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需要有供者的骨髓与患者匹配,同胞兄弟姐妹或父母子女吻合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要去骨髓库中寻找配对的供
髓者,而这个的希望比较渺茫,可能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骨髓移植有希望救大叔,还是要试的。」迟疑了一会,青年发觉曾经的伤疤如今居然成为最後的救命稻草,坦
然道,「我……是大叔的亲生儿子。郑医生,先检验一下我的骨髓吧。」
「……医生就说了这些。大叔,要是我的骨髓能够匹配,我们就尽快手术吧。」搬张凳子,坐在床头,凝视著自那夜
的脆弱崩溃後变得反而更为坚毅的男人,发誓要变坚强勇敢的魏晓阳也决意不再有所隐瞒,「真没想到,这父子,或
许还能救大叔……我现在真的很感激,幸好我是大叔的儿子……」
背後靠著枕头,消瘦憔悴的冯冬反而比青年的忧心忡忡更为豁达,「晓阳,这个病会不会遗传?你去检查的时候,也
看看你有没有问题,我怕……」
「大叔,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你,才是最重要的。」
「晓阳,」轻拍青年的手背,冯冬的笑容虽然苍白却不哀伤,「那天晚上,我真是太没形象了,忘记那晚的我吧。我
啊,这几天已经想通了。死也没什麽可怕……」
「大叔,不要说这种晦气话。我可以捐骨髓给你啊,你不会死的,你怎麽可能会死?我们还要……」
「晓阳,坚强一些,面对现实。如果真的有救,我不会放弃;可是……如果真的没希望了,我也不想一天到晚哭哭啼
啼,把最後的时间都浪费在眼泪上。」
男人脸上的笑容未曾退去,依旧和煦而恬静,似乎真的无所畏惧。
承诺要变强的心脏还是抽搐起来,青年的眼眶不觉湿了,「为什麽,为什麽要说这种灰心的话?大叔,抱著希望期待
一次,不好吗?从认识大叔开始,我就看得出,大叔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地生活,现在也像那时一样,不好吗?」
冯冬探手拭去对方泪水,「笨蛋,我没有放弃,只是……不想太过勉强。经历了那麽多事,活到这个岁数,我也看得
开了,而且……碰到你,就已……」
「别说了,大叔,你别这样逞强,我会心疼。你忘记了?你只要像小孩一样,拼命依赖我就好了。我,会保护你照顾
你。」抚上停在自己两颊的手,男人指头的哆嗦震伤青年,他想放声大哭,却强颜欢笑。
「我都明白。晓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要紧,就是怕……你会伤心。」
「……呜呜……所以,才要相信我的骨髓一定能够救大叔啊,所以……」
将青年落泪的头颅藏进胸口,冯冬温柔地亲了亲那头黑发,就要渗出的液体也徐徐流回体内。
躺在这病床上,接受检查或化疗,冯冬总是暗自注视青年直挺的背影,死亡的恐惧并未确实离开,但他却想通──没
有多余的时间再去自暴自弃或伤神流泪。无论上苍最终赐予他的结局为何,他都希望青年忧伤的笑容恢复过往的明媚
,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所以,他必须放宽心,无畏病痛与死亡的威胁,让青年未来或许不再有他出现的生命不被此刻的灰暗笼罩,而是,仍
旧阳光普照。
冬阳 66
──笃笃。
「请进。」听到敲门声,青年离开冯冬的怀抱,擦去眼泪,但嗓音仍有些干燥。
「魏先生,是我,有关……您可以出来谈一下吗?」
意识到是医生前来商量有关治疗男人的问题,魏晓阳立刻起身,「好,我就……」
「晓阳,让医生进来说。我,也想听。」
「大叔……」
「晓阳,我是患者,我有知情权。」
男人毫无破绽的面容除了病魔的阴影外,似乎真的找不出一丝恐惧,青年深吸一口气,道,「郑医生,直接进来吧,
有什麽就在这里说。」
「……好。」
穿著白大褂的男子从容地站在高级病房内,深深地望了两人一眼後,平静道,「有关魏先生与冯先生骨髓配对的检查
报告,已经出来了。」
十指紧张地扣住男人,青年不敢出大气,只盯著医生翕动的唇,甚至产生耳鸣的错觉。反倒是坐在床上的冯冬,一脸
自若。
时间似乎又停摆了几秒,青年仍觉些许的发懵,冯冬却已经悠然开口,「医生,我看得懂你的表情。怕是……坏消息
吧……」
「大叔?你别……」
青年发颤的语气被一声喟叹切断,随後感觉痛苦如脱缰之马,在体内驰骋,踩碎他的内脏。
「很抱歉,魏先生的骨髓与冯先生的并不吻合。」
「……怎麽可能!」沈默半晌的青年若幡然醒悟,挣开冯冬的手,猛然上前,揪住医生的衣领,「不是你说,亲人之
间匹配的希望比较大吗!我是大叔的亲生儿子,怎麽可能不吻合!为什麽不吻合!你说啊!」
「晓阳!别这样……」见状,冯冬赶紧掀开被褥,想要阻止青年狂乱的举动,却发觉腿软了,竟像个废人一样跌到地
上。
男人只好摆手爬向纠缠的两人,不断呼唤,「晓阳,冷静点,别这样!本来就只是有希望,并不是一定啊!」
眼前的世界呈现赤色,心底的绝望燃成一把火焰,灼伤青年的理智,他无法接受这事实,更不愿见这到手的希望离开
,只能懦弱地喝斥无辜的医生,晃动对方的身躯,像要恐吓对方改变刚才的说辞。
「魏先生,请冷静……」
「怎麽可能不吻合!我是大叔的亲生骨肉啊!」
「晓阳……」
砰!
直到输入冯冬体内的输液瓶因男人爬行的动作被拽倒,青年才被这响声惊醒,回过头後,慌忙跑到男人身边,一把抱
起对方虚弱的身体。
「大叔,没事吧?」
「晓阳,你……冷静。」
「我怎麽冷静啊!」抹去男人额上的冷汗,意识到对方的身体已没落至此,青年的理智再次被搅乱,绝望、悲怆、痛
心狠狠撕裂他,让他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只有那痛苦的浪潮不断湮没他,不给他一秒的休憩。
「魏先生,等您平静下来後,我们再谈吧。您不用太过绝望,骨髓库里找到匹配的供者,这并不是不可能……另外,
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两位比较好。」
青年的全身都叫嚣著痛楚,瑟瑟发抖地沈默著,冯冬发觉後,歉意地笑笑,「请说吧。」
「……魏先生一直说,他是冯先生的亲生儿子。但是,很抱歉,根据我们这边的检查,你们之间……并无任何血缘关
系。根据鉴定,魏先生绝非冯先生的亲子。」
「……你、说、什、麽?」
冯冬还愣在原地,青年却忽然跳起,夺过医生手上的报告,迅速一瞥後,开门冲出。
「晓阳!你去哪,晓阳!」
「他在哪?」
「少、少爷……」躲在冯冬病房远处的黑衣男人见到气势汹汹的魏晓阳,魁梧的体格居然也有些发颤。
「是他派你们在这盯梢的,不是吗!我问你们,他在哪里,在附近还是在家?」
「这个我们不清楚啊……」
「废物!滚开!」
将怒气撒到不相关的人身上,魏晓阳心中的炙焰燃得更旺,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要找那个人问清楚!
乓乓!乓乓!
「开门!」
「少爷?您回来……」
「他在不在家?」
管家锺叔被对方像要杀人的气场骇到,一时语塞,跟著一路奔上楼的青年一会後,道,「老爷,他在房里休息,说别
去打扰……」
「……烦死了,你到一边去,别跟上来!」
一把旋开门,合门的大力碰撞声惊到站在窗口的男人,他还来不及责问来人,就先听到一顿咆哮,「这到底是怎麽一
回事!说清楚!」
「晓、晓阳?」已经挣脱他的庇护,抛弃他的青年居然会主动回到这里,虽已知晓对方的行踪且派人盯住,魏启清还
是略微怔愣,不解对方为何会自动回来。
「别这麽叫我!」一段时间没见到男人,青年仍旧敏锐地察觉对方不佳的气色,以及见到自己时流露的欣喜。然而,
胸口翻滚的暴烈情绪并未因此缓和,反而奔腾得更为汹涌,「我问你,为什麽医院的鉴定说,我不是大叔的亲生儿子
?」
欢喜与受伤并拥的瞳孔蓦然放大,却只稍许挣扎後又跌入深渊,男人冷冰冰地不应声。
「你这是什麽意思,我在问你话啊!我,我不是大叔的儿子,那我……我是谁的孩子?」立到男人面前,手粗鲁地摇
晃对方披著睡袍的肩,青年发觉对方与自己一样,浑身打颤。
男人扭过头,依旧不语。
青年真的火了,他无意伤害这个养育他十几年的男人,这个曾视为最爱的「父亲」,却不得不硬下心肠,狠戾地呵斥
,「你不要不说话!你老实说,我到底……」
「……你是我的儿子,我告诉过你很多遍。只是……你不信。」转回的视线停留在青年万分惊愕的面容上,抱著一种
哀戚与无奈。
「可、可那时……」青年放开手,後退一步,神情涣散,「不可能啊,大叔告诉过我以前的事,你和母亲十月才结婚
,我出生在三月,而在你娶母亲之前,一直到八月底,大叔都和母亲在一起啊。母亲怀的小孩肯定不是你的!」
这话似戳到最痛处,男人脸色骤变,但仍昂首,有些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孽种……你这麽优秀,怎麽可能是那种死
老鼠的孩子?晓阳,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告诉你,你确实是我魏启清的儿子,所以……爸并没隐瞒你的身世,我是你
的父亲,你别闹脾气了,赶快回来吧。」
「你……」男人如此慈祥的委曲求全,青年反而觉得甚为残忍可怖,「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你就是我的骨肉啊!没有什麽好怀疑的,这是魏家,我怎麽会允许杂种留在这里,你别再闹了,呆在这里,我的一
切都是要留给你的啊!」
「你……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真的好可怕……」青年忽略那抹深情,继续追问,「既然我是你的孩子,那你说
,我的母亲是谁?」
冬阳 67(下话完结)
「……」
「你说啊!」
「……我在回国与小雪结婚前,也曾有过女人。」
青年满腹疑问,曾经的家族秘情已足够混乱,如今又是什麽局面,眼前这个「父亲」究竟在说什麽?
「我……是你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不,难道说,我、我不是杜家的小孩?」
「……是。可那又如何,你是魏家的孩子啊。」
一个趔趄,青年仿若又被砍了一刀,他曾怀念的母亲、热爱的家庭,难道全是虚假,只有眼前这个看不透的男人才是
仅有的真实?
「我,我真的糊涂了。如果我是你和其他女人生的小孩,那……大叔和母、杜咏雪的孩子呢?而且我怎麽会……」
「我调换了婴儿。」
「你、说、什、麽!?」青年眼前又黑了,这连连的真相重创他对家庭的憧憬,又为男人居然问心无愧的表述而觉心
寒,「你、你,究竟都干了什麽!你怎麽会是我的父亲,你怎麽会这麽丑陋?我……十八年来,我一直崇拜尊敬你,
你……」
无法再叙述了,青年对这个「父亲」的爱并未彻底抛却,但已僵硬冰结,刺骨之寒令他疲累而彷徨。他不愿再深究这
男人的心理或者过往,想知道的只余一件事,「告诉我,大叔的孩子在哪?」
「……为什麽问这个?」
「回答我。」
「……」
「孩子是你交换的,你一定知道那个小孩去哪了,告诉我!」
男人依旧沈默,青年急了,他不要再拖延,也不要再听这腐烂的富家乱事,他所想,仅为找到那个小孩,让他去做骨
髓匹配的检查。
「你在逃避什麽!说啊!那个小孩到底在哪!」
用愤恨的声音逼问数遍,男人还是不语,青年愈发焦躁,这一天里,他承受的已然太多,病房里的绝望,对父亲的心
冷,以及那连日的压力、恐慌、痛苦……
「你到底说不说!告诉我!这事关大叔的命啊!」
「……那种人,死了最好。」
「不准说这种话!大叔不会死,我会救活他!你……告诉我那个小孩在哪!」
激烈的吼叫、狂躁的动作,男人仍然纹丝不动,青年喘著气,余光扫到床头的一盘水果。理智早就脱轨,冲动在体内
恣意冲撞,迫他发疯!
快步走过去,迅速地拿起摆在果肉边的小刀,魏晓阳猛然转身,嗓音颤抖,但表情却分外狰狞,「你说不说,你不说
,我就……」
「……你,在用刀威胁我?」男人震住,倍受打击的脸显得更为憔悴。
但青年只从那神态上,想起大叔被病痛折磨的苦难,咬住下唇,滚烫的泪水滑落,魏晓阳语无伦次,「拜托你了,就
当我求你,告诉我,那个小孩在哪……告诉我,不然我就……我不要大叔死,如果他死了……」
「你在为他哭?他有什麽好,那种下三滥……」
「闭嘴!别说了,你只要说大叔的孩子在哪就可以了,说啊!」
泪水模糊了视线,战栗的肉身已支撑不住,只要想到大叔岌岌可危,魏晓阳就在痛恨这个世界,以及眼前的父亲──
罪孽的源头。
父亲悲哀的自嘲教青年崩溃,这世上唯一剩余的纯洁只剩下他对大叔的爱了,若冯冬真要离开他,他也活不了,甚至
……想要这污秽的现实陪葬。
尖锐的前端在冷空气里一路畅行,受到紧炙的肉体包裹後,开始举步维艰……
魏晓阳垂下眼,看著已经刺入男人腹部的小刀,痛苦的眼泪擦过刀刃,好像与男人伤口涌出的鲜血混合在一块。
「你为什麽就是不肯说呢……大叔就要死了啊……为什麽……」
如果真的无能为力,那就拉著这个罪行累累的男人一起去死,青年抱著毁灭一切的绝望,刺得更深。
「我……少爷!……你……」
忽然闯入屋内的脚步声送入魏晓阳的耳底,他实则无力的手被一下打开,随後受一重推,跌倒在地。
「你居然刺伤……不行,赶快叫救护车!」
茫然的视野中,青年看见,脸色惨白的父亲倚在邱雨胸前,一双干枯的眼难以置信地瞪视他。
面对第三者的指责,青年只是摇头,「我只想知道大叔的孩子在哪啊……大叔就要死了……」
「你没事吧?」
「没什麽,邱雨,你叫人来看住晓阳,别让他、他再离开一步……」
「你到底在隐瞒什麽啊?」魏晓阳大为不解地瞅著男人,「我只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