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黄领班拍了拍他的后脑:“我看你是实心眼儿,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要多长心眼,多看多做少问少说话。要不被人吃了、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天杀的有钱人,吃饱喝足想法子折腾人。”
邹清荷看得出黄领班是一愤青,仇视着有钱阶级。
他突然对邹清荷说这些,有可能因为邹清荷要住进他的宿舍,大家今后相处的时间多一时之间在感情上把他当成自己人把埋在肚子里的话吐了出来;又或者是因为闽经理对邹清荷特别照顾有心指点邹清荷怎么在这里立足,给予他典型案例的举证说明;再或者纯粹只想找人说说心里的忿恼。
不对啊……不对啊,到底是哪里不对?
啊!邹清荷突然击掌:如果贺萍的事真被她情夫的老婆在这里闹开了,娱乐城的员式应该都知道包养她的人是谁,没可能让所有知情人闭紧嘴巴,为什么调查不出来呢?难道黄领班知道某些内情故意说给他听的?
“黄领班,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想通这一点邹清荷对上黄领班的眼睛,很直白的开口问他。
黄领班连眨了几下眼睛,四处望了望:“跟我来。”
他们进了一间没人的包房,黄领班小心地关上了门:“那个沐玲是警察吧?你们来这里调查某件案子的吧?”
“啊。”邹清荷吃惊地看着他。
生命的重量-23
“上周六,你们那间包房是我负责的。”黄领班道:“沐玲长得漂亮,身为女人却带着满身的英气,见过她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忘记。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五个人,有人叫她‘朱玲’。第二天你们俩个就来这儿上班了,你还分在我这一班。那天陪你取食物的小刘好好的突然请了病假,你顶替他来上班,这事太怪了。这几天我一直留意着你们,知道你们一定在调查些什么,外面也有一些风声传进来。我明白你们在调查贺领班。是不是贺领班跟富林公司死人的事有关系?”
邹清荷严肃地点点头,黄领班主动说到这些正合他的心意:“黄领班,你知道一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富林公司死的人名叫于琳,这是她的相片,你回忆一下有没有印象。”
黄领班拿起相片仔细看了一下:“这是于小姐,我见过她几次。她死了?难道是贺领班杀了她?”
“噫?贺萍杀于琳?”这个结论太怪了,死人是杀不了活人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贺萍早就死了。”
“什么?!这太意外了!”黄领班吃惊地盯着邹清荷,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了。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这桩案子死了几个人了,已经成了连环凶杀案了。”
“连环凶杀案?”黄领班倒吸了一口凉气:“警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搜寻这个案子,我们都不知道,她,她,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没有大张旗鼓地搜寻案子?邹清荷能解释,因为其中涉及了警方内部人员:罗青珉的个人操守问题,公开得太透明怕引起大众的反感吧。当然,他没有对黄领班解释这件事,只是转移话题道:“你记不记得她跟于琳见面有什么异样?”
“你让我想一想……”现在涉及了两条人命,黄领班小心地,沉下心来仔细地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
看着黄领班脸色由苍白渐渐泛成灰青色,不由得暗想:他在内疚些什么?难不成他做对贺萍做过亏心事?
“不急不急,慢慢想。”邹清荷安慰他道。今天是星期三的晚上,娱乐城的生意比周五、周六要差很多,可以偷偷懒。
“贺领班跟于小姐吵过架,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有一天我路过女洗手间的门听到里面有吵嚷声,我偷听到了几句,其中有贺领班的‘事情……还不是你向我哥……告的密?’于小姐的‘是你……先横在我们中间……是你……抢走了他。’没多久我看到贺领班走出洗手间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跟在她后面走出来的就是富林公司的于小姐。我记得富林公司来我们这儿办活动,每一次都是贺领班亲自招待他们的,给的折扣也比其他客人低。”黄领班的声音很低,咬字清楚。从他的表情看来,有着豁出去的觉悟,打算什么都说出来。
“于琳常来?”
“富林公司的老板很喜欢唱K,他们公司每一年总有十来次在我们这里包房,比如说过年过节的,公司的周庆啊,庆祝员工升职加薪啊等等的。于小姐有时来了有时没来。我觉得她们两个应该早就认识。不过,好象有心结的样子,贺领班不大理于小姐却又可能她不少优惠,我一直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你知道贺领班的住址吗?她的情人是谁?”
黄领班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很为难道:“她的住址我不知道。不过……她的情人我知道一些。”
邹清荷的眼睛亮了起来:“请协助警方调查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希望早日把凶手逮捕法办。”
“你是警察?证件呢?”黄领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是卧底,没带证件。”邹清荷心虚地垂下头。
“得了,哪有警察象你这么嫩的。”黄领班调节了自己的心态,脸上的阴霾依旧浓烈:“其实啊,对真正的警察我还不爱说哩,这事儿跟你说没关系,到时别把我的名字透露出来就好了。这也算我为贺领班……的死,尽一份心吧。其实啊,贺领班平时一副严肃不理人的样子,在我们这里的人缘相当不错。她照顾人不是嘴里嚷嚷几句,而是不动声色地帮你善后。可能是她外表太正经太冰清玉洁了吧,不怕对你说,我以前迷过她一阵子,追求过她被拒绝了。虽然被拒绝我还是崇拜她,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也是俗不可耐地为钱当了别人的情妇,这事打击到我了。”黄领班苦笑了一下,继续抓脖子上的领结:“妈的,我做了一件令我很后悔的错事,真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啊。”
“说说吧。”邹清荷鼓励道。
“唉……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吧,有一个女人找上了我,她要我把贺领班的一举一动告诉她。这个女人就是贺领班情人的正牌老婆。刚开始我不肯,她开出了不少优惠的条件……我,我心动了。当时也是因为心里对贺领班的怨恨……”
“你单凭对方的话就相信了贺领班做了别人家的第三者?”
“当然不是,对方手里有自己丈夫出外偷腥的相片!快过年的时候,我觉得贺领班有些反常的举动,很象是怀孕了,我把这事跟那女人说了。说了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第二天贺领班没来上班,没多久她突然辞职了。我一直在想那女人肯定请人教训了贺领班……”
邹清荷叹气,这个人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两人沉默起来。
邹清荷分别掏出罗青珉与李祥贵的相片摆在黄领班面前:“这两个人你看过没有?”
黄领班指了指罗青珉:“这个人最近就在娱乐城里转,不过他好象刻意避开沐玲的样子。这一个人(指着李祥贵道)我有印象一时记不起来了,让我想一想在哪里见过。”
邹清荷点头,心里好激动,从黄领班这里知道了很多事也。想不到啊想不到,怎么象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啊!我记起来了!这个人跟那有钱人的老婆见过面,刚好与我错开。听那女人的口气,这个人好象干侦探的调查她丈夫出轨的就是他。”
邹清荷捏紧了拳头,太好了,所有的线都串在一起了,他强行压制住自己激动得想跳跃的声音故作平常地问道:“于琳认识贺领班的事,你告诉那女人没有?”
“说过了。”
“那女人是谁,怎么找到她?”邹清荷一直放在口袋里握着微型录音机的手在发抖哩。
“小邹,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证我不会被警察传唤到公安局里去。”
“放心,我不会说出你来的,有什么需要跟你证实的,我会私底下跟你接触。”
“好!”
邹清荷高高兴兴地放好从黄领班口里得到的人名与地址,现在只要把这事告诉柳大哥与朱玲就行了。
“沐玲?没见到啊。有一会儿没看到她了。”
朱玲去哪里了?传呼也打不通……人也见不到。
邹清荷转头拨柳下溪的电话……空响了老半天也没人来接,怎么回事嘛!(此刻的柳下溪正在拘留所询问火葬场的值班工作人员的口供,把电话放在隔壁的警卫室,碰巧警卫室没人,电话在桌上寂寞地响着)
朱玲去了哪里?
朱玲突然看到了罗青珉正跟一女服务员说说笑笑,她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呵呵,然后他也在微服调查贺萍的事……
与自己的男友调查同一个案子……同一个场合,心情不由得高涨起来,那目光总忍不住朝他那边瞟过去……
噫?柳队的弟弟与那个黄领班勾肩搭背的去哪里?啊?青珉的目光为什么一直盯着柳队弟弟他们?居然还悄悄地尾随在他们后面?朱玲有些费解地摇头。她只得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了,不能太近……可是,上了迷宫似的三楼之后居然没见到他们了。狭窄的走廊,到处是玻璃与镜面,一排排包厢的门紧闭着,看来他们应该进了某一间……
“……”朱玲还来不及出声,突然一条胳膊早出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进了其中的一间房,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她的后脑,在昏迷前看到了罗青珉冷硬的五官……他为什么这么做?这念头闪过她的脑际然后昏迷了。
“奇怪了怎么没人接电话?”邹清荷站在街道上的电话亭旁边嘀咕道。
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人,一只手按住了电话机。
邹清荷回过头来,眼里露出惊诧:“罗青珉?”
“你发现了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他盯着邹清荷看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就象是猎人追捕猎物似的……罗青珉的来意不亲切,太压迫人了。立即想起了黄领班说过:“这个人最近就在娱乐城里转,不过他好象刻意避开沐玲的样子”。如果他为自己洗清嫌疑为什么不与柳大哥或者朱玲共事?危险的直觉立即窜上清荷的脑门,得想法子逃跑……
邹清荷转了转视线,不巧啊,周围刚好没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邹清荷嘀咕,立即侧身往外跑。
拳头直接砸在邹清荷头上,拦腰把他挟上了一辆车,他搜寻了邹清荷的口袋,找到了微型的录音机。
生命的重量-24
邹清荷一醒过来立即发觉自己四肢被绑住了卷扎在一起,挣扎着不能动,嘴上也被大胶布给封住了。睁着眼睛瞧,只知道自己应该在一辆吉普车的后座底下,也不知道怎么给塞进来了,憋气啊。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陌生的味道。被绑架了,肯定是罗青珉绑架了他。
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罗青珉要做什么?柳大哥与朱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都联络不上?自己穿着齐哥给他订做的鞋……不知道柳大哥什么时候发觉他失踪了……柳大哥应该有把定位接受器带在身上吧?
突然,邹清荷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有人来到车门旁边。从脚步声听起来不是一个人……
空间太狭小了,他无法抬起头来。很快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声音也跟着充满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我说罗队,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老哥我?”
“老李,别叫我罗队了,我已经停职了。”这是罗青珉的声音。
“暂时性停职嘛,等事情一过还是会官复原职的。罗队,我相信你。”回答罗青珉的声音中气很足。
邹清荷开动自己的大脑,努力地竖起耳朵,心情非常雀跃,把害怕的心思给压下去了。此刻他已经了解到上了车的另一个人就是柳大哥怀疑的那个李祥贵,罗青珉约了他见面,说不定可以从他们的谈话里得到不少的线索。
“老李,你真的以为我还能回去当警察啊。”罗青珉带着冷笑道。
“罗队怎么可以对自己突然失去信心呢,肯定能的。”李祥贵陪着笑脸道。
邹清荷滚动了一下发出动静来。
“噫?”李祥贵往后面张望了一下,车内的后灯没有亮,后面暗朦胧的视线下后座上没什么东西,倒是罗青珉的一件外套落在车椅下了。
“什么东西掉了?”老李问罗青珉。
“不知道。”罗青珉冷淡地回答。
“罗队请我吃宵夜,这是去哪家啊。”
车子在前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零星聊着天。
“老李,我只问你一句:贺萍把我儿子藏在哪里。”罗青珉突然语气一变历声道。
李祥贵一怔,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起来:“罗队在说什么笑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哼,你听不懂?还想继续瞒我!这几天我想了又想,想整我的人不少,最方便整我的人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想要对付我,只要收买了你事情就容易办了。范明青这几天在调查你吧,我无意中窃听到他向芦队汇报你的情况:听说你也学有钱人包了一个漂亮的外来妹啊,收入小过你的支出养了两房女人哪来的钱?很明显你在金钱上不干净。我调查了一下你的小女人,发觉她是贺萍的二哥前年从南方带北京的。这招儿用得太俗了,你这么精明也中了对方的美人计。哼,贺家那对兄弟,暗底里使阴招。当年他们伙同派出所的人毒打我的旧帐还没跟他们算过!”罗青珉口气带着诡异的阴森。
李祥贵额头在冒汗。
“你不是很能说的么?怎么不分辩?匿名信是你寄到市局的吧,贺萍死了,她的人头也是你建议砍下来对付我的吧。贺喜庆以前要是有这个胆子也不会轮到现在才布这个局来对付我!”
李祥贵继续保持着沉默,目光却飘向窗外,寻找机会脱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罗青珉,这小子心狠手辣,对自己的敌人绝对不会手软。
“说!”罗青珉暴喝道。
李祥贵吓了一跳。就连拼命稳住自己不要跟着车速滚动的邹清荷也被他这一声大喝吓得心肝乱跳。
“你在胡说八道!”李祥贵慌乱大声回答:“我没有!”
“还想骗我?哼!你不是替王权山(注:故事中的此人是罗青珉从邹清荷的微型录音机里听到的,此人是北京城里事业有成的名商人)的老婆调查过贺萍么?”
“是,是,是,我调查过贺萍,不过她身边可没有孩子。后来我打听过了,听说她有个孩子,不过,小孩在三岁时就已经死了。”
“死了……”罗青珉喃喃道。他压根儿不知道当年贺萍没有打胎,他没有再去找贺萍那是因为他恨死了贺家兄弟……打不过他居然闹到派出所恶人先告状,硬说自己先动手的,还去医院开了一张验伤报告找他索要一笔庞大的医药费,还让派出所的人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那时,他才知道警察打人是正当的……经过那件事之后他才立誓当警察。后来寻找到机会,狠狠地报复了当年毒打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