突袭,赵书言就开口了:“我想把你再带去奶奶那里,跟她老人家说说话。”
崔宁乐一愣。
“你跟奶奶说,千万要让爷爷回心转意,别让你再难过了。你可是保护我的,如果连你都抵挡不住,还有谁能保护我?”
崔宁乐笑:“那你爷爷不被吓死?”托梦么?
赵书言亲了亲他发肿的眼睛:“奶奶很善良,跟你一样。”
“你给我戴高帽有什么用?”
“不是戴高帽……”赵书言打了个酒嗝,“你善良得发现了我的弱点还帮我掩饰。你善良得连我这样聪明的人都喜欢你。你善良得……总是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你善良。”
“胡乱比喻。”崔宁乐继续扛起他,将他扛回屋子里后,又扔到了床上。
“崔宁乐,你做吧。用你所有的本事,来做。嗯……”赵书言胡乱地扒开自己的衣服,“错过了今天,以后你想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我发现……你这家伙抱起来应该会更好看。先让你上够,明天起让我……”
崔宁乐咬了上去,不让他企图改变床上命运的话说出口。赵书言笑呵呵地任他撕咬,半响,才说:“ 因为你哭起来的样子,真是比奸笑的时候好看多了。”
……
崔宁乐决定今晚不做到他哭他绝不停手!
过了那天晚上,崔宁乐再次见到赵书言的时候,是在机场。
拿着机票的他穿过爷爷的肩膀,直直地看向入口方向。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要找到最爱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难。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气喘吁吁地冲向这边的青年。
明明都已经二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穿得像个大学生的模样,一身淡蓝色的NIKE短袖加白色的五分裤,崔宁乐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刚认识的那个赵书言。
曾经有人说,常被回忆影响的人内心其实是软弱的。崔宁乐发现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软弱过。
那些美好不美好的回忆,跟着那家伙的脚步一起向自己冲来。那家伙朝自己发怒的模样,那家伙藏起自己本性的模样,那家伙躲避爱人与被爱的模样,那家伙靠着自己的肩膀默默流泪的模样,那家伙笑得狂妄却又带了点不自在的模样,那家伙被自己夺去初吻的模样,那家伙骄傲地接受自己告白的模样,那家伙……
都像是刻在大脑沟壑里的图像,擦都擦不掉。
崔宁乐甩开妈妈拉着自己的手,也朝他快步走过去。
赵书言边喘气边放慢了脚步,停在他的面前。然后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绒布袋,递给他:“还给你,我先不要。”
崔宁乐连打开都不用打开就知道是自己的戒指。他用眼睛询问,赵书言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的童养媳,你要不回来,我随时都可以改嫁,收着你这玩意儿,我还算是自由身吗?”
连反驳都没反驳,崔宁乐把戒指收了回去,还笑着说:“你可以不为我守身如玉的。”
“我也没打算,可是,我从不需要别人。”赵书言也笑,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很想拉下来亲一番,可手伸了出去,也只是摸到了他的耳垂,轻轻地揉了几下。
身体思念得发疼,却只敢做到这种地步。
“没法骗你去洗手间了,真可惜。”崔宁乐笑指上次的偷情。
“等房子装修好,多弄几个洗手间,任你选。”赵书言收回手,只因自己的手被不远处的敌军视线射得太过热辣。
“嗯……”崔宁乐点头,看着对面那张笑得有些憋闷的脸,忽然一把将他捞了过来,狠狠地抱住。在赵书言挣扎前,又小声说道:“别拒绝也别回应,是我主动,记得了……是我让你步入这个不归路的,赵书言,你一定要记得……”
赵书言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抱了回去。“我又不是胆小鬼。”
崔宁乐笑出声来。根本不管周围的视线,
他知道爷爷在身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也知道为了自家的声誉他们是不会上前大声阻止,所以他用力地抱紧了赵书言。如果拥抱的深度能代表爱情,他真害怕自己会揉碎怀里的,尽管他是那么的骄傲与坚强。
赵书言还是推开了崔宁乐,看也不看那边的崔家人,说了句“保重”后,转身就要走。
崔宁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怅然若失。所以当他听到身后的老爷子说了句“那家伙到底好在哪里,连个招呼都不跟我们打!”之后,连激动都来不及,脚就先跨出去,一下子就将赵书言拉了回来。“爷爷想要跟你打招呼。”崔宁乐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多像个被表扬的孩子。
那个人愣了好一会,咬咬下唇,看看崔宁乐,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崔老爷子,见对方梆硬着的脸上的确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才如释重负地朝那边露出笑容:“崔爷爷,还有……阿姨,叔叔,你们好。我叫赵书言。”
啧,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硬。要不那边的人怎么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笑容感染到。
到底是要显得谨慎,还是要显得更加坚定?
……怎么小说上面那些关于出柜的片段都那么简单流畅,一点参考借鉴的价值都没有!赵书言在心里苦闷。
崔宁乐还是笑得很灿烂。笑得跟赵书言僵硬的笑容比起来,简直就是耀眼了。
赵书言想了好一会,才慎重地朝他们弯腰。“请你们相信我,相信崔宁乐。”
把你们的儿子交给我吧,我一定能照顾得很好……我跟你们儿子很相爱,并且会一直爱爱地过下去……你们儿子没了我不行啊……
以上都是禁句。赵书言不傻,他只说了刚才那句。任何保证都是假的,因为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都知道,任何保证在时间面前都是浮云。只有以信任为前提,才会看得到那些所谓的将来,
崔宁乐看着他第二次为了自己而弯腰,不由自主的酸了鼻子。赵书言很久才挺起腰,看向崔家人。结果发现那些紧绷着的脸上都是满满的“不想接受”。
是不愿接受现实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呢?
可是至少,他们已经肯面对现实了不是么?他们儿子爱着男人,那男人也爱着他们儿子。没有谁先谁后,拆都无从下手。
崔宁乐手指都在发抖。
直到上了飞机,他才打开那个小绒布袋,掏出里面藏着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新房子的所有钥匙。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成为这里的主人。赵书言用钥匙传递着这个信息。
崔宁乐扶着额头,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尾声
当我们长大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每天都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停下的时候只想睡觉只想休息,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回忆就已经被接下来的工作催促着上路了。一眨眼,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花开花谢日升月落,然后徒劳无功地想要去挽救些青春。
可是青春最美好的那四年已经过去,剩下的那些日子,就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的人生,那些辛苦怎么看怎么都无法让人笑得轻松潇洒。
刚毕业的时候会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火烧云,想起不久前的某天,跟着某些人在火烧云下笑得无所顾忌的模样,觉得自己似乎只要回头就能回到那个年代。
工作了一年两年了,开始觉得那些已经可以称为回忆,打电话给朋友的时候,总是说,我们什么什么时候要再进行一次全班聚会!
工作了三四年后,某天下班路上看着那些一脸书卷气的学生们,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走了那么大一段,远得已经无法再回头去重温了。给朋友的电话也从计划聚会,变成了感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
长大得到的是独立的权利,却也失去了依赖的权利。
所以难免有疲倦的时候。
赵书言靠着沙发,百无聊赖的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眼睛看向窗外的行人。面前的女孩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他也想温柔点,可是如果经历了十三四次这样的活动后,他实在是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
持续了一年的相亲游戏没有结果,跟爱人远隔两地的孙子居然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样子,赵爷爷为此特地飞了趟美国跟崔宁乐谈判。赵书言一度想跟上去,可崔宁乐却阻止了他,执意要单挑。
这时赵书言已经成为公司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任务多得叫人喘不过气来。担心崔宁乐却又无从分心的赵书言一怒之下险些动了辞职的念头,要不是崔宁乐那边猜到他的焦躁,不时打电话过来汇报情况,他还真的会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赵书言曾经忿忿地说:“人的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有的需要实力有的需要机会,当然是先把需要机会的事情先做了。”
崔宁乐却说:“如果你不给我信任,以后谈什么永远?”
崔宁乐也没掉以轻心,跟公司请了假后,尽心尽力地做了一个满分的“孙媳妇”一周,赵老爷的眉头虽然没有松开,嘴巴却松了松,离开前,竟然没有再逼迫两人分手,只是说“赵书言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你自己该明白!而且他不可能一直是个默默无名的普通人。”
那是一只绝对能飞上天的蛟龙。
崔宁乐很想说“HOMO龙也不是没见过,时尚界多的是HOMO龙。”可他嘴上还是回应:“我想谁都没有比他更清楚什么是他的幸福。他要跟我在一起,还是分手,我都绝对尊重他。强迫他跟我在一起才不是喜欢他的表现。至于他的未来,我如果实在比不过他,那就勉为其难做一下贤内助也未尝不可。”
气得老爷子上飞机下飞机然后直接就冲到赵书言家里怒发冲冠地指责了一堆这个孙媳妇如何不尊敬自己的事情。
赵书言一边吃着赵爷爷带回来的美国巧克力,一边画图,等他说完以后才慢悠悠地问:“你看你自己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
老爷子脸都气红了。
“别气,我前两天刚学会做酸豆角,跟奶奶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笑眯眯地从冰箱里掏出法宝。
老爷子马上泄气了。“你从哪里学会的?”老太婆的做法很特别,市面上基本吃不到。
赵书言等他吃了,眼睛冒光了,才笑着告知:“你孙媳妇教的。他以前吃过,然后在美国遇到一个留学生,对方做的酸豆角跟这个味道一样,就帮我问来了配方。怎么样,够贤惠吧?你再气他他也不跑。嘿嘿……”
老爷子继续抱着酸豆角罐子在那里数落孙子的不尊老。
最容易攻克的堡垒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赵书言在心里做了个记号。
而最坚硬的堡垒企图联手赵老爷,却因对方始终觉得地位不对等而失败。崔老爷子也想去美国,可惜他的身份基本让这个想法落空。于是崔老爷子只好找上赵书言。
那时候这位优秀的青年戴着眼镜正在跟人在咖啡厅商谈,他穿着一身极其修身的西装,西装上所有细节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收拾得跟这张脸蛋一样完美。
崔老爷子跟他约在了两点半见面,他便约人两点在这个咖啡厅商谈。一来节省时间,二来,自然是想给未来岳父一个好印象。
结果他忘了一点,前来商谈的公司代表里有两位女士。在忍受了半小时的视奸后,赵书言终于僵硬着笑容,送走了跟自己要了无数张名片的男士女士——男士自然是为自己的女性朋友谋福利。
崔老爷在一旁观察完,又看看眼前这位干净利落得绝对称得上青年才俊的人,面无表情的跟他谈了半天分手的可能。赵书言笑眯眯地,只是把自己跟崔宁乐相识相爱的过程提炼了出来,一个字都不谈分手。
崔老爷怒了。以他这样的形象和才能,如果是异性恋,不知道早找到多完美的女孩了,为什么非要来纠缠自家的孙子?
赵书言无奈地笑。崔宁乐的优点刚好能抵消他是男子的遗憾,崔宁乐的缺点刚好对上自己的胃口。比如毒舌,比如多管闲事,比如……同性恋。
崔老爷面无表情地出了咖啡厅。赵书言亲自送了上车。等车子扬长而去的时候,他抹了抹额头,然后咧开最灿烂的笑容。
后来,他搬进了崔宁乐买的房子,做了他藏的娇。
后来,他因为成绩出色,而被破格提拔为项目经理,存款第五位数字每两个月更换一次。
赵书言把这个存折复印了传真给崔宁乐,附上自己的手书:“我都可以养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崔宁乐回了句:“国内工资真是不高……”
气得赵书言马上打了电话给那家伙,以他不爱国为主题骂了顿。最后结尾还是“你还不给我回来!老子要娶别人了!”
崔宁乐只是笑着“嗯”了一声,就跟他SAY BYE了。
赵书言听着电话的嘟嘟声,撇撇嘴,开始收拾房间。
一个月后,崔宁乐出现在了赵书言的公司,正在跟下属开会的赵经理当时连话都说不舒畅了,呼噜两下就宣布散会,拽着久未谋面的眼镜蛇就往家里跑。
开着车的赵书言刚想骂这个不速之客,崔宁乐就掏出那枚戒指,跟他说“嫁给我吧,跟我去荷兰结婚?”
只听一阵猛地刹车声,赵书言扭头就骂:“你想害死我俩啊!开车的时候说这个!回去再说!回去再说!”等车子再开起来的时候,崔宁乐看到他脖子都红了。
车子刚进车库,崔宁乐就说:“快给我回答。”
“催什么催!这都要催!我车子还没熄火呢你就催!你是结婚狂啊!”赵书言涨红着脸骂道,一看到他笑得弯弯的眼睛就更羞恼了:“笑什么笑,干嘛非要结婚!这么快就被你绑住,我还不爽呢!”
“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不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崔宁乐的声音还是很柔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真的……不用再分开?”芦花鸡马上就软化了,崔宁乐看着他又变回那只毛茸茸的鸡崽,又羞又胆怯地从硬壳后面探出脑袋,小脚一步步地朝自己挪过来,然后假装不情愿地接过戒指。
“对,再也不用。我回国了。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崔宁乐拉着他戴上戒指的手指,轻轻吻了上去。
“那么多国家,干嘛非要选荷兰?远死了,不想坐那么久的飞机。”就连接受求婚都是别扭的回应。
“因为那是第一个接受同性恋的国家,只有最好的地方,才配得起你这样的人。”崔宁乐拉过他,笑着要吻,可嘴巴凑到他的面前,就停住了。只留下一厘米的距离。
赵书言愣了愣,皱着眉头,哼了声,才亲了下去。
就像是女王在赐予着自己的祝福一般高傲。
殊不知那条大眼睛蛇翘着尾巴,正准备一口将这个佯装女王的鸡崽完全的吞吃入腹。
就像是从一开始那样,将这只鸡崽的硬壳全部拆了,然后完全的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再也不让别的人欺负。
你说好不好?我亲爱的女王殿下?
——正文完——
番外一:游戏
下了班,回到家,推开房门,把手表摘了,把外套脱了,把包扔了,把电脑打开,赵书言同志一旦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就不再动弹。
崔宁乐提着晚餐的材料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戴着眼镜的俊美青年缩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咧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