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声音把我飘远的思绪拉回来,阿卡多率先下马,再把我扶了下来,把天马驱赶到湖边让它自己喝水吃草。
“那儿不是爱尔夫海姆(Alfheim)的地界吗?”
“没关系,精灵(Elf)喜欢动物,他们不会介意的。”
“哦。”我答应一声,向湖边走去,阿卡多跟在我身后。
蹲在湖边,我托住腮,专注地盯着水里游动的小鱼。
它们和人类概念里的鱼不一样,不是指形状,而是鳞片,为什么同样是鱼,爱尔夫海姆(Alfheim)的就比中庭
(Midgard)的光泽更好呢?色彩也更鲜艳呢?
为什么爱尔夫海姆(Alfheim)的生物就比中庭(Midgard)的更漂亮呢?
我转过头去看阿卡多。
“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展开身体躺倒在草地上,鼻腔里充满清新的青草味道,暖洋洋的太阳和温润的水流声响让我犯起丝丝
困意,于是我闭上眼。
“看什么?”阿卡多不死心地再次问道。
“你是在这儿长大的吗?”我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不是。”
“我还以为你那么结实是因为这里的水质比较好。”
阿卡多没了声音,过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恼火地撑起身体看着他。
“你怎么有时候傻得这么可爱。”他“呵呵呵”地傻笑,此刻的笑容在我看来非常碍眼,“精灵(Elf)哪个不是身材
纤细的,我这身肌肉是人类战士的遗传再加上后天努力的结果。”
有道理,听说精灵(Elf)各个都是一折就断、一吹就跑的体质。因为阿卡多经常在身边的关系,我才会得出其他男性
精灵(Elf)也像他这样的结论来,这实在是个误会。
我脸上发热,重新躺倒闭起眼睛。
“法狄亚?”
我没有答应。
身边的草发出沙沙的声音,阿卡多挪了过来。我仍旧没有睁眼,感觉到他的身体悬空在我上方,温热的鼻息吹拂在脸
上。
不一会儿,他低下头来,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一下。碰了几下之后,唇开始贴着脸颊慢慢向下移动,移到嘴
角的时候他又轻轻吻了一下,拉开些距离,再次贴了上来。
但是这次,我们又被打断了。
树林的另一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夹杂着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一起传入我的耳朵。
阿卡多边欲盖弥彰地整理衣服边抱怨:“这里什么时候成旅游胜地了。”
不一会儿,说话声来到了我们跟前。
如果说,那个熟悉的男声在树林的对面时我还能勉强把它忽略,当他站在我跟前,用轻蔑的语气同我说话时,我就再
也不能忽略他了。
查德维克·希尔菲斯。
被誉为希尔菲斯家族有史以来最有天分的魔法奇才,希尔菲斯家族的骄傲,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我从小以来的恶
梦。
“嗨!这不是法狄亚吗,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他轻蔑冰冷的语气令我毛骨悚然,“更没想到再次见到你会是在这
种地方,不介绍一下你的搭档吗?”
他用同样轻视的眼光看着阿卡多,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我们划上了等号。
“你们都是废物!”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神这样说。
我捏紧拳头。
他可以侮辱我,因为我的确是个没用的人,但是他不能这样看待阿卡多!
我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
“我们到旁边去说,有什么话你可以单独对我说。”
查德维克一直看不惯我,我知道,不管是我的弱小,还是我不清不楚的身世。
他勾起嘴角,给他的搭档——一位年轻的女骑士——递了个眼色,带头走进了阿卡多看不到的树林里。
“怎么?离家出走之后魔法有进步了?凭你的本事也能被女武神(Valkyrie)看上,还是看上你这张脸?和你母亲一
样下贱的脸?”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站在这里,而且我相信我是有能力来到瓦尔哈拉(Valhalla)成为勇者(Einheriar)中的一员
的。”我平静的答道。
在我看来,查德维克只不过是看不惯我也在这里而已。在他眼里,只有自己才是最优秀的,他需要别人的仰视,仿佛
这样才能满足他变态的虚荣心。
“哈!你确定是你有能力?而不是你的脸?”他故意凑过来眯起眼看我,“我看你的搭档长得也不错,不会也是用了
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来到瓦尔哈拉(Valhalla)的吧,哈哈哈哈!”
我气得浑身发抖,没有再犹豫,掏出珍藏的破手套向他狰狞的笑脸上扔过去。
“决斗!一个月后!就在这里!”
说完我扭头就走,不然我不敢保证不会冲过去拿拳头砸烂他的嘴。
“怎么了?”阿卡多担忧地看着我,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但我不想让他担忧。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你的脸色都变了,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
身后又传来查德维克张狂的声音。
“告诉我,你打听到了什么?他的搭档是什么人?大声地告诉我!”
他身边的女骑士虽然疑惑,却也大声地一字一句地为他解答:“半精灵魔法剑士——肯奈尔·阿卡多·弗兰贝尔修。
”
我冷笑。
半精灵魔法剑士的名号全世界只有一位,更是与最伟大的魔法师莱明德齐名,查德维克应当也听到过。
瞧瞧他那张笑歪了的脸。
过了一会儿,查德维克终于把扭曲的脸孔矫正过来,他慢步走到我跟前,忽然伸手扯开我胸前的衣服。
“呵呵,原来是这样!”看完之后,他又重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退后了几步,歪着头微笑着说,“一个月后,我
期待与你的决斗,哥哥。”
我低头看,被他拉开的衣服里没有每天早上必会出现的斑驳红点,但左前胸心脏的位置上,有一块艳丽到刺眼的——
齿痕。
ACT 22.失落与执着
阿卡多帮我整理好衣服,拥我入怀。
“你要和他决斗?”
“阿卡多……”
“叫我肯奈尔。”他用不容否决的语气说道。
肯奈尔,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阿卡多与莱明德谈笑风生的样子,为什么心里会产生莫明其
妙的酸楚?为什么会觉得微笑着的莱明德很讨人厌?我不是一直崇拜着他的吗。
“肯……阿卡多。”
“叫我肯奈尔。”他的声音已带有明显的不悦。
“不要!”
“为什么!?”阿卡多按住我双肩,有些愠怒地看着我,“是不是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
“不是。”
“那为什么!!”
原因吗?
一开始是出于中庭(Midgard)的习惯,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就这样叫了。
之后是自己的习惯,短时间内无法改口。
再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要执着地称呼他阿卡多了,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叫,我也不明白。
见我没有反应,阿卡多用力搂紧我,吻像狂风暴雨般落在我脸上、唇上。
舌头霸道地侵入口腔,疯狂地翻搅着,强迫我的舌头与他纠缠在一起,不知是谁的舌头被牙齿划破,嘴里弥漫着浓郁
的铁锈味道。
没过多久,我被猛地推开,还没有完全站稳,阿卡多已像阵飓风般消失在视线之外。
我捂着被吻肿的嘴,呆呆地站在草地里。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从他眼里我看到了伤痛?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蜷起身体坐在草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小花、小草。
为什么方才还觉得十分优雅、美丽的月牙草,此刻在我眼里竟像是查德维克咧开的嘴角一样可憎呢?
我泄愤似的抓起一把草向前面扔去。
月牙草刷地散开,轻飘飘地飞落下来,落在一双再熟悉不过的靴子前。
“阿卡多!!”你回来了吗!?
阿卡多避开我的视线,缓缓地走过来,把我拥在怀里。
“叫我肯奈尔。”
这真的那么重要吗,虽然还有有点不太愿意,我还是妥协了。
“肯……肯奈尔……”我轻声说。
我以为他听到后会更加紧地拥抱我,没想到他却笑了。
“呵呵,我真是傻瓜。”他的语气充满无奈,“我还以为……我真傻……”
“你……”
“回去吧。”
后来,我们一起回到瓦尔哈拉(Valhalla),虽说是一起,但我们基本都没有说话,阿卡多不愿多说,而我绞尽脑汁
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虽然同乘在一匹马上,但我觉得内心的距离从没有这么遥远过。
再后来,我开始为一个月后的决斗而忙碌。
按照莱明德的魔法分级理念,魔法师可以分为上中下三个级别,每级又分为上中下三位,我的等级处于中级下位,一
个很糟糕的级别,凭我现在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赢得这场决斗的。我需要做的事很多,一个月的时间远远不够……
阿卡多在当天给我找来很多魔法书和资料,其中包括一套莱明德着《修行魔法全集》,是从莱明德家里的书架上挖下
来的,据说布瑞达布里克(Breidablick)里还有相同的《修行魔法全集》十几套。
一连五天,我埋首于成堆的魔法书里,从下级魔法读到上级魔法,从初级理论读到卢尼文字(Rune)的排布规律。坐
累了的时候就站起来看,读累了的时候就闭上眼把各类知识融会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暂,我恨不得不眠不休地阅读这些资料,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不争气地昏睡过去,第二
天醒来却发现自己不仅好好地睡在床上,连衣服都换掉了。
我知道这都是阿卡多做的,于是那天早上在他离开之前,我拉住他。
“让莱明德帮我安排别的住处吧,我不想……”
“不行!”阿卡多断然拒绝,甚至不想听我的理由,“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没等我回答,他就疾步离开了。
“我怕我会打扰到你啊。”我烦恼地想,再这样下去连他也不能好好休息。
一转眼又是五天过去了,阿卡多给的魔法书已看得差不多了。
自从那天以后,阿卡多就开始有意避开我,我们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有时仅有的一句话
也只是“今天天气不错。”
我很失落,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但究竟缺少了什么我却怎么都抓不住。
第十天的傍晚,我揉揉酸痛的脖子,合上最后一本书,闭上眼,脑海里回忆起各种各样的咒语,分析各种魔法体系运
用的卢尼文字(Rune)有什么相同不同之处。
每看到一条陌生的魔法,我总会分析它的效力与文字构成,研究能不能用其他更加简洁的卢尼文字(Rune)替代,换
掉一两个字会产生多大的影响等等,这已经渐渐成为一种习惯。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上的,要赢得决斗,我还需要时间去实践。
再次揉揉酸痛的脖子,我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忽然一阵晕眩感向我袭来,我顿时感到眼前乌黑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
向后仰倒。
这时,我听见我开门的声音。
“法狄亚!!”
阿卡多惊呼着向我跑了过来,紧接着我落入熟悉的结实怀抱里。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紧张地摸摸我的额头。
心里的失落顿时消失了,我忽然觉得他还是关心我的。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他叹了口气,把我抱到床上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这场决斗关系到你的尊严,我不会劝你,但是,别太勉强自己。”
“……嗯。”
“我去弄点吃的给你。”他温柔地抚弄我的头发。
“嗯。”
但在阿卡多离开的时候,我又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只是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僵持了一会儿,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我垂下眼睑,闷声回答:“我明天想练习一下,能不能带我去有魔物的地方?
”
阿卡多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先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神明赐予勇者(Einheriar)的身体理论上可以不眠不休,但实践证明灵魂也是会疲倦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有些迷迷糊糊地想,后没等阿卡多回来,我又昏睡了过去。
梦中浮现出阿卡多孤单的背影,我上前拥抱他,他却把我推开。
“我不会打扰你。”
他离我越来越远。
别离开我!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腿脚也沉重得迈不出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卡多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从那天起,我开始晚上作恶梦,虽然清晨醒来大都不记得梦见什么,但悲伤却像梦魔一样,一直困扰着我……
ACT 23.苦涩的吻
“前面的河就是中庭(Midgard)的边界,再过去就是铁森林(Jarnvid),那里是巨人(Jotun)的地盘,很危险,千
万不能过去。”阿卡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嘱我,不能越过边界,不能踏足铁森林(Jarnvid),巨人(Jotun)的行
动迟缓,体积庞大,万一遇上向树木密集的地方逃跑它们就追不上了。
我仔细地记下他的每一句话,因为我知道,他向我交代那么多是因为他不能陪我。
果然在把我送到目的地后,他说:“我黄昏再来接你,就在那颗最大的树下,你……自己小心。”
即使已经想到阿卡多不能留下,但在听见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好的,我会小心。”
一开始的七天,我遵从阿卡多的嘱咐,安分地守在河边,等待误闯中庭(Midgard)的魔物自己跑到我跟前。穿越边界
河到达中庭(Midgard)的魔物很少,大多是些没有思考能力的低等魔物,于是其他的时间,我就运用各种魔法在树上
刻字。
魔法刻字是每个魔法师必修的课程,可以锻炼法师的集中力,但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用强力的魔法时,要
把瞬间爆发的魔法控制到稳定的小束,这个过程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前进路线上驻起一道有个小孔的墙一样,而我的
精神力、集中力就是阻挡水流的墙面。
通常接近黄昏的时候,我都会累得不清楚自己在写些什么,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写的都是一个个
用卢尼文字(Rune)写成的“肯尼”。
第八天,我决定走进铁森林(Jarnvid)里去看看,因为我受够了偶尔才闯入的低等魔物和单调的写字练习。但是我没
有走远,仅在边界河边上徘徊。即使是这样,已经让我收获了不少高等魔物的生活习性和弱点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