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洋芋鱼鱼

僵持之际，忽听绿柳笠声音传来，“二位，现在不是打架时候，请把火拿来。”

两人闻声望去，绿柳笠不知何时已坐在棺椁旁边，陆庸则蹲他身后，一脸不知所措。

“火把拿过来。”绿柳笠又说一遍，眼睛却始终没离开眼前棺椁，光线太暗，他似乎想努力看清石棺上什么东西，眉

头紧皱。

冯二瞟了眼张遥，终还是松了手，张遥扭扭肩头，一前一后来到绿柳笠旁蹲下。冯二将火把挪近，顺绿柳笠目光看去

。

借火光，这下看清楚了，原来石棺表面并不平滑，而是雕有花纹。

这些花纹微微凸起，是浅浅浮雕，不凑近很难发现。

陆庸嘀咕：“这么大个墓室，一个半个宝贝都没有，只好棺材上做文章了。”冯二一瞪，他乖乖闭嘴。

绿柳笠盘腿而坐，紧盯花纹，青色石棺，阴森森，四人就围成半圈挨着。

半晌，绿柳笠道：“这不是花纹，是字。”

三人一惊，凑近了细看，这才发觉，棺椁上的这些浮雕图案都成块，并无歪扭，每块里又有些横竖，似乎有着一定规

律，重复出现。说这些是字，确实有那么些像。

“怎么看不懂？”冯二蹙眉。

“殄文。”绿柳笠道。

冯二一怔，颇为惊讶望着他，随即神色又缓和下来，若有所思点点头，口中喃喃，“对，你应该知道的……”

陆庸伸长脖子，盯着图案。殄文，他在那块黑玉石墙上见过，那墙还浪费了一块金刚顶门石。不过这里的殄文要比那

面墙上的大很多，难怪一下没认出。

绿柳笠伸手摸着一块殄文，嘴里咕噜一声，是个听不懂的发音。

“你知道怎么读？”冯二吃惊。

绿柳笠摇头，“只知一两单字，读不出整句。”

冯二“嗯”了声，“这上面写了什么？”

石棺殄文一直延伸到四面和棺盖。“要花点时间。”绿柳笠接过的火把，开始阅读起这些文字，看完一块，摇晃着站

起，去看另一块。

一旁人都不吭声，墓室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静得出奇，让人渐有种迷蒙感，仿佛忘了身在何处。

最后，终于绕完一圈，看完所有殄文。绿柳笠累得不轻，坐下微喘，“这些记录了墓主生平。还有，上面说，东西就

在棺材里。”

张遥一听，顿时两眼放光，“果然！一定是肉灵芝，一定在里面！”说着便急切想去开棺。

“别动！”绿柳笠喝止。他虽虚弱，但说话还是很有分量，张遥立刻手悬在半空。

绿柳笠垂头似在思考，三人都等他。

“一开始在前室甬道，我看了那块黑玉石墙上的殄文……”绿柳笠顿了顿，“看懂，也不算看懂，因为不明白上面讲

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那时不是说，‘这座墓里埋着一位神’么？”陆庸插嘴。

绿柳笠道：“是。那石墙殄文，大致意思是：这座古墓里葬着一个神，这神无所不能，谁要是得其庇佑，便能忘却烦

忧，得到想要的一切，甚至长生不老，亦不在话下。”

三人看着绿柳笠，都觉难以置信，不知这说的何方神圣，就算有这号神仙，埋在墓里做什么。

绿柳笠接着道：“墓里确实葬有这位神。更早其并不在墓里，在世间，这神心性险恶，危害众生，身后有无数恶鬼跟

随，肆虐人间，尸横遍野，没人能阻止，使其更加肆无忌惮，只要愿委身做其奴仆，便可为所欲为。终有一日，恶行

触怒了上天，上天砍其头颅，将其封印，无法再出来作乱……”越说越悬乎，三人听得睁大了眼。

“就在这。”绿柳笠轻敲了敲石棺，抬头，“上面说，神就在这棺材里。”

陆庸、张遥、冯二，不约而同后退一步，盯着石棺，像怕突然有什么会蹦出来似的。

“什么鬼神，吓唬人吧。”张遥道，心底却有忌惮。从绿柳笠嘴里说出的，总不会假，若真有什么恶神，可大大麻烦

了。

“还有。”绿柳笠继续，“石墙和棺椁都用殄文书写，并非毫无道理。殄文确是给鬼看的，上写着，这神力量受限，

为使其早日重返人间，鬼怪必须相助，在适合时日，打开棺盖。”

绿柳笠将话说完，墓室里，半晌都没丁点声音。

陆庸腿软，越感邪乎。张遥也是一把冷汗，不知是否该庆幸刚才没有卤莽。

冯二抿着嘴，神色复杂。

“开始我也莫名，并无打算说殄文之事。”绿柳笠回头看了眼石棺上，“当看了这，才知石墙上那段传说，不过是个

引子，这棺椁记载的秘密，才是重点。”

第二十二章：尸水

既然石墙上的不过是个引子，那真相究竟又是如何一回事。张遥焦急却不敢妄动。冯二难掩惊疑神情。此刻各人有各

人心思，谁也不动，不说话。

火苗扑扑跳动，照着石棺上的殄文，浮雕殄文的影子也跳动着。

陆庸越发觉得这里阴森，终开口道：“行了，干脆就把棺材上记的一并说了罢。”

绿柳笠正准备开口说，突然，传来一阵敲击石头的铿铿声。

四人都一惊，什么声音。

又是铿铿铿三声，急促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头上刮蹭敲打，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庸顿时盯着石棺，哆嗦道：“该、该不会里面有东西想出来……”

冯二蹙眉，“不是，是门！”

果然，又几声响，自墓室石门传来。四人一齐望去，门并未动，声响来自门外，有人在砸门。

冯二立即做个禁声手势，只见先前在门上凿出的那个小孔，隐隐透来火光，外面还不时几句呼喝。那敲打声，是有人

在用兵器砸门，门上那孔，开始往里喷石屑粉尘。

众人对视，均觉事态不妙，追来的那帮人仍不死心。

刺耳敲击，一下下击在陆庸心头，他急道：“想想办法啊，被他们凿通了怎么办！”

“没那么快。”张遥道，“想把顶门石弄开，少说也要胳膊粗的窟窿，一时半会儿还凿不开。”嘴上说着，神情却渐

紧张。这是个封闭墓室，不能躲不能逃，半会儿后那帮人进来，他们四个必成困兽。

仗着人多，门外敲击一声响过一声，那帮人轮流凿，一刻不停。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绿柳笠的话语，忽从身后传来，“快过来帮忙，打开棺椁。”三人转过头去，只见绿柳笠已撑着

石棺站起来。

冯二怒道：“开棺万万不行！”却未有阻止之意。

张遥陆庸也显讶异，见他们不动，绿柳笠自己动手去推棺盖。可这棺椁就是个大石盒子，他本就虚弱，硬推几下，棺

盖纹丝未动。

“我来。”张遥见状，立刻上前，帮着推石盖。

墓门上敲凿，喷出碎屑越来越多，眼看那洞凿到手腕粗细，已能见刀剑光影。

张遥用肩背顶着棺盖，更加使劲。突然一声响，立刻感到棺盖微微动了下。

能开，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张遥叫陆庸帮忙，陆庸虽也怕门外那些人，但一想到或许凶神会出来，岂不更糟。

绿柳笠吃力道：“没工夫跟你解释，总之信我，不会有事，快来帮忙。”陆庸只得缩手缩脚上前一起推石棺。

门外敲声不绝，凿出的已是一块块碎头，而棺椁边，三人用尽了浑身力气，棺盖却只是发出摩擦，动了仅不到半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二一咬牙，这时顾不得身份，只有豁出去了。他跑到石棺边，背一下抵上棺盖，帮着一齐推起

来。

四人同时用力，脚死踏住地，手臂青筋暴起。

只听“呲——”一声，四人顿时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原来石棺棺盖被他们推动，正缓缓打开，石棺露出一条黑色缝隙

。

随着缝隙出现，一股湿气从棺椁里冒出。

陆庸反应最大，“哇呀”一叫，跳开老远。其他三人也是一怔，手也松了，立在一边。

但棺盖并没停止移动，依然缓慢的向旁挪去，发出低沉剧烈的摩擦声，甚至盖过门外敲凿声。

张遥冯二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地盯着棺椁。只有绿柳笠一人没动，看着棺盖一点点打开，脸上没有表情，让人为他如

此之近捏一把汗。

最后，只听“砰”的巨响，震得人耳麻，那石棺盖重重砸在地上，碎成几段。石棺终于完全打开了。

墓室突然很静，连门外的敲凿也停止了。

没有鬼怪从棺里爬出来，更别说什么凶神。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但墓室中央，打开的棺椁就像张开了一张黑洞的大嘴，不断往外吐着湿气，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忽然变的粘乎乎的。

随湿气加重，墓室渐渐充满了一种怪味，有些臭腥。

绿柳笠就站在石棺边，举起手中火把，向石棺探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一会儿，他抬头，“过来看吧。”

张遥冯二同时走上前，两人往石棺里一看，顿时，脸色都变了。

火光摇曳。

张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石棺里，嘴巴动了动，却不说话，表情透着惊异，还有失望。

冯二呆了片刻，终收回目光，转而看绿柳笠，“这是什么意思？”

绿柳笠忽叹了口气，垂眼道：“神，没能出来。”

墓室里空气愈发潮湿，闷得喘气都有些难受，气氛丝毫没有好转。

神，没能出来。什么意思，石棺里到底有什么，缩在一边的陆庸终于忍不住，一步步走向打开的棺椁。三人知他来了

，但没任何反应。

陆庸走到棺旁，狐疑看了他们一眼，低头，望向石棺里，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他呆住了，仿佛是被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摇摇晃晃倒退，本能的一把抓住石棺边，才没跌在地上。但是他胃里一阵

翻腾，几欲干呕。

太恶心了，陆庸恐怕永远也忘不了刚才所看到的。

昏暗的石棺里积了满满一棺材的水，湿气就是这散发的。火把照射下，陆庸看到，这一棺椁水黄渍渍，反着光，十分

浑浊，比泥潭好不了多少。

很显眼，水中浮着一团黑色的头发，只是泡得久了，都已粘成疙瘩，只有零散几缕漂在水面。

大概是受了开棺的震动，这团头发晃荡着，一沉一浮，一浮一沉……头发不会这样上下运动，水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

而就在陆庸伸头去看的那一瞬，头发正缓缓浮上来，随之一起上浮，是一张人脸。

那几乎不能被称作“脸”了，没有鼻子耳朵，原本该是嘴的地方，仅剩一条深黑的裂缝。

唯一能辨认的是两只眼睛，分别歪向两边。不知是本就没闭上，还是被泡烂了眼皮，脸上只凸出了一对灰蒙蒙的眼珠

子。

整张脸已面目全非。

接着，只听哗啦的水声，这人的身体也浮出水面。这人身上竟什么都没穿，也没任何饰品，全身肿胀得像只蛆虫，挤

在棺内。

“这……怎么成了这样。”冯二完全没办法将这具尸体与他们世代看守的挂上钩。

绿柳笠道：“这水和养尸水相似，不过好像出了问题，才成现在这副模样。”他顿了顿，“不然，早该生出邪神了。

”

“好了都别说了。”陆庸打断他们，他实在恶心得紧，怪不得刚才他们站着不动，急着找肉灵芝的张遥，都没伸手进

去摸索。这东西，要比什么邪神凶神可怕千万倍。

陆庸再不愿看第二眼了。

但接下来，绿柳笠说了句他最不愿听的话。

绿柳笠说：“时间紧迫，我们得把尸体搬出来。”

第二十三章：眼珠

不光陆庸，张遥和冯二都傻眼了。这尸体不要说搬，看着也恶心人。

“我不干，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得了！”陆庸叫道。

绿柳笠毫不在乎他反应，只盯着棺里，那具尸体已完全浮在了水面，一出水，就开始发出阵阵刺鼻恶臭。

冯二皱眉，“搬出来恐怕不妥吧。”

话音未落，只听墓门那又开始了乒乒乓乓敲打。那帮人又开始了。

“快把尸体搬出来，”绿柳笠立即道，“这石棺是与外面相通的。”

三人一愣。

“还记得在虾蟆井里找到的工匠牌么，上有‘黑水河’三字。这具棺椁殄文也提及了黑水河，黑水河就流淌在石棺内

。”

冯二惊道：“棺里的黄水就是‘黑水河’？”

绿柳笠点头。

“不可能，这不过一潭死水，怎么能是‘河’，更不用说通到外头去。”

此刻石门洞已凿至拳头大小，刀剑都可轻易伸入。

不及细说，绿柳笠将火把就地一放，站在棺材顶头，摞起袖管，屏住呼吸，两只手慢慢伸进石棺。

陆庸心都堵在了嗓子眼。但绿柳笠没有停手，神色也没变，两只胳膊已插进浑水里，接着一顿，三人知道，他把尸体

的头托住了。

“快来抬脚。”绿柳笠望向冯二。

听着门上响声，冯二脸色虽不好，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来到石棺另一头，将手伸了进去。

正要动手，绿柳笠忽沉色道：“这样拉会把它扯断，不行。”转头对陆庸和张遥，“你们过来托着它身子。”

陆庸脸都绿了，张遥本也不愿去碰，但总不能露怯，三步两步到棺边，吐一口气，把手放进去。

“陆庸！”

“非拖我下水！”陆庸气道。

眼见都急了，绿柳笠轻哼一声，“胆小鬼。”

话音虽小，陆庸却听得一清二楚，“才、才不是胆小鬼。”他磕磕巴巴。

“不是就上啊。”绿柳笠一副轻蔑样子。

陆庸开始后悔还嘴了，骑虎难下，只好豁出去了，颤颤走到边上，一股恶气袭来，比刚才还臭多，他忙屏住气，不敢

往里看，闭眼咬牙，两手摸着棺壁慢慢伸了下去。

一粘到水，陆庸就觉着想吐，忍着，手向前探，很快触到了一个又软又粘的东西。他一激灵，尽量不去想躺水里的是

具尸体，全当摸虾。

把手伸到尸体下托住，触感粘软。

绿柳笠道：“数到三，一起往上抬。”

“一……二……”夹杂着凿石门的声响，“三！”

同时抬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陆庸胳膊猛一使劲。

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声，顿时，那具尸体被抬起来了，徒沉，恶气冲进鼻子，熏得反胃。张遥冯二，连绿柳笠都不

禁皱起眉。陆庸恶心至极，尸体虽托在手，却不敢睁开眼。

“陆庸快后退！”绿柳笠叫了声。

陆庸心中一惊，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手上尸体突然朝自己胸前撞了过来。猛一睁眼，他看到尸体的肚皮上，他抱着的

那块地方，有一对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眼睛他见过，在甬道的暗室里，火光照出的那对眼珠子！陆庸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

就在大惊失色之时，那东西猛撞在他身上，他立刻失去平衡，脚下不稳，仰面往后栽下去。这一倒，其他三人吃不住

那重量，手头立刻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