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进城的江湖人都很多,上个月才有一位不长眼的新兵得罪了什么青龙帮的副帮主,被那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一刀砍下了手臂。本来他们还以为上面可以帮他们作主的,没想到领班的只是横了他们这些小兵一眼,就点头哈腰恭敬异常的把那个大汉给送走了。
更令他们心寒的是,那个新兵回头就被丢进牢狱里,任其自生自灭。吓得他们现在看到凶巴巴的人还会腿软。
虽然这次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凶气十足,眼睛似乎也是瞎的,可是光他轻轻松松单臂扛着那么大的箱子大步走,就一定是有练过!
为了保命,他们还是安份点儿好了。
两个小兵噤若寒蝉的挤在城门边角,瞪大眼睛看着夜枭从他们身边经过。直到对方走得连影子也不见,两个人才同舒一口气,瘫成一堆。
扛着大箱子一路大步走的夜枭,无耻的招惹了无数复杂的目光,然后光明正大的走到了本城最有名的客栈大堂,劈头就一把金子把掌柜的砸得晕头转向。
然后在堂倌满眼看大肥羊的目光中被引上顶楼,住进了该客栈最好的房间。
动作轻巧的将箱子扔到地上,然后“轰!”的一声,把地面砸出个深深的坑,好在没有洞穿整层木制地面。伸手推一推,夜枭难得聪明把箱子推离了危险区。
现在,他要好好的睡一觉,然后去找他的金主。
至于具体的名字,他决定放到睡梦中去想。
这一边夜枭睡得舒舒服服,另一边,因为他的失踪冷破军震怒,发下密令,令各方联络人着意留心天下第一杀手夜枭的行踪。
第22章
这一边夜枭睡得舒舒服服,另一边,因为他的失踪冷破军震怒,发下密令,令各方联络人着意留心天下第一杀手夜枭的行踪。
冷破军以为夜枭逃了,以为他被自己那样对待之后,想要叛离自己。
而他这个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背叛。
这是上位者的通病,而冷破军则是比较严重的那种。
发下密令之后,冷破军烦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直到一阵冷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进,身上一凉,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不应该这样在意一个人的,在那个人死后,他的喜怒就不应该再被任何人影响!但是从知晓夜枭这个人存在开始,无论是想要他做自己的影杀,还是单纯想要把他抓回身边,都牵动了他太多的情绪!
本就锐利非常的双目射出寒光,冷破军嘴唇一动。
“黯,风有消息了吗?”
“自前日起,便无音讯。”
不知哪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黯独有的轻飘声音,如果不凝视细听,便会错失完整的语句。
“江湖‘包打听’呢?”
冷破军的眉头轻轻一皱,唇角绷紧。
“还是老地方。”
“继续留意风的消息。”
“是。”
冷破军之所以这么不悦,其实除了夜枭消失了踪影之外,他的暗卫之首风也在追踪他的过程中失去了联系。
所幸,有一个人是整个江湖唯一夜枭会主动联络他的人,只要找到了他,想要找到夜枭想来就不难了。
这个人,就是害死夜枭师傅的“包打听”。
曾经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无处不在。
而有人,就会有秘密。想要知道这些秘密,最快的方法,就是去找“包打听”。
知道太多事情的人,特别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事的人,是很容易死的。而他之所以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仅是由于他本身的武功高强,江湖上没有几个人动得了他。还得得益于各方面的互相牵制,以及对这个唯一可以联络到天下第一杀手的人的惧怕。
但是,以上这些冷破军都不在乎。
所以当“包打听”看到冷破军踏入他的“老地方”开始,脑袋里就转着逃的打算。
“老地方”是“包打听”所住的地方,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小的客楼。平日里,“包打听”都会坐在二楼最左侧的桌子边上打瞌睡,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呼吸频率太过均匀了,就像全部计算好的一样。虽然是毫无防备的趴睡姿势,全身的每块肌肉都是紧绷的,可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当他听到冷破军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了他打不到的强人。而他打不过的,放眼整个江湖,也不过十几人。除去那几个绝对不会来找他的,剩下的只有三人。而据他所知,最近与他会发生什么联系的,便只有正义盟的盟主冷破军一人。
其实,对于冷破军的到来,消息灵通的他早有心理准备。他没想到的是,竟然会看到冷破军一脸杀气!
所以,当他想要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冷破军冷冷的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惊慌,背着手慢慢踱近。每一步,都饱含着强大的压迫感。他人还未走近,“包打听”全身的冷汗已经沾湿了衣袍。
“哼!江湖‘包打听’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是早知本座要来。”
“有失远迎,冷盟主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
擦去头上的冷汗,“包打听”悄然偏目,避开冷破军咄咄逼人的冷冽目光。
这位冷盟主果然如传闻一般可怕!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这见多识广的老头子浑身发冷,腿软打颤。能把他这老江湖逼到这个份儿上,绝对不可小视!
况且,这位盟主不晓是什么来头,在他这个号称“包打听”的消息通手头上,最找不出来历的就是他了!
当初他还不信邪,派出去众多探子,可惜无一生还。最后,他不得不放弃打探这位冷盟主的身世。也是从那时起,这位冷盟主已经上了他不愿得罪的黑榜榜首!
老脸上的皱纹挤成朵花,“包打听”笑得谄媚。
“废话少说,夜枭在哪里?”
“这……”
倒抽一口凉气,“包打听”的心狂跳起来。
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只是着急寻找夜枭而已,但就冷破军在提到夜枭之时散发出的杀气来看,他分明是想要夜枭的性命!
第23章
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只是着急寻找夜枭而已,但就冷破军在提到夜枭之时散发出的杀气来看,他分明是想要夜枭的性命!
“嗯?”
尾音上挑,带出汹涌而来的杀气滔天。
“小人……小人也不知啊!”
咬咬牙,“包打听”强挤出一丝笑意,恬着脸伸手去拿茶杯。
“您尝尝这茶,是前个儿才拿来的顶级龙井……”
绷着脸,冷破军斜一眼那破烂的杯子中冒出的清香白气,突然扯了一下嘴角。
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对“包打听”来说,他还不如不笑来得好。这一下,他更心惊胆战。
手一抖,那难得的好茶就有一大半倒在了外面。
“夜枭在哪里?”
唾弃他烂到极点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冷破军轻轻的伸手,抓向“包打听”的前襟。
瞪大了眼,仿若见了鬼,“包打听”全身一轻,被提了起来。
本来对他这种人冷破军从来不屑于自己动手,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太想要知道夜枭在哪里了。连手指碰到这种小人的衣料所带来的恶心也可以忍受了。
“不要挑战本座的耐性!”
通常只有在这种卑劣人种的面前,他才会端起架子自称本座,平日里,他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属下。由此可见,他对“包打听”这种人简直是厌恶到极点。
“小人……小人没有啊!小人真的不知道夜枭在哪里啊!”
暗地里把夜枭骂了个半死,所有恶毒的诅咒在“包打听”的肚子里转了个遍。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急切,整个人都作出求饶的丑陋姿态。
冷破军犀利的目光扫过他的眼他的脸,五指一松,任他狼狈坠地。
“谅你也不敢骗本座!”
“小人……小人绝对不敢骗您!”
努力活动自己僵硬酸疼的脖子,“包打听”还不忘叠声表示自己的诚恳。
“夜枭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既然他叛离了自己,那么就一定会来找“包打听”做回杀手。
“这个这个,小人也不晓得,他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来接任务。”
夜枭的这一点真是令他恨之入骨啊!明明有大把的银票金子摆在眼前,可是偏偏不能动,每次都急得他抓心挠肝,眼馋得不得了。
倒不是他不想贪了那些钱,而是能找到他这里来拜托夜枭杀人的都大有来头,得罪了一个就意味着麻烦多一件。干他这行的,待客的信誉是很重要的,当然能少惹麻烦就少惹。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等着夜枭没钱了来找他,然后才能如愿地从夜枭的委托金中抽出自己的份来。
如果可以,他倒是真想替夜枭接了这些生意,可惜任务的目标一个两个都不是一般的棘手。他有那个心那个能力,却没有承担麻烦的胆子。
“没钱的时候?”
冷破军略一玩味,全身的杀气突然爆涨,吓得“包打听”差点儿尿混了裤子。
娘啊!这位爷不是想要开杀戒吧?!
满是皱纹的老脸抖得牙齿咯咯直打战,苍白得好似冬日里的霜雪。
“他快来了。”
他可是记得夜枭曾说过身上没钱了,当时还把他气得半死。
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寒光,冷破军无比期待再见夜枭的那一刻。
此时的他根本没预料到,与夜枭的再次相见,远比他想像的要迟上许多许多。
最倒霉的要数“包打听”,因为算准了夜枭一定会来找他,冷破军令人将他一家所有人都严密看守起来,令他逃也逃不得,只得寝食难安,日日盼着那该死的祸害夜枭早点儿来。
第24章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城里,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的夜枭睡得那叫一个舒坦。直到窗外月上梢头,才悠悠的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夜枭总算是把自己疲惫的身体给缓过劲儿来了。
因为习惯了合衣睡,夜枭只是稍稍整理一下衣着,便可以出门了。
首先要做的是,吃饭。
民以食为天,夜枭更是把这个天顶在头上供着,生怕它哪一天掉下来。
在堂倌瞠目结舌的注视中,夜枭旁若无人的闭着眼,再度吃掉一大桶的米饭。而自称见多识广的掌柜仿若看到怪物般盯着他,心里头犯着嘀咕。
这位爷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说他有钱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像个有钱人,连吃饭都泛着穷酸;说他没钱,可是他扔给自己的可是真金子,半分都不渗假的!
察觉到掌柜复杂的目光,夜枭自饭碗里抬起头,闭着的眼皮准确地对上掌柜来回打量的眼睛,骇了他一大跳!
慌乱的移开目光,这位人已中年的掌柜才算回过味来了。
敢情这位是个练家子!听说这种有点儿残缺的江湖人都有点儿小忌讳,最好刚刚自己没得罪到他,否则他一个小老百姓有几条命都不够砍啊!
而此时被他避如蛇蝎的夜枭心中,则在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没给饭钱。否则,他干嘛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个没完!
“爷,您要不要再来点儿别的?本店的招牌菜很有名喔!……”
终于看到夜枭放下饭碗,堂倌还在不死心的努力游说中。
这么大只肥羊,怎么着也得多黑点油水下来!兴许掌柜的一高兴,他这个月的份儿就多几个铜板!
打着如意算盘,年轻的小堂倌压根没注意到自家掌柜变得青灰的脸色,以及快要抽筋似的眼色。
掌柜趴在柜台边上,拼命地给他家没眼色的小堂倌使眼色,惹是把那位爷逼急了,怕是会连累到自己啊!
许是老天感动于他的锲而不舍,小堂倌终于看到了他家掌柜疑似抽搐的眼睛。不安的慢慢凑了过来。
“掌柜的,您的眼睛……没事吧?”
这抽得也太厉害了!此时正是献殷勤的好时机!脚跟一转,小堂倌已经做好了向医馆冲的准备。
“混蛋!你终于过来了!”
狠狠一掌拍到小堂倌头上,掌柜空闲的那只手立刻摸到太阳穴边按揉。
刚刚他的眼睛是真的抽筋了。
“掌柜的,你干嘛骂我啊?”
无辜的摸着肿起的头皮,堂倌委屈的瞅着凶巴巴的掌柜。
“你没看到那位爷已经不耐烦了吗?!想要找死你自己去,不要搭上我!”
随手用帐本再在小堂倌的头上砸一下,掌柜气呼呼的转身算帐去了。长长的灰色衣袍旋起,弄得小堂倌的鼻子痒痒的。
“阿……阿嚏!”
摸了摸鼻子,小堂倌在掌柜的背后做鬼脸,又伸舌头又挤眼,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哎哟!你这人不长眼……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做够鬼脸一转头,正撞上硬绑绑的东西,鼻子这下绝对红了。
摸着疼得要死的鼻子,小堂倌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劈头就要开骂。可是一抬眼,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换,连凶神恶煞的表情也半路变得热切狗腿起来。
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已经吃饱了的夜枭。虽然他面上看起来一副不悦的样子,但其实他只是单纯在思考要怎么去完成金主交给的任务。
夜枭虽然对很多东西不在意,但其实也是很执着的,比如对米饭,比如对床,比如对任务的目标。
虽然他现在依旧记不起。
而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问题。
记不得目标人的名字,要怎么完成任务呢?
他站在那里慢慢想倒是不要紧,感到要紧的是被他无声无息挡住去路的堂倌。
也许是他从小跟野兽生活在一起野性未消,也许是他杀人沾染的血腥味太重。总之,小堂倌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两眼的眼白不断增多,疑似将要晕厥。
这两个人仅隔一拳的距离相对而立,一个冷冷的面无表情,一个双眼翻白脸孔僵硬,无意瞥见的人都惊诧不已,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成了整个大堂的目光焦点。
“咳咳,麻烦让下,阁下挡到路了。”
直到一声响亮的咳嗽声起,这种诡异的对峙情况才被打破。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哥,锦衣玉带,修长身姿,挺拔俊俏,看得一众小姑娘媳妇红了脸,故作羞涩的低下头,频频拿眼偷瞧他。
第25章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哥,锦衣玉带,修长身姿,挺拔俊俏,看得一众小姑娘媳妇红了脸,故作羞涩的低下头,频频拿眼偷瞧他。
小堂倌瞬间复活,快步闪到一边,其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大堂内也有江湖中人,见到他的步法之后看着他的目光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打量。
看似慌乱的步子,暗含某种奇妙的规律,区区几步便初见端倪。
而夜枭,还在深沉的思考着。外界的一切似乎已经与他绝缘。
“哗!”
折扇一开,那位俊俏的公子摇晃着扇子风度翩翩的走近。
“阁下,您挡到晚生的路了。”
折扇轻轻的一搭,却搭了个空。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咦?那位……”
发出轻轻的惊叹之声,一偏头却发现夜枭已经坐回了桌前。
依旧旁若无人的拿起茶杯,自己倒满,然后喝下。
夜枭耳朵一动,眉梢几不可见的轻抬了下。
“有事?”
原来,那位公子不请自来,跟着坐到了他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