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微微翘起唇角,那是一个无比危险的笑。冷破军直觉不对,方要撤离,肩膀一凉一痛,扭头看去,却见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正抓着他的肩膀,手指已经扣进了肉里。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肩膀直窜上脑门。
冷破军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抽手一把抓住“夜枭”的手腕。
然而“夜枭”的目的似乎就是他的分神,比流星还快的剑锋立刻刺向冷破军的胸前。
风惊恐万分,拼命想要冲上前去为主人挡住这致命的一击。可惜内力耗损太多的他终究是慢了。
只不过,另有一道蓝影飞速扑上前去。
血花飞溅。
“不——!”
风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若是他晚一点投出那两只信号镖,是不是靛就不会恰在此时赶到?
“夜枭”利落的抽回剑,微微愣了一下,侧头去看状若疯癫的奔过来的风。
那张脸上有一种他非常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表情。
怨恨、疯狂以及……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
“夜枭”迷惑着,挥剑削向不管不顾向他冲过来的风。
金属剧烈撞击摩擦的声音瞬间刺痛了风的耳膜,不顾危险的,他冲到正在交战的战圈之中,架起靛的胳膊,将她飞快的拖了出来。
一直退到远远的角落,风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腿一软,他坐倒在地上,却仍记得护住身受重伤的靛。
凝聚起剩下的那么一点儿力气,风抬手点穴,想要止住靛胸前不停流出来的血。可是那么重的伤岂是点几个穴道就能止住血的,血流虽然变细了,可是依旧流个不停。看得风眼睛酸涩,心痛无比。
轻轻抚摸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靛苍白的面颊,风的脸上慢慢滑下一滴泪。
“下雨了……”
他喃喃的说道,嘴角有丝笑,却苦得令人不忍视。
另一边,冷破军正与“夜枭”打得难解难分。
冷破军抿紧唇,渐渐开始觉得吃力。刚开始交手还好,“伏魔杀”尚足以应对“夜枭”直接凌厉的杀招。然而拆的招数渐多,“夜枭”竟开始用冷破军攻击他的招数反攻!虽然“伏魔杀”是拳招,但是“夜枭”竟能无师自通的改拳为剑,威力亦丝毫不减!
他果然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冷破军暗暗心惊,同时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夜枭”的招式屡现杀机,绝对意在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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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破军暗暗心惊,同时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夜枭”的招式屡现杀机,绝对意在取他性命!
“夜枭……”
择了一个空隙跳出战圈,冷破军有些迟疑的唤着,希翼着夜枭能够从邪剑的控制中清醒过来。再斗下去,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而且依目前的情况,有极大可能是他死。
冷破军不怕死,却也足够惜命。他的仇恨几乎已经得报,可是他想要得到的夜枭的心却还在他的指端飘忽着,似乎怎么够都够不到。这个时候让他死,而且还是死在夜枭剑下,冷破军不愿意。
只是一开始的打算虽然最可行,却好像很难达成。“夜枭”的招式进步太快,快到冷破军有时都反应不及、闪避不过。这样下去,别说是夺去邪剑让夜枭恢复理智,就连全身而退都几近奢望。
就在冷破军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大队人突然出现,将“夜枭”围了起来。
风见了,眼中立刻放出明亮的光彩。
——他们终于来了!
风那支信号镖所通知的自然不可能是正义盟那些没大用处的正派人士,而是天下第一魔教倾天教教众。只有这些心狠手辣又本领非凡的家伙们才有可能制住现在的“夜枭”!
只是冷破军看着越众而出的那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不忍。
这些狂徒只一人便可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如今倾巢而出,自然更加可怕。只是不知比起已经被邪剑控制的“夜枭”来,到底哪一个更加恐怖。
“教主,南海冥家已经全灭,共计三千七百一十一口,无一人逃脱。”
眼角瞥见不远处倒地的那个男人,高壮男人眼珠颤了颤,拱手恭敬的说道。
“夜枭”却不管他们这边在说些什么,他只是看到了一堆武功高强的人,嗜血的舔了舔嘴唇,便挥剑攻上。
离“夜枭”最近的那人还未来得及招架,眼前便白光一闪,周围的同伴迅速飞高。
看着只一招便被取去项上首级的同伴,饶是一贯被江湖人视为邪教恶徒的倾天教众也不由得暗自咋舌,面面相觑。
“不够强……”
有些惋惜的声音从“夜枭”泛白的薄唇中发出,仿若死神的叹息,令人脊背生寒。
舔了舔嘴唇,“夜枭”贪婪的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如狂暴的北风刮起所有人的警戒心。
“抓
住他,不要伤他性命!”
冷破军终于有时间止住自己肩膀伤口的血,同时厉声下了命令。
“是,教主。”
异口同声领命,倾天教众悄然互递眼神,然后突然同时攻了上去。
“夜枭”此人的本领方才已经初步见识到了,倾天教众心中各有思量,有一个想法却是相同的——单打独斗,绝对会吃亏!因此,他们选择了一个很符合邪教中人风格的攻击方式——围攻。
也许被邪剑控制了的“夜枭”武功增强很多,但是绝对敌不过这么多高手的围攻,不多时,战况便已经相当明了。即使仍有十几个倾天教人死在“夜枭”剑下,但是“夜枭”的体力基本上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被缚也仅是时间问题。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枭”笔直的身形终于出现了一丝摇晃,一直盯着“夜枭”看的冷破军眼中立刻爆现精光。
“夺他的剑!”
冷破军一声令下,倾天教众们个个是人精,立刻心中各有思量,但是目标仍是一致——“夜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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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破军一声令下,倾天教众们个个是人精,立刻心中各有思量,但是目标仍是一致——“夜枭”的剑!
然而冷破军不下命令还好,这一下命令就如捅了马蜂窝。本已经如强弩之末的“夜枭”竟突然爆起,身形飘忽,眨眼工夫就逼至冷破军近前。
这是冷破军初次真正领教“夜枭”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
如闪电划过天空,疾速得令人避无可避。
一道血淋淋的狰狞伤口几乎横跨了冷破军整个胸膛。
刹那间,鲜血飞溅。
在场除“夜枭”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夜枭”已经横剑,直刺向冷破军。
剑刃如寒星,犀利果决,一剑必杀!
冷破军骇然的瞪大了眼,然身体反应却跟不上思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夜枭”的剑尖逼近,再逼近!
“夜枭”的剑实在太快,距冷破军又太近,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剑尖刺进肉体的声音在整个嘈杂的环境里竟显得格外刺耳,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间停顿了。
冷破军低下头,看到堪堪刺进胸口不足半寸的剑刃,竟然咧开嘴笑了。
“……走!”
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带着强压的煞气,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上左眼血红,右眼却是清透的黑。
“……夜……枭?”
冷破军轻柔的唤着夜枭的名字,仿佛怕惊吓到他似的。只是话一出口,紧接着便有一大口血跟着喷出来。
懊恼自夜枭的脸上滑过,他用力拔剑,然而左手却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死死的按在剑柄上,无论怎么努力抽回,剑身都纹丝不动的扎在冷破军胸口。
“教主!”
疑似化为石像的倾天教众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扑了上来。但因夜枭的剑还刺在冷破军胸口,教众们投鼠忌器,踌躇不敢上前。
“……死!”
夜枭突然恨声道,剑刃竟然又生生刺进小半寸。
冷破军倒吸一口凉气,又喷出一口鲜血。凝神看去,却见夜枭恢复成黑色的右眼竟然又染上一层血色。
不好!冷破军马上就知道是邪剑又在企图抢夺夜枭身体的控制权。奈何他目前的情况并不能很好的去帮助夜枭。而且,冷破军也很想要知道在夜枭的心里自己到底有怎样的分量。
虽然利用现状来试探夜枭的情感很过分,但是冷破军可是随心意任意地夺取了夜枭身体初次的自私男人。因此,他会如此做倒也完全符合他的个性。
牙齿咬得咯咯响,剑刃生生又拔出半寸来。而夜枭右眼的血色亦在同时如潮水退去。但在眨眼间,血色去而又返,夜枭握剑的双手爆出青筋,端的是万般骇人。
整个过程极短,变化亦不过是瞬间的事。
然在眨眼工夫里夜枭虽然兀自挣扎着,他诧异的模样却是连离得并不算近的风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既担心又升出新的希望来。
若是夜枭能够……
然而,被刺中的冷破军的情况就算不得好了。一会儿刺进一会拔出的真实的剑刃,并不是孩童的玩具,被切割着的亦是活生生的血肉。不多时冷破军便因疼痛和失血过多而脸色煞白,且冒出了一头冷汗。
正专心与邪剑较劲的夜枭不经意间一瞥,将冷破军狼狈的模样看了个全,心中一紧,心神一分,更加抢不过邪剑。那要命的剑刃竟又硬生生刺进小半寸。
冷破军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正正落在夜枭脸上。混合着血块的鲜红血液顺着夜枭白得诡异的脸颊滑下,勾画出更加骇人的面容。
第105章
冷破军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正正落在夜枭脸上。混合着血块的鲜红血液顺着夜枭白得诡异的脸颊滑下,勾画出更加骇人的面容。
冷破军这一口血喷回了倾天教众的精明,只要趁此机会,必定可以救出教主!想到此处,数人欲扑上前。却被冷破军察觉之后发出的命令硬阻住脚步。
“不要过来。”
这……
倾天教众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这一向难看透的教主又在打什么主意。
“主人!……”
风却将将猜到了几分,不由得想要开口劝冷破军。
“闭嘴。咳咳!带靛离开。”冷破军下巴对着某个站在前方的倾天教众一抬,“你去、咳咳咳、咳帮他。”那人立刻心领神会,跃到风与靛的身边,抱起靛,架起风,手脚麻利,立刻跑远。连反对的时间也没有留给风。
“你……?”
本就单纯无比的夜枭眨了眨眼,那双黑红异色的瞳孔用同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冷破军,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血,大片大片的浸湿了冷破军的前襟。自夜枭认识冷破军开始,见过冷破军无数种样貌,然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眼睫微眨,心中竟涌现一片涩意。
这个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这种狼狈的样子!他应该是高傲又冷酷的,像狼王一样傲慢具有威势!
曾经的一幕幕不知为何竟闪现于眼前,夜枭愣愣的,不察竟被邪剑趁此机会又压制住,那柄邪剑的真身又刺进了几分。
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夜枭初次觉得血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流得越多,生命消失得就越快。以往他杀人,从不曾去想去看会有多少血涌出来,也从不觉得看到这种美艳的鲜红色会觉得心口疼痛!可如今夜枭却恨不得用手按住那血的源头,死死堵住,让它再也不要流出来。
“那人”不是说他是最完美最适合的“鞘”吗?为什么从来不曾反噬过他的邪剑会突然噬主呢?!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单纯如夜枭者,自然不可能想到他之所以是最完美最适合邪剑的“鞘”正是因为他生于野外,是一匹名符其实披着人皮的野兽。心思越是单纯直接,意志便越是坚定,便不容易被邪剑钻到空子反噬。
然而“那人”千算万算,却还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那便是他不应该驯化夜枭,令纯然的野性转化出人性来。人的欲望比野兽多,人的情感比野兽丰富,人更是比野兽复杂。心思一复杂,便不复原本的纯粹,邪剑就有了反噬的机会。
只不过因为夜枭一直都是很单纯的,野性总是比人性多,因此邪剑始终无法寻到空子。但是冷破军对夜枭产生的影响却如滴水穿石一般,硬生生令夜枭懵懂地知晓了何谓感情,纯粹的白雪终于染上了痕迹。又因夜枭是初次接受感情,因此便生出许多困惑与不解,这给邪剑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反噬良机。更兼之夜枭杀死冥非的时候,邪剑将他体内的“鲱”吸收利用,终于转变成完全体,有了更大的力量压制夜枭的意志、抢夺夜枭的身体。
事有凑巧,邪剑与“鲱”正是同一种原铁所铸。只不过铸师不同,技术也高低可分。当年铸造出邪剑之后,那位铸师便深悔自己竟铸出一柄绝世邪兵,趁邪剑出炉并未完全冷却之时动了手脚将它一折为二,变成两半,不复原本的邪力。却不想世事终有天定,人算不如天算,邪剑天生具有邪识,竟晓得吸收同源兵器修补自身,更造成今日之患,实非“那人”所能预料。况且邪剑久宿于夜枭体内,夜枭的变化它竟看得比夜枭自身还要分明,因此它能够压制夜枭之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冷破军!——此人是一切变化的根源,是足以令夜枭失常的最大变数。只要杀了他,夜枭必定心神大乱,到时它便可一举将夜枭的意识压制至最深处,从此独占这具身体,为祸人间!
第106章
此时夜枭产生的疑惑令邪剑得以更加张狂的控制这具身体,自然要贯彻最初的打算——杀了冷破军!
然而,就在邪剑想要将真身更深的刺进冷破军身体的时候,突然一股极强的反抗力向它扑了过来。比方才它所感觉到的任何一次反抗都更为强烈!
这……是怎么回事?!
不提夜枭体内的邪剑如何惊讶,冷破军此时面上的错愕更能表现此时他的震憾。
被鲜血沾染着的苍白面容上,黑红不停交换的右眼中,一滴泪慢慢滑了下来。
比水更纯粹,比珍珠更美丽,缓缓地滴进了冷破军的心里。
果然夜枭是最能左右他的人啊。
如此感慨着,冷破军眯了眯眼,突然扑前,夜枭和邪剑不约而同的骇住了,竟然让他瞬间攻到了身前。
刹那间,夜枭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打飞出去。口中喷出的血如预算好的一般溅落到冷破军的右眼。
以彼之血,还吾之血。
在这一刻,夜枭突然想起了“那个人”曾经在某次酒醉后喃喃低语的话来。在这一刻,他似乎若有所悟。又似乎没有。
而这一掌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因夜枭和邪剑一直在剑上较劲,所以那剑自是握得极紧的。就算他被一掌拍开,剑也是紧握在手的,于是那一柄带着血的邪剑真身便在眨眼间自冷破军的胸口处拔出。而冷破军连喷出大量鲜血的胸口也不顾,脚尖一点便运起轻功落至夜枭面前。
他是想要……杀了他吗?
一红一黑的异色双瞳眨也不眨的看着冷破军。在这电光火石、各人心思电转的时候,冷破军劈手夺剑!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显是预谋已久!
在夜枭与邪剑未防备被重创,心神还未稳定过来的时候,冷破军已经执剑在手。戴着玄铁手套的手上隐隐滑过数道血色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