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个人一挥手,夜林月就被放到了离地大概一尺的距离。早已麻木的四肢,被铁链牵动着,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啃咬一般让人欲罢不能。难受得动了动身子,又扯到昨夜的伤口,原本凝固的血痂被揭开,残留的盐水再一次浸泡,像是又经历了一场酷刑。
那个人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烙铁,还不停地在火盆里翻搅着。“夜老板,你说是烫哪里好呢?你说钥匙脸上多了个这样的疤,你以後还怎麽见人啊?那烫哪里呢?哪里留了疤你恐怕都没办法接客了吧。这样多不好,你看看,我还是很怜香惜玉的。不过总得烙一个吧。你不挑的话,就我来决定吧。”说完将烧的红红的老帖死死地压在了夜林月修大腿内侧。
“吱”的一声,伴随着皮肉少缴的味道冲击着夜林月的神经。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压抑,但是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他皱着眉头,张着嘴,显示着身体上难以忍受的疼痛。丝下来时,又是练匹带柔,伤处顿时学柔模糊,泛着焦黑。
然後又是一个,在他修长的腿上,竖着烙了一排。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夜林月意识模糊,可他一直强忍着,咬着牙坚持着没有昏过去,如果现在被当头浇下一桶盐水,後果不堪设想。随着男人的一挥手,他又被吊了上去。沾着盐水的皮鞭如期而至,偶尔抽到伤处,会看到他明显地颤抖。
第五章
漫漫长夜特别难熬,受不了寒冷,夜林月咳嗽起来,可是每次一咳嗽就会牵扯到伤口,空荡荡的刑室里,都能听见血水滴在地上的声音。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是什么,他害怕,但是不后悔。如果郄沁呈果真是这么冲动的人,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将小洺交给他。其实他现在反倒有些害怕他们找到自己,不论是凛冽还是玉汶离,谁都不可能保持冷静,不想拖累他们。如果他们只是个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身后还有一大帮子人,自己不能罪孽深重。吊在屋子的中央,看着一只老鼠顺着铁链爬到自己身上,啃噬着伤口的腐肉,自己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真想有个人能给自己一刀,就此解决了痛快。
伴随着铁门的打开,夜林月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那是内心无法抑制的恐惧,在这具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身体上最直接的表现。被快速地放了下来,平放在冷冰冰的桌子上,几个人拿着一些支架还有一口大锅,居然在这里生起火来,煮着什么。他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肉。
原本因为高烧而迷迷糊糊的夜林月,感到有人粗鲁地扯掉了本就残破的衣服,浑身赤裸的感觉,让他内心的恐惧不断膨胀。为首的那个人用铁钳从煮沸水里钳出一件铁器,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壮汉带着特质的手套握住那把像是刀又不是一般的刀的器具,这把有着双刃的刀,刀刃上像是波浪一样竖着对称的倒刃。
夜林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它,身体已经抖得连着铁链都哐啷哐啷地响起来。壮汉拿着刀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才不紧不慢一点点插进夜林月的下腹部。如果说这样的疼痛已经快要让他昏死过去,那么接下来,当壮汉毫不留情地转动着刀柄的时候,夜林月几乎挣开锁链地动了起来。刀被拔出来的瞬间,夜林月忍不住吐了口血,绽裂的伤口深的像是把他薄薄的身体洞穿了一样,怕他会这样失血过多死掉,壮汉亲自帮他绑好了伤口。后面的鞭刑夜林月倒是没有受多大罪,因为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可以,他一定希望不要再醒来,至少不要这么快。那群人已经走了,自己也被重新吊回了上面。身上尽是血腥味,催人欲吐,可夜林月吐出的仍就是血,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越看越恐怖。
当玉汶离破门而入时,他甚至已经不再相信会有人来救自己出去了。在玉汶离施毒的胁迫下,那群人颤抖着把夜林月尽量轻地放下来,解开他身上的铁链,齐齐地跪倒在地上。玉汶离看着眼前的人,哪儿还有往日小林子的样子,他现在根本就是体无完肤,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脱下外衣,把他裹了起来,才发现,哪怕是轻轻抬起他都会痛得他一阵痉挛。他还没有昏睡,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看着口型,玉汶离知道他是在说,“你不该带着人来和朝廷作对的。”
“我没有带人来,对付他们,我一个就够了。”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安慰道。
不想怀里的人却更加激动了,可仍旧发不出一丝声音,“有没有受伤?”
看着他焦急的眼神,读出他想讲的话,玉汶离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儿都没受伤!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夜林月这才放下心来,羸弱地靠进他的肩膀,他真的太疼了。
看着他虚弱的想要消失了一般,再看着地上的这群畜牲,玉汶离真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清冷的声音在刑室里回荡着,“想要解药的话,十日之内来汶教洺川下游的分舵找我,不然毒发之时,会从内脏开始一点一点地融化腐烂,最后化成一滩血水,尸骨无存。”等到地上的人再次抬起头时,房间里就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他们。
“老鬼,救人!”玉汶离抱着夜林月来到汶教的腹地,一脚踹开鬼医的大门。把昏迷不醒的人放到床上,“你给我滚出来,救人!”刚吼完就看到一个拿着医书的人不急不忙地晃了进来,立马把他拉到床边。
鬼医揉了揉被捏出五指山的手腕,不想跟他计较。自己是看着这个小鬼长大的,他凶狠残暴,手段毒辣,但是做人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加上对自己一直不薄,他要救的人,自己定会保他性命,不然也妄称鬼医。
不动声色地掀开外衣,里面的人跟一具尸体没有太大分别,身上更是嗅不出一丝人气。抓起夜林月细瘦的手腕,搭上他的脉搏,这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脉搏,若不是鬼医内力深厚,怕是摸不出那细微至极的波动。
“去药庐,把左手边第三个罐子,右手边第五个罐子,柜子第一层右手边第二个罐子,还有我放在药库里的血灵芝,一起拿来。”这汶教之中,敢这么吩咐玉汶离的出了老教主素来只有他。玉汶离自是不敢怠慢,飞奔了出去。
鬼医还没在屋里烧好炉子,他就已经全拿回来了。玉汶离坐在床边,按照鬼医的指示,缓慢地输送着内力以维持夜林月的心脏供血,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鬼医诡异地将那些东西倒进药炉里,顿时一股药材浓厚的味道,便在不大的房间里弥漫开。
鬼医看时间差不多了,回到床边,开始拆开他绑在腹部的绷带,越是靠近肉的地方,越是粘在一起,鬼医一不做二不休地“撕拉”一下,彻底扒掉,顿时血流如注。再看看玉汶离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你可以了,长痛不如短痛,他的伤势那么重一分一秒都是关键。”一边说着,一边受伤不住地在伤口边按压,“看来他的从宫体到肠道都被一个利器割伤了,看样子还被下了毒,不过这点倒是难不倒我。肠道有几处已经断了,我要把断掉的肠子能接的给他接起来,烂掉的要拿出来。你要是碍手碍脚的就给我出去。”
玉汶离哪里肯出去,这个时代敢在或人身上动刀手术的恐怕只有鬼医一个了,再说他还要护好夜林月的心脉,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亲眼看着鬼医把那些血肉模糊的肠子从他的身体里拿出来,玉汶离差点把药庐给掀了。足足两个时辰,鬼医才缝合好所有的伤口,擦了擦头上的汗,“好了待会儿把他抱到木桶里去吧,这个药对收复伤口有奇效。每天泡三个时辰,持续九天,不得有误。若是临时断药会使心脉受损,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很明显这个小祖宗来了,自己就逃脱不了照顾他的命运,但还是吩咐了一声,也好有个照应。
“他会好吗?”玉汶离收回手,怜惜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鬼医搬出侧室的大木桶,将热过的药水倒进去,“先把他放进来。身上的你自己看到了,至于这腹部的,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利器伤的,他没有内力,此后定是要落下病根的。宫体和肠道的伤都很重,再加上中了毒,今后怕是难以孕育子嗣了。我能保他性命,但他什么时候能醒我就说不准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到时候不要翻脸。”
收拾了一下“血床”鬼医吩咐道,“三个时辰过后把他放到床上,用布把他身上的水吸干,一定要吸干不然要烂掉的。然后再来叫我。”玉汶离并不知道自己和凛烈都在夜林月的面前变成了“搬运工”。看着木桶里原本褐色的药水,混着血水越来越深,玉汶离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保持冷静多久。那些人最好不要拖到第十天再过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碾碎他们,那样就不好玩了。
第六章
上官飞洺接到下人说,夜林月不见了的时候,是三天前。他当然知道是郄沁呈所为,也明白不该怪他查收自己的事情,可是离开了才明白爱得有多深,难道自己真的要哭天喊地地怪老天不公吗?而且他也很了解郄沁呈被人从身后摆了一道,这个气不发,他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的,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就让他任性一下吧。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主持着夜来香的大局,还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夜林月一直没有回来,郄沁呈不该这么久都没有消气啊?难不成是等着自己去问他要人?第四天,他终于按耐不住,只身前往宫外的太子别府。门卫都认得他,但现在这种情况,皇上明了下旨不许太子见他,自然不能放他通过。
可他还是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进去了,郄沁呈知道他要来,他就在等他来。只是现在夜林月被劫走了,底气也就没那么足了。当他看到心爱的人,冷冰冰地向自己走来,心脏突然揪得疼。这三年来,自己花费了多少代价才让他可以对着自己笑,现在似乎重新回到了远点。遣退了所有下人,郄沁呈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要弥补这些天没有见到他一样。上官飞洺也不拐弯抹角,“我是来要人的。”
“他昨天被玉汶离劫走了。”郄沁呈老实地交代。
“你对他做了什么?!”上官飞洺一时间被恐惧刺激到了,若不是夜林月真的受到了伤害,玉汶离绝不会冒险对抗朝廷把他劫走。
“我当时只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派人请了一批专门折磨人的人来教训教训他。我不知道他们居然这么狠……”郄沁呈越说越小声,堂堂太子居然会害怕一个欢馆的头牌,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上官飞洺故不得不合理数,一巴掌扇了过去。他气到无话可说,也后悔到无药可救,为什么自己要赌气这么迟才来找他要人。明明这个朋友在自己心中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存在,明明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好,怎么还能置他于危险之中而不闻不问了整整三天。一想到他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心就痛得要滴血。“我不来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知道你有气,我也有。我怪他不该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但是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对他。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吗?!”终于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也失去了意识。
玉汶离一刻不离地守在药庐里,老鬼不烦教中事物,自然不介意他的存在。但老教主,在闭关练功,教内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处理,这样一搁置又是大半个月。左右使都来请三四次了,他还是舍不得走。治疗进入了白热化,总之夜林月一日不醒,他就一日无法放心离开他。
老鬼去捣鼓他的宝贝们了,留下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由于无法进食的缘故,本就单薄的夜林月更是飞速地消瘦下去。每每看着他削尖的下巴,玉汶离总觉得之前用那群人对待他的方法反用在他们身上,又放出一百多只老鼠去把他们啃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让人一寸一寸地将他们全部肢解,还是不解气。
“小林子,睡了那么久,也该起来了吧。伤都好了,还在蹭我的免费劳动力。快点醒过来吧。我给你做好吃的。这么久没吃东西饿坏了吧。”玉汶离一边熟练地帮他在那个伤口换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那群坏人,我帮你教训了。你也不起来谢谢我。”连最深的那个伤口好的差不多了,老鬼的药还真不错。“小林子,我也大小也是个副教主,还是挺忙的,你就别玩我了好不好?”
躺在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小林子,你不心疼我,你总得心疼飞洺吧。他知道你被伤了,就病了,还不肯接受御医的治疗,你不去照顾他吗?”不由地叹了口气,“小林子,你究竟要我怎么办呀?”
前些日子上官飞洺醒来之后,大发脾气,谁都不许近身,郄沁呈完全拿他没辙。他是一时冲动了,那日询问起下人夜林月究竟被怎么了,听的他毛骨悚然。要是让上官飞洺知道了,还不掀了他的太子府。看着他发着高烧,人都迷糊了,御医才得以施针下药,郄沁呈比谁都心疼。现在只有在他睡熟的时候,才能靠近他,抚摸他苍白的睡颜,听到他在做噩梦的时候,叫夜林月的名字。自己这回真的做过了,明明比任何人都疼爱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情况终于在上官飞洺收到玉汶离的飞鸽传书,说夜林月已经得到鬼医的全力救治,正在迅速地康复中后转好。但他不愿意住在太子府,不愿意见到郄沁呈。只好乖乖地把他送回夜来香,安排专人前后照料着。至于夜来香的生意也由专人接受,打理的妥妥当当,毕竟是整个皇城撑腰,量谁也没那个气魄使坏。
而夜林月醒来,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那天玉汶离仍旧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这话,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系数愈合,只是靠药水和汤汁维持着身体的基本运作。他刚一动了动手指的时候,玉汶离就已经察觉了,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所以当夜林月疲惫地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痴痴盯着自己的眸子。玉汶离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夜林月也吃力地扯出一个勉强算是微笑的表情。
“我睡了多久?”许久没有开口,喉咙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
“一个月多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说着就要走。
一夜林月的速度自然抓不住他,但他看到他准备抬手的动作后,停了下来。“你真的没有受伤?小洺好不好?”自己离开一个多月,上官飞洺怎么办?他身体不好,不能多喝酒,怎么招待客人?药有没有按时吃?他会不会去找郄沁呈?他知道自己受伤了,会不会气坏了身子?
“比你好太多了。你能不能先把自己养好了再去担心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吃点东西。”说着像安慰小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头。从厨房里端来新鲜的药膳,扶他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端着勺子,吹了吹,又靠了靠嘴唇,觉得不太烫了,才喂给他。
夜林月刚醒,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不吃了。鬼医过来帮他把了把脉,恢复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你这回伤的重,今后身体定是大不如前。切忌贪凉,不然会肠痉挛。还有就是这回宫体受损严重,今后都不要孕育子嗣。至于其他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但这个疤是消不掉了。男人有点疤也不错。”鬼医指着他的肚子安静地说完,不忘冲他笑笑,这还真难得,看来人对于美好的事物还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又在这里养了两个多月,夜林月基本可以下床行走了。他要玉汶离送他回夜来香,也没什么借口可以再拒绝了。经过这次的事情,玉汶离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喜欢他。可是他喜欢的人,并不是自己。本来,邪教教主,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不如和之前一样,守护着他,做好兄弟就好。
第七章
在回去的路上夜林月知道这次的人情算是欠下了,他知道玉汶离为他做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一个朋友的界限,只是他没有什么能拿来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