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第二部 Ⅰ-Ⅱ+番外——洗尘的细雨

作者:洗尘的细雨  录入:10-09

“不想养儿防老?”齐宁笑道。

邹清荷倚靠在柳下溪身边,笑道:“等老了,俩老头也有自己的乐趣。我们可以四处走走玩玩,遇到事情一起动动脑子……何必硬要当人家的爹?”

这话被推开门进客厅柳逐阳听到,他一怔,看着齐宁。

瞧他湿湿的头发还在滴水,齐宁走过去,找出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嗔道:“天这么冷,还洗什么头啊,这么晚了直接要睡了,这里没有吹风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才能干。”

“不洗睡不着。”柳逐阳满足齐宁的服侍,声音越发柔软起来。

“你啊,自己就是长不大的孩子,难怪会和小孩投缘的。”齐宁无比怜爱道。

柳下溪与邹清荷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哥一直让长辈头痛,让他领养孩子才会知道做人长辈的辛苦。”柳下溪调侃道。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儿子,别在这里说大话。”

邹清荷笑得弯不起腰来。

分别清洗完毕,两对情侣紧锁了各自的房门,属于他们的夜生活开始了。

柳逐阳跟齐宁玩摔跤,在床上滚来滚去,齐宁忙着收紧被子:“别玩了,小心着凉。”

人一松懈下来才发觉疲劳侵袭着身体。长时间抱着小孩子,柳逐阳此刻才发觉双臂又酸又痛,胀得难受。而齐宁奔波数百里,状态也蛮低迷的。

两人停止了玩笑似的意气之争,安静地拥在一起。

齐宁把脸埋在情人的脖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逐阳,我很难受。”

柳逐阳手臂动了动,抱住了他的头:“是因为有战友牺牲了吗?”

“嗯。”

柳逐阳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在我面前示弱真不象你。”

“我就是我,有什么象不象的。”

“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柳逐阳松开手臂背对着他。

齐宁摸着他潮湿的头发:“这样睡,小心明天头痛。”

“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还会管你?”

黑暗中,柳逐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齐宁从后面圈住了他,暖暖的跟一团火似的烘烤着柳逐阳的背。

俩人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柳逐阳道:“你希望我领养孩子?”

“我只想牢牢地栓住你。”齐宁坦白道:“有小孩在你身边,你没机会感觉到寂寞。你太怕寂寞了。”

“笑话!我会怕寂寞?”柳逐阳冷笑,逍遥生活了三十年的他会怕寂寞?

“等待,就是一种寂寞……这滋味,我知道。”齐宁用极轻极柔极性感的声音说道。

不知怎么的柳逐阳眼角有点发潮……

齐宁把他的脸扭过来,舌舔上了他的眼角,有点咸:“我想你,很想。”

只有投入了浓烈情感的人才知道:情人的离别,日子加倍的难熬。

一段牵肠挂肚的情,能让烈性汉子变柔弱。

隔壁房间一点冬意也没,暖暖的阳春三月也不过如此。

云与雨的契合,风与浪的调和。

情事完毕,柳下溪抱着邹清荷暖暖的身子,他们根本不需要电热毯的物理作用。两人相互取暖可以抵御一切寒冷了。

邹清荷还没睡意,低声问柳下溪:“柳大哥你说三哥真的会收养孩子么?”

“说不好。他是那种变化型的人吧。三哥从小就讨厌动心眼耍花招的人,居然跟齐宁搅得这么深,不能不说是怪事。他真去领养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担心他烦了之后会把孩子丢给你养。”

“啊?我才不管!”邹清荷也是有原则的人,他可没有自信能教好小孩。

柳下溪抚着清荷的发,在这件事上他不好拿主意:“看来,我们得想法子打消三哥领养小孩的念头。”

“嗯,可先前你还在劝他收养……”

“我说的是反话。不过,这事还真难判断是好是坏。”迟疑了一下,柳下溪又道。

“怎么说?”邹清荷不解。

“他们俩的情况跟我们不同,相聚的时间短。齐宁的工作神秘,又很忙,这段感情总显得有点悬。三哥其实很怕寂寞的。如果有一个孩子可以分心的话,对他们的感情发展也是好事。齐宁这个人从来不肯把事情说得简单明白,偏要古古怪怪的。他把收养孩子的话摊开明说,这表示他已经下了一个决心:要跟三哥过一辈子。”

邹清荷认真地想了一下对柳下溪道:“这样啊!我们还是支持三哥收养孩子吧。”这话一说完不由得嘴角一弯,心里想笑又想叹气: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热闹了。

“你说怎样就怎样。”柳下溪点头。

番外 回老家-09

姜远华是旁观者却走进了属于他的舞台剧。

他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当然,他是自己人生舞台的主角,每跨出一步都以个人意志为主导。

今天,大约在上午十点左右,他被邹清荷弄醒了。由于李果第二天还要上班,昨晚的牌局在凌晨二点左右就散了。

邹秋菊对他说:明天过大年,今天吃清淡一些空出肠胃等着明天的大餐。姜远华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餐餐大鱼大肉的对身体并不好。

邹清荷急着要出门,催促着他草草地吃了一碗菜心煮年粑。

“老板他们呢?”姜远华问。

“柳大哥带他们到外边转悠去了。”邹清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辆自行车,后面放好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姜远华没骑过这种高高大大的自行车,款式太旧啦,车头很笨拙……翻身上车有些摇摇晃晃稳不住车头,好不容易骑上了,捏着车把手,好冰哦!

等姜远华熟练地把车骑过来之后,邹清荷丢过来一副白手套,笑道:“手套给你,骑骑就顺了。”

邹清荷瞧着姜远华扭扭捏捏地上了自行车,蛇行了一阵子才算真正驾驶住车子……站在一边笑得很没形象。

外面很冷,骑着车冷风灌进脖子直哆嗦,姜远华真想返身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去。

姜远华双眼看到的是:冬天的乡村,灰暗而残破。

比他老家的乡下条件还要差啦。

他们首先到了小七家。

坏了玻璃的窗用纸糊着,通风条件良好,冷风不时从外面袭了进来,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还在用柴火的土灶一升火就有一股浓烟从没有门的通道涌进主屋来,呛着鼻子很不舒服。

姜远华好奇地旁观了一下,这家人烧火作饭用的是稻草与棉杆,可能没干透彻燃烧起来有一股很难闻的烟味,屋梁熏得乌黑乌黑,挂着三四块不大的猪肉被烟薰得乌黑乌黑的,有几滴猪油往下滴,瞧着就不卫生。

相比之下邹清荷姐姐家的环境好得太多……

姜远华暗自想:这家人做的饭菜他可不敢吃。

回头看了看邹清荷,他好象一点也不冷正热烈地跟他的同学在聊天,用的是他听不懂的土话……他半句也插不进去,他们好象把自己给忘记了。姜远华有点委屈,重新坐回椅子上。

冷,真冷。脚有点僵,不由得跺了跺。

“啊,很冷吧,我生一下火。”小七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善意地对姜远华笑了笑。虽然说是同年人,看起来比他们要大上几岁……双手套在袖子里,皮肤有些黑,不合身的旧棉衣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芯来,脚上穿着棉布鞋,常烤火吧,不少地方被烤坏了。

看看他又看看衣着讲究神采飞扬的邹清荷……姜远华不由得沉思起来:城乡经济条件的差异直接反应在他们的穿着上了。姜远华的思想境界还达不到哲人的高度,无法形成高层次的人生感悟,只能浮于表面地叹惜生存条件的反差。

小七用铲子弄了一些没烧尽的柴火放在屋子中挖好的土坑里,放上棉杆立即燃烧起来。

姜远华顾不浓烟熏眼,立即贪婪地吸取火热的温度。

“他们几个好慢,还没到。”说惯了普通话的邹清荷不自觉地道。他准备以小七家作为据点跟以前的一帮旧友聚聚,小七家里的人骑着自行车去通知玩得好的几位同学。

“他们应该都在家吧,昨天还来过哩。你这次回来呆几天?回不回学校看看去?前几天遇到陈老师,他还问起你。”小七道。

哪天回北京……邹清荷自己也举棋不定。还在北京的时候计划是跟柳大哥一起回去,可回到家乡跟亲人相处之后,又想多呆几天再走……“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小七考上本省的某所大学只需要读三年,马上要毕业了。两年半不见,小七成熟稳重多了,感觉陌生了一些。

“我无所谓。你毕业之后会留在北京吧?”他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不需要急着回学校报到。再好的朋友几年不见,再次相会总会显得有一些隔膜,共同的话题聊完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嗯,我会留在北京。”

“以后还会回来吗?”

邹清荷笑了起来:“当然会,我爸我姐都在这里呢。”

“不把他们接过去?”

邹清荷摇头:“他们喜欢这里。”

“有空去学校看看吧,老师们都念着你。补习班的今天还在上课,休息三天,初三继续。当年教我们的老师都在。你啊,当时你走得太突然了,连毕业照都没一起照。教导主任说起相片的事就很懊恼,到处找你的相片说是要挂在办公室里。”小七笑了起来。他那发自内心的欢快笑容让邹清荷找回了旧时的感觉。

“那我初三回学校看看。”邹清荷本就计划着要去拜访老师们的。

“我看啊,他们肯定让你现场给补习生们讲讲课。”

“你讲过课?”邹清荷好奇道,他还没当过老师哩。

“暑假回来被主任抓去当了一个月的临时老师。”小七一边笑一边用火钳翻动棉杆。

“邹清荷!你回来了!”门推开了,邹清荷翘首以待的旧友们终于全到了。

门来了,姜远华望了过去,他的目光立即定住了:一个身穿崭新的白底碎花棉袄的女孩子出现在一堆灰的黑的泥色的男人之中,就象泥里生长着一株白色的兰花。再一细看:柳叶似的眉下有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停地闪啊闪,难怪不少人喜欢用星星来形容眼睛……鼻粱有点塌更显得俏俏的小鼻头可爱非常,还有捂得很紧的唇显得下巴更尖更长,听说这样的人福气好而且长寿……编得结实的两条大辫子垂在肩侧……这模样这神态这长相这衣着打扮,九十年代未的中国已经罕见了。

他的目光引起了少女的注意,便冲着他笑了笑……于是,姜远华觉得有一股电流窜向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怎么了?”柳逐阳踢了邹清荷一脚,用筷子指着姜远华。

姜远华拿着筷子搅饭,脸上一副痴痴呆呆的鬼样子,标准的魂不守体……

邹清荷笑了:“有人一见钟情了。”

今晚一起吃饭的人少了李果与柳下溪,他们去跟局里的同事们聚餐了。

“一见钟情?”连齐宁也好奇地盯着姜远华看,他们本没什么交集相互之间很陌生。

“唉……”姜远华长叹了一口气,倒也不象一般少年被人看破心思而脸红。他暗恋人家被人当面指出的经历有过不少,可见到如今,他脸皮厚度不情不愿地累积起来了。他垂头丧气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你们不准笑话我,这很不现实吧……会没有结果吧……”说着说着抬起头来寻找助力似的望向大家。

“清荷来说说怎么回事?”邹秋菊带着笑用万分善意的口气问。

“今天我们先到了小七家,等到二点多的时候徐恒志他们来了。徐恒志还带着他堂妹徐美兰,今年读高二了,想打听学校的事。老姜看到她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邹秋菊见过徐恒志没见过他堂妹,便问道:“长得很漂亮?”

“还好吧,几年前还是初中生,要是走在路上我认不出她是谁了。长大了一些个头还跟以前差不多的,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邹清荷认识徐恒志时,他的小堂妹还拖着鼻涕哩。

“很漂亮好不好。”姜远华反驳,他来了兴致:“你们想一想,一片浑浊的灰色突然出现一抹鲜活的彩色……邹姐你一定能理解是不是?”

“理解不了。”邹秋菊笑道,姜远华想在她这里找同盟的企图失败。

齐宁拍拍他的肩,一副你节哀吧:“小姜同志,男人成长的过程啊,就要不停地习惯求而不得的事情。”

姜远华哭丧着脸,他已经很习惯了求而不得的事。明显的大家都不支持他这份昙花一现式的恋慕。他便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旁听的邹父:“邹爸,您老怎么看?”

“看缘份。”邹父简洁地给了他三字真言。

众人哄笑。最没意思也是最妙最堵人话题三字经名言:“看缘份”曾让多少红尘男女无可奈何地龟缩头角。

深夜柳下溪回来,邹清荷把姜远华的事跟他说了。

柳下溪笑了笑,没放到心里去,这时他们谁也没料到姜远华的一见钟情引起后面一连串的风波来。

当时的话题很快转了方向,邹清荷对柳下溪道:“柳大哥,我想比你迟几天回北京。初三回学校看看老师们。”

“嗯。”柳下溪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几年没见面了,肯定希望跟亲人团聚的时间越长越好。“开学之前一定要回去。”也就比自己晚一个星期回北京……

番外 回老家-10

过年了。

天微亮,整座县城突然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够响,够持久。

“烦人,要放到什么时候啊!”柳逐阳扯着被子掩耳朵,嘴里嘀咕着。

齐宁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懒鬼,大过年的不要睡懒觉,起床,起床。”

“敢情,没见爷发威还当爷是病猫子。”老虎的屁股是拍不得的,柳逐阳翻身起床压着齐宁就打。

拳脚无眼哩。

隔壁房间里邹清荷正美滋滋的换上新棉袄(藏青色的列宁装,大翻领两大排扣的那种)、棉裤、棉鞋一整套。嗯,很合身,扣上扣子扯了扯衣角儿,人啊,显得特别精神气儿。

“不是初一才换新衣服么?”倚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柳下溪带着笑看他忙碌着。床边的椅子上还搁着一套同色儿的,那是柳下溪的。这衣服啊,是邹秋菊给他们准备的新年礼物。邹秋菊知道两人要来过年,早早从电话里拿了两个的衣服尺寸码,新衣服做好了压在箱底里昨晚才翻出来让清荷带了过来。

“嘿嘿,年尾穿到年头,今晚数岁穿新鞋子踩小人。”

“噫?”以前没见他们迷信这个啊。

邹清荷兴致勃勃道:“以前啊,没条件兴这个。这一套是姐姐从她婆婆那里学来的,为了讨一个好兆头。我们就迁就一下她吧。得准备几个红包封小勇的压岁钱。我们带给小勇的礼物今晚上给。哈哈,今晚小勇得给我磕头。嗯,终于有了做长辈的实感。”

瞧他那点小出息的……柳下溪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麻利地换好新衣服。多少年没穿过正正经经的棉衣了?嗯,蛮合身的,很暖和。

推书 20234-10-10 :颜子忧传——如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