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七点了:“清荷,你该上班去了。”
邹清荷嘟了一下嘴:“时间还早哩。柳大哥,你认为是死者先打电话给雷长洲的吗?”
柳下溪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只要调查一下通话记录就能证明他有没有在说谎。电脑可以请专家来核查……朱玲,你去调查死者家庭背景、学历,有一些什么亲人,生前的交友情况以及她的财务状况。老崔,你跟我去见见这位吴女士。另外……朱玲,你让人二十四小时盯在这里,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
绝对密室-04
吴女士不是老崔心目中的狐媚子,挺普通的一位女性。身高约一米六,长相还算过得去,衣着平常。
“我们是警察,有事想询问一下你。方便吗?”柳下溪出示证件。
她一怔:“什么事?”
“你认识李囡囡女士吗?”
“认识。她?怎么了?”她眨了一下眼睛,侧过身让他们进屋。突然冷笑起来:“她上局子里告我去了?”
客厅较小,装饰极简单。
柳下溪打量了她一下,看不出年龄来。脸细腻白净闪闪发光,跟母亲从美容院美容回家的肤色相似。女人急于保养面孔就表示她想挽留青春,年华逐渐老去。推测了一下她的年龄,初步估计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
“你跟雷长洲是情人关系?”老崔带着怀疑的口吻道。他见过雷长洲,一位成功人士自怎么挑了这么一位不出色的情妇?让人意外啊。
吴女士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出声。
“请您回答。”柳下溪客气道。
“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她迟疑了,小心地选择一个保护自己的用语。
“睡一张床的男女朋友?”老崔嘲笑道。
柳下溪横了他一眼,老崔同志的问案语气有待改进。
她的脸色一僵,口气有点冷:“我不明白你们的来意。我跟谁上床还轮不到警察来管。”
“雷长洲的妻子出事了,雷长洲说昨晚睡在你这里的,我们想核实一下他的口供。”
“她真的出事了?是小偷进屋了吗?”她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她太张扬了,不明白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你认识她?”
“她是我们美容院的长期客人,当然认识。面膜、按摩膏、护肤品只用最贵的,她太挥霍了。谁叫她命好,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
“命好?未必吧,她被人谋杀了。”老崔不以为然。
“谋杀?”吴女士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跟死尸似的……她整个人一歪,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怎么可能被人谋杀了?”突然,她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哆嗦着嘴唇道:“你们怀疑我?我,我跟老雷的事,你们怀疑我?不,不是真的。我没,没杀人。”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也许是柳下溪表情很温和,语气很礼貌吧。
过了一会儿,吴女士血色缓和了一些:“你,你们想知道,知道什么?”
“雷长洲昨晚住在你这里的吗?”
“是的……我和他……怎么说了,大家成年人有时候逢场作戏,不是来真的。”见老崔在房子里进进去去的,便紧张道:“房子是我租的,我在小区开了家美容院。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没有找老雷要过半分钱。”
“想不到欢乐小筑也有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老崔看了一下,没什么发现。
这位吴女士从事服务行业善于察言观色,感觉到警察上门不是找她的麻烦,心定了一些,起身给他们沏茶。坐下之后,叹了一口气:“跟老雷的事是我糊涂。”
“你去过她家吗?”柳下溪问。
吴女士摇头:“我跟客人表面热络,进了美容院当她是送财的菩萨,私下并没有交情。你们不知道,美容美体的过程很长,客人放松心情会跟我们聊天。结了婚的女人总喜欢聊到她们的丈夫。李小姐包的年卡,我们美容院开张之后她就来了。”
“美容院开了多久?”柳下溪问。
“快一年了。”
“李囡囡知道你跟她丈夫的事吗?”
“……知道,她来美容院闹过几次。最近突然不吭声了。我不知道老雷跟她怎么说的,最近老雷常来我这里。”
“昨晚雷长洲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没看表,我在睡觉,被电话铃给吵醒了,我猜肯定是他老婆,就让他接了。果然是李囡囡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跟他老婆对骂。我很烦这事不想旁听,躲进了厕所,心里想着跟老雷说分手的事,等我回卧室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电话,李囡囡打的你家的电话?”
“是啊。”吴女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跟老雷的事,我很后悔。她大吵大闹差点让我的美容院开不下去了。后来打听到我家的电话之后,常常深夜打电话过来搔扰。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电话线拨了。”
“雷长洲天天都来吗?”
吴女士摇头:“这个月来了五、六次。”
“你觉得雷长洲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会被女人拴住的男人,他会跟我在一起,我也很意外。我想,他在外边肯定另有情人,拿我作幌子堵他老婆的嘴。”
“另有情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老崔问。
“他不在我这儿,他老婆却打电话来骚扰我。这不明摆着他不在家不在我这儿肯定还有第三个去处嘛。”
柳下溪点头:“没错,有这种可能。李囡囡有没有新交的异性朋友?”
“哈!”吴女士拍掌:“警察同志,你说对了。李囡囡就是那种丈夫有外遇,她肯定会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有一天我跟她在味美鲜(小区里的一家餐馆)碰面了,她当时挽着一年轻男人的胳膊从餐馆里出来,还对我示过威。”
柳下溪来了兴趣:“年轻男人?”
“面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应该也是小区里的人,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仔细一看还以为是她儿子。”口气忒毒。
“再见面你能认出对方吗?”
“应该认得出来。”
柳下溪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了她:“下次见到这位年轻男人,通知我。”
吴女士双手接过号码:“警察同志请放心,我一定通知你。我觉得李囡囡做事不经大脑,老雷知道她在外边乱搞,正好找借口跟她离婚,连赡养费都不用付了。”
老崔笑了:“你跟老雷提过这事吧。”
吴女士脸一红,半晌才道:“有说过。”
“他怎么说?”柳下溪问。
“什么也没说。”吴女士不自然地回答。
“奇怪,这对夫妇闹成这样为什么不肯离婚?又没子女,怎么不协商离婚?离婚总比杀人简单吧?”老崔一边咧嘴一边摇头。他跟朱玲、小陆一样,认定死者的丈夫是犯罪疑惑人。
柳下溪摇头:“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现在回局里?”老崔问。
“去2302,跟死者的邻居谈谈。”
2302三世同堂,家里只有一位老太太在。
“造孽哦,昨天还跟她说过话。”老太太叹气:“我连门也不敢出了,他们家有股鬼气。”
“鬼气?”
“好好的人突然死了,屋子里又没别的人。不是鬼气是什么?”
“……昨晚有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老太太摇头:“我们这里隔音挺好的,她鬼叫的声音太大了,我们这边才听得到。”
没线索,其他的几家邻居也只听到死者临死前的惨叫,其他的事都没看到没听到。
邹清荷不停地看表。
“小邹,今天有约会?”他的同事笑着问。
“约了人。”邹清荷有点害羞地回答。今天上班集中不了精神,心里挂着案子,仔细地推敲雷长洲的口供,总觉得小陆他们问口供没问到点子上。中午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柳大哥:“我觉得有必要重新侦讯雷长洲。”
“为什么?”柳下溪笑着问。
“我觉得把房子装修成那样子会让人很紧张、烦燥。”
柳下溪回答道:“个人的兴趣不同吧。”
“有问题!我翻了一下书,环境布置得不好会破坏人的情绪哩,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影响心态。怎么说呢,就好象把一个人关在怪诞的盒子,会让里面的人崩溃。”
“是啊。”柳下溪点头。
“我想知道把房子装修成那样子是不是他的主意。理由是什么?他冲进去的时候书房的门是不是开着的……有许多问题要问。”邹清荷
“嗯,有道理。好吧,等你下班之后我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找他询问一下。你先想好要怎么提问。”柳下溪比邹清荷更懂侦讯,谁也不会指望一次口供就能真相大白。小陆问的口供并没有失误的地方,本案很容易使侦办人员认为这是一场由桃色纠纷引起的命案。
“柳队,尸检初步报告出来了。证实死者受惊而死,死者生前身体机能正常,没有任何药物反应。检测过死者卧室里的物品,没有致幻药物。法医问要不要解剖死者。”鉴证科的人把报告送过来了。
柳下溪仔细看了一下,对身边的老崔道:“老崔,你跟雷长洲要一份尸体解剖的授权书。顺便调查一下他。还有把他的指纹弄回来。”
“好咧。”
“朱玲跟小陆还没回来?”他问留守在办公室的人。
“没有。”
绝对密室-05
“柳大哥!”邹清荷一出门就看到柳下溪正坐在摩托车上打瞌睡,走过去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柳下溪睁眼看到他便展开了笑容:“下班了?”
邹清荷点头:“来了很久吗?”
“刚到一会。接住。”
清荷接过头盔,腿一翘便坐在后座上,左臂搂过他的腰,笑道:“电脑请人去瞧了吗?”
“约了人晚上九点去案发现场。坐好。”车开动了。
“噫?你跟死者的丈夫约好在餐馆见面?”邹清荷想不通柳大哥干嘛把车停在餐馆门前,警察请涉案人问话要么去局子里要么到涉案人家中或者公司……案件不明朗的时候一起吃饭有点影响不好吧……
柳下溪敲他的头:“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自己也要吃饭。劳逸结合工作效率更好。听说这家餐馆的水煮鱼片不错。”三哥家的全职保姆做的饭菜没什么新意,连吃了几个月让人腻味。偶尔也上上馆子打打牙祭也是一种生活情趣嘛。
邹清荷笑了笑,有些惭愧,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饭了。
他们家厨房的用具被齐宁搬到三哥家之后也没归还。邹清荷不好意思开口要回,没办法,只好重新购了一套新的。柳下溪明白他心痛这笔多余的开支,便合计着去三哥家蹭饭,要把这笔钱给吃回来。可惜三哥家的这位全职保姆有营养师的执照,饭菜全部按照营养食谱来搭配,做出的菜口感清淡。柳、邹俩人蹭饭的动机不纯,勉强着咽下不合口味的菜肴。
进了餐馆,柳下溪要了间小包厢。
邹清荷催着老板马上上菜,好早点吃完找雷长洲问话去。
柳下溪按住了他的肩,笑着对老板说:“不用急,慢慢来,我们不赶时间。”
点了菜等老板走了出去,邹清荷立即关上包厢的门,把椅子移到柳下溪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柳下溪慢条斯理地用茶水烫了烫碗筷没理他。邹清荷咬着唇、眨着眼睛把脸凑在他面前。还是不理!邹清荷再接再历越凑越近,脸跟脸挨到一起去了。
柳下溪笑了:“干嘛。”
邹清荷也笑了:“柳大哥,你是不是看破案子的玄机了?”
柳下溪眉头一挑双眼往上翻:“清荷,这件案子如果由你来侦破,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找雷长洲……噫?难道不对吗?”
“你啊,心态不正确。最近有急功近利的趁势。”柳下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吧。”
邹清荷一怔,猛眨了一下眼睛,有点机械地接过茶杯,听话地喝了一口:“我急功近利?”这话让他难以接受。
“嗯。”柳下溪点头:“没错,本案雷长洲最有嫌疑。古今中外,杀妻的案例有很多,理由不外乎为利为名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一时的嫉妒与冲动。但是,这些理由不能当成套板定式。侦破一桩案件需要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确定重要嫌疑犯,才能进行侦讯。我们现在只处于初步调查中,需要详细而全面的资料。第一直觉可以当成侦破的方向,但不能仅凭直觉就咬定心目中的嫌疑人不放。这样会影响对方的生活,对嫌疑人不公平。”
“哦。”邹清荷垂下了头。
柳下溪伸头拍拍他的头,邹清荷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地盯着他。
柳下溪揽过他的头,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邹清荷扭过脸不理他,情绪显得很低落。
“生气了?”
“不是。”
“闹别扭了?”
“没。”
“你要不要听这个。”柳下溪笑着拿出吴女士的口供录音:“这是雷长洲情妇的证词,里面有几句很有意思的话。”
“我要听。”邹清荷兴趣提起来了。
“听完了要把你的看法说出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邹清荷立即打开了录音机,认真聆听起来。
“你怎么看?”
“她透露了几点信息:第一点死者有关系密切的男性友人;第二点雷长洲可能另外有情人;第三点证实了雷长洲出现在现场的合理性;第四点死者多次深夜打骚扰电话。”
“呵呵,前提条件是:她没说谎。”
“说谎?”
“对,我觉得她在某些事上说谎了。你没见过她本人光听录音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说谎。她发觉我们对雷长洲有所怀疑之后,说出的口供多对雷长洲不利。”
邹清荷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头:“我感觉不出她的口供有问题。”
柳下溪笑了笑:“这是我的直觉吧。见了这位吴女士,无法对她有好感。这个人目光闪烁游离,不象会说实话的人。我请人调查了一下她开的那家美容院。她跟雷长洲的事被死者知道之后死者多数上美容院找她闹过,现在已经没有女顾客上门了。美容院经营不下去马上要倒闭了。”
“你认为她有嫌疑?没可能啊,就算她恨死者却没有杀人的条件。”
“是啊,她的确没有杀人的条件。”
“柳大哥,你是不是已经……”
“嘘!”柳下溪突然制止清荷往下说。
门突然开了,他们点的菜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