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郁闷了半秒,很快又开心起来。
不听课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小魔王!咱们走着瞧好了!
……
现在。
护理有些麻木的端着营养针,打开病房门。
唉,每天的娱乐,就是看到这位植物人少爷那张帅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脸了,真是可惜了一张好脸蛋啊。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那张始终凝固的漂亮脸蛋,此刻竟对她扯出一丝没有什么情绪的笑意来。
“砰,哗啦啦,哐!”手上一松,东西碎了一地。
“快……快快快!”护理的声音起初十分虚弱,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快通知黎老黎少,哦,对对,还有向少!……黎大少醒啦啊啊——!”
到最后,俨然汇成尖叫。
黎叶逝觉得自己又要死了——被魔音穿脑而死。
……不过,这也难怪,睡了近八年的植物人忽然醒过来,惊诧到失态是可以谅解的。
黎叶逝浑身虚软,似乎连笑笑都难如登天。瞄了一眼窗沿高处炫蓝的天空,他觉得目眩神迷,精神萎靡的厉害。
但,总算,终于从那场虚幻的大梦中醒来。
盘、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part3·完——
Part4.
Chapter.69
往外一步,便是灯光华美,琉璃炫彩,觥筹交错。
他却安静的坐在宴会大厅中,光线昏昧的角落里。仿佛有种钟情的守护,将那些窃窃私语、纷纷议论都隔绝在这小片空间之外。
漂亮的青年噙着似笑非笑、似嘲非讽的弧度,他半垂着眼睑,一动不动的,仿若雕塑。
只瞧得见侥幸折射而来的光,有的缀在细碎蝶翅样的睫毛上,有的从他琥珀般润泽的皮肤上滚落,发线刀刻,轮廓水柔,令他看起来就像凝固在时光中,静止的俊美天神。
“逝。”有人穿着一身皓白的礼服,带着强势的光硬生生的闯进,与原本淡淡的阴霾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黎叶逝眼皮一颤,懒懒抬眼,便露出了那双波光流转,无情又似有情的眼,叫看得人直失了魂。
“今夜的男主角,怎么过来这边。”他态度随意的很,显得很是漠然。
尚无闻嘴里微微苦涩,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无奈又赖皮的笑,道:“你是我最在乎的……朋友,你既然坐在这边,我自然要来陪着的。”
他说着,强硬霸道的跟黎叶逝挤到了一块儿,无视了他微微蹙起的眉,附到他耳边轻道:“哪个女人比得上我的这个好友啊。”
黎叶逝斜斜的扫了他一眼,沉着着面色:“哦?女人之上,男人之下吗?”
尚无闻:“……”他郁闷的抽了抽嘴角,又装作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我家逝终于学会开玩笑了,我真是宽慰啊!”
黎叶逝又被他口头上占了便宜,懒得理会,随手拿起旁边小桌上的酒杯。
那潋滟的红酒盛载在透明的高脚玻璃杯中,顿在他修长光洁的手指间,叫今天的新郎官不由自主的嫉妒起来。
若是,被他拿捏触碰着的,是自己的头发,手指,皮肤,甚至是嘴唇,那该是怎样温情浪漫的事情啊!
但不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是他们家庭这一关,就不可能通过。
尚无闻专注而怅然的注视他,以前从来不觉得黎家那个无名有实的大少爷有这般的魅力,后来却在这位少爷第一次找上他密谈合作之事时,失落了一颗真心。
一点点发掘他的脾性、喜好、习惯,再一点点的被他接纳,成为好友,隐秘之下,真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有时候借着梦境与他厮磨缠绵,醒来时面对着不堪的狼藉,真想要恨他了,但“黎叶逝”这个名字,光是从唇齿间呢喃出来,就叫他的心都快化了。
这是他命里,抓不住的魔星。
尚无闻觉得,自己要是有黎叶逝半分的狠倔,怕是这人早就纳入怀里了,只可惜……得不到,也罢,便是能够坐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十分幸福了。
黎叶逝单手支着下巴,很快就将旁边坐着的人遗忘了,继续闷坐在那里神游。
醒来,已经三年了。
当时醒来时,还以为要花费很大的代价才能够重新将他的公司夺回来,却发现,公司里是尚无闻佐助,至于黎乐和他的宝贝儿子黎日曜,只是帮助打理公司而已。
这让黎叶逝觉得有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懊恼。
他劝说自己只是因为尚无闻的干扰而已,但是黎乐强硬的将罗素烟那女人,还有那一对败家长辈隔绝在公司之外的行为,让他觉得十分彷徨无措。
他的感情似乎一直都是矛盾的,对沈雅的濡慕,对盘肆的喜欢,对尚无闻的信任,都是无法纯粹的,总有其他的东西掺杂在其中。
现在,母亲去世了,却又加了黎乐和黎日曜。
黎叶逝想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尚无闻的胳膊悄无声息的绕到了他背后,远远瞧着,就好像亲昵交谈的情人一样。
更加别说察觉到某个角落里,一台发烧运作的照相机了。
尚无闻盯着他被酒液润湿了的嘴唇,强迫自己将视线挪开,最后落到了那令人讨厌的酒杯上。
他的气息一下子侵入黎叶逝的感知范围内,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酒杯就被人夺走了。
“有病。”黎叶逝皱眉道,很是不满。不过,尚无闻已经从合作者的身份,提升到了朋友的地位,所以他也没有放到心里去。
“哈哈——”尚无闻得意笑开,用牙齿咬在他碰过的边沿,细细的用舌尖去体味,含混道,“谁叫你心不在焉,好歹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他察觉不到黎叶逝的心思,只当他是因为沈雅伯母的逝世而失落伤心。
沈雅确实是他的心结之一,但是毕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所以还是比较看得开的,何况,沈雅临终前恢复了神志,她也是不愿意那样疯疯癫癫的活下去的,她离开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了。
“你不需要我看到。”黎叶逝嘴唇微微一翘,眼中含笑,“只要今晚别让你的老婆看不到你不就成了?”
尚无闻呆了十秒才反应过来,这、这……他的那只满心狠戾,充满了怨愤的小野狼,竟然开起他的玩笑来了!
黎叶逝站起来:“好了,红包已经送过了,人也已经来过了,那么,祝你今晚新婚愉快,再见。”
眼见着他迈出步去,尚无闻猛地一个饿虎扑食过去,长臂死锁住他:“这怎么行!少爷的喜酒你得尝一尝。”
说着,不由分说的将黎叶逝强硬勾走了。
“你放开!别太过分了。”黎叶逝低声斥道,他其实更想要骂人,但是这场合实在不适合发作。
尚无闻道:“放了你,我怎么办?”他着迷的轻嗅着心上人皮肤的清香,委屈道,“你想要我今晚醉死在酒缸里,爬不上……床吗?”天知道,他明明不喜欢,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陌生女人的丈夫。
“你,”黎叶逝探究的上下打量他,“不太正常啊,婚前恐惧症。”
如果尚无闻知道,黎叶逝是因为别人变成现在这种还会开玩笑的样子,他恐怕能把太平洋都酸倒,但是他只是开怀于黎叶逝的开朗,悄声说道:“我害怕的要死……少爷真的一点都不想结婚,如果少爷跟你一样,有出柜的勇气就好了。”
“你喜欢男人?”
尚无闻惊了一跳,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说漏嘴了,他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期盼,含糊道:“嗯,大概吧。”
“双性恋?”黎叶逝眉梢微挑。
尚无闻觉得心脏砰跳得直犯疼,它大声呐喊着对眼前人的爱意,但是却终是说不出口。
黎叶逝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便道:“你已经被埋进婚姻的坟墓里了,尚僵尸,还是乖乖守着老婆养家糊口吧。”
尚无闻嗤一声乐了:“嗨,你真的变……不,我是说,本少爷的喜酒是稀世奇珍,今晚我得让你不醉不归。”
黎叶逝脸色一白。
尚无闻知道他因为上次的事情产生了心理阴影,醒来之后,一直就没怎么碰过酒。但是今天是特殊的。
“一起醉吧,以后我就要被关进笼子里了。”尚无闻闭了闭眼,平和道,“如果你醉了,我会照顾你的。”
“你现在就已经糊涂了,咱们都醉了你怎么照顾我?”黎叶逝估摸着他是有喜欢的男人了,有些暗爽,有些同情。
尚无闻挂在他身上,傻傻的乐。
黎叶逝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尚无闻心潮涌动,真想把他一口吃了!
但等到人真的醉倒在他肩上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这魔星,醒着的时候让人又爱又恨,睡着的时候,让人只剩下满溢的爱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他其实本来想,pass掉今晚的新婚之夜,借着醉意,跟他同枕而眠的。
还是,算了吧。
新郎官便借着诸多借口,将黎叶逝送回了家,帮他脱了衣服,擦了身子,他望着床头灯下漂亮得令人目眩的躯体,暗嘲自己实在是有做柳下惠的潜质。
为什么爱不能够随心所欲的存在着呢?
如果有下辈子,便许给我吧。
他最后轻吻了挚爱的嘴唇,心尖痛得似乎快死了一样,然后给他盖上薄被,咬牙转身离开了。
一道黑影出现房间中。
他带着强横的压迫,令原本带着暧昧与心酸情愫的空气瞬间凝滞起来。
他的视线在床上熟睡的青年脸上逡巡了一番,最后死死落在那张桃花一样的嘴唇上,眼中翻腾起炽烈的风暴。
你怎么能,怎么敢,睡得这么安宁?!
他一个箭步踏到床边,俯下身,带着浓烈的恶意和恨意,重重的吻了上去。他疯狂的舔舐扫荡,双手捏着他的肩膀,恨不得将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骨头全都捏碎!
“唔呜……”黎叶逝发出呼吸困难的呻吟。
盘肆微微一顿,稍稍退开半寸。
黎叶逝皱着眉,呼吸混乱,好像陷入了噩梦之中,他忽然抬手胡乱抓了抓,最后擒住男人的胳膊。
“盘……”齿缝间泄露出含混的字眼来。
盘肆怔忪的望着他眼角滑下来的透明湿痕,原本狂乱的心境倏然平和下来。
“盘……肆……”
真是输给他了。盘肆满心酸涩的甜蜜,他沉默片刻,忽然发出轻微的哼笑声,贴着唇齿低声嘲道:“哪来这么容易。”
翻手间,手上出现一条红色透明的蛊虫。
“你完了。”他笑得像个天真的孩童,指甲一划,便将蛊虫送入了黎叶逝体内,又亲了亲他,“记得等老子……”
房间内,很快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黎叶逝平和的呼吸声。
Chapter.70
“哥,哥,起床了。”
黎叶逝被懵懂唤醒,许久才回过神来,便对上黎日曜那张讨厌的脸。他立刻板起脸:“你又进我房间了。”
黎日曜差点扑哧笑出声来,但是他不敢,便低下头,小声道:“李姨已经做好早餐了,还是趁热吃对身体比较好。”
黎叶逝咬了咬牙。
自从给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座宅子的钥匙之后,这家伙就越发的得寸进尺起来,但还在他的容忍限度内——他觉得自己死过两次之后,容忍力又更加大了些。但,有时候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不跟他母亲罗素烟一样讨厌得了。
黎叶逝掀开被子,黎日曜霎时气血逆流,闹了个大红脸:“哥!”
“嗯?”他哥头一偏,满脸困惑,全然不知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的样子立刻暴露在白色曼妙的晨曦之下,看起来十分妩媚。
“我什么都没看见!”黎日曜大吼一声,觉得自己鼻血都要喷出来了,连忙转身,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哎呀妈呀,他拍拍脸,觉得十分可怕。
他借着哥哥的光,也是出过柜的,但要不是哥哥在医院里躺了几年,他恐怕没有机会喜欢别人,直接不伦之恋了!
禁忌什么的。黎日曜眨了眨眼睛,心道,到时候,就算老爸不恼他是gay,也要把他活活抽死。
百里之外的某个房间里,有人一边抹鼻血,一边崩碎了一口钢牙。
让别人看见了!
黎叶逝忽的有些诧异,竟没有宿醉的头疼吗?
不过很快便将这念头抛开,正要穿衣,忽然觉得心口疼了两下。他脸色刷白,这唤醒了他很久之前的痛苦记忆,以至于头皮发麻,骨头都有些软了。
盘肆,盘肆……那个混蛋。
他暗暗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会儿觉得苦闷,一会儿又觉得温暖,恰在这时,蓦地又感觉到心口涌出一股暖流,涌入了四肢百骸,舒适极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他皱了皱眉,也没放在心上。
盘肆却在抱着监视器,一手塞着卫生纸,一边嘿嘿乐了起来:想我了吧,想我了吧,想我了吧!
很快,这得意便被震惊取代。
黎叶逝正微微眯起眼,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当年身体还很健康时,肤色也是很健康的,尤其是眼角处,扫着一抹胭脂红。而躺了几年的植物人又哪里来的那般健康,就算一直好生养着,也依旧显得有些苍白。
现在,眼尾处的红虽然很淡,但分明有重新显现的迹象。再仔细观察,也可以看得出来面上肤色的细微的变化。
他可不认为尚无闻的喜酒有这么强横的功效,所以是……
“盘肆,你又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他环首四望,声音清冷,笃定了盘肆正在某个地方偷偷的监控。
尼玛这也太没有惊喜可言了吧!盘肆十分郁闷,一下子就被猜中了,虽然很开心,但也很无趣的。
盘肆摇头晃脑的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矛盾起来的呢?
“不出来吗?”黎叶逝扫了一眼微微起伏的窗帘,低声喃喃道。心中却是极为确定,盘肆就在这两天找到了自己。
盘肆竖起耳朵,认为他的叶逝是要拿绝招了。
黎叶逝却面无表情的将衬衫的纽扣扣到脖子处,没什么情绪道:“不出来就算了。”说罢,便走出去了。
盘肆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就错过了黎叶逝开门时垂头一刹露出的笑意。魔王大人一头雾水,搞不清黎叶逝的名堂,心中略微不安。
餐桌上,黎叶逝将嘴中食物咽下,淡声问道:“公司最近忙吗?”
黎日曜有些受宠若惊,哥哥从来不在吃饭的时候回应他的话,更别说主动跟他交流了,他飞快的喝了一口牛奶,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这才道,“好忙啊,害的我跟陀螺一样晕头转向的。”他诉了苦,这才问,“哥,你真的不要回去坐镇吗?”眼睛里,写满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这样的恳求。
“不要。”黎叶逝干脆利落的拒绝。
黎日曜一脸失望崩溃的表情。
当年黎日曜十来岁时便被迫去学习公司事务,真是苦不堪言。后来好容易等到哥哥夺权成功,还以为解脱之日来了呢,结果……
因为父亲的坚持,还有尚无闻的坐镇,哥哥便一直是黎氏公司的挂名懂事,其他事情则由父亲和他做主。
为哥哥看着公司,他倒也熬了过来。终于等哥哥醒来,复健完毕,以为苦熬的日子终于到头,但他竟然不愿意要这个公司!
黎日曜也知道这是他的骄傲,但是他真的对打理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父亲现在基本就退居幕后了,他表示责任重大,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