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此一生+番外——南枝

作者:南枝  录入:10-11

但之后想起来,却又觉得这次的新年挺好的。

放鞭炮也没有他想的那样让人害怕。

第十五章:弟弟

繁忙的新年过后,柳愉生又拿到了学校的聘书,他教学生动风趣,加上是年轻长相好的男老师,还是留洋归国,很受

同学特别是女同学的欢迎,他拿不到聘书才是让人惊讶的事。

他想着等有钱了就从周耀华家里搬出去。

一日得闲,周耀华约柳愉生一起去看电影。

柳愉生说外面太阳正好,他要出去坐茶馆,不去看电影。

周耀华说那自己也和他一起坐茶馆,柳愉生皱眉瞥了他一眼,道,“我是去茶馆里看书,不是去说话,你能不能不要

跟着我。”

周耀华道,“我也去看书。”

柳愉生无奈,只好由着他了。

因为太阳实在好,柳愉生不要坐车,周耀华便和他一起一路走到锦江北岸的“江上村”去的。

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游廊里的茶座了,而柳愉生也乐得坐露天座位,两人坐在江边,要了茶,柳愉生眯着眼打了会儿瞌

睡,然后就翻起书来,对对面的周耀华并不怎么理睬。

要说周耀华是他的朋友吧,但人家却对他有那种龌龊的心思,要说不是朋友,那又是什么呢?

周耀华并没有对他做过特别失礼的事情,而且待自己倒是情深意切的,并且把这种情深意切当成是友谊的话,也并没

有什么奇怪。那自己就不该总是对他神经紧张,将他当成罪犯。

柳愉生对周耀华的感情反正就是无比复杂。

因为这几年来一直是一个人,突然和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住了几个月,即使对对方反感,也是会产生好的感情的。

周耀华身上此时有柳愉生的感情寄托这不好说,但周耀华让柳愉生留念了,这确实是事实。

周耀华坐在柳愉生对面,全神贯注看一本小说,在柳愉生盯着他看了一阵后,他都没有抬起头来,柳愉生觉得自己像

只刺猬一样总是想扎一扎周耀华是不对的,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些问题,自己也认真看书。

过了一阵,就有认识周耀华的人过来向周耀华打招呼,柳愉生对于周耀华的交际能力颇为惊奇,这人怎么走哪里都是

朋友一大帮子呢。

周耀华和朋友离开的时候,柳愉生心里感觉怪怪的,一边想周耀华不是巴巴地要来和自己一起看书吗,怎么没看一会

儿就被狐朋狗友给拉走了,一边又想他走就走吧,巴不得他走。

等天色渐晚了,柳愉生才起身准备回去。

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柳愉生回头,叫他的人他并不认识,对方走近了,柳愉生才发现居然是他多年不见的堂弟柳

余绍。

两人又到茶馆隔间里去坐了,以免被江风吹感冒。

“余绍,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柳愉生看着堂弟,关怀地问道。

柳余绍是他二叔的二儿子,比柳愉生约莫小三个月,他从小就不太讨老太爷的喜欢,又因为他家父亲在外面和戏子厮

混,而且还和戏子谈情说爱,他们这一房就更不受老太爷喜欢了。

柳余绍和柳愉生年纪相当,作为堂兄弟,经常在一起玩耍,关系自然比别的堂兄弟之间亲近些,当年柳愉生从老太爷

那里得来什么好的玩意儿都是愿意和这个堂弟分享的。

不过,柳愉生觉得自己和柳余绍关系好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毕竟,那个年龄的孩子是什么东西都要争的年龄,柳愉生就因为父母双亡,而且长得比其他兄弟乖巧一些就在老太爷

跟前被亲自抚养,受老太爷的喜欢,比其他兄弟有更好的待遇。兄弟们不在柳愉生面前说难听的话,但背地里谁喜欢

柳愉生呢?

柳愉生去日本,老太爷病重之后,老太爷是交代了按房分遗产,照这样说柳愉生应该分很大一部分,而且因为他无父

无母无亲兄弟,那么便是他一个人独占这一部分,那这些遗产便可以供他一辈子都过大少爷的日子了,这自然是老太

爷偏心他。

不过,老太爷一死,大家根本没有按照老太爷的遗嘱来办,直接把柳愉生的那部分大家分了,哪里不是欺负柳愉生身

在外地且孤身一人书生柔弱呢。

柳余绍因为他父亲的事情闹得家里不合,母亲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父亲不着家,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大

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柳愉生猜测他是跟着几个革命同志跑了,去干革命去了。

他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老太爷最讨厌家里子孙去搞革命,之后就对二房上的人更加不待见,就此,柳愉生自然就被

二房的人更加不喜欢了。

柳愉生十八九岁的时候,柳余绍曾找过他,证实了柳余绍去搞革命的这件事,柳余绍从柳愉生那里要了些钱之后就又

消失了,这还是自从那次见面后的再一次见面。

这中间隔了多少年没见,大家都早就长变了样了。

毕竟是一家人,柳余绍和柳愉生的面目上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柳愉生五官的每个部位都生得精细漂亮,带着一股文

气,不管是乍一眼看去,还是盯着仔细看,都非常好看,且让人产生好感的那种类型。

但乍一眼看柳余绍,就会觉得这人的面目带着点势利与凶恶,仔细打量这人,就会觉得他的鼻梁不够高,嘴唇太厚,

眼睛也不够清,额头也太宽了……

柳愉生看着眼前的堂弟,看他胡子也没有剃,被晒得有些黑,眼睛被掩在眼镜后面,头发过长,就有种他过得不好的

感觉,自然就心生了怜惜感情。

“革命尚未成功,我辈哪里能贪图享乐。”对于柳愉生关怀的问候,柳余绍的回答很官方。

不过,他那认真而坚定的话语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话有多做作,即使他的面目给人颓丧的感觉,但也因为这话反而带

上了气势和明朗。

柳愉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堂弟对革命的这股热情,但他也并不反对堂弟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去实现他的志向

和理想,反而他是支持的。

“你之后有回过家吗?二爸他们怎么样?”柳愉生给柳余绍又斟了茶,软语问道。

柳余绍摇了摇头,道,“家里那个样子如何回去,倒是打听了一下,说父亲又去找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还跟着跑到

武汉去了,我妈死活要去找父亲回来,我哥只好也带着我妈去了武汉,他们现在就在武汉住着呢,我哥娶了警察局局

长的女儿,也在政府做事。”

“哦,大家还好就好了。”柳愉生道,又问柳余绍,“你这些年还好吧,结婚没有?”

柳余绍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柳愉生,“结过,不过她在任务中牺牲了,就再也没有续娶了。”

看到柳余绍突然悲伤沉默,柳愉生也能够感受到他的伤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悲伤

了。”

柳余绍没有回答,端着茶有些出神,应该是在回忆他曾经的爱情和妻子吧。

第十六章:谈话

“你现在住哪里的?”柳愉生问道。

柳余绍抬起头来,“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暂时住在辉煌宾馆里的。”

“辉煌宾馆在哪里?没有听说过呢。”柳愉生想了想自己知晓的大宾馆,想不起有这么个宾馆。

柳余绍道,“在纱帽街那边,不是什么大地方。”

看时间不早,柳愉生邀柳余绍一起去馆子里吃饭,边吃边聊。

柳余绍点头说行。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正好遇到周耀华家里的下人,叫做阿严。

看到柳愉生出来,阿严赶紧迎上去,将手里的黑色大衣递给柳愉生,道,“柳先生,太阳下了太冷,给你拿了大衣来

。”

柳愉生从他手里不情不愿接了大衣,心里别扭又有些感念周耀华总是如此细心,面对弟弟的好奇打量,而且弟弟穿着

西服长裤,但也没有多暖和的样子,他就将大衣递给了柳余绍,道,“余绍,你冷不冷,要不披了大衣。”

柳余绍没有接,道,“我身体好,四哥,你还是自己穿吧!”柳愉生在家里这一辈里是排行老四的。

柳愉生看弟弟不穿,自己也不好穿上,只把衣服挎在了手臂上。

阿严又说道,“柳先生,车子在外面等,这位先生是您的弟弟,也一起回去吗?”

阿严看柳余绍看起来比柳愉生老不少,居然是弟弟,想家里主子对柳先生那般好,对这柳先生的弟弟自然也会乐于招

待的。

“不麻烦了,我和余绍出去吃饭说些私房话,你们自己回去吧。”柳愉生说着,就带着柳余绍往茶馆外面走。

阿严跟着走了一段,劝柳愉生带柳余绍回公馆去,不过,柳愉生根本不听,而且,他越说就越让柳愉生反感,而且想

到周耀华对自己的心思,柳余绍家里为什么会那么糟糕也都是因为一个兔儿爷给惹的,他怕柳余绍看出自己的处境,

就更对回周耀华那里反感了。

接不到柳愉生,阿严跟着柳愉生他们走了一段路,看他们进了锦江边上一家小馆子,就赶紧叫车夫在外面等着兼顾看

住柳愉生,自己回去报告周耀华去了。

这不是什么好南馆,一般小餐馆而已。

和弟弟多年不见突然相遇,本应该在好的馆子里相请才对,但无奈他实在囊中羞涩,摸摸口袋里剩的钱,也只够在这

种小馆子里吃,而且还不敢点太多菜。

坐下后,柳愉生便道这家馆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东西做得颇好,一些大的馆子也没有这家的好,特别是鱼,这一家

的非常不错,很鲜美,点了水煮鱼,还点了鱼头汤,又加了几个小菜,柳愉生算了价钱,觉得不至于赊账,松了口气

柳愉生虽然经常在心里嗤笑别人好面子虚荣,但他其实也免不了要为自己撑面子。他学校里就有老师即使吃青菜也要

省钱买舶来品的好发油,当时柳愉生就在心里嘲笑了那老师颇长时间,但现在,他为了在弟弟面前撑一下面子,请人

吃这种小馆子,于是只能不断唠叨这家的菜多好吃,来缓解一下自己请不起大地方的尴尬。

等上菜的时候,柳余绍问柳愉生道,“四哥过得怎么样,看来还不错。是在做生意么?”

柳余绍是知道柳愉生没有拿到遗产的,但看此时柳愉生身上穿的长衫,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做工精细,那种盘扣和刺

绣也定然不是一般店子里能够提供的,刚才喝茶老板说不用付茶钱,是府上付清了的,出门有下人等着,有车来接,

送来的大衣也不是一般东西,是洋货。

而且,他认识原来和柳愉生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挺有名的姓周的一个商人,据说家里很有背景,至少在成都,上面

的军阀也得买他的账。

如此看来,柳余绍只得推断柳愉生也在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挺火挺大的,那么,也就该很有钱了。

柳愉生摇了摇头,“我哪里会做生意。我在XX中学教书,教算学,过几天也就开学了,我就要去上课了。”

柳余绍有些吃惊,“那四哥怎么会和那位周先生在一起?”

毕竟是物以类聚的,而且越有钱越势利,狗眼看人低,柳余绍不认为柳愉生只是个教书先生能够和姓周的那样的大商

人扯上关系。

柳愉生很诧异,难道周耀华还坐自己身边的时候柳余绍就看到自己了,而要等到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才来打招呼么。

想到柳余绍是搞革命的,想他谨慎一些也是应当,便也没有生气,问道,“你认识周耀华?”

“很有名的人物,我见过一次,没有机会结交。”柳余绍道。

“哦,”柳愉生点了一下头,“我和他大学同学,上次飞机来炸成都,我的箱子被他给弄掉了,丢了钱财和重要东西

,现在借住在他家里的,等我上课了,我就要搬出来租房子住。”

“是这样子?”柳余绍似乎不太相信。

柳愉生当然也能够理解他的怀疑,在这个世道上,同学情谊算什么,仅仅是同学,谁会那样照顾自己。

“他是有钱人,我一个教书先生,除此,还能如何和他那种人有关系。”柳愉生话语里带上了些微调侃,像是在嘲笑

一样,柳余绍便也不再说这方面的话题了。

上了菜,柳愉生一直给柳余绍劝菜。

虽然柳愉生一直想知道柳余绍的革命搞得怎么样了,他在做些什么事情,有没有大危险之类,但想到上次见面时候问

了这方面的问题,柳余绍不仅没有回答,还没给他好脸色看,说革命机密不得泄露,所以这次柳愉生便学乖了不问了

不过看柳余绍现在的样子,想来过得也不太好。

想到以前还住在柳家大公馆里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太光鲜,但大家都过得很不错的。

祖父死了,家散了,一切都变了。

柳愉生感叹着,神情些微落寂。

第十七章:难处

柳愉生和柳余绍将晚饭吃完,柳愉生说要去看看柳余绍的住处,兄弟俩离别太久,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他希望去柳余

绍的住处和柳余绍继续没有说完的话,柳余绍应了,付账后两人就从餐馆里出来。

柳愉生出了餐馆,发现周耀华家的黄包车和车夫居然在外面等他,惊诧之余既有认为周耀华派人看着他的愤怒也有对

周耀华派人接他的感动。

无论和周耀华之间是怎样的别扭情形,黄包车车夫是无辜的,柳愉生走上前去,那车夫赶紧对他躬身打招呼。

柳愉生问道,“老六,你是一直在外面等我?”

那车夫并不知道柳愉生和周耀华之间的事情,又非常崇拜知识分子,一直把柳愉生当成周家的贵客和留洋回来的高级

知识分子敬重崇拜着对待,江边风不小,又天色已晚,寒气上来,他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笑着回答,“怕先生回去

的时候路远,走得累,这边车又不好找,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了。”

面对这样朴实真诚的人,柳愉生心里那点对周耀华的怒气也散了,拿了钱出来递给车夫,说道,“我要去我弟弟的住

处,我们准备一路走过去,不用坐车,你那点钱去吃晚饭喝完热汤。”

车夫不接柳愉生的钱,而且说道,“你们刚才吃的时候我就在小摊上吃了两碗抄手了,现在要我吃我也吃不下。你们

要走路过去,我就跟你们后面吧,说不定你们走累了就愿意坐一下车。”

柳愉生又劝了好几次,对方执意要跟着。

柳愉生最后便只好让他跟着,和柳余绍回柳余绍的住处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也并不觉得有多冷。

柳余绍问起柳愉生的出国经历,柳愉生挑了一些讲了,出国留学于他是增长了眼界,但那些在国外的日子其实并不好

过。

柳余绍也简单说了他这些年的经历,辗转了大半个中国,日子也很辛苦,且一直还有生命安全之忧,不过,他觉得为

了理想这些都算不得苦,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更苦的人,他要来解救这些人脱离苦难。

上一次柳愉生和柳余绍见面的时候,柳余绍也是这般地革命热情激昂,但是,经历了七八年的事情后,柳余绍依然能

够保持这种为国为民的革命热情,却又和以前的那种盲目不太一样了,他的经历让他比以前沉着冷静。

柳愉生此时才非常确定,他的这位堂弟是真的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而不是以前的被别人煽动的为了一种虚妄的“

革命理想”。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柳余绍下榻的宾馆。

看到这个“辉煌宾馆”,柳愉生才明白为何自己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宾馆的大名。这个宾馆实在太不怎么样了。

推书 20234-12-01 :黄金羽翼(第二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