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云小惑感受这股强烈的恨意,静静一闭眼,再到睁开,里头早已是一片宁静。
“走吧。”他转过身,轻轻对着身边的梵、尘、魅说道。
几道身影很快地跃过屋檐,不带一丝留恋地消失在阳光下。
“皇上。”轩辕澈抱起迦罗看向轩辕靳。
轩辕靳将眼神从屋顶残破的瓦砾处转向自己的皇弟,最后落在迦罗的尸体上,“迦罗公主被吓昏了,皇弟先送她回房,朕让小雀子去请御医来。”
“臣弟领旨。”轩辕澈踏过一地残缺的砖木朝南院主屋走去。
小雀子走到轩辕靳跟前,俯在轩辕靳耳边小声说:“皇上,那妖王好像当年消失了的云公子。”
“不是好象,他根本就是云小惑!”轩辕靳恨不得咬碎一口牙,平和仁慈的表情划过一道裂痕。
那是与他拜堂成亲的云小惑、是他找寻了六年的云小惑,是他思念了六年也担心了六年的云小惑!
轩辕靳的右手习惯性得摸到左手手腕上,眼前似乎还是刚才无动于衷地仿佛不认识他的云小惑,那个天云道长口中的妖王!
原来他找了六年的人不是消失了,原来他说让他等他根本只是个笑话,他随随便便地离开自己,可自己竟然还在心心念念地等他回来做自己的男后!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妖孽捏在五指中耍弄!当真是愚蠢可笑致极!
想到这,手间一用力,贴身戴了七年的红结绳啪得一声从中间断开。
轩辕靳的手腕被勒出一道血痕,可他却毫不在意,只阴沉着表情将红结绳扔到了地上。
“小雀子,把天云道长和他的门徒请入宫,并令国师速至华颐园。”
“奴才遵旨”
“还有,把这个绳子给朕烧了!”
轩辕靳记得,发现云小惑消失的那个早晨是在六年前。
他迷迷糊糊刚醒,还未睁眼,翻个身想要摸身边的人,却发觉扑了个空。
入手是冰冷的丝被,他豁地坐起身,打了个冷颤后披着被子朝屋外叫道:“小惑?”
一连几声,却没有人回答,房内房外都安静地叫人发狂。
几乎是踉跄着穿好衣服,下床时还不当心绊了一下脚,差点儿摔倒,还好手臂撑在了桌边,才算站稳。
一张纸条跃入眼中,上头是云小惑的笔迹。
他让他等他。
轩辕靳下意识地将纸边放着的红结绳攥进了掌心,而后固执地在屋子里等了整整十日。
小雀子是在第五天闯了进来的,超过三日未等到轩辕靳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更何况先前皇上还说准备回京,怎么这头却连人影都没了?
跑到山脚下一看,才发觉原来是云公子走了,而他的主子——当今皇上轩辕靳,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丧着一张脸坚持等在屋内。
小雀子陪着皇上又等了五天,最后才不得不动身回京。
这一等就是整整六年,期间他不停派影卫天南地北的寻找,可始终没有半点儿消息,就好象云小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于世上般。
而今,一切都有了很好的理由,他已经从天云道长那得知,云小惑是一只修行了两千五百年的九尾狐妖!常年生活在玉隐山,是所有妖物口中的“妖王惑”。
“皇上,国师正在御花园外等候召见。”
小雀子从拱门外一路小跑来到轩辕靳跟前,唤回了还在出神的当今皇上。
“宣。”轩辕靳转过身,就看到国师正不急不缓地了过来。
“国师,迦罗公主怎样?”
“回皇上,迦罗公主由于惊吓过度而死。臣现已用定魂针封了她三魂七魄,但若头七之日一过,她的魂魄还是会被冥界勾回,必死无疑。”
“七日内可有救?”
“难。”
“二王爷可知?”
“微臣已据实禀告二王爷。皇上,莫怪微臣多言,迦罗公主之死,北国一旦知道真相,两国邦交必毁。”
“朕已派人通知三皇弟,好让他在北门关早做部署。对了,朕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皇上请说。”
“朕命你与天云道长一起捕猎妖王。”
“皇上,妖王乃二千五百岁的九尾狐狸精,法力高强,但凭臣与天云道长,恐怕不是他对手。”
“那就传朕口谕,通天山全体道士听令,全力捕杀妖王。”
“臣领旨。”
“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雀子站在轩辕靳身后,一个抖瑟,等到国师离开,他才小心翼翼询问:“皇上真要杀云公子?”
“云公子?”轩辕靳动了动嘴皮子,冷笑道“他不过是一只妖。”
几日后,在得知失踪的青竟然只身前往黑鬼林找鬼树要回魂果,云小惑当下带着尘、魅、梵三人赶去。
到了黑鬼林,正撞上千年琵琶精凌玄夜正与天风道长斗得昏天黑地。
天风一见到云小惑出现,突地停下手,诧异得打量着他道:“你怎么还敢下山?”
“本王怎得不能下山了?”云小惑听地一愣。“皇上下旨请掌门出关收你。”
云小惑的心猛地一缩,可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常,只瞧着天风,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掌门交代,若遇妖王,一不可独自动手,二,必先将实情相告。”
“天玄老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云小惑猜不透其中玄妙,到更疑惑了。
“该说的贫道都说了。相信妖王在此,肯定收不了这个琵琶精,贫道先走一步。”
天风到是洒脱,眼见寡不敌众,到是一转身就溜没影了。
云小惑琢磨着天风的话,又想着那人竟然请出通天山掌门来收自己,一时恍惚得不能回神,好在之后听到玄凌夜说青居然用了五百年道行跟鬼树换来了回魂果,刹时气得什么也不想,只冲上半空朝着黑鬼林深处怒吼:“鬼树你个死不要脸的老东西,要是小青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回来啃光你的树皮!”
因为担心青的安危,云小惑着尘带凌玄夜回玉隐山养伤,而自己则带着樊与魅迅速得朝着京中而去。
云小惑带着樊和魅行至半途,便施法设了结界将俩人困在山中,樊化回原形不断撞击着火红色的光墙,却只能徒劳地被摔出几丈。
“王!”见云小惑转身要走,魅急得跺脚。
听到魅凄厉的叫声和樊的虎吼,云小惑只是顿下脚步,背着他们道:“通天山的掌门和国师联手,不管逃不逃得过都是我的劫,与你们无关,若我一去不回,玉隐山就由樊接掌,魅你要尽心辅佐,不可再淘气生事。”
“那净儿怎么办!王难道就不管他了吗?”
魅的话一出口,就见云小惑的背影轻轻一怔。
一阵风撩动起发丝拂过,呼地一声后,风停、发静,停滞的身影在一瞬间又重新挺直脊梁,绷出一道倔强的直线。
“净儿自有张婶照顾。”
“王,你真得舍得吗?”魅半跪在结界内,两手抵着眼前的光墙,透过缓缓流动的红光看向一点点走远的云小惑,“净儿才五岁啊!”
“云净本就该是个无父无母的凡人,我妖王又怎会舍不得一个凡人?”
“王!”魅眼睁睁看着云小惑的身影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可无论他怎样呼唤,那个执意要单独前往皇宫的人再也没有回头。
“净儿是谁?”樊变回人身,一双戾眼瞪着魅身。
魅缩了缩脖子,滑坐到地上颓然道:“是王怀胎十月生下的凡胎。”
第八回[中]
云小惑带着樊和魅行至半途,便施法设了结界将俩人困在山中,樊化回原形不断撞击着火红色的光墙,却只能徒劳地被摔出几丈。
“王!”见云小惑转身要走,魅急得跺脚。
听到魅凄厉的叫声和樊的虎吼,云小惑只是顿下脚步,背着他们道:“通天山的掌门和国师联手,不管逃不逃得过都是我的劫,与你们无关,若我一去不回,玉隐山就由樊接掌,魅你要尽心辅佐,不可再淘气生事。”
“那净儿怎么办!王难道就不管他了吗?”
魅的话一出口,就见云小惑的背影轻轻一怔。
一阵风撩动起发丝拂过,呼地一声后,风停、发静,停滞的身影在一瞬间又重新挺直脊梁,绷出一道倔强的直线。
“净儿自有张婶照顾。”
“王,你真得舍得吗?”魅半跪在结界内,两手抵着眼前的光墙,透过缓缓流动的红光看向一点点走远的云小惑,“净儿才五岁啊!”
“云净本就该是个无父无母的凡人,我妖王又怎会舍不得一个凡人?”
“王!”魅眼睁睁看着云小惑的身影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可无论他怎样呼唤,那个执意要单独前往皇宫的人再也没有回头。
“净儿是谁?”樊变回人身,一双戾眼瞪着魅身。
魅缩了缩脖子,滑坐到地上颓然道:“是王怀胎十月生下的凡胎。”
朱红色的城墙外,一抹比之更要烈红许多的身影飘然而落。
只见云小惑脚尖一点地,原本踏足地面的双脚再度半悬于空中,周身散发出微热的气息,流动的火焰色紧紧包围住四肢躯体。
闭眼凝神中,他的听觉随风一层层向宫里递进。
“今儿宫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啊!”
“我听说是皇上要抓妖怪。”
“妖怪?吃人吗?”
“你怕什么,有国师在呢!”
午门前的守卫低语交谈的声音入耳,云小惑微一皱眉,听觉再度延伸,不知进了哪个地方,但听得两个小宫女的声音:
“听说皇上打算立大殿下为太子,你们淑妃娘娘可是要高兴坏了吧!”
“那是,而且我偷偷告诉你啊,皇上还准备立咱们娘娘为后呢!”
“怎么可能?不是说皇上不立后的吗?”
“不是不立,那是几年前了,皇上坚持说要立男后,可不知怎么就没见到过男皇后的影子,宫里的人都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最近也不知皇上怎么了,突然就来了长春宫,问咱们娘娘想不想当皇后……”
云小惑听到这,猛地一睁眼,一双充斥着血色的眼睛如晶莹的红宝石,闪着光亮,直到那亮光一点点湮退,才又恢复平静。
他伸出手摸了摸眼角,勾起小么指的指尖拾起一滴泪珠,啪地一声弹入空中,那滴红色的血泪如被撵碎的珍珠,顿时如粉末四散而消。
再次闭眼凝神,这次听觉所及地更远更广,似乎是进到了深宫中的某个屋里,出现了一个孩子清亮稚嫩的声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儿才几岁,就会念《诗经》了?”轩辕靳朗朗笑声一层层被放大,传进云小惑的耳朵里。
“是母妃教儿臣背的。”
“那皇儿知道这句诗词的意思吗?”
“不知道,不过母妃说等儿臣长大了就会知道了,父皇你知道吗?”
“皇儿是要考父皇吗?”
轩辕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门外疾入的脚步声打断,他扬起头正看到小雀子带着一个道士跨过门槛,进了屋。
“皇上,国师和掌门让贫道来问皇上一句话。”进来的道士正是通天山四长老之一的天隐道长。
“说。”
“这九尾狐妖已有两千五百年道行,要生擒绝非易事,皇上是否执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若确定,那国师和掌门必定全力以赴,皇上最后见到的将是一只九尾狐的尸身,若不然,掌门可设法将其收入法器中带回百妖塔镇压,至少能饶其一命。”
“朕说过的话从不收回,若国师和天悬道长不能生擒那个妖孽,那就剥了他那张狐狸皮给朕!”
“是。既然如此,还请皇上先随贫道去个安全的地方避一下。”
“恩?”轩辕靳双眼微眯,原本还有些懒意的眼里豁然精光一闪,兴奋道:“他来了?”
“正是,国师和掌门已在太和殿前布阵。”
“好!朕要去亲眼看看!”
“皇上!”小雀子一听之下大惊,赶忙拦道:“皇上怎可以万金之躯去如此凶险的地方?不如还是随天隐道长去避一下得好。”
“多嘴!”轩辕靳横眉厉声道:“到底谁是主子?”
“奴才该死!”小雀子慌忙跪下。
“道长,朕相信,你们一定会护朕安全,是不是?”
天隐道长踌躇了一下,还是点头回道:“也罢,但皇上要答应贫道只可在殿内廊上远观,且绝不可离开我们四长老半步。”
“朕答应你们就是!”轩辕靳抱起身边的大皇子,捏着他鼻子问:“皇儿要不要跟父皇一起去看捉妖怪?”
“要!”
“你不怕?”
“父皇不怕,儿臣也不怕!”
“不愧是朕的孩子!”轩辕靳赞许地一点头,抱着大皇子朝太和殿走去。
云小惑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下,心里几次起伏,终是被强压下心头。
虽然明知国师和天悬已经在太和殿布了阵等他,但他却不能不去,毕竟青还在他们手里,所以即使明知是刀山油锅他也要去闯,更何况,轩辕靳本就冲着他来的,若自己不出现,难保以后不将魅他们扯进来。
想到此,他仰头看向逐渐西沈的太阳,而后双脚轻轻落地,竟是靠着城墙坐了下来。
反手张开的掌心中,一团金色的火光慢慢成型,而在火光的中心,一簇跳动的白光却在一圈圈扩大,直到将里头的画面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火光中,一个五岁的男童正趴在案边,小小的身体半蹲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毛笔正煞有其事地写着什么。只见他写一写,又停了下来,奶胖的身体朝前挪了几分,未拿笔的左手一搓脸蛋,顿时把五个墨色的指印留在了白嫩的脸上。
“奶妈,奶妈,快来看。”孩子见有人推门而入,兴奋地直叫。
“怎么了?”
“奶妈,您瞧,净儿会写自己名字了。”孩子炫耀般地捏起纸张的两角,将它竖起拉开。
粗燥的淡黄色纸上,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云净]。
“少爷真聪明!”被称做奶妈的张婶并不认字,可也不想扫了孩子的兴,连连夸道:“写得真好!”
“下次爹来了,我要拿给他看。”云净乐呵呵地放下手里的纸张,“我还要写爹的名字,爹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爹一开心就会多多得来看净儿。”
就在这时,云小惑忽地收起掌中的火球,颓废的垂下臂膀,盯着地面的双眼似乎还能看到云净那张白乎乎的脸蛋,而脸上是与轩辕靳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五官样貌。
这些年,随着一年年长大,云净的五官是越发地像轩辕靳,每次看到他,云小惑的心里总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恨不得直接用利爪把自己的心给挖出一块来。
所以他慢慢减少了去看云净的次数,可到现在,明白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小孩,他又万分地舍不得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去看看他,或是直接将他养在身边,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