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宋凌山和他二娘已经在大厅饭桌边坐下准备用膳了,宋言也没敢多话,悻悻然的走过去坐好。
宋凌山重重的‘哼’了声:“现在才知道回来!”
宋言现在学乖了,一句话就堵的宋凌山没话说:“王爷府事多。”
对于宋凌山来说,宋言肯安安分分的找点事做已经很不错了,这是于他最欣慰的事,那就是宋言的出息,俗话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普天父母的心愿,宋凌山自然不能说什么,关于前阵子闹的不可开交的成亲事件,也就这么告一段落了,毕竟,成亲也只是希望宋言能长进的一个途径。
“跟在王爷身边机灵点,到时候王爷一高兴,给你个一官半吏的那再好不过了。”
“嗯。”宋言埋头扒着饭,含含糊糊的应着。
吃完饭宋言就回房了。
刚到房间,凳子还没坐热,宋言猛然想到了什么,‘腾’的站起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处。
还没走近,宋言就听到客房里两个婢女的说笑声。
“这床上的单子去哪了?”
“恩?真的,单子怎么不在了?”
“王爷不会看咱们宋府的单子好给顺走了吧?”
接着便是一阵零星的笑声,听得宋言一身冷汗,连忙推门进去。
两婢女看到宋言,立马停下手里的活福了福身:“少爷。”
“恩……”宋言点点头,不自然的看了看没了单子的床,对两婢女说道:“那个……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东西落在这房里了,等我找到你们再进来收拾。”
“少爷,要奴婢们帮您找吗?”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找就行。”
两婢女虽然不解,但也没说什么,只得恭恭敬敬的屈身退下了。
两人刚一走,宋言连忙趴下身去勾床底下被傅洛容簇成一团的单子,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腰酸背痛的了,先把单子毁尸灭迹才是头等大事。
好不容易把单子扯出来,宋言觉得自己腰快断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把单子往怀里一抱就跑出客房往后院走去。
宋言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藏匿之地就属后院的假山了,假山上凿出来的洞口塞个单子绰绰有余,宋言找到一个隐晦洞眼疾手快的抓起单子就使劲往里面塞。
恩?什么东西硬硬的?
宋言指尖隔着薄薄的单子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心生狐疑,挑开单子便摸索了起来,摸到一个冰凉圆润的物体,连忙勾着手指将东西拿出来。
是块玉?!
宋言看到手上的东西,不由愣了下。
小巧的珐琅玉,造型似凌空而升腾龙,带着细腻纯净的气息。玉的质地晶莹剔透,似滴水般明澈,定神望去,好像真的能在玉里捕捉到一涌清泉般,散发着的玉光妖媚至极,似蛊媚女子眼尾下那颗丹红的泪痣,惑之至,艳之至。
好漂亮的玉!
这是……
傅洛容的?
细细想来,好像每次看到傅洛容,他无论穿着什么缎子什么色质的衣袍,腰间总会有一块玉。
君子美玉如斯,这是宋言唯一能想到来形容那场景的话了。
看看手中的玉,宋言心里竟渗出了一丝甜甜的感觉,嘴角不由的咧了开来。
嘿嘿……傅洛容啊傅洛容,这么好一块玉到了爷手里,就当时抵了昨天打尖住宿的银两呗!
呃……好吧……还有在你身上浪费掉的夜怀春香的银两。
第二十章
宋言一大早就到王爷府了,刚到门口,正好看到男人从轿子上下来,似是刚刚下完早朝的样子,身上还穿着朝服,上陈的紫色,长袍窄袖,衣摆处是腾跃的火纹,正式的衣袍没有了往日的闲适感,倒是多了几分严肃庄重,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傅洛容一抬眼就看到还没进门的宋言,嘴角不禁有了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一颔首:“宋言。”
一听到声音,宋言立马乐颠颠的小跑到傅洛容旁边:“王爷,你回来啦。”
“恩。”傅洛容淡淡的应了句,“身子没大碍了?”
宋言低着头,脸不禁有点微微的发烫:“……托王爷洪福,没大碍了……”
傅洛容没说什么,看了他一眼,然后侧头点了点轿子,“把折子拿书房去。”
“是是。”宋言连忙走到轿子边,撩开轿帘,一眼就看到软垫木椅旁边堆放着厚厚两摞的奏折,一下就傻眼了……
“傅洛容!你叫我拿这么多?!”
“不然呢?”
“他娘的!那你干嘛?!”
“换朝服。”傅洛容头也不回的走进大门,眼底带上了温润的笑意,丢下这么一句话,哽的宋言只能干瞪着他。
等傅洛容换好衣服走到书房的时候,就见宋言吭哧吭哧的把最后一摞折子搬进书房。
宋言好不容易把奏折堆放好,一转身就看到傅洛容站在书房门口,邀功般的冲他笑道:“都搬好啦!”
傅洛容也不搭话,走到书桌边撩袍坐下,拾笔之际抬眼看看站在桌前的宋言:“研墨。”
“……”宋言气的两眼一翻,该死的王爷架子!
心里骂咧归骂咧,宋言已经挽好袖子拿起砚台砚石捣弄了起来。
没一会儿墨水的清香开始慢慢溢出,洋洋洒洒的,让人贪婪。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书房里只有‘嚯嚯’的磨墨声还有不时的纸张翻阅声音,傅洛容专心的翻看着手上的折子,宋言细心的研磨着文墨,气氛有说不出的静谧。
对宋言来说,第一次上手侍中这个职位,没有生疏,没有不安。
对傅洛容来说,第一次身边多了个侍中,没有恼然,没有不耐。
两人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安宁的相处。
竟……
意外的享受。
好一会,宋言看看差不多了,才搁下砚石,傅洛容还在批着折子,没好意思扰着他,宋言百无聊赖的站那东张西望了会,终是没忍住,轻手轻脚的走到一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一手撑着头,看看四周,目光最后还是落定在傅洛容的身上。
眉染飒踏,颠倒容华。
眸敛一世尘载。
叫人燎了,那惊鸿一刹那。
男人总有那本事,让宋言看呆了眼。
“呐……傅洛容……”愣愣的出声。
傅洛容抬了抬眼,没说话。
宋言轻轻叹了口气,傅洛容听到了,手中的毫毛笔顿了顿:“怎么?”
“傅洛容……我在想啊……”
“……”
“你为什么这么好看呢……”
“……”直接选择了沉默,傅洛容又专心看起了手上的折子。
“我说……”
傅洛容皱了皱眉,在折子上下笔的力度不由的大了起来。
“傅洛容……”
“……”
“王爷……”
“说!”
“嘿嘿……这么无聊,爷给你个谜猜猜?”
傅洛容重重的阖上手里的折子,看向坐在那的宋言,要是再选择不理睬,估计今天就没完没了了。
“好不好啊?就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种无力感:“说说看。”
宋言一听傅洛容答应了,眉眼都笑了开来,站起身走到傅洛容身边:“猜猜看,这个世上什么东西最爱问为什么?”
“……不知道。”
“别回答这么快嘛……想想。”
“……不知道。”
“嘿嘿……要不要我告诉你呀!”
“……”你爱说不说。
宋言有点小人得志的笑着:“是猪!”
“……哦。”
傅洛容的反应让宋言愣了愣:“你不想问我么?”
“问你什么?”
“问我为什么是猪啊。”
“不想。”
“为什么?!”
“……”傅洛容想笑。
“……”宋言想敲死自己,他娘的,谁出的这个鬼谜,这么绕人!
看到宋言羞恼的脸一会红一会白,自己心情竟意外的好,轻轻扬了扬嘴角,傅洛容伸手推了下桌上批好的折子:“把这些拿去分好。”
宋言撇撇嘴,悻悻然抱起那一堆折子拿到一边,翻开看了起来。
“恩?这个拨粮的是给地方官员的么?”
“恩。”
“那这个犒赏三军的呢?”
“朝廷。”
“这个科举进榜的也是朝廷吧?”
“对。”
“哇……原来这个岩城梁县令是啊!”
“……”
“啧啧,真想不到……我爹去年做寿他来还过我府上的呢。”
“宋言……”男人的忍耐力到了极点。
“别吵,你快安心批折子。”
“……出、去。”傅洛容揉揉发疼的太阳。
“啊?”
“我说,带着折子,去别的地方分,不懂的去问然末或者昭文。”
“哦哦,好吧。”宋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抱着满满一怀的折子出了书房。
傅洛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无力感更重了。
这家伙,真是……
目光重新收到看了一半的折子上,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意外的温柔。
宋言抱着折子,看到院子里的小亭,便走了进去,在石桌上把东西放了下来。
“真是的,看不出这个傅洛容这么日理万机嘛。”宋言活动活动有点发酸的手臂,嘟囔着:“还以为他只会逛妓院呢……”
“噗——”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传了出来。
吓的宋言一愣:“谁在那?!”
一个身影慢慢从亭子后面现了出来,宋言瞪了瞪眼睛,看清来人后立马爆了句:“司徒昭文!你躲这吓鬼啊!”
司徒昭文满脸的笑意从亭子后面绕到了里面:“我还没问你你在这干嘛呢!”
宋言乜了他一眼:“能干嘛,分折子呢。”
“哦。”司徒昭文在宋言旁边坐下,笑的玩味:“要我帮忙么?”
“……给爷边儿凉快去!谁要你帮忙啊!”
被人不满的堵了句,司徒昭文不在意的笑着耸耸肩,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石栏上,好一派清闲!
宋言坐在桌边拿起折子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合上,放到一边,然后拿起另一本,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再合上放到一边,眉蹙了蹙,拿起先前的一本又看了起来,许久,犹豫的开口道,
“昭文啊…”
“……”闭目佯寐。
“司徒公子啊……”
“……”
“司徒昭文!”
“干嘛?”司徒昭文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问你呗……”
“你不是让我凉快去嘛?”
“……爷请你吃饭!”
“早说嘛!”司徒昭文听到,笑嘻嘻的从栏上跃下来:“说吧,哪不懂?”
宋言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指给他个折子:“这个,分哪的?”
司徒昭文拿起折子:“哦,这都不知道,教你,朝廷主内,官员主外,内为军政,外为民生。”说完,放下折子看了眼宋言,“懂不?”
宋言拧了拧眉:“好像……有点懂……”
司徒昭文拿起另外一折子:“你看看,这个是分内的还是分外的。”
“这个啊……”宋言俯着身凑上前去,“官员提拔……是内!对不?”
“恩,呵呵,还不算笨。”
“那是。”
傅洛容从书房里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宋言和司徒昭文在亭子里面凑声讲着什么。
踱步走过去,看不出任何表情。
司徒昭文侧着身,一下就看到了走过来的傅洛容:“洛!”
宋言听到,连忙转过身去。
傅洛容在小亭外面站定了脚:“昭文,初十揽月酒楼,吴县令摆酒请本王去。”
司徒昭文闻言,楞然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吴县令?哦,好。”
“到时候你还有然末和我一起去。”
“好的。”
“宋言。”傅洛容看向站在一边的宋言。
“恩?”
“你也一起来。”毋庸置疑的口气。
“……我?”
傅洛容颔首:“你是本王侍中,当然要一起来。”
“……好吧……”应酬什么的很不对宋言的胃口啊!!
“怎么?不妥?”男人微微皱了皱眉。
“没没……我去!”
“那好。”
说完,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男人的语气波澜不惊。
司徒昭文放下手中的折子,也跟上前去。
宋言总觉得……周围的空气……带上了那么一点紧张胁迫感。
是错觉吗?
……
第二十一章
初十那天,日上三竿了,宋言还在房里蒙头大睡,好像想把这段时间里每天的天蒙蒙亮就起床,每天的劳心劳力的分发折子给弥补过来一样。
“言儿这个时候还没起来?!”宋凌山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老爷,估计这些天把少爷累着了,让他睡吧。”张妈疼惜的说道。
“哼!没出息!这点小事就累着了?!”
带着怒气的责备声刚落下,宋言房间的门就被从外向里的蛮横打开,宋凌山怒气冲冲的大步走进房间。
宋言就感觉自己身上软和的被褥被人狠狠的扯了下,宋凌山中气十足的在他耳边吼道,
“都什么时辰了!给我起来!”
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眼缝,也不知道看没看清眼前的来人,宋言重新闭上眼睛,摸摸索索的把被子抓起盖上,然后一个翻身干脆背对着宋凌山。
“在王爷府做事都这么懒散!你还像不像话了!”
“哎呀……”宋言不耐烦的闭着眼嘟囔道:“傅洛容说今天白天不用去他那!”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晚上陪他去参加什么吴县令的宴席。”
“吴县令的宴席?”宋凌山愣了愣。
宋言懒的再解释,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