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蜜桃——老红军

“这么晚吃饭，天天又不运动，当心变成大胖子～”惠美将茶杯放在饭桌上，要去睡觉了。

“知道我没饭吃还抛下我一个人……”雅纪嘎咕嘎咕地嚼着饭菜，不忘斗争。

“小孩子要诚实！不想离开妈妈的时候就直接求妈妈不要走。是谁早上对我说一个人没问题？”惠美质问。

“惠美，你是不是抓住我什么小辫子了？”雅纪紧张地问。惠美很少用质问的口吻对他这么说话。

“切～小心眼儿！懒得理你……晚安！”惠美走人。躺在床上，半天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骗过小孩子的雅纪？

第二十二章

盂兰盆节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说不速之客大概有点不确切，因为此人三年来都在这个时候来访。木村母子并不欢迎他，可又无法拒绝。就是他……夺去了功的生命。每年都在扫墓的季节赶来向功和他的家人赔罪。

跪在功的灵牌前，上完香，双手合十，默默地念叨着。没人知道每次在功面前他能说些什么。大概是求功原谅，别怪我夺去了你的生命～

惠美雅纪绷着脸跪在一旁。事故后，此人曾提出二千万的赔偿被惠美拒绝了。最后按照警方的判决陪了六百多万。惠美不想用功的生命赚钱，更不想肇事者用钱买心灵的安宁。

出事那年，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比雅纪大不了多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父母陪着一起来的。金黄的头发，异类的打扮都让惠美感到屈辱。木村功，对社会那么有用的人，竟然死在了这么个人渣的手里。

第二次来这里，男人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头发变回了黑色，西装笔挺，身上还背着个手提电脑的公文包。“是木村功先生改变了我的人生，现在，我是为他而活……”男人泪流满面地说。

大概……肇事者也有肇事者的苦衷吧。送走了人，惠美想。她根本不想多想对方的感受。功没了，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痛苦的人吗？不原谅，永远不原谅！惠美只有一个念头。

男人每次来都留下一个信封，惠美自然坚决拒绝。“太太！就算你可怜我，就算我为了自己的良心，请你无论如何收下这钱……”惠美只希望他快点离开，每次都将留下的钱按照男人的地址再寄回去，男人也从未坚持再寄回来。

去年，男人来得比往年早，说是要去海外出差所以提早来访。除了佛龛的献花外专门给惠美带了束昂贵的鲜花还买了很多礼物，离开时难得没留钱。惠美把能扔的都扔了，不能扔的去木村家扫墓时都带给了雅纪奶奶。反正，不管对方怎么想，惠美绝对不接受他的任何歉意。

新年，男人亲自去了木村家。小雅奶奶后来打电话告诉惠美，惠美感到很惊讶。

“原来他还是社长的儿子！父母从小是怎么教育这样的混蛋？！”木村母亲对功的爱不亚于惠美，永远把对方当凶手，当杀人犯。惠美听着，谢天谢地，这人不是一年来骚扰自己两次。

雅纪越来越懂事。去年男人走后就问惠美，“讨厌的人为什么还让他来？”

“唉……这是礼仪。他想赎罪，又是来看功的……”惠美无奈地说。

“他安心了。可每次我们看到他都痛苦……”雅纪很气愤。

“时间，时间长了大概就坚持不下去了。毕竟，能永远记住死人的，只有他的亲人……”这是惠美的亲身体验。

“下次他再来我来拒绝……”一年前，雅纪就这样说。看着雅纪几乎和男人一样宽阔的后背，惠美想，雅纪怎样才能将这个讨厌的男人拒之门外呢。

男人转过身子，面对雅纪母子。没等主人开口就将头磕在了榻榻米上。“太太！我已经向木村先生请求过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可以嫁给我吗太太？我要替木村先生担下他的责任，让我照顾你们母子，这一生！求您考虑我的请求！”猛地抬起头后，一脸神圣地对惠美说。

惠美完全石化。雅纪内心的火，腾地一下就燎原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惠美不是羞涩，是被气得。眼前的人杀了自己最爱的人自己还要和他共度此生？这人的脑袋里……是不是长瘤了？

“我已经咨询过木村先生的母亲了，她说您现在并没有心怡之人。我的家境不错，以前，只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自从出了木村先生的事后幡然悔悟……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爱你们母子，就像木村先生爱你们一样……”

“混蛋——”对方大概还没表白完，雅纪大骂了一声，突然对着男人的面门就是狠狠的一拳。惠美看见男人的鼻血飞溅出去，立刻挡在雅纪身前，她不是拦雅纪，是怕对方还手伤了儿子。

男人没有还手，捂着鼻子惊讶地看着雅纪。加上这次，他是第四次来木村家，雅纪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话，这次是第一次，招呼自己用的就是拳头。

“开口闭口爱啊爱的，象你这样的杀人犯懂得什么叫爱吗——”雅纪大吼。

“全部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痛苦？你当我们能爱上你吗？如果能换回功的生命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不要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在我面前充好人，告诉你！你最好消失！永远消失——！看到你就让我替功不值，凭什么你个人渣杀了我父亲？！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杀人犯，杀人犯——永远都是！”雅纪完全疯了，还要上去打人。拦着他的惠美死死抱住雅纪的腰，“请走吧！永远不要再来了——”对着男人吼。

男人狼狈地在玄关穿鞋，推开门刚出去雅纪就追出来了。将男人带来的献花礼物砸了男人一背，“鲜廉寡耻的东西！明年再敢来我杀了你——”叫得左邻右舍都出来了。

第二十三章

惠美拿着小扫把，打扫完公寓的走廊，又挨家敲门赔礼道歉。大家明白了来龙去末，都批评来访者，劝惠美想开点。不管是真心假心，一场风波总算平息过去。回到家，惠美看见雅纪坐在沙发上抽烟。

雅纪这是第一次在惠美面前抽烟。功不抽烟，看着这样的雅纪，惠美突然觉得雅纪很man～

拿了个小盘子，放在了茶几上。“这不是烟灰缸……”雅纪说。“就当烟灰缸吧，反正你明天也戒不掉～……”惠美柔柔地说。雅纪一赌气，将大半截子的烟屁股拧在盘子里，白色的盘底立刻黑了一团。

“其实小雅你不用这么生气的～”惠美坐在了雅纪身边轻声说。雅纪没开口。

“妈妈不会再婚，今天就答应你……”惠美明白雅纪的恨有功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对方说想娶自己。

“知道吗？功走前只对我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就是让我照顾好你……原来你也这么在乎爸爸啊……他没有白爱你呀～”惠美说着就哭了。

“即使结婚，也不能跟那样的人……”雅纪一伸膀子搂住了惠美，心疼地说。他从不反对惠美再婚，要结婚……就嫁给我吧！雅纪在心里说。

“可是……除了功和你……妈妈再也爱不上别人了……”倒在雅纪怀里的惠美抽泣着。

“那你就嫁给我吧！惠美～”雅纪说得那么自然，甚至连一丝心慌都没有。

“哼～”惠美以为雅纪逗她，终于破涕而笑。“你打人就打人呗，干嘛还拿东西砸他？他被礼盒差点绊个大跟头，想想那狼狈样儿……哈哈～好想笑啊”惠美一说雅纪也想起来了，“反正你也要扔，不如让他知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打人呢，感觉真爽啊……”雅纪紧了紧怀里的惠美，心说，谁敢娶你我就杀了谁！

事件过去几天后惠美接到木村母亲的电话。“惠美，我真不是有意的，是被那人套出的话，对不起啊！”开口就道歉。惠美一头雾水。

“雅纪！你们家雅纪来电话，训斥我们插手你的私生活。说，如果再劝你再婚，他就和你一起改回旧姓……”木村母亲岁数也大了，被孩子的雅纪吓得妥协。

虽然觉得雅纪的行为有点过火惠美也没对雅纪提起此事，一直装着不知道。有儿子在木村家替自己出头，惠美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批评儿子？

乱七八糟的暑假终于快结束了。最后一天上网，雅纪又点开高城的网页，竟然一次学习记录也没有！

他有点心慌。打电话又没人接，想去高城家看看又拿不定主意。

和高城的事是雅纪对惠美唯一的秘密。他不愿跟惠美谈自己和高城的“感情”，他认为他们的感情充其量不过是“友情”，他不想惠美因为高城误解自己对她的爱不是100%。

高城家没去过。查的话也能找到但雅纪最后还是没去。自己和高城是普通朋友，说过点，大不了算亲友，一个暑假不见完全正常，既然认定一次打手枪不意味着什么就不该如此心慌意乱。

雅纪一生除了惠美再没爱过别人。和高城后来也发生过性关系，还不止一次……可在雅纪心中他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终于开学了。阳光般的雅纪到学校见到高城吓了一跳！高城就像被人缩水了，瘦得有点变形。因为瘦，个子好像也矮了三分。整个人像个肺痨晚期患者，还灰头土脸的。

他骑了辆崭新的自行车，第一天自然也没在楼下等雅纪。半天的学校很快结束了，雅纪盯着鬼一样的高城，对方好像也没等自己的意思，灰老鼠一样，顺着教室的墙根儿溜出了教室。

高城在车棚开锁，刚要走，车子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回头看到雅纪的脸，高城的眼眶立刻就湿了，赶紧低下头。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雅纪问。他没想煽情，只想做为事实这样询问高城。如果高城说“嗨衣”，那他立刻就走。世界上，木村雅纪只有离开木村惠美会死离开谁不活啊？

高城的眼泪打在座垫上，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高城在雅纪的面前哭。雅纪不知道高城到底怎么了，一下有点慌了。要知道，哭是女人的特权，男人要是流泪……那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雅纪拽着高城往小体育馆跑的一路高城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雅纪真怕高城对自己说“暑假出游～父母双亡～”还好！坐在体育馆接满了灰的地面，雅纪问“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高城摇头。

“我以为雅纪再也不肯理我了……难受了一个暑假……”高城说。

“你混蛋！是谁不接我电话？我打了很多次给你……”雅纪叫。高城低下了头，在心里说，我怕你再对我说第二遍，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阿雅，即使不喜欢，在一起……也可以亲你吗？”高城问。

“嗯？”雅纪不明白。

“你知道……男人嘛……有时……有排遣不去的情绪……我又没有女朋友……”高城撒谎。即使雅纪不喜欢自己自己还是想呆在雅纪身边。一个暑假没见雅纪他也没想明白，可今天见到雅纪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自己已经离不开雅纪了。

“高城，你说得没错！我们都是男人，又没有女朋友……相互，相互打手枪也是不得已，那……那代表不了什么……”雅纪终于结巴着说出了淤在心头的话。接得虽然不是很精确但毕竟没有跑题。

高城才抱定只要能和雅纪在一起不谈爱也无所谓的信念。雅纪不仅同意打啵，打手枪也行……高城一个激动，亲上了雅纪的嘴。没有深入，只是四片唇的摩擦……放开雅纪时高城饿了一个假期，心脏激动得都要停了。“我只是想……排遣一下～”尴尬地看着雅纪说。“没关系没关系……”雅纪看着高城凹陷的灰脸，觉得……打啵的话，还是跟水色好点的人比较有兴致～

第二十四章

高城就像岸上一条濒死的鱼，见到了雅纪就被放回水里了。第二天一早，高高兴兴站在公寓下等雅纪，雅纪看见他，“车呢？”问。

“那……那是借的。今天还了……”高三的暑假过后，高城的人生便开始谎话连篇。不仅骗雅纪，更是骗自己。没有谎言的支撑和雅纪的“友情”就无法维持下去，高城宁愿活在谎言里，也不愿离开雅纪。

雅纪咧嘴笑了，取出车，一送，车就交到高城手里了。高城立刻也笑了。夸腿，坐在了座椅上。扶住高城的肩，雅纪双脚踩住后轮。高城一个猛劲儿，两人就飞了起来。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因高城的妥协两人依然是好友。雪花飞舞的冬季到来前，两人完全是学校私塾两点一线。偶尔在小体育馆，雅纪抽烟，高城为“排遣情绪”时不时碰碰雅纪的嘴。只有一次雅纪似乎被弄烦了，扒了高城的裤子用嘴替高城吸了一回。射过后，高城软在体育馆的地板上，三十分钟一动不动，四肢无力。

高城的心情很复杂。感情上一直付出没有回报他也不甘心。可，只要雅纪给他一丁点的爱就能令他万劫不复……如此深沉的爱，这辈子，只怕除了雅纪，再也没人能令他这样。

看着地板上一大瘫的脏东西，雅纪劝高城尽快找个女人。很显然，高城属于那种不会“自娱自乐”的，没有对手，就一直憋到泛滥成灾～

“等我们进了同一所大学，阿雅你第一件事就帮我找个女朋友吧～”高城答。雅纪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自己，高城也没打算一生缠着雅纪不放。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又没见雅纪喜欢过其他人，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高城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因为三年成绩优异，根据自己的志愿，高城被推荐进新大医学部，入学考试只不过走了个过场。老师都劝他试试东大，可他拒绝了。雅纪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如愿以偿，也接到了新大医学部的合格通知书。

离开学校前，雅纪着实忙了一阵。同时收到四封女生的求爱信，都是考进同一所大学其他学部的同级生。

三个，很顺利地拒绝成功。最后一个自我感觉太好了，非要雅纪给个能说服她的理由……雅纪真怕进了大学再扯不清就一个头三个大了，烦得差点跳楼时突然发现坐在一旁翻着漫画等自己的高城。

“高城殿下！拜托了！”双膝一软，雅纪跪在了高城眼前，吓了高城一跳。

最后……高城成了雅纪的“女朋友”。被拽到女人面前当挡箭牌时女人还不依不饶地问，“高城君除了成绩好，哪点比我强？”

雅纪苦口婆心，又讲了一大通同性恋的心理和生理……女孩子终于挥泪而去。“小雅～你打算怎么谢我？”高城立刻在雅纪背后阴阴地说。

哈啊？！一向管自己叫“阿”雅的高城居然叫自己“小”雅？还想要报酬？雅纪在心里立刻说，我再也不让你在我身上排遣情绪了……可他没敢开口。相反，“嘿嘿嘿～高城君，咱俩还谈钱，庸俗了吧？”嘻皮笑脸。那时雅纪大概就明白了，为自己“挡箭”将是高城一生的任务，此人绝对得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