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废物对你这么重要?”
我浑身一怔。
废物……
阿卡多,对不起,不仅没能帮上你,还成为你的累赘。
我头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至少能逃离导师的操纵……
如果不是我,这样的敌人阿卡多一定能够轻易解决。
“法狄亚,别听他的!你帮了我许多忙,这个地方就是你找到的不是吗!”
话音刚落,导师忽然一把推开我,向阿卡多扑了过去。
撕裂的声音。
然后是细微的液体流动声。
我回头去看。
阿卡多身上捆着黑色的绳索,他站在我与导师之间不能动弹,肩上一块碗口大小的缺口汩汩冒着鲜血。
导师把血淋淋的肉块吞咽下去,暧昧地舔掉嘴角残留的血迹。
“吃了你这么年轻力壮的男人,肯定能让我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他又向阿卡多颈部咬去。
“不——!”
我没多想就向他们扑过去,没想到阿卡多怒吼一声挣断了绳索。
只见他忽然把手掌按在导师额头上,留下血红的纹章,然后转身向我扑了过来,他顺势一搂,护着我滚了几圈,扑倒
在离导师十几米远的地方。
导师站立的位置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犹如冲天的巨柱,笼罩整个视野。导师在光柱中扭曲着身体、惨叫着,凄厉的惨
叫声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白光还在扩大范围,阿卡多把我打横抱起来,跑到安全的地方。这时我发现他蔚蓝色的眼睛里居然浮现出淡淡的金色
!
“你的眼睛……”我忍不住抚摸他的眼角。仿佛流淌在天际的
“这可能是我作为半精灵的另一个特征,使用魔法时它们会呈现出金色。”他轻松的笑笑,但我知道他并不轻松。
“把我放下来!”我挣扎着从臂湾里跳下来。
“怎么了?”
“你的伤……都是我……”
手指颤抖着伸向狰狞的创口。阿卡多一把握住,把我带入怀中。
他蹭着我的头发,缓缓开口道:“我把你带来这里,却几次让你陷入危险,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我……”
他的轻吻堵住了我的话。
“让我抱一会儿。”
看到他安静温和的神情,我把话吞了下去,放软了身体靠在他怀里,手悄悄环上他的腰。
白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导师终于化作了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ACT 18.神器
导师死去之后,他的尸首里慢慢飘出一缕缕灵魂来,它们汇聚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一个比常人高大数倍的巨型灵体。
这全身透着古怪的灵体究竟是什么?虽然勉强维持着人的形状,但各部分都扭曲变形得厉害,活像只浑身冒毒泡的癞
蛤蟆。
“感谢你杀死了导师。”它向阿卡多鞠了一躬,恭谨地开口说道。它的声音并不像外貌那样骇人听闻,而是清澈干净
、充满活力的。
“你是?”
“当时罗恩的所有亲友都参加了他的祈福仪式,对了,罗恩是罗维艾尔的昵称。我是由二十多个不完整的灵魂集合起
来的,被导师吞噬后就以这种不稳定的状态苟延残喘到现在。”
原来它是众多灵魂的拼合。
罗恩……昵称……
对了!?
我抽出罗维艾尔房间里找到的手巾,银色的“曼菲”字样重新跳入视野。
那会是谁的昵称吗?
“……曼菲……曼菲……”
“您也知道曼菲吗?”灵体突然说道,语音语调突然转变成了女性的细腻柔和,多少让我有些适应不过来。
“你知道?”我反问。
“当然,那是罗恩的情人曼夫瑞德,也是他的舞蹈老师。虽然罗恩不想让我们知道,但作为一位母亲,我看得出自己
的孩子在想些什么。”
原来现在是罗维艾尔的母亲,虽然明知道它是破碎灵魂的集合,但我实在难以把这张癞蛤蟆似的脸孔和宫殿里到处悬
挂着的美丽王后画像联系起来。
“你是说,罗维艾尔的情人是个舞蹈老师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噢!他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舞蹈家,喜欢穿黑色,跳舞的时候很专着,对罗恩也很好,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他是个男人?”阿卡多突然问道。
“噢,是的!两个男人相爱有什么奇怪吗!天哪!请别告诉我您歧视这种感情!光明神在上!我认为任何形式的爱情
都应当受到您的祝福!”
看到莱明德忍笑的表情,我有些想告诉它:光明神不在上,而是在旁边。
“别误会,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莫亚替阿卡多辩解道,目光却莫明其妙指向了我。
两个男人相爱会受到歧视吗?所以罗维艾尔才向父母隐瞒自己的感情?
喜欢穿黑衣服的舞蹈老师怎么听都像是被撕成两半的那个人。
为什么罗维艾尔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察觉到的阴谋告诉国王,还有为什么黑礼服会在王子祈福仪式开始时鬼鬼祟祟溜
出房间,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还有那柄使我中诅咒的石剑,它在整件事中起到的作用可能非常巨大。
但是还有几点我不明白。
王子的祈福仪式究竟是什么样的仪式?它成功了吗?如果这就是成功,以变成这么丑陋的外表为代价获得的力量真的
值得去争取吗?
神器又会是什么呢?
“你们知道神器的作用吗?”我问道。
“不,”它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导师所说的神器是历代国王传给王子的护身符,据说是神灵赐予我国第一代女王的
,其他的并不清楚,真的非常遗憾。”
“是吗……”
脑海里忽然浮现曾经看到过的壁画,头上长金针的男人把一颗金灿灿的圆球递给衣着华贵的女人,如果这副画想表现
的是神明把神器赐予女王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男人的头上会长着金针了。
“还是由我来为你们解释神器吧。”莱明德面带迷人微笑从旁走来,手上赫然托着颗闪动着橙黄色光芒的球体,大小
比例与壁画上的基本一致。
“这就是神器。”面对我们询问的眼神,莱明德很坦然地回答道。
“就这么普通的一颗球?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阿卡多走上前去,随意掂量了一下,橙黄色的球体在空气中晕开一
片嫩黄,感觉既美丽又脆弱。
“你别太小看它,它可是在乌达尔泉(Urdar brunnr)里躺过的。”
“你是说命运三女神(Norns)居住的乌达尔泉(Urdar brunnr)?”阿卡多惊叹。
“对,乌达尔泉(Urdar brunnr)并不是一般的泉水,被它浸泡过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特殊的力量。这块石头
在泉水里浸泡了上千年,它具有吸收一切魔法能量的作用,是非常理想的防御工具。”
“但是这与仪式有什么关系?”我问。
“一般来说,它只能吸收脱离了人体的魔法能量,也就是被施放出来的魔法实体。直到五百多年前,一位国王研究出
吸收人体内部魔法能量的办法,那就是所谓的仪式。因为仪式的需要,国王把宫殿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莫亚找到
的密室应该就是那时的产物。你们应该觉得有疑问,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宫殿会建成两张蜘蛛网似的结构。”
大家纷纷点头。
“因为这样的构造可以把人平均分配到各个角落,方便进行仪式时力量的平均分配。仪式最终失败了,过量的魔力涌
入使他的身体四分五裂,他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这件事最后造成国家大部分人都丧失魔法能力,之后的将近百
年时间里,连能使用最基本照明魔法的人都没有出现过,所以魔法从此在这里销声匿迹。
“然而在三百多年之后,又有一位有野心的魔法师出现,他没有国王的权力,于是他利用王子导师的身份秘密进行着
仪式的准备,但是他的运气比前人更差,在仪式进行时魔法阵被意外打破,遗憾的是他没有实力掌控已经失控的神器
,最终让惨剧发生,抽出了所有人的灵魂。”
听到这里,我终于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串了起来,但同时产生了些别的疑问。
为什么莱明德对这里的情况这么熟悉?
三百多年前,光明神(Balder)从亚萨园(Asgard)来到中庭(Midgard)成了莱明德,做了二十多年的人类后,他再
次返回亚萨园(Asgard)一直到现在。
故事的发生是在五百年前和它的三百年后,都与莱明德身为人类的那段时间错开,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是他特别关注这个国家吗?
还是真像人们所说的,神灵是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
ACT 19.罗恩
亡灵失魂落魄地挪到祭台边上,抚摸罗维艾尔曾经躺过的大理石,空洞的眼窝仿佛更加黯淡凹陷了:“如果能早点发
现导师的企图,罗恩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罗维艾尔王子所受的苦与导师有关,但是没有直接联系,给他下诅咒的和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他自己!”我略有些
残忍地说道,甚至还有点想落井下石。正是因为他们的愚蠢,才使事情变得像今天那么糟。
亡灵震惊地望着我,甚至忽略了我语气中的讽刺。它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聪明的孩子会蠢到给自己下诅咒,尽管这个
理由在我看来都有点不可思议。
“我曾经在密室里发现了一本导师的日记,记录了从他被选为王子导师开始到仪式发生前的所有事情。”
“嘿!”亡灵里的皇后忽然冷笑起来,“您可别说是导师暗恋我的孩子,罗恩既爱他的舞蹈情人又爱他的魔法情人才
会上演这么一出悲剧,这俗套的剧本早在二十年前我就不爱看了!”
“我很佩服您的想象力,夫人,但是我不得不纠正一下,不是二十年前,而是二百二十年前。”
“你!”
看到亡灵威胁似的向前走了一步,阿卡多立即把我护在身后。
他肩上的伤已经治好了,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一样的光滑,但衣服破口处残留的红色还是让我心里难受。
我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阿卡多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把我的手拉下来捏在手心里。
“别乱动,继续说,为什么你认为是他自己下的诅咒?”
“我得从导师混入皇室之前说起。”
接到阿卡多支持的眼神,我不紧不慢地说下去:
“导师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罗维艾尔的,他利用神殿加冕上位魔法师的身份接近他,目的就是得到传说中神
器的力量。
“罗维艾尔是个聪明敏感的人,他在无意中发现了导师的计划,但是这时候,他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又没有证据。
罗维艾尔很谨慎,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与此同时,导师发现他一直寻找的神器就在他的学生身上,他更加关注罗维艾尔的起居,于是无意间发现了他和曼
菲的感情。罗维艾尔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面对导师的威胁,他选择了沉默。
“但是罗维艾尔并没有放弃,他向导师索要魔法道具,那是一把易附着魔法、令魔法增幅的石剑,导师没有告诉任何
人石剑的作用,其中也包括罗维艾尔,他在石剑上下了诅咒,用它划伤自己,目的是用导师的东西诬陷他,却没有想
到自己给自己下的诅咒竟因为石剑的增幅效果无法解开了。”
“等等!你说罗恩给自己下了诅咒,为了诬陷导师!?哈!哪有这么傻的傻子!?”亡灵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就是这么傻!”
“罗恩可能只是假装中了诅咒!”
“不!如果他是装的,不可能让导师的计划得逞,罗维艾尔最终被搬上了祭台,如果清醒着,他绝对会阻止导师这么
做,即使导师会公开他的秘密。”
“也可能是别人对他下的毒手!罗恩绝不可能这么傻!”
看到亡灵这么维护那个害我痛苦不堪的人,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转向阿卡多。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有个年轻男人在我脑海里说话吗?”
阿卡多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起来,沉声说道:“果然是他吗!是他害你受这么多苦吗!”
我点点头。
“他的声音和罗维艾尔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又怎么样,这世上一模一样的……”说到这里,亡灵顿住了,它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激动起来,“你说你
见过罗恩!?罗恩在哪儿!?”
阿卡多冷冷地把它隔开:“你们的罗恩在导师出现前就藏起来了,躲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一会儿他看到外面安全了
又会出现也不一定。”
看到阿卡多维护我,我心里终于平复下来。
“我一开始觉得很奇怪,同样是在这里,同样是被神器抽出来的灵魂,为什么所有人都被啃噬得干干净净,唯独罗维
艾尔的灵魂是完整的。”我走到莱明德身旁,拿起散发着橙黄色光晕的圆球,把它托到与视线一样的高度,“因为你
从一开始就被吸入了神器,所以导师根本拿你没办法,对吗,罗维艾尔殿下?”
说完,大家的眼光一齐向明晃晃地球体射了过来,亡灵更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它期盼的目光简直像要把神器看穿
掉。
“罗维艾尔?”我轻晃圆球。
神器看似不情愿地闪动了几下,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我连忙遮起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忧郁的悲情王子已经站
在了我们跟前。
“父王……母后……”罗维艾尔走到亡灵跟前,突然跪下抱住它的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所有人。”
哼,总算没有不承认。
“罗恩……”亡灵蹲了下去,按住他肩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不用这么自责,这件事其实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承
担,我们没有发现导师的阴谋,这是我们的不对。你母亲发现你的感情,却没有找你谈谈,让你一直处在矛盾的情绪
中,这是她的疏忽。”
“我……”
“我们一直都爱你,罗恩。”
泪水终于滑过罗维艾尔的面颊,他抱住面目全非的亲人们失声痛哭,他不停自责着,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拳头捶打
胸口,像是要把几百年来的悲伤苦闷在这一刻全部发泄出来。
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罗维艾尔终于流干了眼泪。
“去看看曼夫瑞德吧,他应该等了你很多年了。”
“嗯。”他重重抹了把脸,勉强给了亡灵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向我们走了过来。
罗维艾尔还没完全走到我们面前,阿卡多就把他拦住了。
“把诅咒解开!”他凶神恶煞似的说道。
罗维艾尔神情复杂地看看阿卡多,又看看我,他咬着下唇,绞着手指,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自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