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上——七烨

耿天征好像并不意外，提着他做工考究的名牌行李箱走到吉他青年对面的三号床，开始布置。

马良本来是要跟着进来的，看见2号床的吉他青年时就一动也不动了。半天才颤颤道：“司、司徒……司徒剑圣，你怎么也在这？”

司徒浩听见马良的问话，扭过头来冷冷扫了一眼，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周小跳恨得慌！恨老天爷不公平！一个人、一个男人、和自己同龄，造型这么男一号就算了，长得也这么男一号！绝对是靠一张脸就算光喘气也能骗来好几个收视率百分点的男人公敌！

不过刚才神笔叔叔喊他什么？“剑圣”？“剑圣”！

周小跳读了十几年武侠最最崇拜的一个职业——剑圣！

周小跳不能说是“自来熟”，应该说是“自来热”。见到陌生人，不管人家乐不乐意，他都能给人家春天般的温暖夏天般的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人家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

周小跳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司徒浩的床下，激动地、激动地……抱住了剑圣的大腿。

“哥们！你真的是剑圣啊？你真的真的是剑圣啊？！我最喜欢剑圣了！简直是帅天儿了！你会不会御剑飞行什么的啊？是不是‘嗖嗖嗖’就能把头发竖着削成两瓣啊？你还长这么帅，是不是特别多妹子倒贴啊？那种喜欢成天蒙着脸，摘下面纱美得跟天仙一样的妹子……”要说剑圣，周小跳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从小受到父母的言传身教和熏陶，周小跳饱读武侠小说，“剑圣”给周小跳的印象几乎直接就可以和“无敌”加“拉风”划等号了。

耿天征从周小跳抓住司徒浩的腿开始就把视线转了过来，新鲜的瞅着周小跳。

周小跳抓得特别紧，没几秒，司徒剑圣脸就慢慢由白变绿了。

周小跳的手是什么手？不是圣手不是神手也不是龙爪手，但是这是一双刚摸过烤鸭又拎着外带袋子而没洗的大油手。即使周小跳现在全身上下都因为追星闪烁着大无畏的神圣光芒，也不能掩盖他第一次见面就抹了剑圣一裤子油的事实。

司徒浩扔下吉他蹦下床，一把揪住周小跳的领子：“我操，你他妈的……”

马良的冷汗又下来了，当今武林哪个不清楚剑圣司徒浩我行我素的暴躁脾气，又有哪一个敢不清楚。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周小跳同学的神经。

周小跳比剑圣更加激动的反手抓住了揪着自己领子的手，眼睛睁得更大：“原来剑圣会生气啊！你们不是应该耍帅面瘫的吗？而且你竟让还会爆粗口？是不是因为从来没人打得过你啊？哎，你是不是还有个特厉害的师傅啊？你师父是上一代的剑圣吧？一准是个白胡子老长的瘦高老头吧？你们隐居在哪个山头还是山庄啊？对了，我一直想见识传说中的剑气，你让我看看吧！还有你们练剑时上不上厕所的？我看电视里剑圣好像连饭都不用吃，是不是因为有内力啊？啊！你会飞的吧？飞一个，飞一个，快~”

司徒浩被周小跳说的渐渐无力，一侧头看见耿天征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手从书桌上抽出长剑，“唰”一声，剑尖直指周小跳。

“司徒！”耿天征抢前一步将周小跳护在身后，司徒浩的性格他可清楚得很，“周同学不是江湖中人，不会武功。”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司徒浩不要按江湖中的方式为难他。

司徒浩其实没想怎样，不过实在没见过周小跳这样的人。见周小跳躲开也就移开了剑。又对耿天征说道：“耿盟主，你欠我的几时还？”

耿天征温文一笑：“何必这么着急。等你我状态俱佳之时不迟。”

周小跳依旧睁着星光闪闪的大眼不怕死的盯着司徒浩，仿佛刚才被剑指着的不是他：“剑气呢？我怎么没感觉到剑气？我们不是应该已经被剑气弹到隔壁了吗？哦，萌主你是开了挂的自然不会被弹，可是我怎么也没事啊？”边嘀咕边试图伸手去摸剑圣的剑。

司徒浩瞪着周小跳：“你他妈……”

耿天征连忙打圆场：“剑气不是你想的那样说有就有，况且司徒也不想伤到你。”

周小跳眨眨眼：“萌主，刚才剑圣说你欠他，你欠他什么了？该不会跟电视上一样他未婚妻跟你跑了吧？那妹子是不是也跟电视上一样是什么武林第一大美人啊？你们俩什么时候决斗？你……”

耿天征趁周小跳的思维暂时还没跟奥特曼接轨赶忙道：“我答应司徒要和他比试一场。”

“比试一场？”周小跳精神更大了，“萌主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不知道剑圣们都是开了终极挂的啊？他们跟别人比武从来都是只赢不输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啊！”

耿天征看看司徒浩，笑得无奈。

司徒浩决定彻底放弃和周小跳的纠缠，将长剑插回剑鞘，没说什么又蹦回床上。

周小跳视线在耿天征和司徒浩脸上游走，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你们现在是少年版嘛！没有大胡子的萌主和没有白胡子的剑圣比剑，一定是萌主先赢了剑圣，然后剑圣发愤图强精忠报国最终赢了萌主名垂青史！”

耿天征转身回去收拾了。

而周小跳又凑过去找司徒浩，司徒浩想再拔剑，可没想到周小跳这次什么惊人的举动都没有，反倒非常礼貌地向他伸出手右手：“剑圣，我叫周小跳。”

司徒浩一愣，随即也下意识的伸出手与周小跳相握：“司徒浩。”

但是周小跳竟然握着他的手不放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真的有老茧啊？你练剑特辛苦吧？要不你早点把胡子留出来吧，你就不用这么累的继续练剑了，要不然……”

耿天征已经开始假装咳嗽来掩饰快要憋不住的笑了，马良更是衷心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盟主换间宿舍。

只有仍被周小跳抓住不放的司徒剑圣，铁青着脸，半天后才挤出一句发自肺腑的：“我操。”

06.邻里之间

一个单元三间寝室，除了周小跳他们寝室和隔壁的2室各差一个人还没有来，其余人已经全都入住了。

周小跳本来已经准备挨间宿舍去拜同学了，但1室挂着个“闲人免进”的牌子，门锁得死紧，怎么叫也不给开门。而2室根本不用他去敲门，就已经率先过来拜他们了。

周小跳首先看到了一个锃亮的一根毛都没有的头顶，9个清晰的戒疤，然后他意识到，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是个和尚，货真价实的和尚。

“阿弥陀佛，耿盟主近来可安好。”和尚对着耿天征深施一礼。他面目清秀，神态平和，虽然年轻，但是周身都是出家人不染尘俗的气质。

“多谢圆通方丈挂记，以后咱们同班而学，不必这般客气。”耿天征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比方丈还要恭谨的还了一礼。

圆通不露声色地环视了房间，看见躺在床上看书毫无打招呼意思的司徒浩，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同样深施一礼：“没想到剑圣也已到此，实为有缘。”

周小跳本以为司徒浩还会继续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剑圣居然点了点头，虽然他躺在床上，但是武林中人素来知道剑圣不喜与旁人结交，这样已经算很客气了。

圆通的视线落在周小跳身上。

周小跳琢磨着这和尚没去开班会，估计也不是寻常角色（周小跳心里已经认定了有能耐的都不去班会的真理）。再加上他还是个和尚，妥了，一定没错：“方丈好，我叫周小跳。不会武功不懂江湖报错志愿来的这里。”周小跳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他看见圆通就觉得平和亲切，挺想多和他多说几句话，“对了，你一定是传说中的少林寺方丈了吧？”

耿天征很惊讶，周小跳这次见了新同学竟然这么中规中矩，什么奇怪的话也没说。

圆通还礼：“阿弥陀佛，周施主猜得不错，小僧不才，代掌少林。”

周小跳趁他低头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摸上了他光滑的头顶：“方丈，你头皮真滑溜。我看电视时看到很多少林寺的故事，你们烧戒疤的时候疼不疼啊？有没有小和尚被烫哭啊？”

耿天征心里说：我就知道。

司徒浩躺床上咳嗽起来。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圆通不愧是修习佛法之人，听了周小跳的话面色依旧如常：“原是有些疼的，但受戒乃是舍身供养，断除我执之意，我佛慈悲，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周小跳颇为佩服的连连点头：“不愧是方丈。圆通方丈啊，我刚才听你这法号就想问了，你是不是还有同门叫‘中通’、‘铁通’、‘申通’什么的啊？你们寺兼职快递是吧？”

耿天征：“……”

司徒浩：“……”

圆通：“阿弥陀佛，周施主当真聪明过人。三位师弟住在对门单元。不过本寺却没有承揽什么兼职。”

周小跳点头：“令师一定常常逛淘宝，给你们起的法号很有代表性。现在和尚有了，道士是不是也该来了？”

“无量寿福，贫道拜见耿盟主，司徒剑圣别来无恙。”一个声音从圆通身后传来，随后一个比圆通略高一些的清瘦青年走了进来，他身着改良的青布道袍式样上衣，下边穿着青色布裤、布鞋。

耿天征道：“无量寿福，卓道长。”为了防止周小跳天马行空，特别补充为他介绍，“周同学，这位是现任武当掌门卓道长。”

周小跳上去握手：“道长你好，说和尚道士就到。道长你是不是叫‘卓越’啊？少林寺总帮你们送货是吧？”

卓勉：“……周同学你真会说笑，贫道卓勉。”

圆通：“敝寺确无兼职。”

耿天征：“卓道长不用见怪，周同学不是江湖中人，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这里。”

卓勉挥挥手：“不要紧，周同学很有意思。”

司徒浩咳嗽的更厉害了。

圆通和卓勉打过招呼之后都回去了自己寝室。周小跳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个少年，穿紫色印卡通图案T恤，棕色的头发半长不短的遮住眉毛，还有些可爱的自然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望着周小跳他们这边，就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周小跳走到少年身边，少年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看起来不过是个可爱的初中男孩。

“小朋友你是谁的家属吗？爸爸妈妈呢？要不要过来玩？哥哥请你吃烤鸭。”周小跳尽量亲切的笑，但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可疑。

少年又冲他眨了眨晶亮的、近似于琥珀色的眼睛：“我是2室的赵乐，周小跳你好。”

周小跳很惊讶：“怎么你认识我？”

“由江湖闻名的震远镖局的两位少主亲自护送入校，第一天得罪了五岳剑派联盟，路见不平帮了武林盟主，室友又是盟主和剑圣。周小跳同学，我想至少在这个班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你了。”赵乐的说话声音清脆可爱，同样像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最主要的是，你不会武功。”

周小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名人：“原来我这么有名了？乐乐你来我们寝室玩呗，你和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有什么好玩。咱们四个可以开桌麻将，至少也可以打扑克嘛。”

“不去！”赵乐瞄了一眼3号寝室的门，眼现惧色，“若是你换个室友还好。武林中我就与三个人八字不合，单单你们屋就占了两个。”赵乐看了眼周小跳，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机看了起来。

周小跳悻悻回屋，司徒浩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看书，耿天征也拿了本杂志坐在桌边看着。

“萌萌，”周小跳搬椅子坐到了耿天征身边，“你对隔壁乐乐做过什么坏事了，他都不愿意来咱们屋玩。”

“乐乐？”耿天征对于周小跳胡乱给自己又换了新外号倒不在意，“你说的是妙手神偷赵乐么？”

“他是神偷？！”周小跳一蹦三尺高，兴奋得不行，“那太好了！以后咱们不用给客厅添家具了！乐乐一定能搬回来不少！”

“赵乐的偷盗与一般的强盗小偷不同，并不是一味窃取不义之财。所以才有‘神偷’之称。”

“嗯嗯，萌萌我明白，咱同学里没有坏人。”周小跳喜滋滋地总结。

“我不是这个意思，防人之心……”

“啊，对了，萌萌你还没说乐乐为什么不想见你们呢，八字不合这种封建迷信是没办法骗到我这个新时代的好少年的。”

“赵乐说不同的人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手气，他说见了我和司徒手气就不好。”

周小跳觉得挺有意思。本来他就爱玩，如今来到这个奇人遍布的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

看了眼表，已经晚上5：30了，周小跳摸了摸肚子，拿出了一只烤鸭：“咱吃饭吧，我请客！”

耿天征依言拉了椅子坐过来，司徒浩则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表示。

他不表示不代表周小跳也没表示，周小跳一手攀着司徒浩的床梯，一手举着烤鸭挥舞：“剑圣！圣圣！司徒浩！浩浩！小浩浩……”

司徒浩被他叫魂叫的心烦意乱，扔开书坐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周小跳把烤鸭伸到司徒浩面前：“剑圣大人，你应该是会片烤鸭的吧？”

07.最后的神秘人

司徒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后悔。他后悔报了这个大学，后悔被分到这间宿舍，后悔碰上周小跳，最最最后悔的就是一时气不过，竟然真的用剑帮周小跳片了两只烤鸭！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剑圣一拔剑，先袭向别人的不是凌厉的剑气，而是让人头昏脑胀的鸭油味。

耿天征从来没见谁能把心高气傲的剑圣整得办法全无，于是难得心情好的陪周小跳多吃了一只鸭脖。

周小跳就更不用说了，一边往嘴里塞一边不停夸奖司徒浩剑术高明，鸭子片得又薄又匀，一点肉都没有浪费。顺便还不停卷了鸭子递给司徒浩：“浩浩，你怎么不吃啊？你别光看着我啊，我又不能吃。来来来，这个葱包的多。”

司徒浩木然被周小跳将包好的鸭肉包塞进嘴里。如果眼神能当剑使，那周小跳已经变成筛子了。

“啊，对了，看来剑圣也是能吃饭的嘛！浩浩你吃完了是不是要练剑啊？我能不能跟着学啊？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司徒浩被巨大的鸭肉包塞了满嘴，他盯着周小跳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刺……嗷……（操）”

晚上，按照床号的顺序洗好了澡，剑圣把被周小跳抹的一身油的衣服全扔进了垃圾袋，盟主则换好了家居服拿了几本书倚在床上看起来。

周小跳洗了大概半个小时，期间另外两个人不间断的听了从《忐忑》到《套马杆》的周氏美声版。听得盟主塞上了降噪耳机，剑圣拿着吉他跑到了阳台。

周小跳音乐会终于伴随着蒸腾的白雾结束了。但耿天征和司徒浩的噩梦还没结束。

“小跳，你怎么不穿上衣服？”耿天征惊讶的看到光溜溜的周小跳从卫生间窜了出来。

“裸睡啊，身体的放松、心灵的升华，这不是马上就要睡觉了，穿了再脱多麻烦。”周小跳理所当然地说着，旁若无人的甩了甩头发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