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斩断联系,再不问江湖是非,专心办自己的事。
离冷家本宅还有两天路程,冷潸正埋头赶路,却听有人叫道:“二哥,二哥。”正是冷潇的声音。
冷潸也不吃惊,站定了等他过来。心想把戒指交他带回也好,免得再见别人。在他心中,世上所有的人,无论父母兄
弟,尽已是不相干的“别人”。
不料冷潇见了他,却是神色如常,道:“二哥,你这是要回家吗?这大半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年也不回家过。你找到
……凶手了吗?”
冷潸仿若听了个炸雷一般,惊道:“什……什么?”以他的心境,无论冷潇讥刺他也好,责骂他也罢,他都只当耳旁
风。谁知听冷潇的口气,这中间竟是出了大岔子,不由问道:“你说什么?你,你有多久没见过我了?”
冷潇道:“自从……大哥下葬,总有八、九个月了吧。”
冷潸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道:“怎,怎么会?你不是看见我和三……银面魔君在一起,向我要戒指的吗?我就是来,
来交回戒指的。”
冷潇也是满脸愕然,伸手在他额上一晃,却又收住,道:“二哥,你,你没事吧?”
冷潸竟不敢回答“没事”,仍追问道:“你没有到过明月山庄,没见过银面魔君,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吗?”
冷潇脸色微变,道:“二哥,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明月山庄是什么地方,我去那里干什么?还有银面魔君,你和他
在一起,只怕连命都没有了,还能站在这儿?”
冷潸更加糊涂了,连连道:“怎么会,怎么会?”一边拿出戒指,硬往冷潇手里塞去。
冷潇连忙推开他的手,道:“你怎么了?二哥,我要你的戒指干什么?就算你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我管呐。你的话
我听不懂。这样吧,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慢慢再说。”听他语气,显然把冷潸当成了疯子。
冷潸也听了出来,心中却不免疑惑:难道我真的疯了?还是他在骗我?可他为什么要骗我?一念及此,他忽然道:“
我能不能先不回去?我……我要去找一个人。”
冷潇不敢问他详情,只道:“当然可以。我见你往这边来,才以为你要回家的。”
冷潸却不再理他,转身便走。
冷潸本想先回渔村查看明钺的墓地,不料迷惘中竟踏上了去明月山庄的路,便也顺其自然了。
明月山庄却实实在在是有的,那块錾银的匾一丝没变的挂在那里。冷潸心中略定,走上去叩开门,向应门的汉子道:
“我要见鹦哥儿,我是冷潸。”
这一次他的名子却不管用了,那汉子看也不看他,道:“去去去,什么鹦哥儿画眉的,你当这是鸟市儿呢?”
冷潸又吃了一惊,用手支住门不让他关,问道:“难道……你们庄里没有这个人吗?”
话音未落,只听门内有人问道:“这名子你是从何而知的?”正是鹦哥儿的声音,那开门来的汉子却躬身向内,叫道
:“庄主。”
门开处,鹦哥儿一身白衣、束发扎巾踱了出来,虽是男装,却不掩脂粉之色,只多了一分冷傲。冷潸忍不住奇道:“
你,你做了庄主?”
鹦哥儿似也微微一愣,道:“冷公子何来此问?敝庄建庄日浅,不过在下一直是此庄之主。”
冷潸问道:“你是不是鹦哥儿?”
鹦哥儿犹豫了一下,道:“公子请里面说话。”亲自带他到了一间偏厅,命人不得打扰。二人对坐后,才道:“鹦哥
儿乃是在下小名儿,从来无人知道,公子是从何而知的?”
冷潸不知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又问道:“你可是当年大侠曲客之妻?如今银面魔君一职你是否也接了?”
鹦哥儿眼中不由露出一股杀气,森然道:“公子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不过……这些事情,到底是何人告诉你的?”
冷潸道:“有些是三爷告诉我的,有些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鹦哥儿大惑不解:“可是……在下从未见过公子啊,‘三爷’又是何人呢?”
冷潸若早听见这话,定会骂她胡说,但他先已在冷潇那里经历了一番奇遇,也就见怪不怪了,只道:“你是说你从未
见过我?”
鹦哥儿点了点头,道:“不错,否则我定会记得。”
冷潸又道:“有一间卧室,外间墙上挂了许多兵器,却只有一桌一椅,内间墙壁帐幔,一切都是白的,只屋顶上有一
盏珠灯,那是谁的?”
鹦哥儿显得更加奇怪,脸色微微泛红,道:“正是在下的……公子怎会如此……如此清楚?”
冷潸道:“我到过的。”一语未了,鹦哥儿已叫了出来:“不可能的!”冷潸也觉尴尬,却又不得不说下去:“我知
道那卧室是三爷的,他叫明钺。”
鹦哥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子,蹙眉道:“这位明三爷现在何处?”
冷潸道:“他死了。被一个爱他的女人和……一个他爱的人害死了。”
鹦哥儿脸色变了数次,才道:“冷公子,此事只怕大有蹊跷,非你我凡人所能解释,因为有些事情若非神助,公子就
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不会以为公子是来诈我的,也不追究。但我与公子确实素未谋面,而且也从未听
说过明钺此人,不知公子是否可以形容一下这个人,或者找庄中人查问一下,在下一定全力配合。因为在下对此也十
分好奇。”
冷潸思忖了半晌,觉得从那些人口中也问不出什么,灵机一动,忽然道:“我要见雪鹿。”心想雪鹿小小年纪,又十
分忠于明钺,也许会有收获也未可知。
鹦哥儿怔了一怔:“雪鹿你也知道?可是,见它有什么用呢?”一面却仍带他来到后院。只见一间兽栏里养着一头全
身雪白的小鹿,正在吃草。
冷潸吓得叫了一声,道:“雪鹿是人啊,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鹦哥儿看了他一眼,道:“这鹿养在这里两、三个月了。因为全身白色,才叫它雪鹿,别的就没有了。”
冷潸只是摇头,但看鹿栏等物,也不像是现搭的,真真无可解释。
鹦哥儿又道:“这样吧,冷公子若是信不过敝庄中人,不妨去别处查问一番,一个人活在世上,总会留下些痕迹的。
不过,公子知道的事……”
冷潸此刻已无心管什么江湖是非,只道:“放心,在下一切心中有数。”
自此之后,他走遍了和明钺行经之地,竟无一人记得见过他们。渔村的人也说近一年未见他来过;明钺的坟墓也不见
了,地上根本没有挖掘过的痕迹。
冷潸终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了。这么多人都在骗自己似乎是不可能的,也许明钺真的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吧
,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又怎会有那么痴绝的情呢?
不知不觉的,他又走到了那个叫做白石镇的地方,“蒙家老店”那块古旧的招牌依旧挂在那里,门口依旧稀稀落落的
有人进出着,店老板却是一个陌生的人。
冷潸问他:“你是这店的老板吗?你当了多久的老板了?”
那人陪笑道:“小的正是掌柜的,已接手此店二十多年了。”
冷潸又问:“三月十八那天你可在店里?”不待那人回答,他又加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再说。”
那人点头道:“不用想不用想,今年自打正月十六小店开门以来,小的一天也不曾离开,这街坊四邻都可以作证。”
冷潸早已不觉意外了,道:“那天,你可见过我?”
那人仔细打量了他两遍,摇头道:“少会,少会。”
冷潸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起点,现在的自己和第一次跨进蒙家老店的自己没有任何
区别,既没多了什么,也没少了什么。
也许,这才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吧。
也许,以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也许,明钺和浮洲都只是梦里的人和梦里的故事吧。
也许……
他终于像第一次一样?像梦里一样开口问那老板道:“有一个人称‘野郎中’的人是不是住在这里?他现在在哪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