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是台式空间,比客厅高出一个台阶,由两块拼合的磨砂玻璃门隔断。
沙发是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旁边还有一个小形的储物柜,里面没有放时兴的陈设,却整齐地搁着一些磁带、报纸与杂志。死者显然是一位爱整洁的女主人,收拾得极为整洁。电话机本来应该搁在沙发与食物柜之间的茶几上……靠近电话机的沙发坐垫往下滑了一半,表明死者有可能在接电话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突然看到什么,站起来努力想看清楚,却受到惊吓不由自主地发出呼救的惨叫……接着心脏承受不住倒地死亡。
柳下溪推测死者临死之前看的方向,应该面对着南边的窗户……
柳下溪走到这扇窗前,窗户没被现场勘察的人打开过还紧锁着。柳下溪拉开玻璃窗,外边空空如也。这时外边的天已经亮了,窗户对面是墙,偏一点是对面的窗户,对面人家拉着窗帘布什么也看不到。往下望去楼体成垂直空间,一直延伸到下面某一层的空台。柳下溪摇头,窗户外边不可能突然出现恫吓人的异常现象。玻璃窗外还镶着防盗网,小偷也好强盗也好都没本事从垂直下方或者上方爬到窗前来。
死者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柳下溪摇头,一时之间也没头绪。
他沉思着,无意中抬起眼睛,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邹清荷推开中间的房门。
邹清荷没去看尸体。
他跟在柳下溪的身后进了现场房间。
先进了厨房开了灯,厨房太干净了,跟三哥家的差不多,很显然这家的主人很少使用厨房,又是不会自己做饭的一家人,连菜刀也没有一把。厨房旁边是卫浴间,这里的使用率稍稍高了一些,里面的用品都是些男人用品,显然是男主人的专用间。对着卫浴间的房门关着,邹清荷推了一下,门没锁。
这是一间简洁的卧室,只有床跟衣柜。衣柜上还有灰尘哩。难道是客房?打开衣柜一瞧,里面装满了男装。房间一目了然,唯一的窗户又被窗帘布挡住。邹清荷仔细地查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他走到第二间房门口,一推就开。
这是间书房,里面有大班台,大班上放着一台电脑,书柜很大,里面的书不少,有一大部分的书还是新的没被人翻过。
“很奇怪。”
“什么?”邹清荷反身看到柳下溪靠在书房的门口,不由得问道:“什么很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却说不出哪地方奇怪。”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的朱玲也出声了。
邹清荷仔细地观察着书房……大班台占了东南角好大的位置,书柜占了北面的墙,西面墙上有人高的镜子……的确有点怪。“我觉得这间比旁边的卧室要大。”
“书房不应该这么摆。书柜不该把窗户挡住了。”柳下溪把目光落到镜面上:“真奇怪,一般没人在书房装镜子吧。朱玲,小陆呢?”
“他把死者的丈夫带到局里问口供去了。死者的卧室是套房的主卧室。他们夫妇分房住的。”
“你们来现场的时候书房的门是不是打开的?”
“不,是关着的。”朱玲很肯定的回答:“只有死者的卧室门是关着的。”
“这样啊。”
“就算开着书房的门也没特别的啊。”邹清荷觉得书房的摆设虽然奇怪却看不出任何致人命的疑点。
柳下溪经手的案子中这一件现场保持得最完整,一点也没被破坏。可能得力于保全人员努力维护了现场吧。
死者的卧室有两面窗户都紧闭着,室内开着空调。邹清荷想:现在还不太热,开空调很浪费。席梦思的床很大,由屋顶吊下白色的伞状蚊帐,一床薄薄的丝绒被凌乱地摊着。女性外装随便地搁在单人沙发上。几串项链随意地搁在梳妆台上,有钻石吊坠的有珍珠的,显示着女死者经济宽裕。
一扇窗外凸出去,窗台上搁着一些女性保养品……太太口服液、保颜胶丸、各种维生素……还有一盒开过了的保险套。
主卧室自带卫浴间。
朱玲推开卫浴间的房门一边道:“我们从垃圾桶里找到了用过的保险套。如果不是死者丈夫使用的话就表示死者另外有情人。”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水杯,里面只有三分之一的水。水杯旁边有AD钙片瓶子,瓶盖开着里面没有药丸。
这房间里没有半点男性用品。
邹清荷进了卫浴间,半人高的镜子下面有一个搁物台,上面放满了女性化妆品,香水等物。
邹清荷特意看了一下垃圾桶,里面是空的。
“保险套作为证物被小陆带走了。”朱玲对他解释道。
“指纹收集得怎么样?”柳下溪问。
“这间卧室有三个人的指纹。还没进行指纹核对。”
“清理现场吧。”柳下溪道。
邹清荷惋惜地看着尸体被盖上白布被人抬了出去,就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失去了呼吸。他握了握拳头,这世上总是有一些卑鄙的人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死者的丈夫同意尸体解剖吗?”柳下溪一边问朱玲,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位保全人员身上:“是他们跟死者的丈夫一起撞门的吗?”
“有关尸体解剖的事还得跟死者的丈夫商量。是的,是他们。”
两位保全人员见柳下溪问起,走进屋来,有点畏缩的样子。
柳下溪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长相都不错。
现在的高档小区招聘的保全人员对外表有严格的要求。
“把经过重新说一次。不用紧张,只把你们听到的看到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就行了。”柳下溪和颜悦色道。
“我们值晚班。”保全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咽喉这才认真地回答道:“我们突然接到2302房的住客呼叫,说是隔壁邻居家有人喊救命,当时值班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两个人一起过来了。到了2303号房的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门缝里有灯,屋里肯定有人的。小林提议从隔壁的2306房的窗户看看这边屋主怎么了。后来,我们敲了2306号房,里面的屋主已经睡了,虽然不高兴还是开门让我们进去了。我们从那边的窗户望进这里的客厅,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发觉屋主倒在地上,喊了一会儿也没回应。我们想,屋主可能生病了,小林立即打了120。我们两人一商量,决定撞门进来。正要撞门的时候屋主的丈夫回来了。看到我们站在门口就问怎么回事,我们把情况简介地说了一下,屋主的丈夫立即开门,但门从里面拴住了,我们只好撞门了。屋主的丈夫立即朝屋主走过去,还没到屋主的面前立即停住了脚。我跟小林看到屋主了,看屋主的样子,我们就知道屋主已经死了。小林立即报警了。”
保全小林点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你们进屋之后,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吗?”
保全甲与保全小林想到看了一眼,一个说“不记得了。”一个说“没注意。”
“当时房间里有什么异常吗?”
保全甲想了想:“没注意到,两边的邻居要进来看,我去阻挡他们了。”
保全小林道:“我报警之后,回值班室找电话号码。”
“找电话号码?”邹清荷问:“谁的电话号码?”
“物业管理处的领导。小区里有人死了,我得打电话通知管理处的领导。”
“当时死者的丈夫做了些什么?”柳下溪继续问。
保全甲想了又想:“我把邻居劝回去,后来又上了一趟洗手间。等我从洗手间回来屋主的丈夫坐在书房里。”
“坐在书房里?”
“呆呆地坐着,不出声也不动,我也不敢打扰他。后来警察就来了。”
“死者是屋主?房子不是在她丈夫名下?”
“不是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保全小林回答道。
绝对密室-03
老崔提着几只热馒头进来,看到邹清荷“噫”了一下:“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这里没有买你的份。得,把我的那一份给你。”顺手拍了拍清荷的肩膀:“有福星在这里我就放心了。看来这件密室案很快能侦破。”
“呵呵。”邹清荷傻笑。他也听说过,柳大哥对同事说自己是他的福星哩。以后柳大哥遇到大案,自己有空就来插一脚吧。
柳下溪把老崔递给他的两馒头分了一个给清荷:“老崔,你那份自己留着,我的分清荷一个就行了,他去上班还可以在路上买东西吃。老崔,你从局里过来的吧。”
“是啊,我回局里的时候刚好碰到小陆回去。柳队,这里是不是收讯不好啊?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不通。”
邹清荷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瞧,果然没信号。
朱玲道:“小陆没告诉你这里收不到信号吗?小陆从死者丈夫那边套到口供了吗?”
“这事我正要说哩。这是雷长洲的口供录音。柳队,小陆要我带话给你:他去查死者电话通讯记录去了。”
“噫?录好了口供?我还以为雷长洲什么也不会说哩。”朱玲道。
柳下溪微微一笑:“朱玲,你没跟雷长洲打过交道,不能过早下判断。”
“也对。谋杀案嘛,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肯定准备了完美的证词。哼,这种人比狐狸还狡猾。”朱玲从心里认定雷长洲是凶手,是一个杀妻的男人。
她的偏见柳下溪能理解。自从罗青珉犯事被判了死刑之后,朱玲表面上显得很洒脱,内心肯定受到很深的创伤,对男性的看法颇有些偏激。她把多余的时间全部打发到看书上了,有时在局里值班也捧着法律条文,各种案例死看硬背。柳下溪他们几位同事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希望她早日解开心里的死结。她认真熟读的案例、律条对他们办案大有好处。最让同事们高兴的是她在年终的时候还代表分局参加智力竞赛抱了一个头等奖回来。
四个人进了书房,柳下溪坐在大班椅上,椅子又大又舒服还可以旋转。
邹清荷抚摸着椅背,这种椅子很贵,承秉哥的办公室就有跟这一样的大班椅。
“这里弄一个镜子干嘛。”老崔好奇道。在镜子面前摆了几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得意。
“自恋!屋主喜欢照镜子。”邹清荷笑道。看来屋主跟老崔同一水准。
“死小子,暗讽崔哥我自恋啊。”老崔扒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这才依依不舍离开镜子。
朱玲站在门口,把房门打开关上重复了几次,突然问道:“柳队,你问目击者: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这间书房的门是不是开着,是什么意思?”
邹清荷拍掌道:“柳大哥是不是怀疑书房的镜子与客厅形成折射?不对啊,书房的房门关上就把书房与客厅完全隔离了。门打开,也不能形成折射角啊。镜子安装在西面墙上,打开门镜子在门的后边。”
柳下溪拍了拍电脑:“书房的窗户被挡住形成了暗室,白天不开灯书房的光线也很暗。”
邹清荷突然醒悟,拍着自己的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电脑的屏幕就是发光源啊!我记得电脑程序里可以设置指令,只要下了指令,只要没关电源,电脑会自动开机与关机。”
柳下溪笑了,他指着桌子下的主机连着的电源插座道:“很可惜,电源是关的。”
朱玲一拳击向墙壁:“保全人员说雷长洲坐在书房里,肯定是他关了电源。”
“不怕,电脑程序指令肯定还在硬盘里,可以请电脑方面的专家来看一下。”邹清荷双手捏成拳头,信心十足道。
柳下溪打开电源按了电脑的开关,几双眼睛都盯着电脑……
蓝屏,启动不了。
“没反应?电脑坏了?”老崔嚷道,电脑这玩意儿他不会。
“难道需要软盘驱动?不对啊,Windows 95不需要软盘驱动啊。”邹清荷扒开软驱的小档板里面是空的。
柳下溪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些电脑程序的安装碟与电脑方面的书籍,另一个抽屉放了一些游戏碟与几片音乐碟。哈,最底层的抽屉锁上了。柳下溪弄开了抽屉里面有好东西……从装碟的盒子上就可以看出是一些制作粗糙的色情片,色情片里居然放着一本存折。打开一看存折的主人是李囡囡,金额不小,每个月存进去的数字相同都是八千元,存了十五个月。
朱玲脸红,她有搜寻过书房。却把破案的重点放在客厅和死者的主卧室里,认为书房里的东西跟本案关系不大。
柳下溪撇了一下嘴,挑眉看了看碟片的封面,全是露点的大波霸……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而屏幕与镜子形成斜角折射,镜子里的影像镜射到屏幕上……顺着这个思路推敲了一下……坐在这大班椅上看色情片……镜子……这种联想让人感觉不舒服。
他走到门口,弯起了嘴角……
熟悉柳下溪破案方式的邹清荷立即心领神会……柳大哥一定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
他这么想,朱玲与老崔也这么想。三颗脑袋一前一后挤在柳下溪旁边,跟着瞧了一会,什么也没瞧出来。
“先听听雷长洲说了一些什么。”柳下溪道。
打开录音机,里面传来小陆的声音:“雷长洲,你们夫妻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雷长洲的声音有点模糊。
“请认真回答。”
“不好也不坏。她是我高薪摆放在家里的老婆。”
“什么意思?”
“她只要我的钱不要我这个人。”
“她现在死了,你怎么说都行。”这是老崔的声音。
“你们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她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们夫妻不算好,以前是分房睡。现在我很少回去,近半年来我住在女朋友那边。”
“女朋友!谁?”老崔的嗓门提高了。
“跟她没关系,这事也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恰巧出现在现场吧。今晚,正确来说是昨晚了,我跟平常一样住在女朋友家,突然被电话吵醒了。我老婆打过来的,我本来不想接的,却还是接了。她一开口就骂人,我刚要挂电话,她问我把她的存折藏在哪里了。我的确把她的存折藏起来,藏在书房里的让她自己找,突然间她大声惨叫:‘鬼啊。’接着又连叫了两声‘救命’然后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心里一慌,连忙起床出门了。赶到的时候遇到小区的保全要撞门。后来我们一起撞门进去,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我也难过。我很疲倦没精力应付你们的盘问。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我不知道,你们问我也没用。”
“把你女朋友的姓名、地址写出来。我们需要找她核实你的证词,请你合作。”这是小陆的声音。
“口供只录到这里。后来他请的律师来了,他不肯跟我们多说。这是他女朋友的地址,姓吴,也住在欢乐小筑。”老崔拿出记录本,撕了一张纸递给柳下溪:“我本来想直接拜访这位吴女士,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跟柳队一起去拜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