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公子+番外——子夜月

“哦。”肆朔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色，虽然这是早就预想到的答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啊，“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奇怪的凡人？”

肆朔对于临诺的定义一直都是奇怪的凡人，毕竟，对于临诺，他并不熟，但既然能得到冷漠如天界之主的人的重视，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伙。

“不止，但他是最重要的原因。”界痕并不掩饰自己对临诺的定位，虽然他知道这样会让眼前此人伤心，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因为别人会伤心便利用愚蠢的谎言来搪塞自己的真实想法的人。

“知道了。”肆朔冷淡了许久的脸上突然又绽起一抹无与伦比的微笑，仿若明媚的日光一般，但却并不灼人，“这样就好。”至少，没有了我，你还可以很好。

转身，一滴泪顺着他苍白的脸坠下。原来，他还是会痛的。

不过，这样很好，真的很好。自从那个人找上他开始，他便知道了自己注定无法再与界痕回到从前了。不管他再如何努力，也没有办法了，只因为，他，再也不配了。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附庸者，只是一个被分裂出来的人。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完整过，也绝对无法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

他一直以为的，原来都不是真的，都是一场幻觉，他自以为是的幻觉。与一个人的梦相比，只是他的是两个人的梦而已。同样可笑，同样，无聊啊。

那么，一切，都该回归了，他任性太久了。看着自己不断消散的身躯，肆朔脸上是一片空蒙。真是，无趣啊。

“肆朔？”界痕的语气终于失去了他平常的冷凝，带着一丝颤抖与不确定。看着自己的双手，无法阻止，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半步，两人之间似乎有一道墙在阻隔着。

“梦，该醒了。哥。”没有回头，肆朔只是笑。

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界痕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又仿佛多了些什么。譬如，记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并且没有丝毫不适与违和感，就像他才入这潭的时候出现的那些记忆一样。只是，他知道，这个记忆，是属于他所谓的弟弟的。

真是，浮生若梦啊。没想到，他自己编造的梦，竟然做了这么久。

原本，最初的最初，就没有肆朔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他太寂寞了，才会想到要分裂出另一个生命体的存在而已。结果，他多了个弟弟。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以为自己是和那个人一起诞生的。

于是，两人便一起开始了这个梦。也正因为他的梦太过完整，故而他才会禁锢了自己，把自己禁锢在那个小小的空间，没有丝毫的进步可言。

不，应该是他不可能再进步，也不可能突破那层空间的禁制。因为，他分裂出去的，是他大部分的情感，那么，不完整的生命，是不会得到那个的承认的。虽然，一开始，他是那个特意创造出来的完美生命，但自从他分裂之后，便是令那个失望的孩子了。

只是，那个还是对他抱有希望的，不然也不会把临诺送到他所在的那个空间里。是想让他们两个都成为完整体吗？

感觉到随之而来的力量，界痕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那么，就现在看来，那个的计划是成功了一半。

现在，他的力量可不弱于临诺了呢。真是……好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暗澜搞的鬼，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异常，那么，就这样吧。

以前的梦，也该醒了。

此时的界痕和与肆朔融合之前的他从外表上来说并无什么不同，但是，感觉上却是变了许多。怎么说呢？气势，对，就是气势！若说他以前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的话，现在就是一道暗藏玄机的符，神秘的气息代替了之前的冷凝，但现在却是比以前更加让人生畏。

看了眼肆朔消失的位置，界痕心里还是有些叹息，毕竟，虽然只是一场自己编织的梦，但他也是一直用心去做的。

真是傻啊，界痕暗叹。其实肆朔并不需要自愿与他融合的，而且，他还可以把他吞噬。而这，显然是暗澜让肆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要没有了界痕，那个的计划便会被毁于一旦，暗澜便可以得到他肖想已久的东西。只是，那个家伙，一如既往的傻。

意念一动，身前出现了一道与之前相似的门，没有再停顿任何一瞬。他决绝的向前走去，从今往后，他便是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分裂，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当界痕出现在寒潭边时，寒潭的“水”已经完全干涸了，之前的碧潭也变成了与这个空间无差别的灰色，冷冷的。

看着手里那一抹青色光芒，界痕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之前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现在明白了。心吗？呵。原来那个人一直都在寻找的，是心啊。

不过，这个，好像不是他的。界痕皱了皱眉，有什么人，是值得那人如此重视的呢？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嫉妒了。

“你找到了。”正当界痕想要去找临诺之时，临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界痕一惊，他以为，以他现在的能力，至少也能和临诺旗鼓相当了。可他竟然没有发现临诺的靠近。

第五十五章

“你什么时候来的？”界痕有些惊讶。

“刚来。”临诺语气十分自然，对于界痕的惊讶，他并不觉得奇怪。其实他自己也挺惊讶的，真是快啊。

在刚来到这里之时，他便知道了这寒潭有异，只是不怎么确定，让界痕下去，一是因为他要去寻另外的碎片，二是，他觉得，那下面的东西，与此人有关。

只是，临诺没有想到，界痕竟然如此快的便出来了。而且，他带有那个特有的气息，有趣。

其实界痕并不是没有感觉到临诺的到来，他只是习惯了临诺而已。当临诺靠近之时，他自然而然的接纳他成为自己世界中的一份子，故而他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临诺的到来，习惯，其实才是最为可怕的东西，杀人于无形。

还有一片。接过界痕递过来的碎片，临诺暗暗想到，就在刚才，他才取回了一片，本来以为趁界痕下潭的这段时间他能够把另两片都取回的，可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

“这是谁的？”看着临诺犹带温柔的眼神，界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他发现，他不喜欢这人眼里出现任何情绪，特别是，在知道这些情绪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情况下。

临诺显然听出了界痕话中的嫉妒，挑了挑眉角，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对于他人的管束，他一向厌恶，没想到这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耐性。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呢。

“这是谁的？”又问了一次。界痕脸色几乎黑透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如此耐心过，对方竟然还不理不睬。

把手中的东西收好，临诺转身便要离开，哪知界痕猛地拉住了他，那力道仿佛是要把他碾碎一般。

“是谁的？”从牙齿缝中咬出来的话有如钝剑狠狠划在山岩上一般刺耳。

临诺差点就忍不住翻白眼了，这人完整了之后变成白痴了是吧。他当然不明白，无论是谁，心上人竟然把别人看得更重要都是无法忍受的事情，何况，那个人竟然还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还有一点，那就是，界痕，从来都是一个占有欲强烈的人，绝不可能忍受任何他看中的东西被别人污染。何况，他自认为，为了眼前此人，他已经算是绝无仅有的好脾气了。但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毫无知觉般地挑战他的底线。

微微动了下被抓得生疼的肩，临诺脸上是嘲笑与讥讽。“他们是你的前辈。”

至于临诺为何会说岚音和沉越是界痕的前辈，自然是有他的依据。界痕身上的气息显然是那个赋予的，那么，他肯定是那个不知何时新创造的生命。那个自从创造了他们三个以后，就再也没有新创造任何生命了。那么，这个家伙，称他们为前辈也不为过。

“他们是我最为重视的人，甚至，比我自己，还要重要。”眼里含着一道冷意，“所以，你最好是不要打他们的主意。”虽然知道在那个的监视下，界痕并不可能伤害到他们，但适当的警告还是要提的。

“那我呢？我是谁？”界痕眼涨的通红，双手收紧，此时是真的把临诺的肩胛骨捏碎了。但他居然毫无感觉，全然失去了理智，只是狠狠地盯着临诺的眼，仿佛想要从中看到答案一般。

“你，什么也不是。”不用任何动作，界痕便离了他三步之外。对于疼痛，临诺虽并无什么概念，但他可不是任人揉捏的。

临诺的话已说得如此直白了，界痕自然听得懂。如同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他立时便冷了下来。怔怔的看着自己刚刚握着临诺的双手，他刚才，做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冲动？不过，对于那个问题，他并不后悔问出了口。至少，临诺的回答让他明白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定位——不值一提。

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眼已然恢复的临诺，界痕眼里是绝对的信心，总有一日，他要让这个人只属于自己！要让他心甘情愿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很遥远，但他还是一直笃定着。

“走了。”临诺的声音此时格外的冷，若不是看在他们同源的份上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理会这个家伙的。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暂时还没坏事，而且，他知道，他若是不招呼上他的话，这家伙也一定会跟在他身后。而比起让这人在不知觉中坏事，他更愿把他带在身边看着。

没想到临诺还会招呼他，界痕显然很是惊喜。惊喜过后又是一番尴尬，毕竟，他刚刚是真的使太大的劲儿了。竟然伤害到了他，真是，罪不可赦。

讪讪的看着临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赧然。从初生开始，界痕就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一个人讨厌自己过。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原来，这便是在意吗？越是在意，就越是患得患失。

陡然间感觉到一道冷凝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一个激灵，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对，正了正脸色，恢复了那张冰山脸。不过与他脸色不怎么相对的便是他的行为了，看他颠颠的跟上临诺，那明显就是狗腿的行为好伐，真是愧对了他的一张正经的冰山脸啊。

怎么……越来越奇怪了？疑惑是有的，但临诺并不觉得自己好奇心有多旺盛。他的事还多着呢，没时间费在这里。

一前一后，两个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现在临诺也没有在想事情了，一心向前。而界痕，虽然他有心想要与临诺并行，但他显然还记得临诺之前的冷漠，也隐隐心虚于之前自己的动作，所以最后他还是在临诺身后一定距离，丝毫不越雷池半步。

渐渐地，一阵奇怪的力量从前方传来。那股力量似乎在不断压抑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动力一般，越是靠近，越是压抑得厉害。

这里是这个灰色的空间的中心，也是维持这个空间平衡的支点。

一道绝壁矗立在两人眼前，到了这里，他们体内的力量几乎完全被压制了。此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心里都是暗暗惊讶，没想到暗澜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这个世界，看起来不怎么简单啊。

“你怎么看？”既然是那个承认的，他当然要看看这人是不是够格与他们站在一起。

对于临诺的问话，界痕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看着眼前高耸的岩壁，界痕深思，眼中尽是凝重。

临诺也不急，悠然负手，嘴角噙着一抹无意义的笑。不要怪他不给机会。

“山顶，出口，徒步。”许久，界痕终于不怎么确定地冒出了这几个词。并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只是不知为何，每当他一在临诺面前，就会失去常性。

临诺轻轻摇了摇头，让界痕的心猛地一凉，难道……他错了？

“上山。”就在界痕越来越没底的时候，临诺开口了。这人还不笨嘛。

没再看界痕的反应，临诺率先迈出步子。

这山势不可谓不陡，但临诺仿若闲庭漫步一般，格外悠闲。而界痕却不然，他觉得自己此时仿若成为了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凡人一般，身体格外沉重，但又恍然间有一种失重感，难以控制自己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跌跌撞撞的跟在临诺身后，所以，对于临诺的悠闲，界痕显然是难以理解的。照理来说，这个人的体能绝对比不上他，可为何……

“沉心，敛意。”在界痕费劲的绕过一道陡崖的时候，一个凉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此时的界痕虽是面色如常，但微微粗重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放缓了脚步，似乎在等着界痕反应过来。临诺其实也被压抑得厉害，他会如此轻松，其实只是因为他有方法罢了。界痕没有发现的是，这里根本就是一座绝阵，只是分布范围很广，从他们刚开始接近开始，便以难以发觉的方式缓缓侵蚀着他们的力量，而为了避免被吞噬，他们的力量自主潜伏，故而形成了被抑制的感觉。

但虽是如此，但只需要适当的抽出一些压制着那些外侵者的力量也便是了。当然，并不是说这样没有危险，只是，这样才是最好的。一点自保能力都不给自己留，这对于临诺来说，就是明显的找死，而他，现在不能死。

奇怪的是，这座山竟然还有云雾缭绕，仰头完全看不到山顶，只一片翻腾。如梦似幻，犹如仙境一般。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条小路上，说是路，其实不然。这只是一条勉强能通过一人的小道罢了，左边是石壁，右边便是悬崖。

临诺抱着双臂，懒懒的靠在壁上，眼微眯，显得分外悠然。

在一阵疑惑之后，界痕终于明白了临诺在说什么。原来，自己真是还不够啊。

第五十六章

当临诺和界痕终于上了山顶之时，虽是过了许久，但这天色却是丝毫没有改变。

依然是沉沉的灰色，不过有些不同的便是，在山顶上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景色，所谓一览众山小在这里就是传说啊。

黑压压的云雾如同噬魂之蚁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森森的寒意。

此时界痕都还有些从心里发凉，这些云雾看似简单，却是暗藏玄机。就在他们快登上山顶之时，那些云雾犹如见到了猎物的阴雕，猛地向两人俯冲而来。这还没有什么，更可怕的是，那些云雾似乎带有很强烈的腐蚀性，而且腐蚀的只是生机。

界痕一脸墨色的站在临诺身旁，他刚刚一时不慎被那些暗云攻近了身，虽是并无大碍，但也算是有些损了元气，现在他们能调动的力量本就不是很多，再被这黑云吸取一些，那就更是难以支撑了。

还好这山顶上并没有那些黑云的踪影，不然他们就真的算是在劫难逃了。不过有一点很诡异，那就是这山顶并没有之前的那股压抑之感，力量也完全恢复了常态。

此时临诺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抱着双臂，静静的立于山巅，脸上是微微的嘲讽之色。从表面上来看，这里看不出任何异样。眼前是一块平地，平整得不可思议的平地，仿若明镜一般光滑。

若是细细看来，甚至可以看到这块地在散发着幽幽的暗灰色光芒，犹如下面隐藏着什么一般，看久了，会让人从心底升起一抹惊恐之感。

两人此时便是站在这片空地之上，踏在上面，除了感觉到更加平坦之外，并没有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

“那么，现在……”界痕终于压下了身体的不适，朝着正在思考着什么的临诺示意到。

“等。”临诺的表情有些凝重，这里，不简单。他本以为这个空间剩余的那块碎片是在这里的，可没想到，在下面的时候还有气息的，上来之后却是消隐无踪。

而他的感应绝对不会有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什么，是他没有发现的。

左右循视一番，临诺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这片空地的边缘某处。没有犹豫，迈步便向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