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上传来温柔的厮磨,一点一点抽空了岐山楂的思绪,那人的样子竟模糊不清,脑海里,唯一能清晰感受的,只有现在唇瓣传来的阵阵酥麻。
张小枣走到半路,突然想到自己换洗的衣物还在大哥那里,一拍脑门,才又折回来。
刚准备敲门叫喊大哥前来开门之时,门却因着敲推之力轻开一条细缝。
门没上闩倒省了事,张小枣咧咧嘴,直接推开门迈脚进入。
在门‘吱’一声打开的时候,张小枣的眼睛直了。
哥,还有何大哥,抱,居然抱在一起,还在,亲,亲!?
在门发出‘吱’一声后,经过神经反射弧,岐山楂和何幕帷迅速分开后,看向声源的时候,岐山楂只希望手上有个遥控器,那样自己就可以死命按‘后退’键!
“那啥,小枣,怎么又回来了?”岐山楂堆笑,在心里不停念叨着:镇定,要镇定,镇定……
“我没拿换洗的衣物……”张小枣机械的动嘴回答,大脑里来回播放的是刚刚看到的景象。
加上岐山楂这不自然到看起来像脸抽筋的笑容,张小枣那直线思维马上得出了正解,答案已非常明显。
“哦,那我帮你。”岐山楂走过去拉了小枣进房。
何幕帷也跟了,但止步于堂上,并未进入房间。
岐山楂看着张小枣默默的收拾着衣物,然后默默的打包,在心里祈祷,希望淳朴的小枣不知道自己在跟幕帷做什么,或者看见了也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嬉戏或其它什么的,只要……
而此刻一直默默的张小枣之所以默默,是想着其它的事,一些尘封在记忆里很久的事情,抹抹领口,只感觉到衣领,才回觉,那石头原早已送给大哥了。
张小枣收拾好包袱,出了房门,看见何幕帷端坐在大堂的饭桌前,迈了个转角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而走到何幕帷的对面坐了下来。
岐山楂见小枣居然坐在了下,看了看依然气定神闲的何幕帷,赶忙坐在了他俩中间。
“小枣,歇歇再走也是好的,不过天色已晚,太晚上路,哥怕不安全啊。”岐山楂抹汗。
“哥,你和何大哥是两情相悦吗?”经过这一收拾,张小枣头脑也冷静了,事情理清了,说话也就爽快了。
“两……两情……两情相悦?!”岐山楂舌头打结了,小枣,你口中的可是两个‘哥’、两个男人啊!你就完全没觉得不对劲?
“嗯,哥你老实告诉俺。”张小枣的表情要多淳朴认真有多淳朴认真。
说实在的,对男人同男人的感情,张小枣并不太懂,但小时候,爹在一次醉酒之时说过,他同另一个男子的往事,小枣当时并不明白,长大后才渐渐懵懂的明白了些,有些感情是跟特定的人产生共鸣,而那人可能是人海里的任何一人,也可能是人海里的任何性别。
认同归认同,可张小枣此刻也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但做为亲弟,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岐山楂心在擂鼓,嘴上吱吱唔唔,不知是该隐瞒还是该从实,小枣这过于实诚的表情放在现在这情况下,让岐山楂真拿不准了。
“是!”何幕帷在桌下握住岐山楂的手,轻轻用力,并回给岐山楂不安眼神一个肯定的微笑。
岐山楂感受这手上的温度,心想,出柜的时候到了,深吸一口气,建起心理设防,该来的躲不了。
张小枣听了何幕帷的话,放下了一半的心,转头盯着岐山楂,那眼神直逼着一个答案。
岐山楂看了看小枣,低头看见手上那青筋微露的手背,也许同志之间爱的再过轰轰烈烈,也许真的抵不上出柜的时候给与的坚定和支持。
岐山楂闭眼,再抬头,眼里一片清明,“嗯……”
得到二人的肯定,张小枣全然放心,说道:“只要何大哥对哥好,呃,”觉得有些不对,张小枣马上更正道:“亦或者哥对何大哥好,就行了。”
说完,张小枣还怕大哥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于是重复道:“就行了,就行。”
却不知这一重复倒起了反作用。
行什么?岐山楂就疑惑了,当初自己接受自己这性向都用了很久的时间,小枣怎么就能这么坦然接受了?
“小枣,这就完了?”那些出柜常理,喊打喊杀呢?
“完了完了,都收拾好了。哥,要是你不放心,就送送俺吧。”张小枣说完,笑着跟何幕帷打完招呼,才拉着岐山楂的袖子,抱着包袱,出了厅堂门。
“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爹醉了给咱们说过他的往事吗?”张小枣并着岐山楂的肩,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在这从小至大踏过无数次的院子。
“哪……哪次?”岐山楂含糊笑道,兼着得冷汗涔涔,怎么其它人魂穿是带记忆的,怎么轮到自己魂穿了,这记忆就一点没剩?
“爹很少对俺们提起过去的事情,唯一一次提到,是他醉的最厉害的一次。”张小枣转过头,看向岐山楂脖子上的绳子道:“爹留给俺们的这块石头,也是那个人的。哥,爹积累的好运气一定能使你得到幸福的。”
张小枣刚说完,突然想到有什么不对,于是问道:“哥,那李谦之没找你要回这块石头吗?”
第五十六章:碎石记忆(上)
“你是说李谦之要这块石头!?”张小枣这一问让岐山楂很是疑惑,直觉告诉自己,这事肯定跟上次所做的约定有关,心里陡增担忧。
张小枣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明明决计不说出来以免大哥担心,可那李谦之明明说过要取走这块石头却至今未取,实在让人费解。
“小枣,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见张小枣吱吱唔唔,岐山楂的担心指数成直线上升,连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嗯,他是有如此说过。”张小枣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面对大哥的质问,再加上心里一直矛盾着不告诉大哥是否正确,这话便说出了口。
“不过,他说过不伤害任何人!”张小枣情急的补充,“而且,他看起来也不似坏人,俺才告诉他的。”
确实,以小枣的单纯,被那个李谦之玩的团团转是完全有可能,岐山楂摸了一把脸,冷静情绪才道:“哥没有责怪你之意,只是想知道发生了啥事。”
既然事情已经说漏嘴了,与其让大哥猜测,还不如直接将实情告知,张小枣在心里合计权衡了下才谨慎说道:“其实也没啥,俺就见过他一次,就是他来家里被你撞见的那次。”
张小枣现在回想起来初见李谦之之时,仍有种不似真实的感觉。
村里人本就见世面少,突然见到那般写意风流的公子,再加之对自己言语间不见轻蔑倒是言笑旦旦很是亲切,尽管那人说明来意是为寻仇,可并未对自己和英子施以毒手,反倒谦谦有礼,甚至还帮着英子晒黄豆,其实,那个人是好人,张小枣感觉的出来。
不过,张小枣一直不解的是那人来那一趟,那般做作,到底是为寻何仇?
“你是说上次他去你家晒黄豆那次?”岐山楂急出一身汗,那次不正好是他跟自己摊牌的时候吗,难道他在跟自己说之前已经跟小枣说过?
若真是如此,他该不会也向小枣提了什么要求罢?想到这里,岐山楂全身都涔出冷汗来。
“嗯。”张小枣点了点头,见大哥的表情很是着急,有些不解。
岐山楂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单刀直入:“在我去之前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些奇怪的话?”
“大哥怎么知道?”张小枣很是惊讶,那些话,是英子让自己不要告诉大哥以免大哥担心的,英子应该不会说才是,那大哥又是如何得知的?
果真如此,岐山楂啐了一口,道:“他有没有逼迫你们?”若他真是使用相同的手法折磨我们俩兄弟,自己一定是不会放过他。
“没有,哥不用担心,他只是问了一些事情罢了。”大哥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大哥身体本就羸弱,可自己还是说漏了嘴惹得大哥如此担心,真是不该。
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岐山楂长出一口气,“那他都问了些什么?”
张小枣决定把李谦之说爹是仇人的事情给隐瞒,免得惹得大哥更加忧虑,于是道:“他就问了些爹生前的事情。”
“爹生前的事情?”
“嗯。”
“你都告诉他了?”
“嗯……”
“还有没有其它的?”
张小枣抿紧嘴唇,只摇了摇头。
岐山楂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原来李谦之只是对小枣进行了确认,还好那天自己带了夏空过去找小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抓住小枣的肩膀,岐山楂严肃认真的确认道:“你和英子都平安无事吧?”
张小枣点点头,额间有几滴冷汗冒出,应该算是瞒过了哥那李谦之是寻仇之事吧。
岐山楂并不关心‘爹’跟李谦之他爹有何纠缠,所以之前也并未细问李谦之,不过现在关系到自己了,关系到自己脖子上带的这块石头了,有些事情也总该弄弄清楚了。
“你是说他要这块石头是吧?”岐山楂见小枣点点头才继续道,“那你可知他为何非要这块石头不可?”
张小枣这才想起,当日的对话,似乎都是那人问自己答,自己没问,那人也没说为何非此石不可,于是摇了摇头。
见小枣一脸不知所以,岐山楂怕自己问的太深会惹小枣怀疑便道:“哦,那算了。”
三三两两的房屋之间,只有点点的烛火,探路多半凭借着月光。
脚偶尔踩在干草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岐山楂摸着脖子上的石头试探着问道:“小枣,这块石头,若是给了李谦之可要紧?”
石头上已不见棱角,不知小枣的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回抚摸它的?
张小枣摇了摇头,“不清楚,爹走的时候仍紧握着它,俺想它一定对爹很重要,就好比爹的一部分,所以在爹下葬的时候就取了带在了自己身上。”
岐山楂看着张小枣低叹一口气,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道:“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张小枣看着如今精神焕发的大哥,一定是爹在天有灵保佑着大哥,心里满满的温暖,忍不住开心的学着大哥的样子搭上大哥的肩膀。
“嗯!”爹,您要多辛苦些,帮俺看好哥啊。
“哈哈!”
这么久以来,岐山楂还是第一次跟小枣这么亲密,此刻,真有种小枣就是自己亲弟弟的感觉。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凡事都会有好有坏,看来真有一定道理。
月光拉长的影子,斜斜拖在小路上,被石子和草物割成矩形的轮廓,显出两个勾肩搭背的身形。
当岐山楂送完小枣回到家的时候,何幕帷已经很自觉的躺在岐山楂的床上,看着岐山楂的小说。
看了看那封皮,岐山楂咳嗽了两声,想不到这人居然会看《处事警醒之媚鬼出更》。
何幕帷从书上抬起视线,轻笑:“原来你喜欢此种书籍。”
岐山楂走到床边,收起何幕帷手中的书,放到衣柜的最下层,再整了整衣服坐到床边,才蹦出两个字:“还好。”
轻轻抬起坐在床边犯别扭之人的脸,果不其然,面上已是一片斐然。
“呵……”很轻的声音。
“笑屁啊!男人哪个不看的!”即使是那么轻的声音传到岐山楂耳里都立马激起一阵恼羞成怒。
可这句骂言惹来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眼里的景色一阵旋转,已是背靠着那人温暖的胸膛。
何幕帷收紧怀抱,“怎么了,一直皱着眉,为小枣的事情?”
抬起手抱住圈着自己的手臂,头窝进那人的胸膛,双脚互相蹬掉鞋,让整个人卷缩起来,只为更加靠近这温暖。“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看着怀里那颗黑乎乎的头颅,轻抚上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理顺着,心下累积的是一片一片落下的柔软。
“幕帷……”那李谦之现在应是陪着幕约那小子在何府,要不要让幕帷跟自己一起去?
“嗯?”
“没事,就喊喊……”他们是好友,拉他一起始终不太好,何府的人都认识自己,去见他们应该不会太难。
“嗯……”
第五十七章:碎石记忆(中)
当新升起的日头才露出一个小角,青石板的街上只有小贩匆匆而过时,岐山楂已端坐在何府大厅里。
躬身在侧的是已在背地里偷偷的打了好几个哈欠的管家,实在让人闹不明白的是这张公子为何一大早就来叫门找李公子。
虽然李公子同二公子昨晚都很晚才歇息,不过看张公子那气势,颇有横扫所见之物之感,也不敢多言,只得吩咐丫鬟通报了李公子,自己则守在厅上以做服侍。
就在岐山楂吹着第四杯茶的茶梗玩的时候,李谦之终是出现了,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要风流的死倜傥样。
“还以为你出来会一脸没睡醒呢?”岐山楂笑道,可责怪之意溢于言表,让客人等这么久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张兄也知时辰尚早么?”说完,李谦之还举起袖子,掩半面打了个哈欠。
“早些免得太阳晒啊,不过,太阳晒晒也好,虽然晒豆子的季节过了,总还有其它的什么需要晒的。”岐山楂扬起一边的嘴角,慢慢说道。
“呵,是啊,太阳普照总是好的。”李谦之一句带过,笑得爽朗,“不知张兄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岐山楂拿下脖子上挂着的石头,摆明来意:“来送石头的。”
“噢?”虽然李谦之很想要那块石头,可现在并不是时候。而且比起眼前的石头,他更好奇为何这人会突然送上门来。
“你不是想要吗?”岐山楂来回抚摸着捆绑着石头的粗线,用眼角扫过李谦之紧盯石头的视线。
收回视线,理理袖口的褶皱,李谦之大方承认:“不错。却不知张兄是否肯割爱?”
“若不是李兄,我跟幕帷也不会有今日,你说我怎么能不给你?”带笑的反问句,若是两个不同立场的人听,怕是有两种不同的意思。
“呵,在下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张兄不必太过介怀。”李谦之倒是笑得坦荡。
“李兄真是太过谦虚了……”岐山楂还没说完,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便砸到了脸上。
“得了,你们俩酸够了没?”
接住那从自己脸上反弹下来的半个馒头,岐山楂抬头一看,不是何幕约那个衰神又是谁?刚想发作,却看见何幕约走到李谦之旁边狠狠踩了一脚,看那高度那速度,岐山楂肯定,这一脚下去,不骨折也得疼个好几天了。
神的是生生受了这一脚的李谦之非但不喊痛,那脸上笑意不改,反倒是一把搂了何幕约到怀里:“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何幕约才不会告诉这人自己是醒来看不见他才出来找他的,只是小声附到李谦之耳边道:“饿醒了。倒是你上次害得我哥险些丧命,如今又是在打甚么主意?”
“可结果不是皆大欢喜么?”
何幕约想想,确实大哥现在比之前活死人般好了很多,“可过程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