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庭驿馆的大院之中,箫良清点了守卫的人数,按照白玉堂和赵普的要求,严守辽人行馆的安全,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剪子跟在他身后,晃着个小尾巴,拿大脑袋蹭他,像是催他——赶紧去找石头和小四子。
眼看夜色渐浓重,箫良带着剪子开始四处巡视,他揉着剪子的耳朵,“别着急啊,我也想小四子和石头,不过正经事要紧。”
剪子懒洋洋晃着尾巴,拱了箫良两下,让他坐在自己背上,溜溜达达带着他围着驿馆转悠。
就在转到驿馆正北面,也就是最偏僻的一面时,剪子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左右回头看,像是发现了什么。
箫良耳力已经不错,听得出来,有人隐藏了脚步声,隐了气息,正无声无息地跟在后边。
这种内力,应该不是白玉堂也不是赵普,谁跟着自己呢?
箫良警觉地听着后边的响动,边拍拍剪子的大脑袋,示意它继续走。
又走了一阵,绕到院子后头一条巷子的时候,箫良就听头顶一阵风声,知道有人偷袭,抬手举刀往身后一背。
箫良的刀极大,一把挡住了来着刺来的利剑。
挡开兵器后抬头,箫良微微一愣。只见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龙格。
“喂!龙格!”箫良皱眉,“你怎么回事?”
龙格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路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箫良,“纳命来!”
箫良有气,“你疯了么?”
“都说我不如你,今日提着你的人头,让他们见识见识谁不如谁!”说完,龙格气势汹汹就杀过来,箫良只好出刀抵挡。
龙格论年岁可比箫良大着一截,虽说比武输了,但是当日箫良觉得他是输的心服口服的,当时对他的评价也不错,是个敢作敢当比较正直的人,应该不会背后搞这种动作。想到这里,箫良一刀横扫退出圈外,“该不会,巴彦是你杀的?”
龙格冷笑了一声,“是他自己找死,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箫良皱眉。
“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劝狼主归降大宋!”龙格气急败坏“说是原本以为赵普要退了,可如今你又出现了,攻打大宋恐怕无望了!他当我是死人么?竟然当着我的面这么羞辱我,我今日就证明给你看,我比你更强!”
箫良举着刀连连挡开龙格的进攻,“你疯了?!就因为你师父一句话,你竟然欺师灭祖杀了他?”
“他该死!”龙格出刀凶狠不留余地,跟失心疯了相似,有些失去理智。箫良跟他对了几招觉得不对劲,就在转身再出刀的同时,箫良忽然瞥见……刚才龙格眼里似乎有一层浅浅的绿色荧光!
箫良一愣神的当口,龙格的刀就到了。
“当”一声,箫良猛地抬头,就见白影一道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白玉堂一把抓住了龙格的剑,手中施内劲一把钳住剑的中部,一折。
“咔嚓”一声,宝剑折断,白玉堂飞起一脚将龙格踢了出去,回头跟箫良说,“抱歉了小良子,下次你再陪他玩,这会儿我赶着用他换展昭。”
箫良傻呵呵点头,那头赵普已经带着人来将龙格五花大绑。
耶律齐也被惊动了,出来一看果然是龙格行凶。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无比疑惑。特别是看到龙格疯狂挣扎要杀死箫良的举动,耶律齐喃喃自语,“他以前不是这样啊,为什么到了中原,就疯了呢?”
箫良听得真切,想和白玉堂说,但白玉堂已经走了,带着人去大理寺换展昭。
赵普拍了拍箫良的脑袋,“干得不错,今晚回去陪小四子吧。”
“啊!”箫良一听到小四子,把什么绿眼睛红眼睛都忘记了,骑着剪子就跟随白玉堂去了。
“龙格性格虽暴戾,但不像是嫉妒心那么重的人吧?”赵普问耶律齐,“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么?”
耶律齐淡淡一笑,“与其说他受什么刺激了,我更觉得他是中了什么邪了!”
赵普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他。
耶律齐叹气,“我知道你不相信鬼神,不过这次,情况有点儿特殊。”
……
展昭和小四子觉得肚子有些饿该吃宵夜了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白影一晃。展昭立马笑了,小四子就吓了一跳——白白穿一身白,偏偏走路从来没声音。
白玉堂一开牢门,对展昭招手,“猫儿,可以走了。”
展昭笑着站起来,拉着小四子往前走的时候,却踩到了一样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展昭愣住了。
“猫儿?”白玉堂站在牢房门口,“怎么了?”
展昭盯着地面发呆,随后缓缓蹲下,将泥土挖开一点,又拨开了阻挡住视线的稻草,往外一抽……就见在泥土里,埋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白玉堂看得真切,失笑,“这大理寺的牢房也太乱来了。”
展昭将匕首放下,站起来,抬头看白玉堂。
“猫儿?”白玉堂见展昭神情古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怎么了?”
展昭微微偏过头,一脸的困惑,“嗯……不知道。”
白玉堂一笑,伸手拉他的手腕子,“走了。”
一拉手,展昭的袖子往后落,露出手腕。就见展昭腕子上,有几道清晰的、红色指痕,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握过。
白玉堂一皱眉,“谁干的?”
展昭看了看手腕子上的红痕,突然伸手,用力掐了白玉堂的腮帮子一下。
“嘶……”白玉堂捂着脸一脸诧异地看展昭。
展昭收回手,凑过脸,“你也捏我一下试试。”
白玉堂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四子手快,掐了展昭的手背一下,疼得展昭一激灵,低头看——匕首还在手上。
“究竟什么事?”白玉堂困惑。
“呵呵。”展昭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要不然是我疯了,要不然……就是撞鬼了!”
24、钥匙
白玉堂把一脸困惑的展昭拉出了地牢,小四子也和石头跟在后边,一出门,就看到箫良和剪子跑过来。
“小良子!”小四子欢叫一声跑过去。
箫良可算看见小四子了,奔过来一把搂住,抱起来转圈,“槿儿,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没有。”小四子笑嘻嘻,“白白说,小良子帮喵喵抓到了真凶的,是不是?”
“呃……”箫良愣了愣,小四子笑得开心,“果然,小良子最靠得住了!”
箫良也笑了,见小四子那么开心,他什么烦恼都没有。剪子凑到石头身边蹭来蹭去,石头轻轻一掌拍开它——死相!
白玉堂见那边都卿卿我我了,这边展昭还在走神,有些失落。猫儿见到自己都不激动么……
“喵喵。”
小四子拍了展昭一下,白白为了救他们出去,肯定花了不少功夫,但是喵喵从刚才就走神。
“啊?”展昭回过神。
小四子有些生气地指了指白玉堂。
“呃。”展昭赶紧看白玉堂,有些歉意,“玉堂,那个……”
白玉堂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高兴,只是比较担心展昭的状态,“猫儿,你刚才说什么撞鬼?”
“哦,我做了个梦。”
“做梦?”这会儿所有人听到做梦多会比较敏感,尤其白玉堂,“又梦到我死了?”
“你别瞎说!”展昭瞪了他一眼,为难,“说不清楚。”
这时候,不远处赵普带着公孙过来了。
“做梦的话,回去边吃饭边说吧。”赵普指了指开封府的方向,“包大人等着你们回去呢。”说着,边摇头,“他可内疚了。”
展昭皱眉,“大人内疚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白玉堂也点头,“是啊,眼下猫儿也没事了,没人责怪包大人。”
“他自责么,再加上有人趁机数落他。”公孙说着,做了个鬼脸。
众人回到开封府,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丫鬟们正在上菜,小玉他们都扁着嘴板着脸,包大人一脸无奈地坐在那里,身边庞吉撇着嘴正数落他,“你说你个包黑子,也舍得把展护卫送进大理寺,哼无情无义!”
包拯有苦说不出,外加又觉得是自己不厚道,心情低落,这次连被庞吉说都没顾得上回嘴,眉头皱着随便他骂。
开封府的下人们是又急又气,一方面,觉得包大人被庞太师数落不像话,但是又恨得慌,大人竟然看着展昭被送进大理寺。
正这时,展昭溜溜达达带着小四子回来了,小玉等人都欢喜,“展大人!”
展昭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到了包拯身边后,低声说,“大人,都办妥了。”
包拯微微一愣,点头,“哦……”
展昭的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是秘密禀报,但是又恰巧能让身边的人听到一些。
丫鬟们没太听清楚,但是看展昭的神色,似乎是事先跟包大人说好的。几个丫鬟可算知道了,原来是两人定计啊,那可真是错怪包大人了。
庞吉竖起耳朵,好奇看着展昭,心说莫非有玄机?也对,按照包拯的性格,不至于让展昭受委屈,于是也就不说什么了。
丫鬟们脸上恢复了笑容,再也不板着脸了。
小四子坐在赵普身边,给他夹菜,刚才对赵普乱发脾气他有一点点内疚。赵普让小东西三骗两骗,心情立马大好。
吃饭的时候,展昭没怎么说话,倒是问了不少关于龙格假扮自己杀巴彦的事情。
“龙格的状态好奇怪。”箫良突然想起来了之前一直关注的事情,“他好像失心疯的感觉。”
“失心疯?”众人都不解。
“就是我觉得他自己没法控制他自己。”箫良摇头,“跟被鬼附身了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
“的确很奇怪。”公孙端着酒杯看展昭,“你和龙格才见了一面,他应该跟你没有深仇大恨。而且如果真的要挑起什么事端,假扮你不如假扮赵普,杀了巴彦不如杀了耶律齐。”
“说得有理。”赵普和包拯都点头,是不合情理。
“被鬼附身啊……”展昭忽然感慨一般喃喃自语,如果包大人是将计就计,和赵祯一起将自己送进大牢,那龙格是什么目的呢?或者说,刚才出现的那个绿色眼睛的家伙,以及自己糊里糊涂失去的那一段时间,是否就是对方要的。
白玉堂不解。“什么被鬼附身?”
“说不上来……对了!”箫良一拍手“我记得好像看到他眼睛变成绿色的了。”
展昭手里的勺子一松,丸子落进了汤碗里,“啪”一声,汤水溅了起来,胸前都是。
白玉堂皱眉,拿帕子给他擦,展昭也还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白玉堂。
这时,外头马汉来禀报,“大人,八王爷和小王爷来了。”
展昭一听“八王爷”,就一个闪神。
门外,赵琮和八王爷缓缓地走了进来。
“展护卫,没事吧?”八王爷神色如常地走在前边,看起来精神各方面都还挺不错的。他边往里走边询问展昭的情况,还不忘跟包拯调侃,“老包,你也太严厉了啊,这样子就把展护卫送进大理寺,我们可都老大意见了!”
包拯不知道八王爷为什么会来,只好站起来请他入座。
八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在意,坐在了展昭和小四子的身边。
赵琮都没入座,站在了他身后。
“琮儿告诉我经过了。”八王爷好奇,“龙格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师父?”
“大概水土不服吧。”赵普一句话将事情盖过了。逗得八王哈哈大笑,边看白玉堂,“据说这招激将法是白少侠想出来的,果然聪慧。
白玉堂淡淡一笑,也没多说什么,他不是会作假的人,对于赵琮,十分不满。
赵琮也识时务,在一旁给八王爷倒酒,话也不插一句。
八王爷伸手举杯,“来,展护卫,本王恭喜你洗脱嫌疑。”
展昭拿起酒杯和八王碰杯,却是忘记道谢,也忘记喝酒,而是呆呆看着八王爷拿着酒杯的手。只见他的手指上缠着绷带,像是受了什么伤。而展昭想到的则是……“梦境”中,八王爷在牢房门外摸刀刃的时候,手指上受了伤,好像就是这里。
展昭正在愣神,身后白玉堂轻轻拍了他一下,他猛地回过神来,众人都看着自己。展昭也意识到,自己此时一定像个呆子一样很反常,而且很无礼。
“八王的手,受伤了?”展昭放下杯子,问话。
“哦……”八王爷似乎也有些困惑,“嗯,我刚才出门前打碎了一个杯子。”
展昭留意八王爷的眼睛,里边并没有绿色的痕迹,自己眼花么?只是觉得他刚才说出门打碎杯子的一刹那,似乎有些机械。
展昭看的认真,肩膀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回头,白玉堂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丸子,黑着脸。
展昭莫名地嚼着丸子发呆,白玉堂则是脸色难看——发呆可以、走神也可以,不过盯着别人这么看就叫人不爽了。
起了视线,展昭吃着丸子想心思——八王爷究竟有没有去过地牢呢?
见气氛突然尴尬,八王赶紧招呼大家继续吃饭,展昭边吃,边时不时地留意八王爷的举动。这时候,就见石头搔搔耳朵,在八王爷脚边嗅阿嗅,边仰起脸,好奇地看着他,同时……石头的眼里,似乎也带着一丝困惑。
“石头。”小四子揪住石头的尾巴,把它拉回来,以免它冲撞了八王爷。
石头回到小四子身边,瞅着八王爷不放。
白玉堂注意到了石头的举动,低头,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八王爷的鞋。只看了一眼,白玉堂就微微皱眉……石头似乎是在嗅八王爷的鞋子,而八王如此尊贵的身份,鞋子上却很不协调地沾着一些黑色的泥土。白玉堂同时看展昭和小四子的鞋子也同样沾着黑色的泥巴。这是大理寺监狱地牢里特有的黑泥。白玉堂十分爱干净又穿一身白,刚才去了一趟回来后就换了双鞋,因此印象比较深刻。这么说——八王爷去过地牢?这也是展昭会突然失常的原因么?
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白玉堂托着下巴想心思,手肘不经意地碰到了桌上刚才给展昭擦胸前汤渍的白色帕子,帕子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白玉堂像完全没注意到,展昭就弯腰替他捡。也不知道是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帕子跟长了眼睛一样,落到了八王的脚边。展昭捡起帕子的同时,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八王鞋子上的泥巴,还有自己鞋子上的。
拿着帕子抬头,只见白玉堂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帕子,微微挑起嘴角,跟他眼神交汇。
展昭一惊,白玉堂的眼中,似乎有什么讯息传递过来,像是在说——他了解了!
心中一喜,展昭抬头。
“嘭”一声,撞到了桌子底。
“哎呀。”展昭揉着脑袋,惹来赵普一声笑,“我说,你在牢里受什么刺激了,回来就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