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剑锋毫无征兆地转向,令在场所有人措手不及。
绿眸闪过一丝残虐的笑意,他剑锋不偏不倚,正中小坏蛋心窝处。直觉告诉我,他想杀了他。
身体自动的,立即挺身上前,我用尽最大力量推开小坏蛋,而却没来的及离开,猛烈的剑气已经顺着瀑布带起的寒风向我袭来,而我躲闪不及。
死亡,就在眼前。
抵在我脖子上的寒剑最终没有刺下去。
“子文!”
小坏蛋狂叫一声,支撑起跌倒的身体要向我这边冲来,却被突然出现在现场的另一个蒙面人轻易地带走,那蒙面人淡淡地回头望了望我,冷眸带着说不出的感觉,然后倏地消失于黑夜之中。
可是,男人却没有叫人去追,而是任由他们离开,气到扭曲的英俊脸庞没有平日里一丝温和之色。或许,他平常就没有温和过。
风声飒飒,不禁觉得冷。
“我不会原谅背叛我的人。”愤怒的眼神转为冷酷,他低沉地声音宛如从地狱而来,“背叛,对我来说,一次都不可以。”
背叛。
为了什么?
碧眸男人真的生气了,他愤恨地抬手挑断我的手筋脚筋,带着绝对的力量,让我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冷冷的,瞥过我最后一眼,将我关进铁笼之中,放入废弃的地下室。
很久很久,他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跟我说一句话,就好像他遗弃我,让我全身浸入在黑暗之中。
起初平静,到后面却开始害怕。
没有一个人出现。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线,没有灯火,也没有白昼黑夜,甚至,没有声音。有的只是抓在铁笼上的的冰凉触感,以及鼻尖闻到的冰潮气味。我尝试过用内息震断铁笼上的铁条,但是折断手筋的双手再也无法使出力气,脚踝亦是一种欲罢不能的软力。
当然,最先让我崩溃的是无法制止的饥饿与干渴。
这使我疯狂。
所以我不停地摇晃着铁笼,嘴巴因为虚弱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之前不断的叫喊已经告诉我一个事实,就是无论自己再怎么叫喊,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自己的吼叫不过是徒劳,不仅如此,因为耗尽力气,手也渐渐变得无力。
遥遥无期地等待,然后,等着我的,就是悄无声息的死亡。
我会死。
从来没有如此确认。
身子半躺,我瘫在黑暗中的笼子,觉得手腕上的伤口有些湿湿的,仔细一闻,原来是刚才用力太大,伤口裂开,已经变得发稠的血缓慢地流了出来。
血液,水。
对水的渴望大过一切,干裂得嘴皮翻开的唇立即冲着自己的手腕猛烈吮吸,拼命夺取自己唯一可以碰到的液体,尽管腥咸的铁锈味难以下咽,但我还是不停的贪婪的渴求着。
临近死亡,求生的本能会让自己不顾一切地寻找所有活下去的可能。
双手的手腕都被我啃噬溃烂,最后无力地瘫在腿边,渐渐麻木。
啃噬着,摧残着,其结局仍旧是死亡,只不过死亡的时间延长了,也把这种毫无尽头的囚禁与黑暗变得无比漫长。
到底哪样更痛苦。
头不间隙的疼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但是却被厚重的东西挡着,一直被冲撞的大脑没有一刻停止。
疯狂的。
不知何夕,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我突然听见一丝微小的动静,但是四周昏暗,我完全看不到东西,只觉得铁笼猛地摇晃一阵,然后听见有人低低咒骂了一声。
蹑手蹑脚的人顺着笼子小心蹲下,不客气地小声道:“你死了没有。”
语气依然不善,我听出是那个棕眼男人的声音,虽说震惊,但是我只能虚弱地应一声,那人一听我还有气,略微不快:“这都十天了,怎么还没死呢……”
没气回应,那人却什么都没说,小心地塞了些东西进来:“别误会,我是很想让你去死的,只不过是川拜托我,我不能拒绝罢了。”
是小宇么。
用溃烂的手贴紧那装着的东西的包袱,手指微微刮过外面包裹地那层布,嘴巴缓缓抽动,我很想跟他说:
小宇,你现在一定很安全吧?我也很安全,所以你不要担心。
但我发不出声音。
那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对我说:“阑国特使几天前已经走了。我很好奇为什么王依然没有放你出来,他一向都这么在意你。”
这样啊,那个冰冷的男人走了,那……他应该也走了吧。
“这次你是真的惹王生气了。”他声音透着一丝无奈,“若非我以前不小心发现过这个地下室,我想除了王,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也没人敢踏入这里来看你,如果你期盼着那些阑国人来救你,那简直是妄想,就算王不想再见到你,宁愿让你就这样死去,他也不会允许别人占有你……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之前王极度厌恶阑国人,曾经听说他还亲自将一个怀有他骨肉的阑国女子推下山崖,因为他嫌她和她的孩子的血统污秽,就是到了这种地步的王,某天居然会带回一个阑国男子,而且宠爱有加,到后来有大臣认出那个人竟是敌军的将领,众人皆惊,只不过那人竟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呆傻得只由得王……”
他没说下去。
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月氏这次不仅没与阑国交好,依王的态度,似乎还有兵戎相向的趋势。听人说你打仗从不赶尽杀绝,放过很多月氏士兵,人人讥笑你妇人之仁,但当如今两国交战时,阑国首将竟让我方子民有去无回,且赶尽杀绝,妇孺老少皆不放过,手段可谓残忍,我方才明白你的仁慈,这也是我会答应川来帮你的原因之一。”
赶尽杀绝……仁慈……残忍……
这些词令我我茫然而不可知。
起身,他即将离去,但还是停了停,他说:“你自己生死由命,好自为之,我,不会再来。”
说罢,微微听见细碎轻微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然后再也听不到了,我方明白,那人已经走了。
好自为之么。
动了动手腕,我艰难的打开他塞进铁笼的东西,但是由于手没有力气,我只能用牙齿咬开,微微咬开一个口子,再艰难地从里面摸到一个水囊装的物体,冰凉凉的,很舒服。
那是水。
小宇一向考虑得周到,尽管我还没有喝到水,但似乎嘴里已经得到不少的滋润,不再那么干燥难受,然后无意中,我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石头。
小心地掏出来,却发现那玩意居然发出闪耀无比的紫红色亮光,瞬间照明了整个黑暗的地下室,我才发现,空旷的地方只有关押着我的一个铁笼,而这四周环绕着稍微凹凸的墙壁,前方有个阶梯,向上而去是看不到尽头的台阶,而在我正后方的,居然是一块霉变的仿佛是被水淹没掉的墙壁,没有猜错的话,地下室的外面,应该就是瀑布底潭。
幸而墙壁够厚,否则底潭的水流足以强大到摧毁整个地下室,而万幸中的不幸,我明显可以看到的,那面潮变的墙壁,已经有了些许裂痕。只要施加一丁点力,那面脆弱的墙,一定会坍塌。
石头的亮光迷茫的眼睛,双目暂时性失去视线,我缓缓地将石头塞进怀中,贴近身体的一霎那,我发现自己一直阵痛的头没这么疼了。
几天后,再次陷入饥饿与干渴困境的我终于明白那个人口中的“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上次的救援只是偶然,不会再有,而现在没有铁笼钥匙也没有力气震开铁笼,如果再没办法,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半个月,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半个月足以让一个人死去。
身为我主人的男人看来果然真的要让我去死。
然而,我不想死。
手腕脚踝依然无力,但精神好了很多。
那颗石头让我一直保持着清醒,且不再头疼。我捏着怀中那颗石头,心想与其就这样死去,倒不如问问上天,给不给我活下去的机会。
毫不犹豫的,我倚靠着靠墙那边的铁笼,用力冲撞着使其向墙壁倒去。
相对于沉重地铁笼来说,我的冲撞只不过是白费力气。尝试过多次都失败的我,无力地望着眼前那面高高耸起满是裂缝的阴湿墙壁。
无力,但我还不曾绝望。
天无绝人之路,待恢复了些力气,我又重新猛站起来。
摩擦着铁器地手臂渍出一道道红痕,由于双脚无力,我只得全身压在铁笼的一边,谁知方才毫无动静的铁物竟然有了细微的摇晃,见到曙光的我没有迟疑,马上施加压力冲撞上去,笼子整个转了身,而我也重重地脸朝地摔到地上。
朝墙壁近了一步。
欣喜的,我挣扎着翻了个身,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慢慢用着同样的方法站起,破皮的手臂完全不觉得疼,对于活下去的希望占据了我的脑海,也使得我身上的力气源源不断,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让我最后一次费力站起来,那面墙已经离我咫尺,于是我收气,用最大力量猛地向它撞去。谁知力道竟偏了,铁笼的尖角硬生撞进墙壁,一时间即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处于进退两难的情形。
希望的后面,是绝望。
瘫倒在斜靠的铁笼之中,我的手指无力地抓着潮湿的墙壁,从没觉得如此绝望……看来,注定要死的话,无论自己怎样挣扎也是无用。
注定的么,好戏谑的笑话。
但是,当我几乎认命的时候,绝望却又带着希望回来了,那面被铁笼尖角撞破的墙壁开始呈现大范围的裂缝,与其同时,从裂缝之中亦渐渐涌出水流。
脆弱的墙壁似乎到了支撑的极限。
突然,一阵强大的喷射水流倾涌而出,直直将厚重的墙壁击垮,而破碎的大块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铁笼之上,竟生生将其砸缺口。可在巨大地冲击水流中,我无法向着那个缺口前进,只能活生生被急湍的水流冲刷而过,待到水流没过头顶,我则拼命地朝着那个缺口蠕动出去……
裂缝使得整面墙都几乎面临倒塌的危险,灌涌而入的强大水流似乎要完全将这个地下室填满,完全不留于我呼吸的缝隙,当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水流已经快到地下室顶部,还有继续上涌的趋势,而向上望去,漆黑一片,我完全不知道出口在哪。
现在明白,绝望和希望从来都是一体,他们相互排斥,却又相互联系,所谓机会,一切只看自己是否愿意挣扎,亦或就这么接受命运。
我不懂什么挣扎不挣扎,我只清楚,我不想死,一点儿都不想。
冒险潜入水底,我很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能逃出去,望着那个冲力极大的洞口,我死死忍着手脚的无力,逼迫自己向前挺进,抓住洞口边缘,冲击力使得指甲都被生生掀翻,却看不到血液。在这股强烈的水流中顽强的时候,由着一股股水流冲击着我的全身,肺部也疼痛得厉害,窒息的感觉让我极想松手。
支持不住了……
忽然,脑海中想起一个清晰的声音。
“尚子文!”
好像在叫骂。
“真是不可理喻,你不是人!”
什么,居然骂我不是人,好大的胆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等一等。
他叫我什么?
差点被冲垮的意识再度清醒,奋力让自己穿过那道缝隙,飘忽着顺着水流而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久违的光芒。
意识沉入睡眠,仿佛在等待新生的婴儿,悬浮水中的感觉让我沉沉地觉得舒适。然后,从小到大,我做过的,我看到的,我经历过的,以及想到的事情,统统再次在眼前重演,宛如昨天。
最后,猛然睁眼,终于想起自己是谁。
我是从前阑国的四皇子,亦是现在的文王及驻守边关的首将玄苍将军,我叫尚子文。
极力蹿出水面,不想一爬到岸上之时,低落水的前方,出现一双狼头金丝履,为我很熟悉这双鞋子。
窒息地味道依然停留在口腔中,我喘息着抬头,对上那抹正处于欣喜状态的碧绿眸子。
“卡罗。”他缓身蹲下,用力抱着我。
微微笑了笑,被他死死扣在怀里的我带着生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月氏雅弘,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卡罗。”
身形猛地一颤,金发男人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我,那抹绿色更是透着震惊的神色,于是我再次微微一笑,满怀恨意地说道:“我是尚子文,别告诉我你不认识我。”
脑海中不断想起那极其残酷的一幕,手刃红光,血溅青衫,曾经的兄弟一一倒在我剑下,那样凄惨。我恨自己,同时也明白自己有多么恨眼前这个男人,所以,我几乎是咬着牙,怀着由心底而上的浓重恨意,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名字,叫尚子文。
第三十七章:圣石
生命当如绝无啬惜的坚韧。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高高在上的男人低头望着我,绿眸晃过,脸色不善,无力瘫倒在地的我逼迫自己起身,抬头弯唇笑道:“怎么,想杀了我么?那就快点,否则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兀自蹲下,举起我惨不忍睹的手,居然表现出一种心疼的模样,轻轻抚摸着被我啃咬至烂的手腕,他望着我,问:“疼么?”
装什么好人!
想用身体推开他,但是扯到伤口,我不禁蹙眉几分,却被他抓到机会整个人扣紧怀中,他用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别这样伤害自己,都是我的错,是我气糊涂了才把你关在那里面,不过也要怪你跟别人这么亲热,还不顾一切地为他挡剑……以为自己能放弃你,可当知道下宫被水完全淹没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裂了,我不敢想象你就这样离我而去……幸好天神没有夺走你,又把你还给了我……”
“乱七八糟在说些什么!快放开我!”极力挣扎,但男人强硬而温柔的怀抱令我只能自我气愤,叫骂也没有用,于是张口狠狠咬住他的手臂,力道狠足。
仿佛没有任何痛楚的,男人的脸色甚至都没变过,依然是温和而欣喜的表情,他轻柔地亲了亲我的脸颊,手臂收得更紧了:“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你,谁也不能……”
“你发生么神经!我不是你的……”顺势将我压在鹅黄色地毯上,男人毫无保留地吻住我不停叫骂的唇,肆无忌惮地舌头更是习以为常地伸进来,而我也毫无半点儿犹豫的,上下颚用力一合,可他似乎知道我的企图,迅速收回舌头,害我咬了个空。
“你想咬我?”轻咬舔舐着我的耳垂,男人的声音却毫无怒意。
金色的长发掠过眼前,以前如此美丽的颜色到了现在,却变得如此丑陋。也许是我变了,面对着同一个人,心里只有无尽怨恨。
不,我从来没变过。
被压在地上,尽管尝试无数挣扎手段,也无法挡住他的袭来,废掉的手脚更像是累赘,而我自嘲不过是个成为宫囚被人玩乐的废人罢了,就像一开始时,月氏雅弘说的,我不过是一条毫无用处的狗。
“月氏雅弘,”叫住就要进入我的他,突然悲愤地笑了出来,“你觉得上一个废人很爽,还是上一条狗很舒服?想不到你变态到这种地步!”
我明白激怒男人的下场,可我宁愿死去,也不要成为他身下的禁脔。
尽管,这种事,我一直没有抗拒得了他。
出乎意料的,男人进入的动作就像渐渐吹入沙地的细雨,那么轻缓,那么柔和。
他吻着我的眼角,金色长发泄在我身上,纠缠着两个人的身体,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包裹着我,他爱怜地抽动着,轻轻地说:“不是的,你不是废人,你也不是毫无用处的狗,你是我的卡罗,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