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艾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惊呼出声。她还没从这惊愕中缓过神,更让她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女王一手用力扯住了公爵夫人斑白的头发,让她的头不得不仰起,另外一只手拿着药水强行灌进她的嘴巴里。不断的挣扎让药水溢出了嘴角,喷溅在了公爵夫人的脸上,蓝色的液体让她的皮肤更显干瘪。
没过一会,挣扎的公爵夫人就渐渐失去了力气,再次栽倒在地板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她干涩的嘴唇张开,气若游丝:“你早晚会下地狱!你们都会下地狱!”最后声音猛然拔高,回光返照之后,双目一闭,再也没有了动静。
女人死前的表情十分之扭曲,让她的面容更显狰狞。吓了一跳的艾玛差点就撞到了门上,见女王陛下开始擦拭弄脏的手,她匆匆忙忙端着早餐离开,不敢再作停留。
这个时候惊诧不已的艾玛没想到,这个重大的秘密,将在不久的将来完全逆转她的命运。
“在想些什么?”路易斯将薄毯盖到发呆的夏尔特身上,从公爵府邸离开之后,夏尔特便在这个小旅馆落脚了。原先的住所不能回去,毕竟他的身份还很敏感,路易斯想过让他到自己名下的城堡去,但想到夏尔特执拗的个性,也就作罢了。这几天路易斯来看过他几次,每次夏尔特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常常看着窗外发呆。
“没什么。”将肩上的薄毯拿到手上,夏尔特起身将窗户关上,外面乌云密布,可能没一会就会开始下雨。路易斯跟在他身后,两人朝着屋里走去。
“路易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夏尔特这话显然让路易斯有些吃惊,他与夏尔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对方从未向他提出过要求,于是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一定帮忙。”
“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些帮助睡眠的药。”
“你睡眠状况不好?”路易斯皱眉,“如果是身体的问题,我建议你还是先看看医生。”
“我的身体没问题,只是这里有些吵闹,晚上有时候会睡不着。”夏尔特表情淡淡的,眼下的青色相当明显。
路易斯想劝他,但夏尔特这个问题恐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就没有深究,“我回去问一问医师帮助睡眠的方法,如果你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送走了路易斯,窗外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房间似乎都在狂风中摇摇摆摆。夏尔特躺到了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起身到了窗台边。
破旧的窗户并不能完全阻隔外面的风雨,细细密密的水花溅在窗台上。实际上夏尔特并不是没有钱住更大的旅馆,但经过这座小旅馆时,他突然就被窗台上的一小盆盆栽吸引了,下了决定在这边住下。其实喷溅只是个借口,夏尔特更喜欢的是这边安安静静的感觉,喜欢的盆栽让他下定了决心。他一直渴望平淡温馨的生活,当初和安德烈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两个人一起到远离城市的庄园定居,但这些想法,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奢望而已。
阴沉的天空砸下一颗颗硕大的水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微弱的叫声传来的时候,夏尔特盯着窗外找寻了许久,最后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对面墙角的一小坨东西,被淋湿的小东西趴在地板上,模样十分可怜。
屋子里没有雨伞,夏尔特跑到墙角的时候全身都被淋湿了。他蹲下身,这才看清这一小坨东西不像猜想的小狗,更像是小狼崽。不过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狼崽?夏尔特疑惑地观望四周,但是一无所获,最后他还是抱起了那一小坨的东西回了房间。
将小狼崽擦干之后,夏尔特端着从老板娘那里要来的热牛奶,吹了几口后,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小狼崽。淋了雨的小狼崽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配着一双湿润的金色眸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夏尔特恶作剧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它圆圆的脑袋。
小狼崽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张开嘴咬住了他的手指。不过牙齿还未发育完全,咬上去倒也不痛,反倒像在吮吸着手指,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夏尔特。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复杂,动物更而能让人卸下心房,得到心灵的慰藉。
整碗热牛奶都进了小狼崽的肚子,但吃完之后它还咬着夏尔特的袖子,一副没吃饱的哀怨模样。夏尔特无奈地将空碗往下放,可是小狼崽一眼都不看,最后还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现在已经接近深夜,老板娘被他吵过了一次,夏尔特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便用毛茸茸的布将小狼崽裹起来,抱到面前说道:“现在已经没有牛奶了,明天再给你喝,不乖就要打屁屁了。”
他这调笑的话,小狼崽像是听懂了,挥舞着爪子要去抓夏尔特的脸,但是爪子短,身子又被夏尔特双手握住,只能象征性地挥动着。
夏尔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过好觉,每次闭上眼睛,他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为了防止自己发狂伤害到这里的人,夏尔特根本不敢睡觉,况且纠缠着他的梦魇也未散去,在梦中也会被纠缠着。但是人怎么能不睡觉?疲惫让他的精神状况一直不佳,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做,怎么能就此颓废?所以夏尔特才让路易斯找帮助睡眠的药,或许睡沉了,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逗了一会,小狼崽看起来有些倦意了,眼皮都快粘在了一起。房间并不大,能够让它休息的地方也只有床。夏尔特铺了条毯子在床头,又加热了壁炉,然后才抱着小狼崽一起上床。
奇怪的是夏尔特躺上去没多久,竟然就睡过去了。等到清晨醒来的时候,床头的小狼崽已经不见了,如果不是放在桌子上的牛奶碗,夏尔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摸一摸脸,似乎还有些湿乎乎的,像是被舔过的样子。
好好休息过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夏尔特吃早餐的时候还顺便买了一份报纸。打开报纸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标题,他粗粗浏览了一遍,才知道公爵夫人已经因病逝世,安德烈的婚礼也暂时延期了。
尽管知道现在的任务是调查当年父亲被诬陷的事情,不应该对屡次欺骗他的人再有其他的幻想,但看着报纸上安德烈黑白的侧脸,夏尔特还是晃了神。为了不继续影响情绪,他急忙将报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
“夏尔特。”在房子四周游荡想要找昨天那只小狼崽,却被人一下拍在肩膀。
“路易斯?”
“我帮你找到了一些帮助睡眠的药,但对身体有副作用,如果不是真的睡不着的话,最好不要使用。”回到旅馆的房间后,路易斯在椅子上坐下后就对他说道。
接过药物的夏尔特正看着上面的说明,突然路易斯问了他一句,“夏尔特,安德烈来找过你吗?”
突然的问话让夏尔特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路易斯耸肩,见到他的表情后才解释道:“我怕他可能会再找你的麻烦。”
“我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他不会再找我。”夏尔特继续低头看说明,表情不变。路易斯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在房子四处走动。
“我已经查到了你父亲案子的卷宗,特地拿过来让你看。”在夏尔特收下药之后,路易斯拿出了他用自己的职权调出来的秘密资料。
夏尔特接过后翻开,也没有长篇大论,只说了一句“谢谢”。
“犯案地点,普利斯堡二楼的……”夏尔特依靠着自己对普利斯堡的影响来回忆,竟惊讶地发现犯案的地点是一直让他很好奇的那个房间。
路易斯见他露出惊吓的表情,以为他发现了重要线索,便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只是犯案的房间我曾经进去过。”回答完后,夏尔特继续查看卷宗。
等到卷宗完全看完,已经到了中午。虽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得到的信息却十分有限。夏尔特也找不到漏洞,安德烈做事,一向滴水不露。不但能将他骗得团团转,连所谓的警察、法官也是一样。
“你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找不到头绪,但也许有一个方法能够行得通。”
“你想到犯案的那件房间去查看?”从夏尔特刚才的表现,路易斯也大概猜到了。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
“我陪你去,只要装扮成我的侍从,应该不成问题。”
听了路易斯的建议,夏尔特摇头,“路易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想再把你牵扯进去,这是我和安德烈的事情,我必须独自处理。”
“我明白了。”路易斯虽然这么说着,但眼中还是有一丝失望的痕迹,“注意安全。”
将卷宗仔细弄好,夏尔特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修长,路易斯看着,竟然有些怀疑这样秀气的手,怎么能掐住别人的喉咙。那么细致的牙齿,又是如何凶猛咬住别人的脖子。
夏尔特决定深夜再去探访普利斯堡,为了保存体力,他吃过晚饭后便回了房间休息。不过躺在床上还是一样睡不着,他转过头看床头为小狼崽铺的窝,突然觉得有些寂寥。最后还是留不住。记得以前跟西蒙住在贫民窟的时候,他们也养过一只小猫,不过后来小猫走失了,他和西蒙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明明还没过多久,却已经完全物是人非。一想起西蒙,夏尔特就会联想到现在生不如死的艾伦,有时候,他真的不懂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爱情就避免不了背叛、利用和伤害吗?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夏尔特想停下来休息,可是烦躁的思绪让他根本静不下心。
心情愈加烦躁,想到晚上的行动夏尔特不得不强迫自己休息,最后想起了路易斯带给他的药,他下床打开抽屉,拿出罐子后,倒了好几颗药丸一起吞了下去。
昏昏沉沉睡了好长一段时间,夏尔特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桌上的怀表,发现已经接近了凌晨,窗外夜色正浓。
准备好东西之后,夏尔特便动身前往了公爵府邸。如果能够在今晚找到一些证据,那么离他的目标,也就能更进一步。
Chapter46
夏尔特到达普利斯堡的时候,感觉夜晚安静得有些诡异。尽管这个时候本就该夜深人静,但半点声响都没有,就有些不合常理了。他曾经在这里住过,知道即使是在深夜,也是有人巡逻的。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动作迅速地破窗而入,这段时间他神经过于敏感了,他想也许只是错觉也说不定。
走廊上一如既往灯火通明,鲜红的柔软地毯延伸到曲折的前方。夏尔特尽量放轻脚步,四周的浮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他感觉有些可怖,人形的浮雕的眼睛都像在注视着他。
驱逐心中隐隐的不安,秘密的房间已经在眼前,夏尔特加快了脚步。
他的双脚都迈入门框的那一刹那,仿佛听到了吊钟敲响的声音,也就在这时,原本敞开的房门像突然有了意识一样,“嘭”的一声砸上了。再晚一步,夏尔特的脚后跟可能整个废掉。
第二次来到这个房间,这里已经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公爵夫人的死,这里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白布,漆黑的环境里,看起来分外寂寥,也有几分恐怖。
离老公爵去世已经有十几年,就算有证据也不容易找到,夏尔特明白,但心中仍存着一些希望。如果在从前,他知道安德烈诬陷他的父亲,并让他因此丧命,他或许会立刻将安德烈杀死。但是现在不一样,已经有太多的事情颠覆了他的认知,更何况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夏尔特更加深刻地明白到,自己并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就算犯了罪,也不应该由他来惩罚。
拿出火折子,夏尔特将房间里的烛台点亮了,然后拿着烛台将房间整体巡视了一遍。房间里的家具都很古老,可能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换过,这样更有利于夏尔特发现线索。
火光一晃,夏尔特将灯火靠近身下的地毯,发现地毯被染湿了一大片,深蓝的痕迹看起来还很新鲜,可能是不久之前刚弄上去的,看起来有点像他曾经见过的一种毒药水。不知怎么,突然联想到公爵夫人的死,他打了个寒颤。
安德烈杀死父亲是因为父亲的残暴,并且危害到他们的生命,他没有理由杀公爵夫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亲生母亲。
将注意力转移到房间的其他角落,夏尔特打开一个密封了许久的柜门。柜门一打开,立刻有一大堆的灰尘扑面而来,他不由打了个喷嚏,然后用手扬了扬,才看清了柜子里的东西。
柜子里面堆积了大量的灰尘,东西也变得脏兮兮的一团,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夏尔特将烛台放在一边,低下身子靠近柜子,然后伸出手将东西拽了出来。
东西一拿出来夏尔特就有些后悔,因为这个东西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而是一个用破布包裹的长形物。他仔细看了一下,才将上面的破布扯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破布里裹着的竟然是一把剑,一把中古世纪样式的古剑。剑柄上缠绕着毒蛇,雕刻的纹路栩栩如生,在毒蛇的正中央还镶嵌着一枚耀眼的六芒星,剑身的部分也是锋利如新,半点也没有时间留下的痕迹。
盯着古剑看了许久,夏尔特突然觉得剑柄上的六芒星很是熟悉,他多看了几眼,甚至用手抚摸,很快便想了起来,这标志与他那天在海滩边见到的银狼额头上的标志一模一样,形状、甚至大小,半分不差。
缠绕在上面的破布拿开之后,剑身完全显露了出来,夏尔特举在手上,觉得有些沉。他掂量了一下,起码有几十斤的重量。
这把剑会不会就是当日安德烈刺杀老公爵的那把剑?夏尔特回想着安德烈说过的细节,可是根本想不起来安德烈究竟有没有说过凶器是把剑,也许那药帮助了他睡眠,但却让他在醒来之后,思维变得缓慢,甚至记忆力也变差了。
从外形来看,就知道这把剑是贵重物品。夏尔特虽然对它的价值不感兴趣,但是想到它可能与凶案有关,便决定将它带走。锋芒毕露的剑身太过招摇,他便想把破布捡回来继续包着,但是破布的质地已经变得松软,几下拉扯后就没有办法再用,夏尔特只好脱下自己的外衣。
还没等剑身包好,就听到了一声野兽的嘶吼声,夏尔特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特别的情况。他加快手上的动作,结只打了一半,比刚才更响亮的野兽声又传了过来。
一边判断声源,夏尔特拿起剑走到窗台边,一拨开窗帘,他就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震慑住了,久久不能动弹。
窗外月光正盛,夜半时候阴气很浓,月光之中,两匹银狼各自据守城堡一角。这两匹狼同样外形出众,皮毛漂亮得不像话,眼睛就像血珍珠一样,很是通红,就像有血液就快溢出。一样倨傲、不可一世的银狼正对峙着,蓄势待发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会缠斗在一起厮杀。
扬动的风将窗帘往两边吹去,发出了声响,夏尔特的身影立刻被对峙的两匹银狼收入眼中。两匹银狼同时朝着月亮的方向高叫了一声。
这样奇特的场面让夏尔特一时呆住了,直到两匹银狼厮杀时发出声音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但即便如此,他看着剑拔弩张,动作迅猛又凌厉的银狼,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其中一匹银狼似乎就是上次解救了他的那一匹。
月光下的撕咬就像一场无声的哑剧,除了刚开始的嘶吼之外,两匹银狼都没有再发出其他的声音。它们的利爪都往对方身上招呼,动作同样毫不留情面,同样狠绝,两匹银狼身上都负了伤,有鲜红的血滴沾在顺滑的皮毛上,一颗颗坠下。
其中一匹银狼被另外一匹甩出,夏尔特及时退回房间,才没有被误伤。体型高大的银狼撞烂了房间里的家具,原本整洁的地方一片狼藉。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另外一只银狼也冲了进来,身躯将外面的月光完全挡住了,室内只只剩下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