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很危险!
……
三架直升机的螺旋桨已开始飞速旋转,十几个弟兄荷枪实弹、摩拳擦掌……
“二当家……”小智轻喊聂枰,抬手指了指朝这边飞跑过来、又哭又喊的小人儿……
看一眼窗外哭成泪人儿的荣歌,聂枰没有丝毫动容,很快移开视线,冲开直升机的弟兄淡淡吩咐:“出发。”
众弟兄心道:小美人哭得这么凄惨,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瞅着就让人心口发疼……二当家,你怎么就能狠得下心,好歹也该下去抱一抱哄一哄嘛……
……
“等等我……呜呜……聂枰,带我一起去……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呜呜……”荣歌根本没注意到院子里留守弟兄们的不满,乌鸦嘴一样哭喊着,拼命追向已经起飞的直升机,脚下忽地一绊,结结实实栽倒在地上,膝盖一片火辣辣的痛,准是流血了……
看着逐渐飞高的直升机,荣歌索性趴在地上不起来,呜呜噎噎哭个不停……
手机忽然响了……
是聂枰!
荣歌极力止住哭泣,颤抖着手接通,正想嘱咐聂枰要小心谨慎、平平安安回来……不料,男人冷漠而严厉的声音率先传出——
“别趴在地上,快点进屋去。你自己不怕丢脸,也要考虑你父亲的尊严!”
啪……手机滑落……
心脏碎裂。
在男人心里,他的老大永远排第一!
永远!
荣歌慢慢爬起来,带着满身的泥土,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昂首挺胸走回屋里,再没流一滴眼泪……
……
黄昏将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的荣歌突然听到引擎的轰鸣声,飞快爬起来跑到窗口,隐约看到早晨离开的三架直升机都回来了,走下来的弟兄们面带喜色……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荣歌奔到卧室门口,上锁,重新躺倒……
沉重稳健的脚步声,停在门前……
轻轻的敲门声……
重重的捶打声……
砰砰枪响……
门锁被击开……
男人冲进来……
看到人儿侧身向里躺在奢华到夸张的水晶大床上,聂枰的惶急神情瞬间消失,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一把掀开被子,大手轻轻按上人儿受伤的膝盖,又揉又捏地仔细检查一番,发现骨头和关节都完好,只是蹭破了皮,便放心地给人儿重新盖好被子……
小人儿一径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聂枰突然有点怀念往日脆弱爱哭的荣歌,每当自己外出办事回来,不论多晚,人儿总会在院子里等着,第一时间飞扑进他怀里,大哭一通,好像他是飞机失事的幸存者……
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他的泪水?开始喜欢上小人儿特有的欢迎仪式?
“今天去了梓邬……”瞬间回复了冷静,聂枰淡淡开口,“我亲自出马,并不是因为这次的交易有风险……”
自打聂枰进屋,荣歌的心跳就一直间歇性不规律,听男人轻声说起今天的事,他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聂枰说这些,是在对他解释,让他放心?
“第一次合作的客户,必须由我或者老大亲自接洽,之后的交易都可以让弟兄们代劳……你是洞里萨的继承人,将来……”聂枰若无其事地说着残忍的话,有心抑或无心,却都是对人儿最深的伤害……
原来,聂枰是在教他,而非安慰他……
男人白天兵出祁山、现在又循循善诱、鞠躬尽瘁地为老大培养他这个根本扶不起的阿斗!
“滚,滚,滚……” 声嘶力竭地狂喊着,荣歌猛地翻身坐起,抡起枕头狠狠砸在聂枰神情淡漠的俊脸上,不争气的泪水大颗大颗淌下来……
男人一语不发,弯腰捡起被荣歌扔掉的枕头,放回床上,径自转身离开,留下满屋清冷的空气和哭得肝肠寸断的小人儿……
……
冷战开始……
餐桌上不期然的照面,楼梯上视若无睹的擦肩而过,静夜失眠时林中的巧遇……
男人神色冰冷……
少年眸中凄怨……
烈火在心底燃烧,却烧不掉见面时的刻意冷漠……
谁都不愿先伸出手,握住对方……
……
他二人打冷战,最着急的人竟是海贝贝……
虽然也担心梁跟聂枰旧情复燃,但考虑到长远利益为重,海贝贝软磨硬泡拖着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心、暂时还不想见聂枰的梁老大匆匆赶回洞里萨……
……
“老大,我发现梓邬是个交易军火的好地方,前些天刚出手一批货;最近生意火得不得了,货源方面得抓紧一些了……”趁着吃早点的功夫,聂枰给昨晚刚回来的梁朴昕汇报情况……
黑眸澄澈如春潭,清隽的脸上神情平淡,汇报情况一如既往的简明扼要、有条不紊……
一切又回到了往昔……
回到半年前,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子……
梁朴昕静静听着,蓦地生出几分怨忧……
自己躲在闽垣每天惦念,却一直不敢回来,就怕聂枰觉得尴尬别扭……
这家伙倒好,淡然镇静的态度像是把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爱过他……
若不是自己太了解聂枰的隐忍性格,真要怀疑他梁老大被人涮了一遭……
夹起一个萱腾腾的小包子,堵住聂枰喋喋不休的嘴,梁朴昕笑得有些冷,眸子里却带着明显的暖意和宠爱,“好了好了,二当家快吃饭吧,我们吃完再谈。”
看着聂枰费力吞咽包子,清隽的脸上显出苦恼的样子,简直可爱得让梁老大的心都揪痛起来,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唇变作那人嘴里的包子……
趁着聂枰被包子噎住,梁朴昕终于可以委婉地说说自己的想法了,“聂枰,你能不能别再这么……这么……累?你要是觉得闷,军火生意每年做上一两笔,玩玩也行……反正赚得钱几辈子也花不完,你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辛苦?”看到聂枰眼底一瞬而过的凄苦,梁朴昕心口一疼,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手心满布的老茧,恍惚记得十四年前自己得到聂枰忠心的那一天,他的手摸起来修长温润、滑美如玉,心口止不住又是一阵揪痛,连声音也染上淡淡的痛楚,“其实,我完全明白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但,我真的已经不在乎什么军火界的排名。人生苦短,没有什么比开开心心生活更重要的事,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残忍地戳到聂枰的痛处,梁朴昕生硬地停下不说,冷俊的脸上百年不遇地显出几分尴尬……
“阿爸早。”纤瘦的少年问了好,看也没看聂枰一眼,就朝梁朴昕走过来……
乖儿子给他解围了!嗯,上阵父子兵嘛……
梁朴昕两眼发亮,一把将荣歌抱坐在自己腿上,心里灌了蜜一样,在水嫩的小脸上亲个够,还赖皮似的把自己没来得及刮、胡子拉碴的脸凑到小嘴边,等儿子很难为情地亲了一下,才嘿嘿笑着亲自给小人儿倒了杯牛奶,端着杯子就要喂他……
“唔……阿爸,我自己来。”梁朴昕简直把他当三岁小孩来宠,荣歌有些受不了地接过牛奶杯,慢慢喝起来,眼角余光瞥到一双清冷的眼,正淡然地看着自己……
“大家都早啊!”海贝贝十分懊恼自己起晚了,竟然给了聂枰可乘之机,敷衍地打声招呼,拉过把椅子,远远坐在餐桌另一头,溜一眼被梁朴昕抱在怀里的荣歌,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虽然年纪小,可总想着自己是爷们,再加上脸皮很薄,极少赖在梁朴昕大腿上,而梁也很少在性欲之外、那么亲昵地抱着他……
“老大……”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聂枰极少有地主动开腔,清冷的眸子突然看向荣歌,直看得小人儿脸红心跳才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我觉得该给荣歌请一个射击老师了。”
荣歌正低头回味着男人暧昧不明的目光,忽听他提到请人教自己射击,脸色即刻苍白如纸,黑眸隐约浮现泪意……
他,仍然一门心思地想着给他的老大培养继承人……
丝毫没发现餐桌上诡异的气氛,海贝贝美眸放光,含了满嘴食物,抢着说:“唔……唔……还用得着请外人吗?小荣儿,就让你聂哥哥教你好不好?他的枪法威震东南亚……”为了撮合聂枰和荣歌,海贝贝豁出去了,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在最爱的人面前夸奖情敌是个什么滋味……如果有人敢让他重复一次,他宁可被面包活活噎死!
“哈,我儿子这么漂亮,天生就该是被人疼着哄着,怎么能做那些舞刀弄枪的事……”梁朴昕不愿直白地拒绝聂枰的苦心,打着哈哈敷衍起来……
梁老大嘴上满不在乎,心底却不得不承认——聂枰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也算得上人中龙凤,当然希望儿子能够传承自己的血脉和强悍……
但,荣歌性子太柔弱,心地太善良;更何况,自己对这孩子的愧疚太深,根本舍不得逼他去做任何事!
“阿爸……”埋在胸前的小脑袋突然动了动,黑亮的眸子里有几分与他柔弱外表极不相符的勇毅,“我想学驱蛇,你愿意教我吗?”
不怕蛇吗?
突然想到小人儿炮制的蚊子药膏,很有天赋!
看来梁家祖传的绝招有望传下去了!
梁朴昕喜上眉梢,大笑着答应……
“谢谢阿爸!”荣歌开心地甜甜笑着,叉起一小块烤肉喂到梁朴昕嘴边……
梁朴昕张嘴吃掉,抱着儿子重重亲了几下,忽然推说有事,急匆匆离开……
海贝贝紧跟着男人走出去,心中酸涩苦楚,眼泪呼之欲出——
这么多年,他软磨硬泡地希望看到梁吃肉,却一直没成功……
嗬,儿子喂的,他竟毫不迟疑地一口吃下……
疏不间亲啊……
“知道你阿爸有什么急事吗?”聂枰神态淡漠,走到荣歌身边,俯看小人儿迷惑不解的眼,笑得清冷,“你很不简单嘛,能让一个吃斋十年的人破戒——老大忙着呕吐去了。”
连续几天不跟他说一句话的男人突然开口,荣歌激动得心脏狂跳,尽管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却绝不愿放弃这个和好的机会,匆忙整理好自己的脸部肌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冲男人甜甜一笑……
男人清隽的脸忽然压下来,跟他贴得很近很近,近到呼吸相闻……
“亲我一下。”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荣歌莫名其妙,却很听话地伸嘴在男人微带胡茬的脸上轻轻一吻……
突然,手被男人的大手捉住,随即被引导着摸上男人裤子前襟明显隆起的硬热……
倒抽一口冷气,荣歌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回来,便被男人狠狠摔开,巨大的力量掠过身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连人带椅斜斜栽倒在地上……
“这就是男人!”聂枰蹲下身,神情冰冷地看着人儿的小脸因为疼痛而扭曲,继续说着侮辱的话,“跟你阿爸玩亲亲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他的兴奋?”
男人突然抬起手,隔着裤子将指头按上人儿双臀间的凹陷,素来清冷的眸此刻几乎能喷出火来,嘴上的话也愈发恶毒,“他的那个家伙有没有顶住你这里,嗯?”
……
脚步声越来越远,男人离开了……
少年仍然躺在地上,小脸上的表情近乎歇斯底里,辨不清是哭还是笑,一滴滴屈辱的泪水打湿光亮的地板,汇聚成一片苦涩的汪洋……
第三十七章
二楼走廊尽头,瘦小的人儿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厚重的窗帘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凝眸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秋雨绵绵中,聂枰站在树下,跟十几个弟兄嘱咐着什么,不时打个手势,神情平淡温和,却让人心生敬畏,跟对着自己时的阴冷无情简直判若两人……
男人今天仍是一身黑衣、胸前交叉斜挎两个枪套——又要去交易军火……
荣歌在心底暗骂自己下贱,却忍不住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聂枰清隽的侧脸以及在他看来可以称得上温暖的目光……
那天早餐时,男人肆意侮辱了他,之后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却自甘下贱地准时到楼下吃饭,每每看到男人跟他阿爸说得正热闹,他一出现,男人便沉默下来,冰冷的视线徘徊在他身上,让他如坐针毡,反而觉得男人的视若无睹可能更好受一些……
聂枰今天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荣歌怀疑这会不会是他的错觉,或许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也或许是下雨的缘故……
训话完毕,弟兄们匆匆走向前边院子,整装待发。
荣歌突然眼皮惊跳,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慌溢满心头,直想冲到聂枰眼前,求他别再去冒险交易军火,求他保重自己……
聂枰并没有跟弟兄们一起离开,仍然站在原地,等人都走光,他突然反身冲进树林,几分钟后又急匆匆出来,直奔前院去了……
由于浓密树冠的遮挡,荣歌只隐约看到男人刚才坐在一株红柚树下,却无法看清他做了什么……
……
纤瘦少年撑着伞,绕着空地慢慢走了几圈,空气中似乎还飘着男人独有的清冷气息,而他就像一只下贱的丧家之犬,被抛弃了,还要偷偷溜到这里嗅一嗅已经不要他的主人的味道……
被泥地上的脚印指引,他这只贱狗轻而易举找到了主人停留过的红柚树,在树下徘徊,深深吸嗅林中雨润的芬芳……
这里的土被刨开过?
眸中闪过疑惑,荣歌蹲下身,捡了根树枝,使劲向下挖,却不费吹灰之力在一层薄薄的浮土下发现了一根注射器和一个写满英文的小药瓶……
认识的英文有限,他却清楚地看到瓶身上写着‘Pain Killer’……
止疼针?
吸毒——不可能!
聂枰是自制力强到可怕的人,即便全世界的人都成了瘾君子,他也能独善其身……何况,军火大佬不至于因为犯毒瘾而打止疼针解渴……
心念电闪,猛然记起聂枰反身冲进树林时,左腿微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