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洋芋鱼鱼

水泡，能清楚透出后面的火光。

陆庸完全傻了，跌坐在地上，喊叫都不会。

那两水泡样的眼珠子，变得更加透明，接着，消失不见了。

空空荡荡，陆庸坐在地上，张着嘴，脑袋里一片空白。

突然，门口火光一动，一道黑影直扑陆庸胸口，陆庸完全无法反应。

只听“啪”，那黑影并未扑到陆庸，反是绿柳笠倒在了陆庸身前，两只手指间还夹着一柄短刀。绿柳笠手一松，那柄

刀哐当掉地，他整个人也立时瘫软下来，还好他眼疾手快，不然陆庸这会儿早是刀下冤魂。

“什么人！”张遥大喝，既是刀，那必然不是什么鬼怪，说不定就是这人装神弄鬼，但看不清来人，一时不敢贸然。

火光忽然又一闪，亮起一道白光，又一柄短刀

此时绿柳笠浑身已使不出力，然张遥虽在暗处，但那刀射得极准，张遥又没绿柳笠功夫，未必能接下。

三个人谁也不动，那火也不动，对峙着，只有火苗跳动声。

忽然白光一闪，绿柳笠眼中一闪，脱口而出：“元良莫青，并肩子不扯山甲，一路的不说两口的话。”

那边火光微颤，明显对这话有所反应。绿柳笠稍松口气，陆庸张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颇有诧异。

他接着道：“亮子凭小，招路不彩，朝了面不识，元良可是巡山将军？”

这回，火光那头传来声音，“梁王山上的将军……敢问这位元良，海子不扯卦响，如何寻咄得切口？”

绿柳笠勉强支起身，“顶上有根底，地下有米，同是梁王山上的将军，广书口的一丁。”

火光一抖，刀子收起来，几声脚步，那拿火把的人快速走进了暗室。

张遥一看，眼睛瞪大，惊道：“你是那冯二！”

果然，火光照下，走进的人正是冯二无疑。

刚进村时冯二还裹头巾，看不清面容，但身上依然留着那股味道，虽现已很淡，不大的暗室里还是能闻出来。

冯二瞥了眼张遥，全没村里那模样，眼神沉稳。张遥想起刘总管说，村民是守陵人，起初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是

自己低估了这群人。

“是你害五子和我兄弟！”张遥一步上前。

冯二短刀收在了腰间，冷哼，“盗墓的，你还有理了？”张遥一哽，冯二径直到绿柳笠跟前，绿柳笠喘着气，身子一

软就要倒下。

冯二上前扶住他，皱皱眉，“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副样子，简直找死。”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个小布囊，掏出什么塞

在绿柳笠嘴里。

张遥疑惑，难道绿柳笠和这冯二认识？

绿柳笠吃了东西，咳嗽两声，脸色略有缓和。冯二把他从地上拉起，正色道：“家里没教过你，不能来这的么？”

绿柳笠垂着眼皮，“家里都没了，我一人来的。”说话间竟像个孩子，然而他本来也并不大。

冯二听闻叹口气，看了看陆庸张遥，对绿柳笠道：“你能活，他们不能。前室陪葬毁了，你带他们下来，本也该死，

幸好没进主室，否则休想逃出生天。”

说罢冯二抽出短刀，对准陆庸。

绿柳笠忙阻拦，“不行，这人是被逼误入。”

冯二一哼，“土蝼子比山甲片还贪。”转而向张遥，“这人总不是被逼的吧？”

“他来找肉灵芝救人，”绿柳笠道，“不会多拿。”

冯二瞪眼，“什么肉灵芝！胡扯！近来不知谁到处说临睢古墓有肉灵芝，多少人闻风而动，哼，不知散布流言是何居

心。”

张遥一震，难道没有肉灵芝，一时脑子乱了。

绿柳笠道：“这么说，今夜下墓的，不止我们三个？”

“你们来时，正另有一路人来了。”冯二道，“不过他们没进村，直接从芒砀山下的墓，我们过去时已死大半，其余

都退出了去。”

“怪不得有如此多尸鼬鼱，原是顺尸味聚集。”绿柳笠忖道。

甬道寒气已消失了，张遥迟疑是否继续前进，或许还有寻到肉灵芝的一丝希望，不然怎对得住一起来的兄弟。

冯二道：“算了，既这样，跟我上去吧。”

却见绿柳笠在一旁，神色不安，“不对，听。”

冯二一怔，走到墙边，耳朵贴上石壁，眉头渐紧，“不好，他们来了。”他听到脚步，应还在前室甬道口。

“芒砀山下墓的那伙人？”绿柳笠问。

“没错，还剩二十几个，没想到这么快找到虾蟆井，他们可非善类，我们也有死伤。”那些人正顺陆庸他们来路，速

度之快可想而知。

绿柳笠低头，“麻烦了，不能回头，可有其他出口？”

“没了，这后只通主室。”

“主墓室的门结实吗？”

“自然。”冯二一愣，“你该不会想……”

“他们人多，在这定会被发现，唯有去主墓室躲一躲。”

“不行！”冯二断然否定，“主室是葬着主人的地方，任何人不得打扰，连我们守陵也不能进！”

死无所谓，张遥想，但找不到肉灵芝，他怎向兄弟交代，怎么向主公交代。

绿柳笠也道：“先进主室，总有办法可出去。”

冯二面色一沉，“你该知道，我等巡山将军进了主室，会有什么后果。”

绿柳笠点点头。

这时，杂乱脚步声已传来，冯二闭眼，十分为难，最后，他终叹道：“好吧。”

三人顿松了口气。

“你还能跑吗？”冯二问绿柳笠。

“还行。”

“好。”冯二又望张遥，“你带上那傻子。”他指坐还怔愣的陆庸，张遥立即拖起陆庸。

一声“快”，众人冲出暗室，顺甬道往主墓室方向跑去。

身后，隐隐火光，能听到清晰脚步，看来那些人就要追上了。

第二十章：主墓室

绿柳笠没完全恢复，脚下不稳，冯二跑在最前，张遥则拉陆庸跟在他们身后，脚步虽尽量放轻，但很快，身后有了喊

声“有人在前面，追上去！”。

黑暗甬道里，前面一支孤零零火把，照着四个逃命之人，后面却火光熊熊，杀气涌来。

绿柳笠忽猛咳一声，脚一滑就要跌倒，冯二手快，一返身拽起绿柳笠胳膊，顺势将他背在背上，一手举火把，脚下更

快了一倍。

张遥一咬牙，急急跟上。身后喊声渐小，火光也渐淡，看来已甩下他们一段距离。

忽听冯二在前喊：“到了！”随即停下。

果然，甬道已到了头，前方是一石门，冯二蹲在石门前放下绿柳笠。

这扇门开在尽头石壁上，高宽还不及甬道，不仅不宏大，反像小仓，门青灰，没文饰雕刻，光秃秃，若非中间有条缝

，真看不出。张遥一愣，甚至怀疑走错了地。

身后嘈杂脚步又隐隐响起，一转头，远处墓道已被火把照成青黄色，那些人要追到了。

绿柳笠斜靠墓门，不及缓口气，开始在墓门上敲击起来，似在找什么机关。

冯二蹲他身边，看看绿柳笠细长手指，道：“所有墓门都检查过，这扇和其余不同，从没发现机关，来这已是犯了大

忌。”

绿柳笠指尖敲两扇门合起那道缝隙，又贴上听了下，“这门是从里顶上，顶门石卡在门下，要拿开才行。”

这句话让冯二愣住，既是说这门完全是从里封死，外面要想进，除非把门砸烂。

张遥一拍这石门，“少说也几寸厚，就是给三天也砸不开。”眼下别说三天，三分钟也没，后有追兵，被困在死胡同

。

突然，绿柳笠眼里一亮，指着最底下门缝对他们道：“从这打洞，时间不多，洞不用大，够伸进手指。”

虽要全部砸开石门并非易事，但从门缝中间打个小孔或许能成。现在只有如此了，冯二跪在门口，腰间抽出把长锥，

这锥韧性极好，劲使得准可轻易凿开岩石，他们这些守陵都随身携带。

他手上有劲，奋力凿琢，果然不过一刻，门缝就被凿开两寸。

就在其间，绿柳笠到陆庸身旁，手伸进陆庸的上衣里，掏出了个东西，正是先前红漆小盒内的那把铜钥匙。

陆庸回过神，“这是干嘛！”说着就要去抢。

绿柳笠往后一退，陆庸扑个空，一抬头，绿柳笠脸色苍白，神情却极严肃：“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呆着。”陆庸一缩脖

子，这钥匙本是他觉好看，扔盒子时顺手偷拿。

谁知只听吱嘎，绿柳笠将钥匙柄扭了下来，一丢，手中只捏着根光秃秃钥匙杆。

陆庸心一疼，这是他仅剩的一件宝贝，留一件都不成吗。

冯二汗流浃背，门下一堆碎石渣，眼看小洞已挖的差不多，身后甬道传来了清晰脚步，很近了。

“好！”他道，“凿通了！”

绿柳笠急忙上前，两只手指夹着那段钥匙杆，伸进了门缝开出的小洞内转动着。原来墓门太厚，他手指并不够长，才

想利用陆庸偷藏的钥匙。

但光凭两只手指、一根钥匙杆，难度仍大，身后越逼越近，几乎能听到火苗呼呼窜动。

绿柳笠咬紧牙关，还在努力寻顶门石位置，身边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忽然，绿柳笠手腕猛紧，只听门内“砰”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东西被弹开，砸在地上。

三人心也随之一紧，顶门石开了么。绿柳笠背对他们，双肩一松，整个人缓缓向前倒去，两扇石门被他身子推着，顿

一下，发出“兹——”摩擦声，向两边挪开了。

三人都难以置信，绿柳笠竟能以这小孔把门弄开，然而真的做到了。

随墓门完全开启，绿柳笠扑通倒地。身后甬道传来喊声：“看见他们了！墓门打开了，大家快上！”那些人持火把蜂

拥而来，已可见火光下张张杀气腾腾面孔，如群恶狼。

陆庸吓得腿软，冯二大喝：“进墓室！”飞身跃入，一把抓起地上的绿柳笠就往里拖。张遥也立时反应过来，拽陆庸

奔进墓室。

甬道那些人自然不肯放过，大喊着“抓住他们”举着刀枪直冲过来。

“关门！”冯二去推一扇石门，张遥立即去推另一扇。

好在不重，就在那群人冲至门口时，冯二张遥两人合力，将石门砰然关了起来。

但关上门还远远不够。那群人见门关了，气急败坏冲上去撞，这墓门没有顶门石顶着，比普通的门还好开。

“快，里面撑不了多久，撞开！”外面大吼，接着就是轰的一撞。张遥冯二忙用身体顶住门，脚下发力蹬地，才没被

撞开。

门外也不死心，看有人在内撑着，便一波接一波来撞，一次比一次狠。几翻下来，张遥和冯二都快坚持不住，脚在地

上磨蹭着，被越推越远，门缝已能见外面火光，眼看顶不住了。

“怎么办！”张遥咬牙。

“快、快找顶门石。”冯二道，只有用顶门石再将墓门顶上才行。

“顶门石……”张遥用眼睛四周搜索，却不见顶门石踪影，不知打落在哪了。

此时绿柳笠趴在地上，完全晕了过去，张遥暗叫糟糕。“对了，陆庸！”他大叫。

“在在在这里。”陆庸缩在绿柳笠旁。

“快去找顶门石！”

“啊！”陆庸赶紧寻找起来，他眼还算尖，一眼瞅到角落里一块圆柱石头，跑去一把抱起，又赶紧交到张遥手中。

接过石头，张遥冯二奋力把门合紧，张遥瞄准时机一躬身，将顶门石卡在了地槽里，那凹槽正是原先放石的地方。

门一震，终于不动了。

三人顿时松了口气，几乎要瘫在地上。

半晌，张遥疲惫苦笑，“总算是进来啦。”

第二十一章：恶神

张遥笑声中既有欣喜，又有无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冯二默然摇了摇头。

的确，现在终于进了主墓室，但就真有肉灵芝？就算有，拿到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出去。

冯二走去翻过绿柳笠，绿柳笠仰面，昏迷不醒，没半点人色，方才开启石门已花去他所有力气。

“他脖子上是什么？”陆庸奇道，指着绿柳笠脖子，脖上有一块白色东西，手心大小，像一片软毛。“之前也见过的

。”他道，“也是在脖上，可他说是灰尘，我就没在意。”

冯二脸色徒沉，伸手将绿柳笠袖子撩起，只见他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咬痕，咬痕已和原先不同了，原先破了皮，里面

红红的，现在则发青发白，伤口好像还往下陷了一点。

“他是不是被尸鼬鼱咬过？”冯二问，边取出小布囊。

“没错，背上也全是伤。”陆庸道，他看到，冯二从布囊里掏出一药丸，暗红，指甲盖大小。他捏开绿柳笠嘴，将药

丸塞进他嘴里，抬起他下巴，让他将药吞下。

很快，绿柳笠脖上的白色软毛渐渐退了，咳了两声，睁开眼。一看他醒了，陆庸松了口气。

冯二把布囊交到绿柳笠手上，“不行吃一颗，别逞强。”绿柳笠支起身，盯着布囊，嘴唇动动似乎想说，但还是什么

也没说。

这墓室里很暗，和外面不同，这里湿气很重。陆庸倒没觉察，但其余三人都隐隐感到不对，按常理，墓室应越干燥越

好，利于尸首保存，这主墓室却完全相反，四面都透水气。

冯二将火举高了一照，四人都吃了一惊。

光照到每个角落，这间墓室居然一点也不大，可说小气得很，连前室一半都不到。而且四壁空空，没壁灯耳室，灰白

墙壁连块花纹都没有。

只有正中央，一个青石棺椁，静静放在那里。

也正是这棺椁，证明他们所处地方，确是主墓室无疑，这座古墓的主人，此刻就躺在这里。

“这里……是不是被盗过？”张遥愣愣问，也太寒酸了。面对棺材，陆庸有些哆嗦，墓室连个陪葬品都无，心下失落

。

冯二很肯定，“没人能在守陵的眼皮底下进主室，再说顶门石还在，又无盗洞。”哪怕世代守护，冯二估计也是第一

个见其真面目的。

绿柳笠想起身，挣扎两下没力气，陆庸将他扶起，这人好轻。

张遥已四下搜索起来，想找肉灵芝。可一圈下来，失望之极，想到死去兄弟，昏迷的雷五，还有主公托付重……正当

一筹莫展，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还剩一个地方没找，那口棺材，肉灵芝如此奇珍，八成放在棺材里陪葬。

张遥一喜，立即奔向墓室中央那口棺椁。就在几步之遥，一只手迅速抓住他肩膀，张遥顿时吃疼，转头一看，正是冯

二。

冯二正色，“敢碰一下，只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难道叫我空手而归。”见要坏事，张遥也顾不得许多，

“你还不死心。”冯二并无松手意思，“说了这儿没肉灵芝，只是谣言！”

“无缘无故怎会空穴来风？”

“说了没有便是没有，休想往前一步，你早该死在村里，别指望我现在手软。”

“不拿到肉灵芝，我一样没脸回去，还怕不敢与你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