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吴宅的事,你要留意一下,”柱子道,“吴生行好端端地撞上洪流出事,那吴善行又死得蹊跷,你看看能不能打听下那大火是怎么回事,吴生行怎会大暴雨地往山里去,还有那个道士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查清楚,嗯,这些都要查,再加上……呃……”
柱子想想,实在没什么好交待的了,这才催促秦歌赶快回去,刚刚自己跟小川气氛正好,要不是这小子突然这么出现,唉……说不定就能诱使小川说让自己高兴的话了,不过,吴家这事也是当务之急么,赶紧解决了,赶紧离开,他总觉得不止吴宅有问题,连整个管县都有问题。
秦歌无奈,只得一一应下了,将玉符也收进了那锦囊里,揣着小川给他的那几道符又回去了,走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迷糊,完全没发现小川比他上午看到的变白变美了许多。
柱子将人送出门立马又转了回来,看着小川担扰地问:“小川,那宅子真的大凶?”
那里还有一宅子人呢……
钱小川点头,他对那宅子可不感兴趣,只不过,那秦歌人还挺好,请柱子吃饭还给银子,那些道符保他一命倒不是问题,当作谢礼好了。
“不管?”柱子又问。
钱小川果断摇头,他管柱子一个就很吃力了。
“那你画符作什么?”不会就为了姓秦的那小子吧?柱子一想,心就酸,为个外人居然忍心放我的血?
“晚上去客栈!”钱小川不理,自顾自说道。
“这就是客栈啊!”柱子心里不舒服,胡思乱想,恨上了那不识时务闯进门的秦歌。
“云来客栈!”钱小川道。
“去那干嘛?”柱子闷声问。
钱小川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拍得柱子抱头直叫,拿凤眼小心地瞅着小川一脸地委屈。
“这个你拿着。”钱小川又道,塞给柱子一道符。
柱子撇嘴,给秦歌的就是阴间灵物,自己就分到这么一道符,这明显偏心么……
“那几天,”钱小川看着使小性子的柱子突然说道,“你不对劲。”
柱子一愣,点头。
“我……”钱小川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其实那时候,他很担心,也很害怕,一时没往不干净的东西上面想,后来碰到吴生行要附身柱子,这才隐约有了怀疑,只是那些天柱子两次睁眼来却像是认得他的,他拿不准,所以想折回去看看。
柱子看着钱小川,看着他闪躲着眼神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然后轻声问:“小川,你是不是……担心我?”
钱小川点头,他不像柱子那样会打哈哈,是便是,他担心柱子了,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在乎我?”柱子揣揣不安地又问。
钱小川皱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小川……”柱子道,心里激动,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也喜欢……我?”
钱小川眉皱得更紧,隔了良久,才又轻轻点了点头。
柱子就觉着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了,人昏乎了,眉稍眼角都抽了似地往上扬,一个劲儿在那里傻笑。
钱小川受不了柱子这傻了吧唧的白痴样,狠狠在柱子腰上掐了一把,不成想柱子一点都不介意,照样笑,还顺势将他扯进了怀里摁住。
“小川,”柱子笑眯眯地道,“亲亲?”
钱小川撇嘴,磨蹭着凑过去,‘吧唧’一下,亲在柱子脸上。
柱子笑得越发地欢实,不满足地用自个儿的鼻子蹭蹭小川的,恶心吧啦地嘟着唇,一个媚眼抛过来,说:“亲错地方啦……”
钱小川皱眉,心说柱子这小子可气的,得寸进尺么,得,与其被他欺负了去还不如自己欺负了他,于是负气的钱小川一不做二不休,凑过去,张嘴,一口咬在柱子忒碍人眼的唇上,疼得柱子一个激灵,张开眼委委屈屈地瞅着小川。
不过倒底人是清醒点了。
钱小川伸着舌头舔舔嘴角沾着的柱子的血,无视于柱子一副心痒难耐要往自己身上蹭的模样,很正经地说了句:
“办正事!”
柱子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努力挪开小川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又要凑过来,他这就是在办正事啊,要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喽,把小川变成自己的才算安了心,不然煮熟的鸭子要是跑了,自己可不就得白忙活了,而且,机会难得啊……
钱小川气不过,一巴掌拍上柱子的额,这一掌拍得重啊,拍得柱子头冒金星,总算看清楚小川那白脸变黑脸了。
“怎……怎么了……”柱子惊呼。
“办正事!”钱小川气吼吼地又道。
柱子赶紧点头,嘴里不断重复着‘对对’‘正事正事’,钱小川被他气笑了,又是一巴掌过去。
“走了!”
“哎等等……”柱子见小川就这么往外走,一惊,赶忙拦住了,小川脸上的药水他刚给洗了,要是这么走出去没准又让人给当成妖怪了,不过,也不能老戴黑纱么……
“我去让伙计送些饭菜来吃,等深夜的地候再过去。”到那时人不多,天也黑,应该会没大碍。
钱小川听了,觉得也是这个理,而且天才刚黑,也该是吃饭时间了,柱子可不能再饿了,再饿就瘦得皮包骨了,那样不好……
柱子见小川点头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总觉得小川这举动是在附和自己呢,果然喜欢上了就不一样了么会担心自己在乎自己为自己着想……一想到小川刚刚轻轻点的那一下头,柱子心里就美滋滋地,他现在倒是不关心小川到底是不是要跟那主人走了——反正,到时他一定跟着不就是了?大不了,天涯海角都随了他去。
于是柱子笑眯眯地,叫了饭菜吃上了,半途还诱哄着含了半汤匙鱼子羹要喂给钱小川喝,钱小川经不住磨,被迫咽了,虽然皱着眉,可嘴被柱子堵着,没能吐出来。
不过这两人一个迟钝一个满心欢喜根本就没注意到,小川,原本是不能吃东西的么。
只是,却不曾想,仅仅一顿饭的工夫,原本还生意兴隆等着小川柱子去夜探的云来客栈,却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里头掌柜伙计外加十几个房客,没一个能逃出来。
第二十二章:小川,我把血给你(2)
钱小川和柱子在主里磨了好一阵子,等用完膳出来,街那头云来客栈已然是火光冲天街头比肩接踵人声鼎沸了。
柱子拉着小川站在人群之外,张大了嘴发不出声来,老实说,他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硬磨着小川在房里温存好,还是为那丧生在火海里的十几条生命惋惜好。
钱小川抿着唇也是一言不发,脸色有些发白。
他因着柱子那些天的不对劲而提议来的云来客栈,本来想着,去之前那房里看看,至少也要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作祟,运气好的话,把隐患除了,也免得心总放在嗓子眼里惦着,害怕柱子又出什么事,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客栈就烧没了不见了。
钱小川的心,不安着担忧着,只要一想到不知哪时柱子又一睡不起,叫不应,拉不动,只要这么一想,钱小川就觉得心慌意乱,异常地害怕,耳边杂嘈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唉,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
“两个月不到,三场大火……这么下去,管县真的是要完了……”
“肯定是冲撞了鬼神……”
“什么鬼什么神啊,分明是前两日管县出现的那妖精作祟……”
“对哦,道长不是说烧山了么?也不知道那妖怪收了没?”
“看这大火也知道没啦,希望道长快快擒住那妖吧……”
半年……三场大火……还有,那妖精……不会指的就是小川吧?
柱子一旁听着,越听越来气,也越听越狐疑,这春夏南方应该多雨水才是,怎么会连着几场火?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小川……”柱子叫,然后转回了头去看,却被吓了一大跳,呆愣了一下,接着就惊叫:
“小川?”
钱小川没应,只张着嘴,唇发白,嘴里还冒着寒气,脸色比平时又苍白了些,眼眶却泛着红,眉皱着神情有些难过。
“小川?”柱子急了,忙扶住了,“小川你怎么了?”
不是说玉石做的身子没病没疼不会有风寒头疼等病痛的么?怎么小川会如此不舒服?
柱子人一急,也管不了那街上来回奔走救火的人,捞起小川抱紧了,施展轻功,又往下榻的那客栈去了。
小川一直蠕动着双唇,似乎要说什么,可却总是发不出声来。
柱子将小川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轻声叫:“小川?”
钱小川眨眨眼,看着柱子,眼充血。
不要担心,我没事……
“小川,为什么你眼睛会是红的?”柱子大概是看懂了小川眼里想表达的意思,心稍稍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小川的眼,很灵动,根本就不像是玉石做出来的假样子,这分明……是一双……与人无异的,充满了血丝泛红的眼……
钱小川此时根本就说不上话,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他先前以为,是柱子硬喂了他鱼子羹的缘故,可是,虽然他身为寒玉石,可小半勺的热汤尚不能将他灼成这般。
所以……很反常……
钱小川想着想着,眼皮便往下沉,合上眼前,就见着柱子又变的惊慌失惜的脸。
别怕,我真的没事……不过,那道士说得不错,大概他俩来管县,真是带来了大灾难,不是他们带给管县的,而是管县硬压在他俩身上的……大灾……
钱小川合上眼沉睡过去了,他要消化那半汤匙的鱼子羹,不过可把不明就里的柱子吓坏了,搂着小川就要哭起来,他也试过去把小川的脉,只焦急了的柱子,根本就什么都把不出来,纵使被誉为活神仙,可总不能为个玉石人偶看病吧?
“小川……”柱子呢喃,心乱惊慌,完全没了主意,想了想,又要将小川抱了起来。
这管县他们唯一认得的,唯一能寻求帮助的,便是如今身在吴宅的秦歌了,秦歌身为秦家堡下一任家主,想必知交不少,说不管这其中便会有人懂得,而且他之与秦歌,还有一份人情在,想必一定会帮这个忙,只不过,如此一来,小川的身份,是真的要瞒不住了……
可就在柱子抱起小川的那一刹那,胸贴着胸耳尖眼也利的柱子,却听到小川胸膛里微弱地一声‘砰’,看到小川白净的颈旁经脉微微地鼓动了一下,很轻很缓,却是真的,不同寻常地动了那么一下。
“小……小川?”柱子吓坏了,也惊呆了,结结巴巴地小声叫唤。
小川当然是没有醒的,不过,被柱子紧盯着的那一处脉,又奇迹般地跳动了一下,胸膛里也传来砰地很微弱的一声。
柱子瞪圆了眼竖直了耳,这的确……是跳了啊……
小心翼翼又将小川放下,柱子再一次,胆战心惊地,搭上小川左手腕上的脉……
久久才等到一张一收,但的确是有的,微弱到甚至可以突略的跳动。
“小川?”柱子再叫。
小川没回应,他也回应不了,不过,柱子却勾起了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以前他也给小川把过脉的,可是没有。
难道是那勺鱼子羹的关系?柱子傻傻地想,要是真这样的话,那以后可得好好喂了,要是小川有了心跳,有了脉膊,有了温热的,跟自己的一样的血,是不是就可以做为人,与自己过这一世?
柱子想着想着,心里美滋滋地,就这么握着小川的手,躺了下去。
现在是晚上哎……该上床歇息了……
于是,不管外边因着那场大火吵得有多大多响这客栈里两个少年,却只是彼此依偎着,就这么,一直到天明。
……
第二天一大清早,秦歌便又来了,不过明显,他不如这两人幸运,虽然面上收拾得挺干净,可进门时还是不雅地打了个哈欠。
小川还没醒,柱子却已经美滋滋地哼着小调擦完了脸了,见秦歌进来,忙招呼人坐了,顺便出门叫了小二送早膳来,这才跟秦歌一起坐到了他面前。
“昨晚上那火怎么起的?真的一个人都没能救出来么?”柱子问,拿了杯子准备倒茶,可一想,这是昨晚的哎……于是又作罢。
秦歌点点头,脸露疲惫:“说是厨房走水,具体是什么不知道,”说着又顿了顿,“知道的人都没能救回来。”
柱子眉一皱,果然都烧死了么?
“除了吴宅那次与云来客栈,之前还有哪发生过火灾你知道么?”柱子又问。
秦歌呆了一呆,他还真不知道,这半年他都为着他姐姐的事求医问药去了,管县这边出事,他也是来之里后才知道的。
“你也不知道么?”柱子有些失望了,不过,秦歌这一大早到这里来必定是有什么发现,刚好旁敲侧击问一下他懂不懂岐黄之术……
“吴宅那边怎么样了?你打听到的呢?”柱子问。虽然这才一夜过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那道士的来历还不清楚,”秦歌道,他这次来得匆忙了些,只孤身一人,没使唤的人,一个人亲力亲为打听这些事情有些吃力,“不过吴宅大火倒是弄清楚了。”
“那大火原是从生行哥房里烧起来的,也是大半夜,善行的院子与生行哥离得近,听姨婆说,自从生行哥去了山上再没回来后,善行就没一天好睡,那天夜里风大,火借着风势就这么将旁边善行的院子也烧着了,等一大家子纷纷起来灭火救人,善行已经昏迷了不醒人事。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秦歌说着,自己也皱紧了眉头:“善行不像生行哥,他虽然是个生意人,但却也是个武夫,功夫还不弱,就算再怎么情绪失落魂不守舍,但怎么也不会躲不过那场火吧?”而且听长山说,当时是在床上找着善行的……
柱子也觉得奇怪,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会是‘自生行哥去了山上再没回来后,善行就没一天好睡’?想不通啊……
“还有,生行哥之所以上山,是因为善行。”秦歌又道。
原来如此,两兄弟吵架了么?柱子的挑眉,看着秦歌示意他说下去。
“善行不是年前要与姐姐完婚么?”秦歌道,“可这段日子因着求医的事,吴家人多多少少知道了姐姐昏迷卧床不起的事。”
柱子一听,来劲了,别不是一方要娶一方要退吧?这可有趣了,刚好那小二敲门进来,拿了早膳,于是柱子笑眯眯地接了,边招呼秦歌一起吃,边催着他赶快说。
秦歌一早过来倒是没用过膳的,不过,好像这才两人份的哎……
秦歌犹豫地看了屏风后头的床,甩甩头,夹起一个小笼包子就往嘴里塞。