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上——七烨

“乐乐，你说我这么个年轻英俊活泼可爱乐于助人热爱祖国热爱集体团结同学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周小跳委屈的吸了下鼻子。

赵乐急忙打断：“周小跳，你是膝盖骨折又不是脊椎骨折！再说了，下课他们总会有人来接你。”

湖江大学分为普通班和实验班。普通班就像所有的综合类大学一样分为各个专业。实验班则是精英班级，招收的是已经有一定武林地位的人。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让这些武林要人彼此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下有个相互交流切磋的机会，正邪之分不会太过明显，借以壮大发展整个武林。

至于课程安排，实验班的大一几乎没什么课程，音乐、历史、体育是三个主修，一周共11节课，其余时间自由安排。

如果说周小跳前一天晚上还觉得这里是一群Cosplay爱好者在集体进行角色扮演，那么当他听见自己膝盖骨发出脆响的一刻，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些人都是玩真的。因此开始热心的跟赵乐了解起了学校的情况。

“乐乐，为什么这一代的武林Boss们都这么年轻啊？都好像在同一年的生产线上批量生产的一样。”周小跳问。

“自然是因为五十年前的华山之约，你是局外人不知道也无所谓。”赵乐翘课无聊，倒也不介意坐在这里给周小跳普及知识。

周小跳眼睛一亮：“什么之约？乐乐你跟我说说呀，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事干。”

赵乐想了一会，正要开口，医务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下一秒，赵乐就从窗口一闪，迅速消失了。

左玄明和陪他来的灰色西服青年站在门口。他们朝风静堂沉默而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直奔病床上的周小跳。

周小跳脑内瞬间将诸如“杀人灭口”“碎尸万段”之类的词语过了一遍，看见左玄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周小跳几乎真的跳了起来：“风大夫！”

风静堂正泡着红茶，听见声音回过头，脸上的微笑仿佛都带着香气：“怎么了？”

“我我我……我不用他接我回去，我就住这了！”周小跳一只手死死揪住床单，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左玄明。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一直盼着回去么？”风静堂挑眉道。

“我看见他就腿疼！”周小跳血泪控诉。

众人：“……”

“周少爷，教主专程来接您回去，正是希望您的腿好得快一些。”灰衣青年用词虽然客气，但是跟他家主子一样言语中都透出凉气。

周小跳还想据理力争，但与左玄明的视线相撞之后立刻妥协。那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冒出的冷意足能让人哪怕在六月天也能遍体生寒。

“我跟你回去还不行么。教主你别这么看我了。好像我偷了你的肾一样……”周小跳可怜兮兮。

灰衣青年：“……”

风静堂在一旁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这个让南宫贤都拿不准的学生他也早有耳闻，但是今日亲眼目睹才能感同身受。

“教主，让属下点了他……”灰衣青年，也就是魔教的左护法莫一，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点向周小跳的穴道。

左玄明轻挡开莫一的手，脱下外套罩在了周小跳头上，然后弯腰将周小跳打横抱了起来，二话不说抱着他就出了医务室。

周小跳只觉得突然眼前一黑，接着嗅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爽。再然后，身体一轻，就到了左玄明怀里。

“你、你、你……”周小跳结巴了。这可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啊！就算他是个病人，但也是个男人啊！骨折了也是有尊严的！他一边全身僵硬一边用尽可能的力量挣扎表示抗议，“放我下来！”

左玄明不理他已经在周小跳的意料之中了（……莫名的好凄凉），但周小跳没料到的是，下一刻抱着他的人竟然飞奔了起来。也许称之为“飞”更加恰当。因为虽然眼睛被盖住，但是胸腔里的失重感已经让周小跳觉得心脏都要吓得蹦出来了。

难得体验一次轻功可惜什么都看不见，周小跳默默内牛。

现在是九月份，天气不冷不热，但轻功用起来就不一样了。周小跳感觉没事的那条腿都要被带起来的风吹断了。好在他身上盖着外套，倒没怎么觉得冷。

这人不会是怕我让风吹着特意把外套脱给我的吧？周小跳想到这里先是感动然后又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就好像MP3被偷了耳机却被送回来了一样。

左玄明抱着个几十公斤的大活人速度丝毫不减。在接近宿舍楼的时候更是将速度加到了周小跳全身血液为之凝固的程度。

以至于在有幸看见他们的人眼中，出现了魔教教主怀抱僵硬尸体意欲毁尸灭迹的恐怖场景。

“你……”耿盟主以为周小跳被灭口了。

“我今天晚上吃面。”司徒剑圣表示要庆祝。

左玄明把周小跳身上的外套掀开。盟主松了口气，剑圣很失望。

莫一跟了过来：“教主，他睡上层床不方便，要不要属下在校外另行安排个地方？”

左玄明松手把周小跳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莫一还想说点什么，看见教主的脸色，便自觉行礼告退。

周小跳抗议：“你怎么能让病人睡沙发呢？！这是惨无人道！这是虐待战俘！”

左玄明伸手一拉，沙发立刻拔长一截，放下靠背，俨然是一张双人床。

耿天征削好了苹果递到周小跳手里：“小跳，不管你信不信，但是这个学校里丁点武功都不会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再遇上什么意外的话，你只要率先开口说明你不会武功，别人应当就不会为难你了。”

言下表明，他抓住左玄明的腿的时候先表明这个，就能免遭骨折之苦。

周小跳看了眼司徒浩，又看了眼左玄明，苦着脸点头。

歇了一会，周小跳又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哎，萌萌，你和小明怎么不打架啊？”

“……？”耿天征奇怪地看着他。

“你是武林盟主啊，最大的正派Boss，他可是魔教教主，反派一哥，你们不是死对头么？”周小跳问得兴致勃勃。

“我和玄明两岁起就认识了，从来没打过架。”耿天征回头对着左玄明微微一笑，后者没有否认。

周小跳睁大眼睛，整张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你他妈别老拿那些个破小说往我们身上套。”司徒浩斜了周小跳一眼，“那些胡编乱造的破玩意把你这蠢瓜看得越来越傻。”

周小跳不客气的用眼白回礼：“没胡子的剑圣没资格说话。”

司徒浩：“……”

“那也不对啊，既然你们没打过架。手底下的人也会有冲突，到时候怎么办？”周小跳又问。

“手底下人为什么要有冲突？”耿天征觉得周小跳的问题越来越奇怪。

“魔教杀人放火危害武林难道你们都不管的么？”

“谁跟你说的？”

“他们不杀人放火危害武林你们为什么都叫他们魔教？怎么不叫原本的名字？对了，魔教原本叫什么啊？”周小跳眼巴巴等着另外三人给出答案。

耿天征和司徒浩同时表情古怪的望向左玄明。

片刻后，周小跳第一次听见教主亲自开口。左玄明对着周小跳，一字一顿道：“原本就叫‘魔教’。”

室内诡异的安静了。

一分钟后，周小跳：“……霍哈哈哈哈！”

其他人：“……”

10.骨折的日子亚克西

“小明，你把我送过来辛苦了。虽然我是你弄成骨折的，但是我一点也不生你的气，你可以回你的宿舍休息了。”周小跳满怀希望的提议。

“我住你对床。”左玄明言简意赅。

周小跳无语问苍天。

本来以周小跳的性格，生病时有人陪在旁边，别说是人了，就算放块石头也能被他说得开花。但是他是真的害怕左玄明啊。可是教主的做法也没有错，我把你弄伤，自然要看护你到康复。

有句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左玄明就坐在周小跳旁边的椅子上，但每当周小跳想与他聊天，或者是终于鼓起勇气对着面无表情的教主说超过三十个字，他就觉得从左玄明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他血液倒流。即使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对不会武功的人下手。

周小跳郁闷的左动右动，看起来像一只痉挛的虾米。因为他现在打着石膏，想翻来覆去动也做不到。虽然已经吃下了圆通方丈送来的少林秘药，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是不变的道理，好的再快，暂时也只能躺着了。

“小明，咱看会电视行不行？”周小跳戳戳兀自盘腿调息的左玄明。

左玄明睁开眼睛，虽然一张俊脸还是半分表情都没有，但是再明白不过的表示了“我不想看”的意思。

周小跳更郁闷了，苦着脸：“小明，你看你，就算是魔教教主也不用扮酷到成天都不讲一句话啊。不说话是会憋出病的。你小心身体，千万不要哪天练功的时候憋得走火入魔。而且吧，虽然我不歧视残疾人，而且我自己也骨折了，但是你这面瘫是病啊，你得治啊。我跟你说，这生病了时间一长……”

左玄明一言不发的打开了电视机。

周小跳见好就收的闭嘴。津津有味的用遥控器寻找自己喜欢的节目。

周小跳的一日三餐都是耿盟主和司徒剑圣带回来的。司徒剑圣对于剑法的兴趣极大，每天天还不亮就拉着耿盟主下楼切磋。最近还多了很多临时切磋，也许是出于周小跳一句：“你们没事和我聊天呗。”

周小跳在骨折期间得到了室友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至于其他同单元的同学，1室的人好像从开学就蒸发了，2室的三个，还没说上两句，就被热情洋溢的周小跳硬生生逼去了自习室。

3室的几个人自从周小跳将阵地转移到了客厅之后，也纷纷出来活动。于是每天晚上的统一娱乐变成了大家一起看电视。

耿盟主偏好国际新闻，司徒剑圣想看体育直播，而左教主坚持国家地理。但最终他们都妥协了，因为周小跳一句必胜的“我不会武功。”

于是，9单元每到晚上7点就会准时出现三位武林高手陪周小跳这个武林菜鸟观看武侠电视连续剧的奇妙场景。

电视剧这种东西其他三个人平时可以说几乎都是不看的，就更不用说对于他们而言纯属胡编乱造的武侠电视剧了。

但是武侠可以算是周小跳从小到大的精神支柱，他可以一个人顶四个人看。

“啧啧啧，这个教主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多妹子喜欢。她们要是知道真的什么样还不把武林颠倒过来。”周小跳吃着耿天征剥好的橙子，指着电视机，“萌萌，有没有很多妹子倒贴你啊？你可要看好哪个是真心哪个是为了你的盟主之位啊。”

耿天征没有回答，找了一块削好的超大块的苹果塞进了周小跳的嘴里。导致病人只能将下面一大段问题变为叽叽咕咕的“咯吱咯吱”。

“他妈的这破剑使得连个小鸡都戳不死！什么狗屁！”司徒浩看得怒发冲冠。完全难以接受电视剧里故弄玄虚的花架子功夫。

“因为他们又不戳鸡。”周小跳翻了个白眼，“哎，浩浩，你看要是像电视剧这种情况，这么多敌人，你遇见了怎么突围啊？”

“上个镜头他们就死光了。”司徒浩不屑一顾，仿佛周小跳的问题就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是吗？”周小跳阴阴一笑，突然拿起了一大块橙子皮向司徒浩扔过去。几乎就在同时，他看见司徒剑圣双指夹起一片薯片，轻轻一掷，“啪”一声准确地打在自己的手腕，偷袭者出师未捷身先死。

“弱爆了。”司徒浩拽拽的一撇嘴，朝周小跳比了根中指。

周小跳迅速把掉在身边的薯片捡起来扔进嘴里：“剑圣了不起啊？！剑圣就能随便浪费粮食了吗？！”

司徒浩：“……”

剑圣觉得刚才发自真心企图向周小跳展示功夫的自己才是弱爆了。

“啊呀呀！魔教出来了！教主！快看！”周小跳兴奋地半坐起来，“他们开始杀人了！我就说嘛，魔教什么的都不是好人。”

左玄明阴测测的回过头来。

周小跳厚颜无耻的贴向耿天征寻找靠山：“萌主救我！我不想死于魔教的屠刀下啊！我一家老小八十一条人命还等着我去报仇啊！待我日后练了神功，无敌于天下，定要为民除害干掉姓左的魔头啊！”

众人：“……”

左玄明抬起手，周小跳发誓他绝对从那双黑的让人发怵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叫做“杀意”的玩意。

接着，左玄明屈起修长的手指，运上几分虚劲，弹了周小跳的脑门……

“你脑袋撞钉子了？这么大个疙瘩。”陆家兄弟过来探病的时候惊奇的瞅着周小跳。

“闭嘴。”周小跳捂着额头咬牙。

两星期之后，周小跳终于对每日卧沙发静养的枯燥生活提出了抗议。再不出去走走他就要发芽了。

耿天征和司徒浩天天下去比剑，这是剑圣死缠烂打的结果。

周小跳倒是希望左玄明也下楼，可是教主大人就跟粘在椅子上一样守着周小跳。周小跳常看小说里说高人要闭关练功，可没想到原来不闭关也能练功入定。

周小跳觉得在左玄明旁边躺着，就跟躺在南极的冰山旁边一样。冰山敲一下还有回声呢，可周小跳别说是敲了，现在他看一眼左教主都潜意识的脑门疼。

周小跳的爆发是在一个停电的周日下午。连电视都没有，简直是士可杀不可辱（咦？）！

周小跳横眉立目的移到左玄明身边：“左……”

左玄明睁开眼睛。

周小跳瞬间笑得比花还香比蜜还甜：“教主大人啊~你看我腿上肿也消了，也不怎么疼，明天让我上课去吧？”

左玄明像电影中的长镜头一样极度柔和缓慢的朝周小跳转过头，还是面无表情，声音还是降温祛暑：“你还没好。”

“我真好了！”周小跳也不是瞎说，圆通大师给的药见效很明显，不仅没怎么肿，甚至周小跳网上查的一切骨折后护理方法都没用上——他的骨折根本不难受。

左玄明也不跟周小跳废话，伸过手就要去碰周小跳的石膏。动作依旧轻柔缓慢，看不出一点杀伤力。

但是周小朋友吓得脸都白了，瞬间他觉得不光是膝盖，简直牙疼肚子疼全身都开始疼：“我错了！我错了！我明天就去办休学！不不不，退学！”

左玄明：“……明天带你上课。”

周小跳双眼放光：“小明！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好人！……哎呀！”

“萌萌，你说我明明是夸他啊，他怎么又弹我？他们魔教的秘籍是弹指神通还是六脉神剑啊？弹、弹、弹，我又没有鱼尾纹！”周小跳气鼓鼓的捂着二次受创的脑门。

耿天征颇为照顾病人感情的把笑掩饰在肚子里。但是他很想对周小跳说，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魔教教主出手，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你他妈要是用那么恶心的表情跟我说‘你是个好人’，我一准也揍你。”司徒浩拨着吉他，斜了周小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