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颂铭把人抱起来抵在墙上时,萧蔺只来得及抽掉对方的皮带,滑开裤链的瞬间,性器已然火热抵在皮肤上。
而后是原始的欲望。挺入,和更深的挺入。
教授看着那双紧紧追随自己,墨黑的眼睛,隐约的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虽然说拥抱的时候,萧蔺身躯的弧度,迷乱的神情,喘息的频率,都和从前别无二样。
「教授……慢……」萧蔺在一波波冲击里斜睨着那人,带点忍耐的表情,「很久没……慢、慢一点……」
范颂铭被目光牵引,挨过去亲吻那激动里泛红的眼角,萧蔺在禁不住里,嗓音变得沙哑,却还是重复着,「慢……」
教授的声音却像是种请求,「慢……慢不下来的,小蔺……」
但是萧蔺在律动里眯起眼睛的时候,教授硬是收敛了些许冲动,「……痛?」
「背……」教授这才注意到,在刚刚自己强势而长久的推挤中,萧蔺被抵在墙上的背是如此直接的承受着所有冲击和磨擦。
教授直接的把那个向着自己岔开双腿的人稳稳安在怀里,「抱好。」
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萧蔺看着教授的目光忽然硬是转开,「你这个样子……真是……」
范颂铭瞧瞧自己,全身的西装笔挺,甚至领带也只微微松开,几乎什么都可见人,只是西装裤胯下的的几丝污迹显示了刚刚的激情。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有敲门声。
在萧蔺钻进棉被里时,教授冷静的抽去保险套,连同刚刚在走道上火热时撕开的包装一起扔进厕所,开启卫浴灯钮抽风,而后十分迅速的整理衣着,把笔记本暂时丢到衣柜,接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着痕迹的托在手上,临时的把萧蔺的衣物与皮鞋堆到墙边,踱步过去打开门栓。
「请问……是Dr.范吗?」面前完全陌生的人向着教授递出本书册,范颂铭认出是自己当初心不在焉,遗落在会场的手册,上面有写自己的名字,所以来人一定是询问了下榻房间,而后送过来。
「让您费心,真不好意思。」教授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纸本,几句之后扣上了门。
回到床边时,萧蔺从棉被里爬出来,衬衫钮扣已经扣到第二颗,平常习惯的开襟处,而后顺手整理好衣领。
过去觉得这样做很羞人,但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萧蔺抽过床边的面纸,擦去残馀在股间的润滑剂。
萧蔺抬起手,大剌剌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床边的垃圾桶,随即对教授指着临时掩藏在墙边的西装外套与裤装,甚至是那件跟他一起远渡重洋的四角内裤,「……可以帮我拿过来吗?我现在……」萧蔺说话的同时想要缓缓站起,却跌回床上。
刚刚已经尽力放松,但是两人这样躁进的举动,还是让萧蔺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范颂铭火速帮萧蔺拿过墙边的衣物,而后按住床上人儿的肩膀,「你别……你不能暂时休息一下吗?」
萧蔺只是笑笑,「……恐怕……有困难。等等海报报告,还是我。」
「怎么可能?我见过行程表。」范教授就着手边的大会手册翻起来,「……早上你已经报过,中餐之后不……」
萧蔺巧妙的把话接下去:「是临时请了产假的学姐。」
教授哑然,「你刚刚为什么不说,我……」
萧蔺又笑了一下,掀起刚刚遮蔽下体的床单,开始着装。
他勉力再度用双脚站起,这一次顶多有点颤抖,「我想,可能是我觉得,说了……就会后悔吧?」
教授看着青年唇边那一丝笑容,看着青年拿起电话,拨打给现在实验室的新进学弟,活灵活现的说着不小心跌倒,屁股简直像是掉进了刺猬的窝,所以要帮自己借张椅子放好……坐垫软绵绵的那种。
结束了通话,萧蔺笑笑的回头看了那个注视着自己,若有所思的人,「……至少我可以不用担心衣服……除了有点皱之外,都还不错。」
教授一言不发,扯下自己的领带,绕过青年一样细白的颈项,熟练的打上结,翻正衣领,在萧蔺的疑惑里,教授开口:「系上去……有痕迹。」
睽违一整年,教授觉得青年已经完完全全的……长大了。
那年之后,萧蔺被全实验室戏称为「座位上的王者」。
萧蔺的口头报告得了该年度的第二名,而他自己的海报虽然只有佳作,但是他坐在座位上,帮学姐拿回了海报组第一名。
而再后一年,萧蔺戴着那条他自称的幸运领带,在范颂铭和他新的博士生面前,抱走了口头报告第一名。他们那时候各自忙碌,只来得及在厕所的置物间里相互亲吻。
而又一年,萧蔺已经俨然变成实验室的老鸟,加入临行前帮新人特训的行列。那年教授带着两个博士生参加,萧蔺自己也有个华裔学妹跟着,两个人只来得及交换几个眼神,而后在微笑里意味深远的道别。
萧蔺毕业的那年,来得比他自己想像中快。
按照这个领域的不成文规定,博士毕业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及加强自己跨主题的训练,会成为所谓的博士后研究员。朝圣的时间可长可短,多到四、五年的也不算少数,规模大的实验室设备新、经费足,有需要就肯买,任何新的技术都跃跃欲试,什么都在眼皮下,烦恼只剩下比别人先想到,比别人先做出结果。
萧蔺也不意外,只不过,他只在那所国际知名的大学留了一年。
那是萧蔺自从踏上研究这条不归路,唯一没有见到范颂铭的一年。
他曾经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起来,如果没有那个人,只是不断的在浪费。
三十岁那一年,萧蔺终于回到台湾。
他选择回到母校。
注1:a piece of cake在英文中意即「小事一桩」,用来形容轻而易举的事情。
注2:siRNA即Small interfering RNA,简单的说,它可以用来较专一性的影响去基因的表达与调节。
第十章
教授那年没有参与新进教师的选拔试讲,系上的传统已经改成应聘候选者集中报告,而后演讲厅里的教师成员和研究生都有投票权,最后依据这样的结果,决定人选。
范颂铭刚好这年卸下理学院院长的职务,错过了应聘的公文处理。
但是,系上的网站,早就放上了公告。
系务会议那天早上,萧蔺特地早起,刮完胡子,换上自己很喜欢的一件条纹衬衫。他印象中男教师多半穿衬衫。
停下了崭新的机车,在要到达会议室的路旁,萧蔺停下了脚步。
草绿色的轿车,几个数字组合起来的号码。
现在离与会时间明明还有五分钟。
萧蔺加快脚步,穿过那因为历史悠久而维持古貌的回廊,一旁的玻璃温室还是记忆中那样在晨露中雾蒙蒙一片。打开会议室的纱门,跨进去的时候,萧蔺顿了一下。
「……教授,早。」萧蔺这么说。
这样子的对话,让萧蔺想起很多年前的早晨,那两年,还是硕士班研究生的日子。
范颂铭扬扬眉,手中是那个一成不变的保温钢杯,眼光晃过对方扎进裤里的衬衫下摆,「早安,萧老师。」
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却迟迟没有坐下的人,范颂铭提醒道:「萧老师,找个位子,都可以坐。准时的人就先选……」他浅浅一笑,「……看来准时的也只有我们两个。」
萧蔺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无法决定。
这时候有位女老师进来了,正是当年为萧蔺口试的校内评审,「唉呀,范老师果然名师出高徒,学生和自己一样准时。」
萧蔺微窘的,「蔡老师,你也是当年为我硕士论文签名的人啊。」
蔡老师转过身,向着范颂铭:「范老师,谢谢你也让我当了名师。」
范颂铭即答:「蔡老师,系上老师都是响叮当的人物,萧老师也是整个系,这么多用心的老师培育出来的……看看,我们除了那几张纸以外,终于有点贡献了。」
谈笑间,萧蔺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接下来陆续几位老师又到场,系主任简单的介绍了新人——当然对于在场的大部分的老师而言并不陌生,而后宣布了本学期的新规定,有关教职员的最低授课时数和学期扣考的标准等等,而后是系上的教学评鉴日,最后是重点科目的课纲方向。
两三个小时过去,萧蔺出了门,接续了未完的话题,跟着蔡老师边走边聊,顺便踱步到自己的实验室去。
门牌这么写着,「Lin—Hsiao, Ph.D.」,下面则是中文,「萧蔺助理教授」(注1)。
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成为这间实验室的主持人。萧蔺拿着系办公室刚刚才给自己的钥匙,开了锁。
退休老师留下来的简单仪器有几台,陈放在黑色成列的实验桌面上,是那么……熟悉。
打开抽屉,有些没用完的耗材还都能够使用。想了会儿配置,萧蔺走向更里面的办公室。
书桌、座椅、电话机、几个书架,而后是一片空旷。就算是口渴了,也没有杯子可装水喝,虽然他知道几步之遥就有饮水机,若是想去便利超商该怎么使用最短路线骑车过去都还没忘记。
过去的他,就在这间实验室的对面,完成过人生第一本烫金的论文。
萧蔺揉揉眼睛,拎起钥匙,走到实验室外,正上锁时,对面的门开了。
「萧老师。」刚好打开门口的学生看见新老师,想起好像要自我介绍,「我是范老师的研究生。」
学生向自己点头示意,萧蔺还真有点不习惯,「……硕士生?」
女学生点点头,「博士班学姐也在。」接着她指指里面。
这时皮鞋声有些急促的响起来,「是萧老师?」范颂铭出现在萧蔺眼前。
「……刚刚书商来过,说敲实验室门,似乎没有人在。」范颂铭递过两三本原文书,「帮你留了几本普通生物学,你可以考虑一下用哪本教学。」
萧蔺接过书,却是叹了口气,「……我刚刚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可能是没把门打开,所以才让人误以为没人在里面。」
研究生除了帮老板烧钱和训练心血管强度之外,还具有看门的作用,自己以前怎么没领悟到呢?萧蔺在内心笔记。
看着手里几本厚而沉重的原文书,这个时候萧蔺却笑了,在范颂铭眼里看起来,反常的有点倦意。
范颂铭开口问道:「……怎么过来的?」
萧蔺合起书本,「……骑车来的。」
范颂铭转向研究生,口吻在萧蔺耳里听起来,跟当年一模一样,「……嗯,老师要出去吃饭,你们也是,该吃饭的时间就去吃。」
等到研究生个个点头如捣蒜,范颂铭拍了萧蔺的肩膀,「萧老师,边走边讲?」
萧蔺很自然的跟范颂铭一起走到科学大楼的大门出口去。
「一起吃饭?」萧蔺这么提议。
范颂铭停在自己的汽车旁,「便当已经打过电话订了,学生餐厅里那间『合计便当』,你应该不陌生。两个清蒸鳕鱼,你骑机车好停车,就麻烦你了。」
范颂铭打开车门,「就你家见了。」
「……什……我家在……」
「不就在我校内宿舍的对面吗?」范颂铭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这么说着,脸上带几分笑。
范颂铭随着提着便当的萧蔺到达门前,萧蔺快速的掏了钥匙,让看起来等了一会儿的范颂铭进去。
「请进,还是有点乱……你先坐吧。」萧蔺把椅子上的东西挪到地板,又把桌上几只茶杯推拢,空出了地方。
范颂铭把带过来的咖啡茶壶套组拿出来,还附赠未开封的原料。这个时候萧蔺极其自然的把衬衫下摆给拉了出来,随即伸手接过看了看。
「啊,这是……真的要给我吗?」
范颂铭的眼光停留在萧蔺的腰部……他现在觉得老师们扎衣服的古板作风是对的,不然像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就能伸手……看到萧蔺转头过来,他马上回答:「我其实极少喝咖啡,放在我那儿没有用处……你应该会用得上。」
范颂铭在萧蔺再次检视手上的茶杯具组时,把两个人的便当都打开,「……你今天一直想偷打呵欠吧,系务会议的时候。」
萧蔺尴尬了一下,「其实……回来快满一周,虽然整理环境有劳动,但是总是睡不好……」
「反正这几日不过是注册,你真正有课是下礼拜,先好好休息个几天,提早下班也无妨。先吃吧。」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聊天,这让萧蔺想到从前类似的情景。到后来,更是几乎没有一起吃饭了。
而现在,一起吃着买来的外食,萧蔺心里微微的漾起不安。
吃了便当,萧蔺在收拾的时候,用笑容当了开场:「你既然知道……我住在这里,又怎么……怎么……」
自己的心意自己明白,但是一年的无消无息,却不知从何问起,又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去询问?
……当年萧蔺离开前常常问自己,自己与教授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相互照顾,亲吻与欲望交流,这样算得上……是在交往吗?
那个尘封许多年的问题,萧蔺忽然间没有了确定的答案。
看着那眉间隐约露出寂寞,范颂铭站到萧蔺身后,「……我以为你会需要一点私人时间。」
「嗯。」萧蔺在思绪中随便的想了个台阶下,只是整理着手边的垃圾,「……我这里的确还是很乱,许多要用的东西却都还在箱子里。」
一向平稳的男中音忽然低沉,「不是这样。」
范颂铭扳过那个人的肩头,「小蔺,看我。」
萧蔺在惊讶里,注视着范颂铭,熟悉的称谓脱口而出:「……教授?」
「萧老师,你一定得这么叫吗?还是说,你想要我叫你萧助理教授?」
「……」萧蔺还在熟悉这个太长的称谓。
年长的人在对方的注意里,难得的有一丝强硬,「小蔺,叫我颂铭。」
萧蔺哽了半天,「……范老师。」
一旦真的用了那个称呼,萧蔺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没有办法承受失去。
「……」范颂铭看着神情似乎有点痛苦的萧蔺,叹了气,转身想离开,却在那瞬间听到萧蔺有点急促,破碎着从嘴里慌张挤出来的声音:「……颂铭!不要……」
那个「走」字,淹没在范颂铭的吻里。
范颂铭单手托住萧蔺的下颚,紧揽对方的腰,俯首就是不顾一切的亲吻。
萧蔺记忆中,范颂铭从没有这样吻过自己。
浅吻、热吻、舌吻、安抚的、轻柔的、情欲的,哪一种都不陌生。但没有一种像是现在一样怒气勃勃,就算是当年那个年会里的激情,把自己压在墙上的拥吻,也未曾带有过侵略的气息。
突然中断的亲吻,让萧蔺停下思绪。
「……应该让你去睡觉的。」
萧蔺抬头看着范颂铭,而那个人现在脸上又只剩下了温柔,「……去睡吧,小蔺。我晚上再来叫你吃饭。」
萧蔺是在一阵奇痒无比的感觉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肚胀而满足不已的蚊子停在枕头旁,用力一掐,溅得指头上都是血。
始作俑者是死了,但是萧蔺对于它怎么停在背上,竟然能巧妙的选择在自己抓不到的地方下针感到非常好奇,而且火大。
他试过各种方法,扭腰,左侧不行换右边,故意把手弯成奇怪的姿势,但全都搔不到痒处,宣告战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