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么,你想说什么?”岐山楂闭闭眼,该承担的还是得承担,那夜,确实是自己强行帮他解了药毒阻止了他本来的意愿。
“如今在你身上有我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所以,让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何幕帷看向岐山楂,阳光下,他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看不清眼里的闪烁。
说了这么些话,绕了这么多弯,原来你还是只是想对自己负责罢了。
岐山楂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来来去去几个来回之后,猛地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着何幕帷吼出来:“哈!你是说你是因为要对我负责才活着的?
那不好意思,还是请你去死吧!
只是被捅了几下而已,我岐山楂还是个纯爷们,不是没人照顾就活不了的弱势群体。
你这样,即使是活着,让我背负着强人所难的包袱,我也不可能活的更好。
所以,你去陪你的诗落妹妹吧,我不会拦你!”
岐山楂转身,说着最恶毒的话却也丝毫不能解气,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为什么,你无论是在那世还是这世都这样折磨我?
跟我在一起就是这么无可奈何吗?
我他妈又不是没人要了!
岐山楂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没走多远,就听得‘扑通’一声,大脑当机三秒,再回头,哪里还看的见那人的身影。
赶紧冲到潭边,只见谭中那人模糊的身形慢慢的沉了下去。
不容他想,岐山楂立刻脱了鞋和短褂跳下水。
强迫眼睛适应在水里视物,只见得,深绿的水里,那人一袭青衣鼓胀,渐渐向潭底的黑色沉去。
岐山楂真害怕了,笨蛋,饭桶,那些话明显是违心的气话啊,你怎么就真跳了寻死啊!
奋力游过去,环抱住那人,使出全力往上游。
看着水面射下的光线,求生意志在岐山楂的脑海里是唯一的指示信号。按压,渡气,按压,渡气。
终于在一番急救之后,看见那人吐出几口水来。
拍打着何幕帷的脸,岐山楂急道:“醒醒,你不是说要负责的吗?这就是你的诚意吗?不可以,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不可以一次又一次离开我,楚易!”
何幕帷感觉胸腔难受极了,脸部传来隐隐的疼痛,耳边似乎传来哭喊声。
缓缓睁开眼睛,楚易是谁?为何这声音如此悲戚?
看着何幕帷睁开眼,岐山楂才放下心来。
“让你死你就死啊!你又不是吃转基因长大的,怎么傻到多余还有卖的!”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刚刚才说了不阻止他的,却再一次救了他。
还一副急得要死的蠢样,看来自己才是最蠢的。
“没,没想死。”何幕帷微笑,“只是不小心脚滑了。”
“你没想?”
“嗯。脚滑了一下,倒在湖面之时只是一阵难受,过后,沉到湖中,只觉得很安静,很舒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提不起一丝力气。”何幕帷说完又侧头吐出一口潭水,才又微笑看着岐山楂。
“笑屁啊你,水里舒服完了你就真死了啊!你到底明不明白刚刚有多危险?居然在生死关头耍白痴,小心就此枉死!”
“你不是说让我去死吗?”
看着何幕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在笑,岐山楂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靠,我让你死就死啊,我还要让你嫁给我呢,你嫁不嫁啊!”
“可以啊。”眼前人的紧张、愤怒,全因为担忧自己,腾空了水的胸腔又被别的什么东西温暖的进驻了,很舒服,跟在水里的感觉一样舒服。
刚刚在谭中,就在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之时,看见那人沿着湖中飘动的光而来,用纤细的胳膊紧紧的抱住自己。
也许,自己早就喜欢上了,喜欢上了那双看完自己之后乱瞟的眼睛。
也许,明明很识水性的自己却毫无动作,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的契机。
只是,不死不知道。
诗落,抱歉,在刚刚那一死之后,我要彻底的重新开始了。
诗落,下辈子,请不要再遇见如此自私的自己,然后平凡幸福的度过一生。
岐山楂愣了愣,“幕帷,你说什么?”
“就嫁给你吧,水神告诉我,我似乎喜欢上你了。”
“再说一次?”神啊,您不是又在玩我吧?
“不然你嫁给我也行。”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流进去的潭水现在才溢出来,岐山楂的眼眶里又滴落着水滴,混着发丝上的水,一起滴滴嗒嗒,“你莫不是给水灌傻了吧。”
回答岐山楂不安的是何幕帷无力却轻柔的怀抱。
随着何幕帷轻轻下拉的动作,岐山楂慢慢俯下身靠在何幕帷身上,耳边传来何幕帷低低的声音:
“山楂,跟我在一起罢。”
心中微苦,岐山楂回道:“负你妈的责。”
轻笑,“难道你不想负责?我何幕帷可是不轻易跟男人睡的,既然已成事实,你就必须负起责任。”
“幕帷?”一向成熟冷静的幕帷这是在开玩笑?岐山楂赶忙拉开距离,用手探上何幕帷的额头,不会这么快就发烧了吧?
“嗯?”何幕帷轻笑。
那眼里,分明多了分宠溺。
岐山楂捕捉到了,“怎的突然?”
“那你是负责还是不负?”何幕帷不答反问。
“要负,要负,必须负!”岐山楂紧张的大声道,管他的突变原因,先抓住眼前的机会再说!
在如此和风烈日下,再加上火堆的烘烤,衣服不久就半干了。
看着木棍上半干的衣衫,岐山楂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刚刚说的水神是什么?”
何幕帷看着岐山楂笑道:“把衣服太搞些,都快烧着了。”
岐山楂一看,果然里衣的正中央都被烧出了个小黑点,赶忙抬起来,“好险好险。”
不好意思的看向何幕帷却发现对方紧盯着自己赤裸的上身。
岐山楂的脸瞬间变红,赶紧的把才半干的衣服穿上。
“你衣服都干了吗?”
“嗯……嗯!”这种时候的视线,总让人忍不住往不良的方面联想,“我再去捡些树枝来。”
看着岐山楂的背影,何幕帷不禁扬起嘴角。
水神啊,不就是那个沿着光线,搅动了炫目亮光,向自己而来的纤细人儿。
第五十二章:分别前夜
看着岐山楂从回家到现在一直神不守舍的样子,夏空终是忍无可忍了。
“大哥,你此番是想改制衣服还是废成布料?”夏空在岐山楂身旁坐下,夺过在岐山楂手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衣型的布堆。
岐山楂回过神,看着夏空手里那堆破碎的衣物,不好意思的笑笑,“这理论跟现实果然还是有差异的,想着应该蛮简单的,可做起来就不一定了哈,哈哈。”
夏空轻叹一口气,“还是我来吧,”翻了翻衣物确认道:“只是把长袖剪掉制成马褂便可吧?”
岐山楂再一次更正:“汗衫,是变成汗衫。最后剪下的袖子还能补回去,这样冬天又可以穿了。”不管自己说几次,空儿总是无视这个词,‘汗衫’有那么难理解吗?
“像你这般裁剪,只怕做成的马褂边角毛糙不说且不成形,这袖子怕是很难缝补回去。”夏空干脆把岐山楂搁腿上的工具一股脑的转移到了自己腿上,完全接过了这个活。
“空儿,我想把这件里衣做成‘汗衫’,也就是夏天穿着很凉爽的那种,不是‘马褂’。”岐山楂满脸堆笑再接再厉的更正着。
“嗯。”夏空认真的进行着手里的活计,对岐山楂的强调只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岐山楂刚为自己成功说服空儿而高兴时,却听得夏空的声音:“不过,这‘汗衫’一词,实在有些粗鄙。”
岐山楂眉头跳了跳,心里反驳道:粗鄙?明明是豪放好不!
烛光晃动,让视野更加不清。
“为何你总喜欢在屋外做事,做活也是,看书也是,明明这屋外的烛光更加不顶事。”夏空拿起灯罩,将油灯的灯芯拨了拨,使得火苗大些,免得被夜风吹熄。
一阵清风拂过,带起夏空柔软的黑发飞舞在他羸弱的身旁,衬得整个人愈发单薄。
岐山楂抚了抚被清风弄乱的夏空的发,淡笑道:“就因为这清风,这带着清新味道的风。”抬头看着满眼星空,亮光此暗彼明,“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不曾享受过的美好。”
夏空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无味道。
你的眼睛到底看到的是如何的景色,你的鼻子到底闻到的何种气味,你的嘴唇到底尝到的是何种滋味,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仿佛珍惜着这所有。
而这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生的喜悦,总让自己这处在另一边的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也不禁想要猜测,在你的眼中,自己又是如何?
心中虽这般想着,可到嘴边的话却变成:“大哥,你该不会晚饭后没有漱口吧,所以才会觉得有味道。”
岐山楂看着夏空冷着一张脸说这如此话语,整个一哭笑不得。
“你大哥我看起来像那种不爱干净的人吗?”虽然偶尔会忘记,但总的来说,自己还是挺爱干净的。
岐山楂在心里肯定完,刚准备抬手惩罚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小鬼的时候,却听到从对方口中干干脆脆蹦出的一个字:“像。”
立刻把手势从单手敲击改成双手拍上,捏紧夏空的脸,岐山楂做恶狠狠状:“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夏空即使脸颊被揉捏着,说话也是冷冷静静,不快不慢。
岐山楂停手,这小子难道到了叛逆期了?真这样的话,必须得小心对待才行。
于是笑道:“好好,那你想怎么样?”
盯着岐山楂略带宠溺的微笑,夏空坚定道:“我要去考功名。”
“好好。”这个想法是好的,认同。岐山楂欣慰,还好不算什么叛逆的想法。
“明日就出发。”
“好好……啊?明天”
“嗯。听李大爷说,镇上的书生已陆陆续续出发了,从这里到都城,差不多一个多月脚程,到了那里,正好快到秋试之时。”
“嗯,这我知道。
虽然你天资聪颖,可你又没好好的受过教育,而且你也还小,改明儿找个好点的私塾,先念着,等过几年再去,把握也大些。”岐山楂试图劝说。
这小子前几天吵着要考功名,自己以为他只是要开始好好学习备考,谁知道他这就想要去了。
夏空本也不打算这般急的,只是从前几日起,大哥的感觉就变得很不一样,有时候开心的咧开嘴一直傻笑,有时候又望着天空像在回忆什么。
他隐隐有种感觉,再这么下去,大哥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必须得行动起来了。
现在这般留在他身边,他也只会当自己是小孩子,不如先离开一段时间然后让他来个彻底改观。
而且,自己在都城,也有不得不处理的事情,而功名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说完,夏空继续埋头处理那堆布。
岐山楂看着一脸小大人感觉的夏空,在心里憋笑,也好,男孩子出去闯闯也是好的。
于是道:“我听说村尾齐叔的三儿子会去参加今年秋试,你跟他一起罢,也好有个照应。”
为了让岐山楂放心,夏空也无所谓是一个人或是两个人上路,于是点了点头。
又嘱咐了许多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岐山楂才起身准备到屋里为夏空准备外出衣物。
夏空拉着岐山楂的衣角道:“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么快?”
“在你抱着衣服傻笑之时。”夏空这句说的声音毫无起伏。
“哦,呵呵,嘿嘿。”岐山楂也不否认自己的好心情,只对着那颗老槐树傻笑了几声。
“有什么好事吗?”状似不经意的,夏空试探道。
岐山楂想到谭边的那一幕,又不自觉的咧起嘴。
刚要开口,岐山楂却被夏空的话语打断,“大哥,等我回来。”
看到大哥那一脸开心欲与人倾吐的表情,夏空突然不想知道原因,不想亲耳听到他满怀笑意的答案,于是赶忙阻止。
看着夏空严肃的面庞,虽然印象里夏空一直是少言笑的,可这次却感觉更加认真,岐山楂明白,始终是个孩子,要离开家,多少是有些不安的,于是伸手揽过夏空,抱紧。
轻道:“嗯。”
“就这样,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夏空定下范围,让自己安心的范围。
“嗯。”丝毫没察觉出任何异样的岐山楂从喉间发出令夏空安心的单音。
轻拍着夏空的后背,男孩子大了,总归是要离开的,也不能一辈子放在自己身边,只希望他一切顺利。
感受着后背的轻柔,明天之后就是战斗的开始,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那时,一定让你看到不同的自己。
越来越弱的灯芯在一阵清风旋转时熄灭,树叶晃动下,月影摇动。
人,到了即将分离的时候,感情总会迅速膨胀好几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误认,误认成其它的感情,然后又是一番痛苦纠结。
星河的两边是各自的闪耀。
第五十三章:见家属之正常版(上)
当岐山楂悠悠转醒的时候,日光已经将整个房间照的亮亮堂堂,而桌上正整齐的放着一叠衣服。
摊开来一看,是自己里衣的袖子和‘马褂’,‘马褂’中间居然还补上了一排纽扣。
岐山楂拿着衣服哭笑不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找遍了整个屋子。
那臭小子,居然玩不告而别。
浇灌完水,岐山楂瘫坐在树下,看着整片开了花的枣树,擦了擦快流到眼睛的汗珠,忍不住挂上微笑。
心里感叹着枣树连开花都那么讨人喜。
静静开放的是储蓄已久的厚重,小小的一朵,节节开在枝头,不炫目,不飘香,可那嫩绿带些而沉黄的颜色,体太小却花瓣伸的精致,却实实在在称得上清新,是岐山楂喜欢的感觉。
花期,又是需要施肥的时候了。
仅仅是浇水已不能满足枣树的生长,施肥对于坐果是很有影响的,岐山楂挠挠头,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何幕帷再要些肥料。
回到家门口,大门紧闭着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守在门口身影,也没有身影在屋前的田地除草浇水。
整个院子看起来沉静到有些发闷,岐山楂推开门搬了墙边的小藤靠椅坐在了院中央,将腿翘在小板凳上,将脖子搁在靠椅上,头落下,眼神直直的看向天空。
傍晚的天空,放了霞,晕染出柔和的色调。
在静默中,岐山楂总能听到时间的流动,近乎魅惑的声音,让人停了思绪,断了感知,只愿处在这似乎无限接近虚无又无限接近填满的状态下。
敲门声想起了不知多少遍,直至越来越重,岐山楂才懵懵懂懂的意识到,起身浑浑噩噩的打开门闩,一看来人,竟是小枣。
“哥,你怎么了,这么半天才开门,担心死俺了。”张小枣擦了擦因为担忧而急出的汗,一边责怪岐山楂一边转身把门重新闩好。
“你怎么来了?英子现在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你这时候出来做什么?”岐山楂疑惑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